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山居种田养娃日常—— by随云溪
随云溪  发于:2024年0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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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被带着飞的那两个,大嫂立功越快,他们落得越远,心中压力越重。
“我去洗澡。”然后再读会儿书!
沈烈确实有压力,但他在桑萝面前并不会太表现出来,离家几日,洗了一身风尘夫妻俩小声说了会儿话才歇下。
翌日一早天才亮,陈有田和周村正各背了个背篓到了沈家,准备跟着要去州学的沈烈兄弟一起进城。
沈家刚吃过早食,院子里隐隐约约有一股极好闻的甜香,桑萝看沈宁一眼,沈宁笑着回屋去拿了两个小竹盒出来,笑道:“我大嫂今早刚做的新品,有田叔、周叔带着路上吃吧。”
周村正哟一声:“我和有田今儿有口福。”
笑着谢过桑萝和沈宁,接了过去放到了身后的背篓里,陈有田也笑着接了过来,两人放东西时桑萝才看到,那背篓里除了包袱之外,还带了些饼子和水。
桑萝有事也要往城里去一趟,今日逢五,沈烈和沈安要往铺子送一批蛋糕和面包,几人一起出门,陈有田和周村正背个背篓走在其中半点儿不打眼,除了脸上的兴奋和压不下的唇角,和平日里往粉丝作坊又或是往山里去瞧着没什么两样。
进城后先往铺子里送了货,和等在那的馨娘对好了数做了交接,沈烈和沈安亲自送了陈有田和周里正到州署衙门,桑萝则去了后衙见范妃娘去了。
范妃娘早几日就听说了桑萝租庄子开作坊的事,正好奇着,只身上不爽利怕过了病气给阿窈和谦宝才一直没去大兴庄,昨夜又听闻她弄出来个堆肥法和轮作法了,且是早好些年就弄出来的,只堆肥法每亩就能增产水稻四十斤,轮作法更是免了田地频繁休耕。
曾子骞昨晚连夜写了奏折,一早出去把手中一些事务交待给了何刺史,这是要亲自进京了。
范妃娘怎不激动,正惦着呢,正主来了。
她整个人都精神了,也不蔫巴巴倚在贵妃榻上了,起身就迎了出去。
“可是晓得来看我,给我说说,才□□日未见,怎就干了这许多大事?”
一边唤人上茶和点心,一边就拉了桑萝往花厅里去,只是她鼻子灵,闻得一股颇好闻的甜香,目光就落在了桑萝手中的小篮子上。
“带了什么好东西给我,这样香?”
她好几天都没什么胃口了。
“蛋挞,刚做好的,铺子里准备推的新品,不过眼下还没有合适的器具,做出来的不大好看,你先试试看合不合口。”
是的,蛋挞。
大兴庄特产铺有一阵没上新了,庄里现在养的羊多,羊奶是真不缺,桑萝这不就寻思开发点新产品来。
做这东西颇不容易,没有成品蛋挞皮,没有锡纸,没有白糖,蛋挞皮还好,虽没有黄油,用植物油做的也还行,白糖用蜂蜜替代,蛋挞托用的乔迁时王家送来的贺礼中一套个头最小的碗。
用土烤炉试了好几次,做坏了几批,磕磕巴巴总算是给她做出了点像样的了,就是……怪大个的。
范妃娘听闻着那味儿就有点馋了,进到花厅就打开篮子拈了一个尝了尝,从没吃过的东西,原本胃口不多好的人难得眼睛亮了亮:“这个好吃!”
一旁的钟嬷嬷狠松了口气。
范妃娘把那一个吃完了,擦净了手,才拉了桑萝说起话来,那堆肥法、轮作法她稀奇,但有曲辕犁和造纸术在前,接受良好,稀罕了几句话题倒是转到了作坊上,道:“早些天就想问你了,你那粉丝开作坊做,全是请的人,那方子就不怕漏了吗?”
世家大族捏住什么秘方,非死契的忠仆不会交办。
桑萝道:“签了保密契约,把着要紧的工序让信任些的人做,其他不甚要紧的才是作坊工人做,其实这也不算长久之法,要是做得大了,少不得还得添人。”
范妃娘挺想说去买点人的,但想想眼下大齐的人口,便闭了嘴,转而问起桑萝进城来可是有事。
“阿窈和谦宝才那么丁点儿大,正离不得人,你总不能是特意来看看我的。”
桑萝听得笑了起来,“确实不是,你吃的那蛋挞,我要去订做一些陶瓷模具,再就是买点儿东西去。”
把自己给作坊里的工人办了个扫盲班的事一并与范妃娘说了,道:“出来就是买点儿教具。”
范妃娘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给作坊里的女工和女工家的孩子请先生教识字?”
桑萝笑道:“不用那么惊讶,教好了没准以后也是给我工作的,伙计识字自然比不识字要好。”
范妃娘:“……你可真有远见,不怕人家学成了另谋出身?”
“那我眼下也做了自己想做的事了。”桑萝很看得开。
“自己想做的事吗?”范妃娘喃喃一句,点头:“这倒是,不过你这样也好,你待人以诚,她们待你自是也多几分忠心。你要买什么教具?戒尺?”
桑萝笑着摇头:“我那儿学好学坏全凭自觉,倒是不需戒尺,准备往木匠铺里看能不能买到一块上了黑漆的板子。”
扫盲班学员成人和孩子都有,孩子还好,千字文跟着读背要容易些,但成人则未必,很大可能会读得发晕。
所以教学上桑萝准备稍作区分,千字文也教,但添加以简单易学、实用性和趣味性为主的教学内容,类似后世的孩童用卡片识字,以庄户人家最常接触的东西由简至难教认字。
她和沈宁在家里后院悄悄做了不少纸,用卡片和笔墨自然也行,现在家里不那么缺钱,也不似从前用点墨就心疼了,不过现场教学来说,备课做好了大型卡片并不如可以随意涂抹写画的粉笔黑板来得方便。
当然,桑萝凡人一个,并不是全才,也没那么聪明,只知道粉笔好像是用石膏粉做的,至于黑板怎么做的,完全不知道。
谁没事去琢磨这个啊?
今儿进城除了订模具,买石膏粉外,她准备往家具铺走一趟,看能不能买到或是订做一块上黑漆的木板。
能不能成的,试试就知了。
“上黑漆的板子?这能做什么用?”
“用一种白色的粉笔往上面写字,还不知道成不成,得把两样都备齐了试试才知。”
范妃娘头一回听说粉笔,有些稀奇,不过没有多问,而是转头问钟嬷嬷:“后衙库房里是有一套旧黑漆家具吧?”
钟嬷嬷点头:“有,许是前朝官员用旧了换下的。”
范妃娘就招呼桑萝:“你也别往家具铺去了,上了漆要等它干可不容易,随我去库房看看,我记得是有一张办公用的书桌,拆了以后不就是板子嘛,你看能不能用。”
桑萝没想着顺道给范妃娘带点吃的来还有这好事,眼睛一亮:“这是再好不过的了,新上漆的板子不透个十天半个月我还不敢拿出来用。”
钟嬷嬷前头领路开门,三人进了库房,还真有那么一张书桌。
“大小合适吗?”范妃娘问。
“合适,再合适没有了,我这好运气!”
范妃娘就笑了,拉了桑萝出去:“你买你的东西去,这桌子我一会儿让人拆了给你把板子送家去。”
桑萝也是个不见外的,笑着道:“知道你手底下有能耐人,那拆下来的桌腿和其他板子帮忙改一改呗,改成一个立得稳的架子,能把板子竖着固定在上面的,高度嘛,不用很高,十多岁孩子抬手方便在上边写字,成吗?”
“怎么不成,包在我这儿了,你只等着用就成。”

第271章 开课
桑萝没有在刺史府久留,把该订的东西订好后,买了一小袋石膏就回去做她的粉笔试验了。
石膏加水调和后固化是很快的,没有模具,桑萝想着用纸大致卷成形晾晒。
沈宁瞧得稀奇:“这干了就能写字?”
“应该能吧?”粉笔是能的,她这个是不是粉笔就不好说了,桑萝自己也不确定。
头一回做,不清楚多久能干透,黑板有了,为了赶晚间上课能用,桑萝把一半的粉笔移到了太阳下晒,另一半像当初烘纸一样用火烤。
正月里的太阳热度并不多大,火烤的反倒是在中午就能用了。
别说沈宁,沈银和沈铁都围观,桑萝拆了一根直接在青石地砖上划了一道,熟悉的配方、熟悉的粉笔字啊。
除了外型不够圆润笔直,丑了点儿,当真能用,喊沈宁取一块碎布来,发现擦去也容易。
而要圆润好看只需一个模具。
粉笔有了,黑板擦也用碎布缝了一个,沈银提醒道:“还得有灯吧?”
把这给忘了。
桑萝下午趁两小只睡着就又进城走了一趟,这一回往铁匠铺订了粉笔模具,又去买了六盏灯,巨型大油灯,由十二盏小油灯组成,用掌柜的话说,夜里点了屋里绝对够亮堂。
再回到庄里,唤了几个孩子一起,细说扫盲班教学与她们每天早上教一群孩子的基础班不同之处,教学需要侧重的方向,这边说着,范妃娘身边那个叫晓星的女婢领着两个男仆送黑板来了,笑问桑萝东西放在哪一处。
桑萝领着几人往沈银家清空出来做课室的那间屋子去,特带了新制的粉笔试写,桌案颇旧,然木料不错,漆也是偏哑光的那种,比不得现代的黑板,但堪用了。
晓星见她手上拿一根白色的条状东西,竟是笔墨落于纸面一般,在板子上写出了醒目的字来,眼里带了几分讶异。
桑萝笑笑,索性把手上那支粉笔递给她,道:“妃娘想来也好奇,这叫粉笔,石膏做的,写字颇为方便,擦抹也方便,你带回去给她看看。”
晓星原就生了好奇,桑萝主动给了,倒省了她张口讨要,笑着接过,道:“您是真了解我家娘子。”
两相里说了几句话,晓星看了看眼下还空荡荡的课室,与桑萝告辞,领着人回去了。
黑板有了,受从小的习惯影响,讲台总要有一张,当然,眼下这讲台除了放黑板擦和粉笔,更重要的一个功能,摆放那盏大灯。
家里还有原先老房子留下的老家具,桑萝喊了施二郎和许叔帮忙搬抬到课室摆好,沈宁和许文茵那边几人排课备课也都商量完毕,桑萝看过之后,觉得第一堂课重要,又给了些建议,一应准备便都齐全了,由得几个孩子拿了粉笔来课室练习写粉笔字。
刺史府中,范妃娘接过晓星递来的一支粉笔,在给桑萝做了黑板剩下的板柴上试着写字。
惯写毛笔的人,乍用粉笔其实并不太适应,但发现这东西配合一块黑色的板子用起来竟这样方便时,范妃娘眼里简直异彩连连:“阿萝说这是用石膏做的?”
“是,奴婢看桑娘子还能用干布巾把写的字抹去。”
范妃娘没等让人去拿布巾,自己用手指就拭了拭黑板上的字迹,果真一拭就没了。
“便于涂抹,这若是墨那自然不成,可若是作教具……”范妃娘想了想先生讲学时使用桑萝做的这粉笔和黑板的场景,有些好奇了:“你可知大兴庄这学塾什么时候开?”
大家女婢,最要紧的一项本事就是细致,主子交办的事要办好,主子没交办的事但凡主子可能会关注的,也都得走一看三先打听在前头。
因而她往大兴庄走这一趟,还真知道。
“听闻是今日酉正。”
“酉正?夜里办学?”
晓星点头:“是说今日酉正没错,不过奴婢看那课室还是空空荡荡的。”
范妃娘来了兴致:“晚上咱们去看看。”
晓风笑应了一声,自去吩咐几个婆子晚上跟着出门不提。
大兴庄职工学塾头一天开课,想去凑这热闹的显然不只范妃娘一人,酉时初,沈宁、许文茵、陈小丫几个还在课室里演练这第一堂课该怎么讲好呢,赵老汉已经领着儿孙抬了三套课桌送到了大兴庄,一路问到了课室在哪里,亲自送进去摆上了。
沈家有孩子在这边上学的三个长工家里似约好了一般,赵家抬了课桌来,紧接着另两家也抬着课桌送到了,加上陈家做好了两套,原本空荡荡的课室一下子就添了九套桌椅。
七八个人扛着桌椅往大兴庄走还好,酉时一刻开始,周边各村陆续有人拎着长凳短凳往大兴庄去,这就打眼了。
邻近乡民不明就里,拉着人问了才知大兴庄竟办了个小学塾,不收束脩教沈家作坊里的人和女工家里的孩子认字,一时不少人也跟着进了大兴庄。
这倒不奇怪,古代娱乐活动太匮乏了,这样稀奇的事,别说乡邻,就是粉丝作坊里给孩子报了名没报名的也都跟着去瞧热闹。
歙州城城门口的守门城卫就发现,今儿傍晚往大兴庄去的人特别的多。
正纳罕间,却见他们刺史夫人带着几个仆妇和护卫过来了,这个点了,竟是要出城。
身份太过悬殊,城卫只敢行一个礼,压根没敢多问,然后,就见范妃娘一行人也走向了大兴庄。
“大兴庄今日做什么?”
没人能回答他。
范妃娘领着钟嬷嬷和晓星晓月晓风几个婢子到庄里的时候,压根就不需问路,哪里人最多,一眼能瞧出。
这个时间点,课室里四十七个学生早就位了,就是桑萝这个学塾创办人和沈宁这个只偶尔排一堂课的先生也得就位,沈烈和沈安特意早早从州学往家赶,主动揽了带阿窈和谦宝的活计,让两人腾出空来去主持开课。
范妃娘到沈金家那间土房外的时候,桑萝和沈宁刚进了课室,课室的门和两扇窗户边早就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
没报名的女工、冯氏族长、周癞子夫妻、东哥儿兄弟、郑屠户一家,就是一贯不怎么和村里人往来的卢大郎也挤在了门边,当然,还有暗九、暗十、暗十一三个有长工身份堂而皇之来看情况兼保护桑萝的,这三个更绝,两个直接混进了课室里面,另一个在门边。
范妃娘没成想桑萝这学塾开课会是这般热闹,光是外边都挤了得有四五十人了吧?
几个女婢都犹豫了:“娘子,这人太多了吧?”
俨然有点儿想打退堂鼓了。
范妃娘来都来了,却不准备走,她非要凑这个热闹,钟嬷嬷领着两个健壮婆妇只能硬头皮上了,一边喊着劳驾让让一边往里挤,左右开路硬生生给范妃娘趟出了一个位置来。
范妃娘近到窗边,这才看到课室里的情景。
夯土旧泥房,她今天让人帮着做的黑板,一张讲桌,讲桌一侧摆着一盏大灯,不算太大的课室坐了满满当当的人,什么年纪的都有,年长的三四旬,年少的瞧着也七八岁模样,坐着的凳子也是五花八门,孩子靠前边几排坐,大人靠后边坐。
桑萝大概是在说第一次开课的致辞。
“熟悉大兴庄的人或许知道,大兴庄原本有个小小的学塾,是庄里孩子读书的所在。开办这个职工子弟学塾算是临时起意,原因是小南庄赵家阿奶和北庄两位婶子寻到我这里,想把自家几个孩子送到庄子里来读书识字。”
“诸位如今看大兴庄人人读书识字,事实上只在数年前,我想教小叔和小姑读书识字,那时去县里问笔墨纸砚,哪一样都不是我们这等小户人家用得起的。我侥幸会投胎,生于北边庶族,家里有族学可上,略识得些字,当时是买了一支毛笔,一块最便宜的墨,归家做了竹简,以石为砚,自己默下了一本《千字文》给小叔小姑启蒙,先时只教他兄妹二人,后边带着村里的孩子一块儿教。”
“这是我识字,能有本事教得了他们,然而不管是前朝大乾还是如今的大齐,绝大多数的农户没有读书识字的机会,便是朝廷办学,又有多少人供得起?”
“我深知普通百姓能有个读书的机会不易,赵阿奶和两位婶子家中都有人在我家里帮工,她们认识得到读书的好处,求上门来,我便想着我底下还有两间铺子,一间作坊,帮工五十余,你们或是你们家里的孩子,想不想读书识字呢?便是由此动念,办了这个子弟学塾。”
范妃娘旁边有人颇激动,小小的声音里压不住的兴奋:“娘,娘子说的是你!”
范妃娘下意识转头看一眼,天色很暗,但仍看得出来,旁边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太太,老太太再旁边是个约莫三四十岁的妇人。
课室里桑萝的声音再度传来,范妃娘的注意力便又转到了课室里边。
“民以食为天,田地里的农事是大伙儿生存的根本,所以和别的学塾不一样,咱们这个学塾定的是夜晚上课。”
“五十余工人,名额一百一,实际报名人数四十七人,说实话,能有四十七人报名其实已经超出了我最初的预期。不过……”她说到这里一顿,笑与下方众人道:“诸位可以看看你们的同学,可发现了什么?”
课室里学生们转头四顾,面面相觑,课室外的人也抻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
桑萝笑笑:“四十七个学生中,其中一半都是我大兴庄人,且大多是大兴庄年龄大的人,因为大兴庄的孩子在白日里另有小课堂,也就是说,其余各村总报名人数不过二十余。”
她说到这里,停了停,而后在课堂里扫过一圈,指了赵大的长女,道:“大丫儿,你来说说,你家里兄弟姐妹有几人报名来读书了?”
赵大丫忽然被点了名,站了起来,十五岁的大姑娘了,面上有些赧然:“六个,加上我小妹和堂弟原就在娘子家读书的,我家现在八个孩子在大兴庄读书。”
人群中哄一下喧腾了起来。
八个???!!!!
就连范妃娘都惊住了!
她对歙州的民生还是颇为了解的,可……这是歙州乡民?
才这般想着,听得里头桑萝笑着又道:“好,那请赵家兄妹站起来一下。”
桑萝话才落,赵大丫左右两边,赵家兄弟五个唰唰站了起来,好家伙,那叫一个人高马大,最大的那一个看着好似都已经过了十八了,这是已经分到田的丁男了吧?
桑萝道:“诸位看到了,赵家几个孩子其实个顶个现在都是家里的壮劳力了,须知当初我并无办夜校的想法,家里的学塾是白日授课的,便是一天只是半个时辰,加上路上来回耽搁,也要误不少农事。诸位想没想过,赵家想让这几个已经能顶事且顶了家里大半劳力的孙儿孙女都来读书,原因何在?”
桑萝问这话时,甚至是侧了侧头对着门外人问的。
原因何在?
门外现在瞧热闹的有一小半是家里有名额但一个没用的,也有家里有两个名额但只给七八岁的儿子一个的。
哪里能懂赵老汉和赵老太太的脑回路啊?
课室外无人能答,课室内有个八九岁的孩子说:“读书识字好,有出息。”
几个小孩儿都应和。
桑萝再问:“怎么个有出息法?”
把几个答话的孩子给问住了,先头说话的那个挠挠头,道:“不知道,我爹娘是这么说的。”
桑萝笑笑,又看向赵大丫,道:“那大丫儿说说,你爷奶、爹娘和叔婶们怎么舍得让你们兄妹几人都来读书的。”
赵大丫愣住:这是可以说的吗?
那神情懵的。
桑萝一瞬看懂了,笑道:“但说无妨。”
赵大丫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道:“我家小妹和堂弟在庄子里读书,看到庄子里会读书识字算账的能出去跑商,跑商工钱很高,比种地赚钱得多,我爷奶爹娘就想着我们兄妹几个也能多认些字,往后娘子庄子里要是再招人,许是能用得上我们。”
很机灵的,捡重点说了,几天赚一千文什么的没说。
她话音一落,外边一帮女工愣住了。
这是她们完全没想到的方向啊!!!!家里有十几岁孩子但没给报的脑子有点发懵了。
桑萝觉着效果差不多了,笑着请赵家兄妹几人坐下,这才望着课室里众人道:“说到点儿上了,读书的出息在哪里?往大了说,读书可以明理,可以增进知识,大齐鼓励读书,开科举取士,读书读得好了,你甚至可以科举为官、安邦治国、改换门庭。”
“当然,这话颇远,这对孩子的天赋、后续的努力、家中的财力有很高的要求,咱们往小些说,你会识字算账,便是进城找份工也要比目不识丁的容易得太多。”
“别家我不知道,在我这儿,我两家铺子的伙计就都是识字的,在铺子里做伙计,品名价格牌上的字需要认识,每日交接货物,十日一盘点都需要上账,能写会算才能胜任,这样能写会算的伙计在我铺子里一个月工钱是一贯。”
一贯钱!!!!
课室里的、课室外的,除了大兴庄的人全都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不知道呼出来了。
别以为谷子卖一百九十文一斗,一贯钱就不值钱,不,一贯钱值大钱了!
粮价只是眼下战乱的影响未平才这样,涨起来疯,落起来也快,太平年月谷子六十文一斗。
一贯钱,壮劳力农闲到码头扛活一天也就得个二十文左右,还得是力气大扛得了大包。
从前各种税收得高,农人一年到头未必存得下一贯钱来。
大兴庄的两家铺子他们谁不知道?特产铺那边甚至是个小娘子做伙计。
一个月一贯钱!
都傻眼了。
脑子转得快的再一看课室里边大兴庄一群爷们妇人全都在里边做学生,终于反应了过来,读书,哪里只是读书啊,抢的是以后的工作啊啊啊啊!!!!
他们真傻,脑子都没转过大兴庄的人,送到眼前的机会都没抓住。

第272章 煌煌灯火
桑萝一点也不介意再多刺激一下,抬手一比,指了课室一侧站着的沈宁、许文茵、陈小丫、沈银和施巧儿五人,道:“这几位想必你们不少人都识得,这是庄子里学塾的先生。”
因为个子小坐在靠前排的盼娘一下子激动了,跟旁边的冯家、郑家小伙伴很小声说:“我表姐!最右边那个是我表姐!”
外头围观的许老太太、陈婆子几人也与有荣蔫,陈婆子今晚乐得嘴都快合不拢了。
对这几个孩子,确实大多数人都认得,但也有少数不识得的,便有人低声议论:“这么小的孩子能教书?”
旁边当即就有人反驳:“你不知道了吧,桑娘子边上的那是阿宁娘子,桑娘子的小姑子,没听娘子方才说吗?打小带在身边教的,她要是男孩儿,同她两个哥哥一样,州学也考得。”
“再旁边那位许娘子,她爹是东福楼掌柜,家里几个兄弟都在州学读书,打小就读书识字的。另几个孩子,那也是桑娘子和几位现在考进州学的学子一起教了好几年的,当年在山里就开始教了,早上一边晨跑操练一边背的都是……是,是,是叫什么来着?”
赵老太太听他卡壳,帮着就接了一句:“轮语。”
“对对对,轮语,读起来特别好听,就是听不大明白。所以,别看人小,本事着呢!”
范妃娘侧头打量赵老太太一眼,天色暗,刚才没细看,这会儿才看到老太太衣服上打着好些补丁。
还知道论语,挺稀奇。
里头桑萝等议论声微停,才道:“阿宁和文茵是基础班的先生,负责白日学塾的课程,小丫、小银和巧儿是夜里这一班的先生。他们年岁是小,教不教得了你们不需我多说,你们听上一堂课便知。而我要说的是,似她们这样小小年纪,上一堂课也能从我这里领到授课费十五文。
“啥?”外边有人嗷一声叫了出来。
一堂课十五文?
白天上一堂,晚上上一堂,这不就三十文?
半大孩子读了书一天上两堂课就有三十文了?
没报名的难受了,尤其是那种家里有女儿听说之后想来的,家里人却觉得女孩子没必要念书压根没报的,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两腿虚软着没气力。
明明不收学费的,学出来了怎么都是出息,当时怎么就不乐意?
是,是公爹说女儿没几年就要嫁出去了,读书怕把心读野,晚上往外跑也不合适。
是说晚上也可以编席编扇编篮子,做些缝缝补补的活计。
桑萝敲敲桌子:“行了,我说这些呢便是告诉在座诸位,读书有用,从方方面面来说都有用,买卖田地屋宅,写个契约借据,哪一样不要识字?不识字便只能求人,碰上年景不好或是家里摊上点事想借点钱粮,因为不识字被坑田坑宅甚至把自己一家老小给坑进去的少吗?”
“不少!”
“所以说求人不如求己,既然已经有机会读书了,好好珍惜你们得到的这个机会,在这里读书便要守这里的规矩,这个后边有你们先生告知,做不到基本的守规矩的话,那我也只能请你离开。”
“好,我话便说到这里,请陈小丫先生给大家上第一堂课吧。”
她说罢将讲台位置让了出来,自己和沈宁几人一起退到课室后方,看陈小丫授课。
陈小丫这一年十一岁,却是六岁跟着沈宁启蒙,十岁便在大兴庄里做起了小先生。讲课嘛,人是多一点,学生里还好些年龄大的,外边更是许多人围观,但下边不少都是自家庄子里的人,她娘还做她学生呢,陈小丫很稳得住。
先自我介绍一番,接了桑萝的话讲了上课的规矩,而后说的便是夜课的特殊性。
“识字这一块我们会分两种方法来讲,前一刻钟趣味识字,以常用字为基础,一天学两个字,后边的时间才是常规教学,从千字文教授,每周会有两堂算术课。”
而后道:“今日要教大伙儿的第一个字,与每个人都息息相关,家家都有。”
转身就在那块颇醒目但大伙儿一直不知道是干嘛用的黑板子上用粉笔画了一块简笔的田。
由一个田字开讲。
范妃娘在听课,很认真的听课,看着陈小丫在黑板上画出一块水田,那方方正正的图画旁边,又被她引出一个田字。
以象形说字,甚至邀了几个学生互动,上来用粉笔试写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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