古代山居种田养娃日常—— by随云溪
随云溪  发于:2024年0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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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三应了一声,李氏就挑着两只畚箕出了门。
至于扔在盆里的脏被单,李氏准备等晚点再去洗,别说她男人不愿意对着外边那群看热闹的,她也不愿去溪边对着那一群闲出屁来的娘们,听着她们当面笑着问些有的没的,又压着实际全能让你听得见的根本不算小的声音嘀嘀咕咕嚼舌头哄笑。
都不够气的。
她倒要看看那边这回能请得动几个人,人家又愿意给她干几天。
饭食供应不上,谁给干那要下死力气的活?
难道陈家还会给贴补吗?
这年头别说粮,就是菜都是精贵的,自己都不舍得多吃,收下来都晒成菜干留作过冬的,陈家还是菩萨不成?
李氏就等着看热闹了。

通往县城的路上,秦芳娘也在跟桑萝解释自家公爹交待的话。
“原本是能多找几家的,但我爹昨晚才想起来,你做这神仙豆腐的事最好还是不要太早被人知道,也怕招摇,就没找太多人,只请了与我们家关系最好的两家,这房子盖起来恐怕也就要慢些。”
“对了,你盖房子的银钱,我爹对外的说法是咱们来县里卖野菜赚的,村里就算有人好奇,也不会大老远跑县里来看,而且也不舍得花那一文钱入城费。”
桑萝听得扑哧一乐:“阿爷没说错,咱可不就是卖野菜嘛,就照阿爷说的吧,慢些也没关系,秋收前能做完吗?”
秦芳娘点头:“那还是赶得及的。”
能赶在秋收前,桑萝就没问题了,虽慢一些,她却会少很多麻烦。
顺利进城,两人先往西市,桑萝把她的那些东西都搬进市集,秦芳娘才自己拉着车往东市去。
桑萝昨夜里做了一百二十块神仙豆腐,两人一人六十块,加上带来的野菜,各忙各的营生去。
转眼到了午时初,除了还剩两把野菜没卖出去,该卖的都卖了,桑萝看看西市里寥寥几个买主,寻思这两把野菜挺难卖出去的了,索性把摊子一收,税牌一交,按着约定挑着空桶撂着空背篓就去东市找秦芳娘。
明天就要动工盖房了,早上她就和秦芳娘说好,会到东市买点粮食,到时候正好用空车推回去。
两人在东市一碰头,秦芳娘那边神仙豆腐也卖完了,只马齿苋还剩几把。
看到桑萝过来,秦芳娘也知道是该收摊回去了。
大中午的,都在家里歇晌,谁还来市集逛啊。
她收整收整,把该给桑萝的钱给了,有些激动又强行压着声音,小声与桑萝道:“我今天野菜卖了十八把,加上豆腐的三十文,一共得了三十九文钱,扣去入城费和市税,也有三十七文,我今天也能买根棒子骨回去了。”
秦芳娘是真高兴啊。
神仙豆腐的钱是有数的,她算得慢,但从在西市口知道桑萝给了她六十块,她琢磨一路,到东市的时候也知道自己这些神仙豆腐都卖完的话能有三十文钱了。
而野菜,秦芳娘是每卖两把就加一文,一文一文的在心里默默加上去的。
这会儿她不用再数一遍钱,都清楚自己今天得了多少。
三十七文啊,桑萝来之前她已经美得跟做梦一样了。
“真的谢谢你。”秦芳娘激动得有些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这在我们家是好大一笔进项。”
多大她不知道,太大的数秦芳娘就不会算了。
她就知道一天能赚将近四十文钱是很惊人的,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
农户一年到头就靠地里几个出息,平常八天十天的卖一回鸡蛋顶天了,每年除了卖粮,哪见过什么大钱。
这会儿把该给桑萝的那一份钱交了,她捏着自己有几分沉手的钱袋,想一想以后天天能赚这么多钱,激动得心和手都在颤。
桑萝笑笑,先给她打预防,道:“这是最近大家对这个吃食新鲜,后边估计卖得会慢一些少一些。”
不过那时候有豆腐加进来了,这个却是先不用和秦芳娘去讲。
秦芳娘愣了愣,而后微有些失望,却也只是一瞬,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这也很好了。”
会稍微卖得慢一些,少一些,但也不会差很多的,一种吃食出来,总有固定的一些喜欢吃这种东西的人,能够长久稳定做得了这些人的生意也是好的。
只不过想到桑萝这东西的原材料是山里弄的,秦芳娘又有些愁,不知道那东西是不是一年四季有,还是有时令性的。
但这个就只能自己心里想想了,不该问的她多一句都不会问。
“走吧,我买根棒子骨,咱就买谷子去。”
桑萝点头:“买谷子前我寻思先买个米缸,家里只有两个布袋,用着不那么方便。”
一听桑萝要买米缸,秦芳娘就点头:“米缸是紧要东西,这个是得买,咱这有个讲究,家里再难再穷,也不能少了米缸和水缸的,这是一个家的风水。”
要买米缸,那就得出东市往主街的铺子里去了,两人挑着担子,秦芳娘边走边和桑萝道:“等米缸买回去,你记得往里放三个钱。”
桑萝还是第一回 听说这个:“这是有什么讲究吗?”
秦芳娘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大家都是这样做的,我们那有句老话,米缸放铜钱,财帛永不断,反正放一放图个吉利准是没错的。”
桑萝记下,准备回家就给安排上。
两人一人买了根棒子骨,桑萝又让屠户割了一小块瘦肉,准备加在骨头汤里一起炖的,她和两个孩子的身体都得养,补充营养是每天细水长流的事情。
买好了肉,两人这才出了东市,直奔主街上的杂货铺。
县里的杂货铺比三里村集上的要大得多,光各种陶器就摆了一开间的门面,大大小小,形形色色,只米缸就有十数款。
桑萝挑着也不花眼,她只要最简单实用买得起的。
花八十九文买了一个能放五斗米的带盖土陶米缸,三口之家日常使用是足够的了,又称了点儿盐。
请店伙计用干净布巾帮忙把米缸里的浮尘擦了擦,而后搬到秦芳娘的架子车上,几个桶将之围在中间,稳稳妥妥。
米缸有了,又去买粮,这一回桑萝手中有些银钱,不再是一升两升的买,直接要了一斗。
七十文钱,回去舂成米约莫有个七八升,加上昨天舂的那些,请的人不多的话对付两三天应是够了。
手里还余五十多个钱,桑萝也没再瞎买,房子明天就要动工了,肉蛋菜总要买些的,且还不知会不会有预料不到的要花钱的地方,这些日子手上还是留些富余的好。
回到村里已经是下午了,桑萝又累又饿,因为次日开工是在陈家做饭食,那一车东西就直接让秦芳娘推回去了,桑萝自己准备只背个背篓从小道回家,水桶之类的等她下午歇过了再去挑来。
秦芳娘别的都好说,只一点坚持。
“米缸可不能往我家放,那会漏了你们家的财气,我回家在门口就把谷子倒筐里,这米缸我叫你叔给你送家去。”
还挺迷信,讲起来一套一套的。
桑萝觉得这个东西不知道就还好,知道了还是得信一信的,心里舒坦不是?也不跟秦芳娘客气:“婶子,我实在是累,就辛苦有田叔送一趟了。”
秦芳娘是知道桑萝每天天不亮往县城去摆摊,下午回家歇不了多大会儿功夫又要进山找原料,晚上还得连夜做神仙豆腐的,连忙道:“没事,没什么辛苦的,那些桶你也不用自己过来挑了,我都让你叔给你送过去,谷子也叫他顺手给你舂好,你回家吃点东西就好好歇着吧。”
桑萝道了声谢,和秦芳娘别过,转身往小道回去了。
沈三坐在家里一等再等,也没等来桑氏半个人影,别说桑氏,就是沈安和沈宁也没人往这边来过一趟。
中午逮着了回家的沈金问起,沈金说一上午都没看到过大堂嫂。
沈三和李氏暗暗盯了陈家一上午了,当真也没见过秦芳娘出来走动,平时洗衣扫地去菜园的,秦芳娘的勤快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可不是那闷在屋里躲闲的妇人。
夫妻俩对外边传的说桑萝和秦芳娘去县里卖野菜的事情终于信了几分。
心里存了事,沈三今天连午觉也不香了,勉勉强强躺了两刻钟,翻身又转到了院子里。
结果这一出来还真是出来对了,没呆多久就看到秦芳娘远远的拉了辆架子车回来。
沈三细着眼去看,见那车上好似是筐和桶之类的东西,待得人走近了些,才看清楚,确实是挑筐和木桶之类的东西,一眼瞧去得有七八个。
秦芳娘把车拉到自家门口,就在门口唤了陈有田,夫妻俩不知在那倒腾些什么,而后就见陈有田抱着一个米缸出去了,沈三站在自家院子里往外瞧了好一会儿,看方向,竟是往桑氏她们那边去的。
沈三沉着脸在自家院里站了半天,就见陈有田来来回回好几趟,趟趟都是往山上送那些桶、筐和陶盆的。
他仔细去回想,长房是什么时候和陈家走得这样近的?
沈烈在的时候,和陈家那大山走得近,但村里的后生走得近些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沈烈离家后,是沈安兄妹和陈家那两个小的走得近。
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吧?至少陈家老两口和陈有田夫妇是不掺和进来的,尤其是之前听闻陈大山死讯,陈家老两口和陈有田夫妻很是颓废消沉了些日子,见人都不太说话,脸上也少有笑模样,足有小半年才略好些。
和桑氏走得近,好像……是那天半夜借粮之后?
但陈家借粮给桑氏,也应该是桑氏感恩陈家才是,这怎么看着这么不对头?
沈三盯着陈家方向想了半天没想明白,黑着脸坐回了堂屋。
桑萝可不知道她盖两间房的事能让沈三两口子纠结一天,知道了估计也只会莫名,回一句干卿底事?
她回到家里的时候,她们家草屋后那片正开荒的地可热闹,一眼望过去,四散在那一小片地里,从高到矮七个娃。
她愣了愣,然后莫名想到,嗯,一根藤绑上那就是葫芦兄妹了,七个,不多不少。
沈安和沈宁看到她是最热情的,石锄一放就奔了过来,又是接背篓又是去倒水,一口一声问她累不累、吃了没。
陈二山是远远叫了声沈大嫂,小丫儿则跟在沈宁身后过来,腼腆看着桑萝,也唤了声沈大嫂。
沈金前些天被桑萝不冷不热教训过一回,这会儿别扭,只是锄头顿了顿,并没动弹。
沈银和沈铁跟桑萝不熟,看哥哥不动,小兄弟俩也不敢动。
桑萝看着这一串儿,呃,这么多童工,她莫名就有种自己是黑煤矿矿主的感觉啊。
这说点啥?说啥都有点儿尴尬。
沈金三个她还知道是怎么回事,陈二山和小丫儿这是?
桑萝半蹲下,问贴在沈宁身侧的小丫儿:“小丫儿怎么也来帮忙开地了呀?”
小丫儿还是头一回碰上这样会蹲下来跟她平视着说话的大人,离得近,让她又新奇,又高兴,又有些紧张。
“我和阿宁姐姐好,来帮阿宁姐姐的。”说到这里,又有些不好意思:“还有胡饼,娘昨天拿回家的胡饼好好吃,也谢谢沈大嫂。”
沈金耳朵唰一下竖了起来:!!!
什么胡饼?!!!
原本埋头刨地的人,地也不刨了,抬头就看向了远处那说话的两人。
他嘴唇动了动,想问,但想到上回被这位大堂嫂神色淡淡拐了个弯怼了一回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愣是没敢。
沈金悲愤了,这到底是谁嫂子啊?
为什么陈家兄妹都跟着吃上了胡饼,他连胡饼的渣儿都没看见?
不带这样的。
他才是姓沈的好吧?
堂弟堂弟,那也是弟吧。
再看自己旁边闷头锄地的陈二山,更气了。
鄙视!鄙视!鄙视!
他心下不岔,抱着自己的锄头一挪两挪,就在在陈二山一脸莫名的神色中,凑到了他身边。
呃,个子不够高。
沈金踮了踮脚,抻长了脖子,压低了声音还神奇的保持住了气势:“明明也是吃了胡饼来干活的,早上好意思瞧不起我!?”
陈二山:“???”
你在说什么东西?
沈金气呼呼,又没忍住,问陈二山:“那个,胡饼好吃吗?”

胡饼到底怎么个好吃法,沈金最后也没能从陈二山这里知道。
因为陈二山就是个闷葫芦,他就“嗯”了一声,然后就没然后了。
沈金左等右等,好容易等着沈宁跟桑萝进屋,沈安回来继续锄地,无视跟在沈安后面那个让他心里忌妒得嗷嗷的陈小丫,拉了沈安到一边,急切问道:“沈安,胡饼还有吗?”
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兄弟,沈安可太了解沈金了,早在小丫儿提胡饼的时候就知道要完,果然。
这干了今天说没油渣了,还能把人甩脱吗?不会以后天天到这儿来蹲点吧?
沈安只这么想想,肩膀就耷了耷,他木着脸:“没了,就很小一块,还是我们昨天三个人分吃的午食。”
沈金听到昨天两个字,人都蔫了,连午食都被他略了过去。
时人可没有吃午食的,至少乡下就没有。
他的关注点就在没了这两个字上。
沈金蔫了没几息,忽然往草屋那边一看,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两眼晶亮看着沈安:“沈安,咱大嫂今天有买胡饼回来吗?”
沈安给气笑了,纠正:“我大嫂。”
沈金嘿嘿笑:“我堂嫂。”
气得沈安直接不搭理他了:“没胡饼,我们吃饭都难,谁还能天天拿胡饼当饭吃?”
他看一眼沈金在锄的那块地,催道:“不差多少了,快些锄吧,锄了就给你油渣,拿了就赶紧回去,我家也没油渣了,你明天也不用来了。”
搁昨天,不,就搁早上呢,但凡沈安说这话,沈金二话都没,没有油渣他干啥还来。
但现在沈金听着沈安这话,不乐意了:“你这是赶我?我就来!”
大堂嫂居然那么疼沈安和沈宁,居然舍得买胡饼回来给他们吃,他都不知道胡饼是个什么饼,反正是饼,肯定就是好吃的。
他就蹲在这,他就长在这了,他就不信,他天天开地,大堂嫂还能不给他一口吃吃,陈二山和陈小丫都能吃到,没道理他吃不到的。
只一个转念,沈金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也不管沈安脸有多黑,他就锄地、锄地、锄地,干得那叫一个起劲!
比不上陈二山,还能比不上陈小丫?
锄着锄着,沈金鼻子抽了抽,又抽了抽。
“沈安,你闻着什么味儿没?香的。”
沈安气得握石锄的手都紧了紧:“我大嫂的午食,你饿了回你自己家吃去。”
沈金咽咽口水,啥也没说,继续干活。
那香气却越来越浓郁,然后,沈宁端着个海碗出来了,蹲到山泉边不知道干什么,没一会儿又转身进了草屋。
沈金觉得,他的魂都要跟着进那草屋了。
丢魂落魄的锄着地,不知道是只过了一会儿,还是已经过了很久,反正地是又整出一小片来了,沈宁又出来了,往山道边不知道找着什么。
早上还后脑勺对着沈宁,发誓绝对不理沈宁,以后有油渣要抓两把,一手一把,在沈宁面前吃给她看的沈金……好想跟上去问问啊,这里边做什么呀,怎么就能这么香。
就是愣没好意思。
他被馋得饥肠辘辘,感觉手上的劲儿都变小了,忍不住靠近陈二山一点:“你说,这是不是肉味啊?。”
陈二山觉得是有点像,忍住不咽口水,强作平静的点了点头,怕自己忍不住,忙侧了侧身离沈金远点。
沈金:“又好像比肉更香。”
沈银和沈铁也没忍住,咽咽口水:“三哥,我饿。”
“三哥,我想吃。”
沈金:“我也想吃。”
陈二山:……
不着痕迹,离他们再远一点。
小丫儿也馋了,但她知道自己是来帮忙的,奶奶可说了,不许进阿宁姐姐家的屋子,不许要吃的。
她低着头努力用小竹片刨土,把土里大个的石头一点一点刨得松动,再翻出来,干活能让她少注意一点儿这满屋子外飘散的肉香味儿。
沈宁回来得很快,走得近了,几个小的都看清楚了,沈宁手上摘的是一把野葱。
她把野葱在山泉里洗了洗,很快又进了草屋。
这一回不止沈金,沈银和沈铁那小脑袋也齐刷刷跟着沈宁转。
沈安:……
他有些纠结。
都是在这里给他们家开地干活的,馋成这样……可那是肉,大嫂一看就累得狠了,补身子的。
正为难间,空气中的香味又变了,应该是野葱放下去了,本就浓郁的香气被葱香一激,沈安侧眼一看,沈银和沈铁眼神都呆了,盯着草屋咽着口水,手上的竹片都不会刨了。
“二哥。”
沈宁在小屋转角唤沈安。
沈安头一回觉得为难,这时候,难道大嫂还喊他进去喝骨头汤吗?这不得把几个小的馋哭?
没等他多为难,沈宁道:“大嫂喊你进来帮着端两碗肉粥出去给大家喝。”
沈金、沈银的眼睛噌一下就亮了,沈铁反应慢点,缓了一拍也明白了过来,一咽口水,下意识就想把手指头往嘴里塞。
小丫儿咽了咽口水,去看哥哥。
陈二山有点懵,摇头:“不用,不用,我吃过早食的,不饿,而且我娘说今天野菜要是卖了也会买棒子骨回家。”
沈安已经走了。
没一会儿兄妹俩一人端着一个海碗出来,碗里是骨汤做底,加了肉沫白米熬煮的肉粥,不多,每个碗只装了半碗。
沈金兄弟三个一下子就围了过去,陈小丫则是去看自己二哥,陈二山有些无措,肉是精贵东西,就算是棒子骨,他们家一两个月也未必买一回。
有心想回去,但地还没开多少,留下开地,这东西吃还是不吃?
十二岁的少年还不会应对这样的情况。
不等他想清楚,沈宁已经笑着捧着碗过来了:“二山哥,小丫儿,这是你们的,我们家碗不够,只能你们一起用,快去洗洗手过来吃东西吧,我大嫂煮东西很好吃的。”
另一边,沈银和沈铁很有经验,已经一起跑去泉边洗手了。
沈金照旧想直接接过沈安手上那碗粥,他看清了,里边不止有米,还有肉,白色的米,碎碎的肉沫,绿色的葱花,看得他口水都下来了。
沈安这回却不惯他:“洗手去,不然一会儿小银和小铁就着碗沿喝是喝一嘴泥吗?”
沈金郁闷,看看自己的手:“哪有什么泥?”
是有一点,他拍一拍,这不就完事了吗。
沈安只看着他。
沈金:……有吃的才是哥。
“行,行,我去洗还不行?”转身飞快往山泉边跑了。
五个人,两个碗,以血缘为单位,一家一个碗端着,就站在屋后喝了起来。
当然,陈家这边是可着小丫儿先喝,沈家那边是哥三儿你一口,我一口,他一口轮着喝,谁也不许吃亏了。
沈金喝大口了沈银都要嗷嗷给他指出来。
沈安:……
“刚出锅的粥,你喝那么快做什么,回头你弟弟急了也喝得快,非烫着不可。”
沈金想嘴硬一下的,但确实是挺烫的,哼哼哧哧嗯了一声,老实了很多。
桑萝在里边喊沈安沈宁,兄妹俩进去,一人得了一小竹筒肉粥。
沈安抿了抿嘴,小声道:“大嫂,我和阿宁中午吃神仙豆腐了,这个你吃吧。”
桑萝示意他看瓦罐:“够的,吃吧。”
“心疼啦?”看沈安一脸心疼的样,好笑的揉揉他脑袋,凑近了小声道:“用骨头熬汤,就是多加两碗水,有什么可心疼的?”
沈安摇头,想否认,又不知道怎么否认。
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哪里只是多加一碗水,他看了那粥,米也不少的,说不上多稠,但也绝对不稀,反正看着就很好。
他这几个月是实实在在苦过来的,对粮食看得很重,可要说心疼,也不对,正好碰上了,刚才那情形,不给一些好像是不太合适的。
他听到阿宁说大嫂让他来端东西出去给大家吃时,心里是高兴的,把东西端出去时,有一丁点儿心疼,但也还是欢喜更多一些。
只是这会儿东西也送出去了,大嫂还叫他吃,他才有些心疼起来。
沈安也不知道自己这算是舍得还是不舍得,就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说些什么。
桑萝大概知道他是心疼粮食,想想原身记忆里那几个月过的日子,他对这兄妹俩个也多了几分疼惜,轻声道:“你想想请人盖房子是不是也得好好招待?就看看这两天开出来的那几小块地,偶尔碰上了,多加一碗水的事情,这种时候大方些没关系的,你端粥出去给他们的时候,你自己是不是也挺高兴?”
沈安点头。
桑萝就笑起来。
他喜欢这小兄妹俩也不是没缘由的,这两个孩子不止是聪明懂事,三观真的也很正,不管是对她这个大嫂,还是对别的人,哪怕是之前跟他关系算不得多好,有些口没遮拦的沈金。
桑萝想着让这小孩儿放松一些,就神秘兮兮朝他勾勾手指,等沈安凑近了,她小声道:“其实吧,骨头就放了一块,肉沫也放得很少的,就是看着好看,多的那份我都留下了,咱们三人晚上自己熬粥喝。”
说着还揭开另一边用荷叶盖着的碗给沈安瞧。
可不就是几块大骨,还有不少剁好的肉沫。
沈安眼睛就亮了亮。
桑萝轻声笑:“你看吧,有时候人情也要顾及,但好的肯定是给咱自家人留着的呀。”
在旁边听了个全程的沈宁就吃吃的笑,她是早看到大嫂另留出一份来的。
沈宁觉得,再没有比她大嫂更好的人了,她和哥哥在大嫂眼里和沈金他们就是不一样的,就是更亲近的。
只这个认知就让她觉得满心欢喜,自大哥离家后,到现在,好像又重新有了依靠,不像之前,和二哥战战兢兢,活得像家里的外人。
小姑娘头一回觉得,分家也挺好的。
分家了,大嫂就只对她和哥哥好。
她自己想着想着,弯起眼眸乐了起来。
沈金兄弟三个在外面吃东西,这会儿也在说大嫂真好。
哥三个共一个碗,一人轮着吃一口,等吃的间隙还能想起来他们那位从前并没什么存在感的大堂嫂。
只能说,美食的力量啊。
这回就连心里还有点别扭的沈金也点了头。
大堂嫂确实好,居然舍得给他们肉粥喝。
肉粥呀。
家里很难得吃上肉的,也就是熬猪油的时候,她娘买的肉里会带着点瘦肉,那个时候才能尝到肉味儿。
沈金捧着碗,看着前边的小破草房,叹气。
沈铁在喝粥,沈银疑惑看他。
沈金叹:“我都羡慕沈安和沈宁了。”
跟着他爹娘哪有跟着大堂嫂好。
看看,先是油渣,又是胡饼,再是肉粥。
他怎么就没被他爹娘一起分出来呢。

沈三和李氏还不知道他们儿子已经为了几口吃食,恨不得是别人家的娃了。
夫妻俩个在家里已经半天了,一个坐在自家堂屋屋檐下,一个在院里这摸摸,那干干,反正呆得最多的就是院子里,远处来人,绝对能一眼看到的最佳位置。
秦芳娘回来了,那桑氏应该也回来了。
这夫妻俩个一样都留心外面,却是两样的心思。
李氏是紧张,别真的找上门来,她可不愿意被长房贴上。
沈三就不一样了,他的心思有点儿复杂,他和李氏做夫妻能做到这样合拍,那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个人在很多事情上的反应出奇的一致。
就好比不愿意养闲人,又好比弄了个桑氏进门,然后把整个长房一起扔给桑氏,分了出去,掩耳盗铃的觉得这就算对得起良心了。
事实上,在某些事情上两个人就算意见有微末的不一样,最后也总是一个被另一个同化,端看哪一个意志更强烈一些罢了。
这会儿的沈三和李氏一致的、没变过的是——他仍不愿意干会亏本的事儿。
这是本性。
当然,在今天,本性落了下风,占了上风的是他作为男人的面子。
想想吧,出个门但凡碰上个同村的人,人家瞧他的那眼神,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那当面明知故问的问一些似是而非的问题,那等他背过身后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一转头就马上消声切换话题的样子。
谁能不懂呢。
谁能受得了呢。
沈三已经一天没出门了,他觉得全村都在看他的热闹。
这比上次桑萝在院门前跟他们撕撸开了还更令人难以接受一些,上一次看着的那也只是邻近几家,而且分家的事已经过了几个月了,桑氏差点饿死的事,那也是沈安沈宁和桑氏自己说说,谁看到了?这不是生龙活虎在这里吗?
沈三自己都没信,他当然也不觉得别人会信。
但眼下这一桩不一样。
长房要盖房子了,不是他这个唯一的长辈来牵头,却是隔壁的陈家帮忙牵头。
这是天大的一个巴掌直接呼他脸上了。
他哪怕并不愿意为长房去做些什么,却不代表他作为长辈、作为一个男人的脸面可以被踩在泥里,还是叫全村人都看着,踩下去了,再碾一碾。
这真的不行,这让沈三浑身都不舒坦,仿佛被剥去了衣服,他再没办法像个爷们一样的挺直腰杆走出他家的院门。
所以李氏不盼桑萝来,沈三却是盼的,盼桑萝来走一趟,给他递上一个台阶,全了他的脸面。
他哪怕只是去奔走奔走,意思意思帮上两天工,那他这腰杆儿就还挺得直。
越是这样去想,心中就越是焦灼,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这种焦灼就越发的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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