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连忙解释:“不是,我跟他们有说清楚的,没有报酬,我爷也教训了。”
不然两家新来的人不会只有三个,因为后边几个小的明显干不了活的被他们爹娘爷奶压制住了呗,不许往这边凑,来的都是年龄更大些确实能帮上忙的。
而且,像虎子的大哥二哥,二牛的大哥,都是和陈二山一般的半大小子,今天过来不是开地,是跟着陈二山一起帮忙挖泥做砖坯来了。
另一边施二郎也正跟陈老汉解释:“我们两家几个小的昨天听说虎子和二牛吃了胡饼,今天都想过来,不过这哪能呢,我们都压下了,倒是这三个大的,是我和卢叔商量过让跟着过来的,不用管饭,就让他们每天早上过来一个时辰,帮忙在那边挖挖泥,能帮咱们加快一下进度就成,这样屋子早些搭好,咱们在农忙前能歇个几天。”
陈老汉听了点头:“这倒是在理,咱们这时间上是有些紧。”
农忙也是能把人累脱几层皮的,他想一想,道:“你们家小子要是愿意干,也不用避着饭点只干一个时辰就回去,要是吃得苦,索性就和我家二郎一样,直接在这边帮忙吧,也跟着在这边吃饭,这事我还是做得主的,阿烈媳妇那边我去说,她只会高兴,不会觉得不合适。”
这一段时间接触下来,陈老汉也知道些桑萝为人,当初本来也是准备多叫些人的,是怕张扬,最后才只喊了施家和卢家人,现在还是这两家的孩子过来帮手,虽说只是半大小子,干活也是不差的,在家里都当得半个劳力了,那些挖泥做砖坯的活完全可以脱手给几个小子,他们今天就能直接挖地基了。
施二郎和卢大郎相视一眼,犹豫着不知道应是不应。
在村里帮人盖房子是常事,但半大小子来的可没有这先例,到底不是成年劳力,吃得却未必少多少。
真这么干了,有些不厚道。
卢大郎想着早上出门自己爹交待的,让几个小子来帮忙,本意是要交好桑萝的,真要这么干,交好反变成占便宜了,想到这里,他摇摇头:“叔,我看不用了,我们算着这几个小的帮着挖一个多时辰泥,这时间上也差不多了。”
施二郎见卢大郎拒了,也摇头拒了。
陈老汉看看两人,也不多说,道:“先干活吧,回头再说。”
等下午桑萝回来了,他再问问桑萝意思。
桑萝的意思自然是好啊,她不愿村里太多人过来帮忙,也是因为家里做吃食,不想张扬。
但如果是施家和卢家人,本来就有几个了,哪里怕多这三个半大小子?
陈老汉听着就笑:“我寻思你也是乐意,只是他们怕是觉得半大小子来帮着盖房,劳力不足,吃的倒是不比大人少多少,觉得这事有些占便宜了,所以没肯应。”
桑萝听着弯了弯眼,能和陈家交情不错的,人品确实不差。
她笑道:“那我去与施二叔和卢大叔说一说,我家原本穷得那么响的名声,盖房子他们肯来帮忙,原就是帮衬我们,乡里乡亲,又哪里计较得那样细?”
陈老汉就笑:“就是这个理。”
真要什么都称斤论两计较全了,也处不出多少交情来。
两人是走远些才说的话,桑萝与陈老汉说过后就往施二郎和齐大郎那边去了,她说话总是带笑,待人也诚恳,施二郎还好些,似卢大郎那样和陈有田性子相近的,哪里扛得住几句?
没多会儿这事就定了下来。
等她走了,卢大郎还有些懵,还是一边在处理木料的陈有田笑着提醒:“愣什么呀,喊你家虎子回去一趟,把三个小子喊来。”
卢大郎愣愣应了,反应过来,忙唤虎子。
添了几个小子把挖泥挑泥做砖坯的活都揽了过去,五个大人,除了陈有田一时腾不出手来,其他四人都挖地基,这进度就快了。
半人多深的地基,不过两天就全都挖了出来,第三天桑萝再从县里回来,陈老汉领着施大郎几人已经开始筑墙体了。
桑萝第一次亲眼看到土坯房是怎么建的。
在地基上固定一组木板,形成一个四面的框槽,把和好的黄黏土往里填满,再填满,再用一种极重的工具,系住四角,四个壮劳力一起使劲,抬起落下,反复打压,直到泥在模板里压实,再把模板撤去,那散土就成了一块固体的了,再以同样的方法开始下一堵墙。①
夯土夯土,原来是这样做的。
从陈老汉那里,桑萝又知道,这叫版筑。
又过了两天,灶房、浴间和整个前院围墙的主体雏形就都出来了,几个半大小子制好的土坯就派上了用场,黄黏土和泥,用土坯垒墙,不过几天功夫,灶屋和浴房就都修了起来,门窗也定了型,只差上梁架棒、铺苇萡缮草。
除了从县里买回来几席苇萡,余下诸事什么都没叫桑萝操心,至八月二十二,两间不大的屋子和前后院墙就都齐整了,墙面都用糠泥细细抹平过。
新修的泥坯房完全颠覆了桑萝对乡下土坯房的认知,一点儿不丑,甚至因为陈老汉在山里选的黄黏土质量够高,颜色呈一种质朴的红,是真称得上好看的。
桑萝再看那间建了不知多少年头,临住进之前只简单修缮了一下草顶的主屋,相较之下可就太糙了。
不管怎样,房子是顺利完工了,这时的乡人真是多才多艺,就连灶台都给她盘好了。
除了应承给沈安做的那张床还没做好,门窗桌凳带一个放东西的木案,这一应家什算是都齐活了。
灶屋里连做豆腐要用到的过滤豆浆的木架桑萝都请陈有田帮忙做好,挂在了梁上。
给豆腐定型及挑豆腐的木箱,桑萝给陈有田大致说了是什么样,陈有田虽不知她是干什么用,也都用盖房子多出的小块木料给做了。
加上她这些日子赚到钱就一点点置办家什,厨房里正常人家过日子的东西也都一点一点置办上了。
桑萝也不说别的,请陈老太太帮忙找里正家借了大乾历翻了翻,选了个吉日,要请三家人来吃一顿,既是感谢,也是暖房。
祁阳县这一带的乡下,因为生活条件算不得多好,少有上梁酒和进屋酒都办的,通常上梁那日用酒浇梁,到新房建成要进屋了,再上梁进屋的酒席合在一处办了。
这吉日也不远,就在八月二十五。
到这天,村里各家都得开始秋收了,不过桑萝也说了,不用帮忙操持,到时候田里忙完了,只管过来吃饭就成。
几家人都应了,但又哪里真会一家老小齐来,家里辈份最长的会过来,帮忙干活的也会到,或许再带两个孩子,再就是一家会抽出个妇人,当天来帮忙洗菜做饭。
就这,也很是热闹了。
再有一群小客人,是这些日子一直帮着开荒的孩子们,屋后的地里,沈安已经靠着这几天在这里干活的叔伯爷们的指点种了起来,帮着开地的孩子们也算是大功臣,请人自然也漏不得他们。
都是沈安沈宁的小伙伴,桑萝就把这事全权交给了沈安沈宁去张罗,给小兄妹俩激动得够呛。
“我们也可以请人来吃席?”
请的还是一群孩子。
“为什么不可以呢?”桑萝笑吟吟道:“这本来也是你们的家呀,而且咱们这个家有现在这个样子,你们也出大力气了不是吗?这些日子帮你们的小伙伴可以请,自己有要好的朋友如果想请,也可以,先告诉我大概的人数就行,我好做准备。”
饶是沈安这样平时总是学着大人模样一派沉稳的,听到自家大嫂这话那一身的稳重劲儿也全飞了,一双眼笑成了弯月。
“大嫂,就请帮忙的就行,我最要好的朋友都来帮我了。”
“行呀。”转而问沈宁:“阿宁有要请的朋友吗?”
沈宁眨眨眼:“我就请小丫儿就成。”
她平时都跟着二哥,要好的朋友也都是二哥的朋友,除了小丫儿,也没有别的特别要好的小姑娘要请。
桑萝笑笑:“行,那我知道了,你们自己去通知你们的小朋友吧。”
沈安早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大嫂,那我和阿宁现在就去。”
等桑萝一点头,兴奋的拉着沈宁风一样跑了。
作者有话说:
①为百度查的资料,另外各地建土坯房的方法有些微差异,我选了其中一种用在文中。
第44章
“请我们吃席?”一群凑在外边玩泥巴的小孩儿惊呆了:“这个不都是请我们爹娘爷奶的吗?”
沈安笑得很是开心:“我大嫂说了,你们前段时间都有帮我,我也可以作主请你们来家里吃席的,所以你们爹娘爷奶是我大嫂请,你们是我和阿宁请。”
虎子和二牛几人都惊呆了,二牛喃喃道:“沈安,你大嫂可真好呀。”
居然能让沈安沈宁可以像大人一样,能做主请人吃席这样的大事。
沈银:“二哥,那是大嫂请我爹娘吗?”
他爹娘这几天快被陈小丫家里的肉香菜香味儿馋死了,家里的饭都吃不进了。
沈银这话一出,二牛和虎子这两个稍微知事一点的面色就有些古怪,沈安也噎了噎,他们家根本没人想到还要请三叔三婶……
倒是一边的沈金把小胸膛一挺,翻沈银:“你傻不傻,沈安请咱那是因为咱帮忙了,我帮着挖了十好几天的地呢,爹娘干啥了啊?”
沈金其实觉得挺没脸的,尤其是小丫儿一家几乎都在帮忙,二牛和虎子的爹、叔叔和哥哥们也全都去帮忙盖房子的时候,他爹就没去,一天也没去过。
本来一开始他觉得二牛虎子还有他哥哥们都来帮忙了,那大堂嫂买的东西他不得少吃一份?光想想都要炸了。但看到人家家里那么多人在帮着盖房子开地,沈金看看自己家,他就算是最大的了,还不如卢家来的人里最小的虎子呢,小银和小铁更别说,那跟过家家也没两样了,简直就是蹭吃蹭喝的。
想到这里就炸不起来了,理亏,腰杆儿都不梆硬。
回家找他爹说了一回,问他爹怎么不去帮忙,被他爹黑着脸就骂了一通,叫他一边儿去,成天在外面瞎野,管天管地还管到老子头上了。
于是沈金那句连他都在上边帮忙的话就没敢嘟啷出来。
现在听自己弟弟问大嫂是不是会请爹娘,看到二牛、虎子和沈安沈宁的表情,沈金就自己怼了回去:“都是干活才有肉吃!爹以前去给别人盖房,也不能把咱一起带上去吃肉。”
沈银:好像是这样?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具体哪里不对,他细想又想不出来。
最小的沈铁想不到这样多,他光想到这些日子天天闻着隔壁的肉香,口水叭嗒:“二哥,那我们哪天去吃?”
沈安弯眼笑:“大后天,晚食那一顿。”
白天大家都忙割稻呢,就是来吃饭也不能好好吃,会赶着往田里干活去,所以大嫂说是定在晚食那一顿热闹热闹,大家伙儿能吃得从容一些,吃完了也能好好歇歇。
沈铁扒着手指:“今天、明天、明天、明天……??”
扒拉糊涂了,懵懵的抬眼看他哥。
沈金:“不用算,咱爹娘去割稻子那天就是了。”
正好,那天他爹娘都没空管他们,从大哥走了后,家里劳力不够,割稻都比别家割得晚,得天黑透了才回,所以从前都只在家里留点儿冷粥,让他们自己吃了完事。
沈金:“吃席的事你俩回去不许跟爹娘说,记着没,说了就没得吃了。”
他还没忘记自己上回挨打的事呢,照他爹和娘的性子,他们俩都没吃上,他和弟弟们怎么能去吃,哼,这回他不说,他吃个肚儿圆再回家。
想得美嗒嗒的沈金忽然想到,家里还有个甜丫儿,他爹娘那天在田里,甜丫儿得是他带着的,他们哥仨都吃席了,甜丫儿怎么办?
“沈安,我那天能把甜丫儿带上不?我们都走了家里没人。”
沈安点头:“带上吧,你自己带好她就行。”
别摔了碰了,回头三婶还得闹起来。
沈金拍胸脯:“放心,我肯定带好她。”
唧唧咕咕就把这吃席的大事商量好了,小丫儿不在,沈宁还着急去请小丫儿呢,也不多说,拉了沈安就往陈家跑。
半下午,知道要被请去吃席的施家和卢家人也正在陈家和陈老太太商量怎么随礼。
村里新嫁进来的这个桑氏,两家人现在觉着那是真的能处,太能处了!
之前都是男人和孩子在那边帮忙,现在这不家里的妇人也可以过去了,第一回 走动,都要多上点儿心,给对方也留下个好印象才行。
卢家来的是卢老太太,施家那边,施二郎媳妇是跟她大嫂一起来的。
哦,施大嫂就是大牛二牛的娘,两个儿子这些日子都在帮忙,所以施家大嫂也接到了桑萝邀请。
施二郎媳妇不必说,她儿子虽然太小,没能去成,眼巴巴羡慕了两个哥哥好久,但他男人可是最早就去帮忙的,还是盖房子的主力,所以施二郎媳妇也是被桑萝请了要去喝这进房酒的。
因为陈家跟桑萝相熟,关系也走得格外亲近,这会儿就都来问陈老太太打听,看看桑萝办进屋酒那天,她们都随些什么好。
村里人吃席,关系不是特别亲近的其实不随什么大礼,你带把菘菜芜菁,我带几只胡瓜茄瓜,随手捎点儿什么,都算是随礼。
但施家和卢家因为家里几个半大小子这些日子都在桑萝那儿干活,吃得那是真好,哪怕家里叮嘱了,饭不许多盛,不能过半碗,但那每天带肉带荤的菜也吃得几个小子比过大年还欢喜。
桑萝这样的性情,两家都没想过就随点菜和蛋就过去。
陈老太太看施家和卢家看重和桑萝相交,心里也高兴,老话说得好,独柴难着,独木难支,沈家原就是逃荒过来的,长房和三房如今又是那样的关系,桑萝一人带着两个孩子,在村里合该要结交几户人家才好,遇上事情有人帮扶,遇上不平有人伸手。
她热情的搬了条凳椅子,请几人在堂屋坐下,这才笑问:“你们自己心里有点什么想法没?有没有个章程?我听一听,才好给参详参详不是?”
卢老太太和陈老太太同辈,也就她先说,老太太笑道:“阿烈媳妇我虽还没打过交道,但没少听我家大郎、三郎和几个孙儿在家说起,人是个心思正,厚道又大方的,这回请酒我也瞧出来了,是真实在人。”
村里没有哪家请酒把你一家老少都往自家请的。
默认的规矩是一家一个大人带一个孩子,举家去吃,谁家也供不起不是?
这桑氏还真差不多把他们家的人都请去了,虽然也有她家两个儿子三个孙儿都去帮忙干活的原因,捎带的就是她大儿媳和她们老俩口和更小的一个孙儿孙女,但这样热情又面面俱到,总是让人心里格外熨帖不是?
卢老太太便道:“虎子回家来跟我说,就连他都在被请之列,小安和阿宁特意去请的几个孩子,这么一来,我们一大家子基本都去了,我寻思,这阿烈媳妇也没种出点什么东西来,菜是不必说的,咱们这么多人过去,家里地里有的,就都摘一些,带上一篮,这是不用说的了,想来你们应该也有这打算?”
陈老太太和施家两妯娌就都点头:“正有这个意思的,自家地里的出产,带过去添几个菜,也省得她样样都得去买。”
卢老太太笑笑,道:“咱们这一带有亲戚给送旺主米的规矩,进屋送米油,米缸不空,人旺财生,送油送有,样样皆有。桑氏是外乡人,我寻思着这好兆头就咱给添一添?”
陈婆子就笑:“这可跟我想到一处去了,我们家也是这么个意思,这盖房子多大的事,平时紧省,这时候不能含糊了,这财和旺咱得去添一添。”
卢老太太瞧施家妯娌,妯娌两个也笑着点头,施大郎媳妇道:“我和弟妹也是这样商量,明儿一早就去集上,猪肉称个六两,再买个罐子,熬了油盛好,杂货铺里买个竹升子,装个一升米过去,我家二叔再去打一捆柴挑上,东西都不多,但开门三样米油柴,算是给添个吉利,有财有旺。”
陈婆子和卢老太太都笑,陈婆子连声赞:“不少了,算是厚礼了,你们妯娌也是有心了。”
米和柴不说,六两猪肉,再买上罐子升子,也是舍得了,加上柴米,其实也二十好几文了。
乡下人家,自己家花两个子儿都要咬咬牙才能舍得,现在肯掏出二十多文钱来随礼,哪怕妯娌两家摊一摊,一家也花十来文钱,真是把桑氏这事很看重了。
卢老太太也点头。
俩老太太相视一眼,卢老太太道:“老姐姐,那咱们两家也随施家的?菜各家拿,柴米油咱就添一样的份例?”
陈婆子点头,笑道:“行,这个咱们三家就照一样的置办。”
她说完这句,看向卢老太太和施家妯娌,笑道:“还有一样,你们想来也知道,我们家和阿烈媳妇走得颇亲近,我家芳娘天天是跟着阿烈媳妇去县里摆摊子的,我不瞒你们,具体的不好细说,但也赚了些钱,所以除了咱们刚才商议的那些,我家这边惦着再给编一张草席,已经编到一半了。”
指了堂屋地上铺着的做到一半的活计,道:“阿烈媳妇疼两个孩子,托了我家有田给小安再打一张床,床有田还在打,我是先问了尺寸,边准备上的,算着等进屋酒那天应该就能编好了,正好也算作一礼。。”
桑萝有点赚钱的本事,施家和卢家好肉好菜吃了这十来天,心里其实多多少少觉察到一些了。
不说每天供应的米饭和肉都很实在,不是卖几捆野菜就供得起的。
只说那桑氏每天避过村里人,从山道上挑回去的两担子木桶。
两家人都在那里干活,这些事情其实是瞒不住的,一天没注意,七天八天还会注意不到吗?
除非桑萝盖屋子期间直接把摊子停了。
显见得桑萝在这一点上也没想瞒了,所以陈婆子敢半含半露的提这么一句,而卢老太太和施家妯娌也是一听就能懂。
两家人都有分寸,陈老太太说多少,她们听多少,看桑萝行事是瞒着村里人的,他们两家在外边也绝不多说一句不应说的。
卢老太太就笑:“应当的,这是你们的心意,咱们就是大面上差不多就行,没得说样样都要一样的。”
关系都有个远近亲疏,随礼也是各凭心意的。
且陈老太太肯跟她们明着漏这么一句话,说明桑氏那边对他们两家也是颇放心的了。
虽不知道秦芳娘跟桑氏到底弄些什么东西去县里卖,但卢老太太觉得,什么交情该知道什么事,交情真到了,该她们知道的应该也就知道了,保持距离,不闻不问不探究才是对的,她对自家两个小子和几个孙儿也是这样交待。
施二郎媳妇是有些好奇的,男人回家说起这事,她其实心里有点儿猫抓一样,赚钱的法子嘛,谁不好奇呀。
但她大嫂特意嘱咐了好几句,让都把好奇心收一收。
“人家不想让你知道的事,你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窥视了,那这本来就没几分的交情也就到头了。”
“真要是羡慕秦芳娘能跟着赚钱,那就至少做到陈家那样,你们自己留心留心陈家都是怎么和桑氏相处的?做到陈家那份上,不说桑氏会不会跟带秦芳娘一样带上咱们,但是她这样的情况还能赚钱把家支撑起来,那也是有本事的,就算不带上咱,交好有本事的人总不会错。”
这是施大嫂的原话。
别看施二郎现在是家里唯一的丁男,但家里大事上夫妻俩个其实都是听他大嫂的。
所以夫妻俩也都很规矩,比卢大郎要精明得多的施二郎也不精明了,听大嫂的,绝不往草屋那边靠,除了建房子,不该他留意的能不看就不看,看到了也把眼别过去,只当没看到,当然,他确实也从来没看到什么。
爱跟村里妇人说说闲话的施二郎媳妇也闭紧了嘴,实在憋不住了,那就回家,跟她大嫂嘀嘀咕咕,把那股八卦劲儿发散出来,再出门就好了,嘴巴不会痒痒的想往外叭叭。
一家有这么一两个明白人,施家、卢家、陈家和沈家长房这四家人之间,在桑萝和陈家应该有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的赚钱门道这件事上,形成了一种非常奇异的平衡与默契。
施家、卢家:我知道你们有秘密,但你们不说,我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琢磨。
桑萝:我知道你们知道我有秘密,但你们不看不问不窥视,我就当你们还啥都不知道,观望观望,咱们能处。
陈家:我啥都瞧在眼里,挺好,咱家处的人都是明白人。
几家各自做着准备,桑萝对此一无所知。
新建的院子里,来帮忙的人都回去歇着备农忙了,只陈有田没停,决意要在摆进屋酒前把应承给沈安打的那张新床做出来,锯子刨刀用得飞起。
桑萝带着两个小的也在主屋里清理打扫,像原先堆的那点柴,现在已经码在灶屋外的屋檐下码好,原本的那些桶和用的那个旧瓦罐也早就挪到灶屋里去了,只有那个简易灶和之前当桌案用的一块石头还在,这会儿正清理,该拆的拆,该挪出去的得挪出去。
陈婆子和秦芳娘婆媳俩一起过来,把之前桑萝放在她们家做饭时送过去没用完的米和油盐酱醋那些送了回来。
秦芳娘倒是每天早上会过来取一次货,陈婆子却是第一次来这边,问过桑萝,在房子新建的地方四下转着看了一圈,眼尾的笑纹都打成了褶子:“不错的,现在很有个家的样子了,再养几只鸡鸭就更热闹了,时不时下几个蛋,换钱也好,自家吃也好,都合适。”
桑萝也很欢喜,道:“是有这打算,每次舂米多出来的糠也得派个用场,不过母鸡抱窝都在三四月份,这会儿也没处买鸡苗去,我还寻思村里问问呢,看谁家有半大的鸡肯卖。”
陈婆子挑挑眉:“回头我帮你问问。”
卢家人多,舂米余出来的糠就多,所以家里鸡也养得比她们这些家里人口少的人家多些。
桑萝听了欢喜:“那可好,您帮着问问,村里要是有就再好不过了,要是没有,只能县里东西市碰碰运气。”
西市那边桑萝最近倒是有看到卖雏鸭的,黄融融的,煞是可爱,不过眼下她们在这山里是就近用屋边的山泉水的,就怕鸭子买回来,家里日常用水的水源会弄脏了,只能先作罢。
陈婆子把这事揽了过去,又瞧别处去了,秦芳娘这才笑道:“我和我娘是来问问,你们家这就要办酒了,可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
桑萝摆手:“您自家都不够忙的呢,帮我够多的了,我置办得过来,就是二十五那天西市那边我就不过去了,还得问问婶子您是怎么个安排,是去摆摊,还是在家秋收?”
“秋收,摆摊恐怕得等秋收过去再说了。”秦芳娘犹豫都不带的,田里的粮食是第一等大事,秋收是半点耽误不得的。
桑萝点头:“行,那到时候要接着摆婶子你再来说一声,这两天咱们往县里去,我还得置办些东西,有一样特别沉的,可能还得有田叔来帮忙搬一搬。”
石磨,她一个人是真搞不定。
住在这山里别的都好,架子车拉不进去,稍重些的东西要带进带出是真不容易。
秦芳娘不用问她男人,就帮着满口应下了:“没事,搬点东西多大的事,到时喊他就是。”
这些天桑萝没少添家什,每天都往回带一点,秦芳娘也不好奇她买的是什么,左右是居家过日子的东西。
另一边,陈婆子在两人说话间,除了主屋不进,连浴间都探头瞧过一圈了,看到里边摆着一个干干净净带盖的子孙桶,笑道:“你别说,这么弄一个是挺干净方便,不用大晚上摸黑往茅房摸了。”
瞧完这一圈,陈婆子才说正事,道:“二十五那天芳娘割稻子,我是在家里做饭食的,上午想来你这边没什么事,到下午我也腾出空来了,到时再来给你帮手,施家人口少,怕是也都要去田里,我估计你卢家阿奶那天下午也会来。”
又把她们三家到时会各摘一些地里的菜送过来的事与桑萝说了,让她别从县里再买一份,回头再买重了,这才告辞回去。
桑萝送了婆媳二人,把主屋清理好后,留了两个小的在家,自己背了背篓拿了镰刀也出了门。
酸枣是每天都去捡的,今天也不例外,只是捡了酸枣回来以后,把东西在主屋里放好,桑萝看了看陈有田放在地上的工具。
陈有田不算专业的木匠,属于自己琢磨出来的一门手艺,所以工具也不算齐全,只有几样,但那里边有一把弯刀,嗯,没错,就是大家平时上山砍柴用的弯刀。
桑萝想起什么,问:“有田叔,您这弯刀这会儿用吗?”
陈有田锯木料的功夫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要用?”
桑萝忙点头:“要,想砍根竹子回来扎把扫把。”
从前就一间小草屋,加上穷,还真没什么垃圾,扫把这东西真就可有可无,有点儿什么落在地上,随手捡了就行,她太忙,压根顾不上弄什么扫把,现在这有前院后院的,哪里少得了扫把,这会儿扎的话正好还能蹭一蹭陈有田这些个工具。
“你还会扎这个?”
陈有田有些诧异,家里人其实都猜这桑氏从前家境不错的,太讲究了,种地也不会,所以她说会扎扫把陈有田还真挺意外。
“会呀。”扎扫把还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在山里那几年,这些家常用的东西,手工能做的她会网上找视频来学学,自己就折腾出来了。
陈有田还是不大信的样子:“自己砍得了竹子?要么我去帮你砍吧,砍回来了你再自己扎。”
桑萝笑了起来:“不用,叔您忙您的,我就借您弯刀用一用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