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晚餐加一顿早食,就把徐太医给收买住了,这一趟出来值了。沈家这小姑娘手艺好不说,早食吃的东西他在京城也没吃到过,一时倒觉出这差事的美了,这一趟出来,值了!
他闲着无事时常在大兴庄走动,因桑萝随时可能生产,也不敢走远,只沈家山里地里转转,这一细转,发现的东西可就多了。
这沈家是经济上的好手啊,田地便罢了,他是头一回看到有人把山地用出了花来的。就没一处闲着的啊,甚至若观察得细一些,能发现植物、动物、地力好像被循环用起来了。
他自家在长安城郊也有庄子,如今更有职田,一家人偶尔也会往城郊小住,家里的庄子自然也有山地,可自家的山地跟沈家这山地一比起来,那利用率瞧着就太低了。
就算是养鸡养鸭养羊养猪,这沈家的好像也跟别人家的格外不一样,说不上来,看着就是讲究。
他是个大夫,甚至看到原本应该是野生的薯蓣被大量种植,蜂蜜也能人工养着,喂鸡的饲料里好些精处理过的地龙干拌在料里。
这东西喂鸡?总不能是药铺里买的吧?从鸡食盆里扒出来一点看看,又不大像。
跟帮工的汉子们攀谈取经,人家也不瞒着,连他没发现的也一并告知,比如那羊舍设计的好处,比如劁猪,比如给鸡喂地龙的好处以及要注意的事项,压根儿不藏着,说是左右乡邻都会来学,大多数东西桑娘子都会教。
当然,也有没说的,比如那蜜蜂是怎么养的,比如哪弄来的那许多地龙。
徐太医总算是明白了皇帝怎么会把手伸得这样远,临行前为何交待他第一要务要确保的是产妇的安全了。
看着都未到双十,能琢磨出曲辕犁来不说,对农事经济上也极有心得,加之那沈家兄弟还是读书人,这不早晚得进京?
得,是陛下擎等着用的人。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沈烈又上了两天课,学里的先生就通知下来了,说朝廷比照给官员的假日,给学子除却旬假之外也添了田假和授衣假,田假五月,授衣假九月,官员是每个假期十五天,而学子则是各给足了一个月的假期。
说白了,这其实更多的是为农家子弟入学考虑的,五月和九月都是农忙时。
沈烈听了这消息,只觉得这假期来得太是时候了,田地里的事不至于要他操多少心,但桑萝生产应该就是九月里,他至少能陪在身边。
归家当天,钟嬷嬷领着沈宁把产房都提前布置好了,到了这会儿,沈烈想起来一桩一直被他忽略了的事,徐大夫在这里干什么的?是大夫可不得用药?虽然他希望阿萝平平顺顺一样都用不着,但是有备无患是正理,忙找徐大夫问家里可要备些什么药材。
徐大夫看他一眼,摆手:“不用,我这里一应都齐的。”
末了还描补一句:“曾夫人备好了。”
‘曾夫人’。
沈烈道一声谢,让沈宁在家陪着她大嫂,自己带着沈安就张罗田里的事情去了,夜里又和沈安一起,琢磨着给孩子做小摇篮。
一家人都盼着两个孩子的出生,两个孩子似乎也知道,来得比沈烈料想的还要快,沈烈和沈安摇篮还没做好,桑萝就发动了,甚至比更早有孕的周葛都发动在了前头。
生双胎比之生单胎要难些,难在哪里,难在时间上更长带来的风险,人家疼一份,生双胎的娘得疼两份,风险也多一份。
好在钟嬷嬷在,又有个徐大夫守在东厢随时候着,九月初四下午发动,九月初五丑时初第一个孩子就出生了,小的那一个迟了一个多时辰才生出来,桑萝疼得脱力,尤其是生第二个时,要不是有那位徐大夫备的汤药及时灌下,她已经使不出力气来了,万幸母子皆安,身体上也没受什么损伤。
醒来时已经不是在产房了,而是回了自己房间,沈烈在旁边守着,桑萝下意识就是找孩子,头一侧,才看到两个孩子在床里侧睡得香甜。
她之前疼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大的那一个还知道是阿窈,小的那一个是男孩还是女孩儿她都不清楚了,钟嬷嬷或许告诉她了,只她根本听不到。
沈烈听钟嬷嬷说了当时情况的,道:“你先歇着,我喂你喝点温水,钟嬷嬷炖了汤,一会儿喝点。”
又道:“大的是阿窈,小的是谦宝。”
桑萝笑了起来,等沈烈喂她喝了些温水润过喉后才道:“原来真是一儿一女,那天倒也没应错。”
沈烈知她说的是他当时问孩子喜不喜欢名字时孩子应的那三下,也笑了起来,只是看桑萝脸色苍白,少不得又心疼:“让你吃苦了。”
桑萝这会儿看着两个孩子,满心的幸福暖乎乎的都快满溢出来了,哪里还记得前头的苦,笑着摇了摇头就又侧头看孩子去了。
“谦宝看着比阿窈小些。”
沈烈点头:“徐大夫和钟嬷嬷说不要紧,姐弟俩在双胞胎里不算小的了,精心些养上一阵子长得也快的,他们都说会在家里多留一阵,我正好有假,怎么照顾你们这几天也能跟钟嬷嬷学。”
沈家没有长辈,夫妻俩只能自己扛着,好在沈烈兄妹三个从小就没少帮着带沈金几个,还有个钟嬷嬷在,月子也好,带孩子也好,有人指点,应该都没问题。
夫妻俩没说几句话,外头沈宁想是听着了动静,探头进来瞧了一眼,就往灶屋去喊钟嬷嬷,端了汤来给桑萝喝。
当然,沈宁是蹭着看她的小侄女和小侄儿。
她其实已经看过几回了,皱巴巴红通通的,架不住她稀罕。
这一点沈安和沈金几个就不如她,兄弟几个现在大了,尤其是沈安和沈金、沈银,兄嫂的屋子也不好随意进。
侄儿侄女又小,不便抱出来,沈安只刚从产房抱出来往屋里送的时候看到一下,沈金几个是压根还没见到,沈铁仗着人小,倒是溜进去看了看,这会儿大的几个只能羡慕沈宁和沈铁了。
沈安和沈金兄弟几个看了个尽兴,还是两个小的洗三那天。
要说这两孩子出生的时候也选得好,伏天过了,但又没有特别冷,不用怕热着也不用怕冷着,最要小心的头一两个月相对来说好带得多。
洗三这天颇热闹,庄子里各家都来不说,冯家、甘家、郑家、东哥儿家和几户帮工家都有来人,就连范妃娘也让丫鬟来添了个喜。
陈大山也来凑热闹,他也是马上要当爹的人了,看着两个孩子怪稀罕,照着沈烈肩头撞了一下,“我以为成亲我不如你早,生孩子嘛抢在你前头了,结果还是叫你先了一步,还一生就是两个。”
引得一院子人都笑。
桑萝只在屋里听了听动静,她的坐月子生涯已经开始了,照钟嬷嬷说的,一直在屋里没出去过,还是陈婆子几人进屋才与她说上了几句话,也没多打扰,又惦着家里的周葛,很快就回去了。
也就是阿窈和谦宝洗三这天,周葛也发动了,第二天上午生了个大胖小子。
沈烈带回来的信儿,桑萝当时正喂孩子,身子微侧了侧,不过听说了这事也很高兴,逗怀里闭着眼使劲儿吃奶的女儿:“你和谦宝可是有伴儿了。”
阿窈对那个宝字挺敏感,抱着粮仓吭哧吭哧吃得认真,听到宝字还睁了睁眼。
桑萝喂了两个孩子几天,可算是知道为什么阿窈个头比谦宝要大了。
这姐弟两个,阿窈活泼好动,哪怕睡的时候居多,醒时也很皮,吃东西也格外的积极,倒是谦宝,干什么都不紧不慢,吃了睡,睡了吃,安逸得很。
沈烈怀疑整个孕期他一说话肚里就欢乐互动的恐怕都是女儿,试了几回,发现阿窈对他的声音还真挺好奇,喝着奶呢,沈烈要是在旁边喊一句宝,她一边抱着口粮不放,一边眼睛就开始试图往她爹那边瞟。
沈烈看得实在稀罕,又想起什么,忽而道:“你说,谦宝的名字别也是她帮着认下的吧?”
儿子是真懒啊,听到他的声音偶尔也给个反应,但真的只是偶尔。
桑萝听得直乐,虽不觉得这样小的孩子听得懂什么,仍是觉得神奇:“这真说不好。”
徐太医在大兴庄又住了几天,除了给桑萝和两个孩子看看脉,他闲得无事还在大兴庄外开了两天的义诊,不过因是农忙,来的人倒不算多,大多是老人孩子的小毛病。
徐太医也知道这时百姓苦,开的药大多以乡间地头能找到的草药为主,顺带教一教简单的药理,来过的乡邻倒也受益不浅。
桑萝听沈烈说到这事,想起什么,跟沈烈道:“阿葛她娘当年应该是生孩子多伤了身子的,徐大夫既是妃娘远道请来的,又擅妇科,你去提醒大山哥一声,让他跑一趟隔壁村把他岳母接来请徐大夫看一看吧,许是比咱们这边的大夫要强。”
沈烈拍拍脑袋:“我倒没想起这桩。”
而且,这位徐大夫可未必是范妃娘请来的,这大好的机会,他真的没想起这茬来。
“亏得你细心。”转头就往陈家去了。
陈大山只知道沈家来了个大夫,擅什么的还真不晓得,沈烈自然不可能把自己猜测的那些往外说,便只说是范妃娘远道请来的,尤擅妇科。
陈大山成婚几年,对岳家的事知道得也清楚,听说沈家住着的这位大夫还有这来头,家里的活忙扔下,转头就奔岳家去了,不久就领了大兴庄,排队义诊不提。
徐太医和钟嬷嬷是九月十五离开的,提前一天跟沈烈和桑萝说了,临走前给桑萝和两个孩子都看过,恢复得都不错,这才安心辞行。
九月十四日晚间,沈烈私下里和桑萝说过自己的猜测,桑萝刚听时还有些犯了傻,实在是想不到,不过沈烈也道:“我也不能确定,只是猜测。”
猜测不猜测的,桑萝心下都感激。
夫妻俩商量一番,取了二十两的谢银封给了徐大夫,沈宁又给备了许多吃食,都是徐大夫喜欢的那些个稀罕吃食。
而钟嬷嬷,从她产前住进来,前前后后差不多呆了近一个月了,有她指点着,桑萝不知安心多少,也确实跟着学了许多东西。
范妃娘说钟嬷嬷专业那不是说假的,不论是产前、接生还是育儿,便是产后的身体恢复她也懂得颇多,临行前把桑萝和孩子后边的食谱和注意事项都写了十几页纸,产后怎么让身体得到更好的恢复,方子和锻炼的法子也都一一教了桑萝。
银钱赚着是不易,但钟嬷嬷可不是她家的下人,世家大族养出来的老嬷嬷,在这边照顾了她二十多天,桑萝在这方面倒不会抠唆,给钟嬷嬷也取了十两的谢银。
“辛苦嬷嬷照料我们母子三人,这是一点谢意,我家资薄,嬷嬷莫嫌少才好,我月子中也出不去,嬷嬷代我给妃娘道个谢。”
钟嬷嬷推拒一翻,见桑萝是真心要给,笑着收下了,由沈宁送了出去,一同送去的还有托钟嬷嬷给范妃娘带的两篮子沈宁自己做的吃食。
十两二十两银子在钟嬷嬷和徐大夫那里算不算个数桑萝和沈烈不知道,但在沈家来说,这已经是他们拿得出来的颇重的一份谢礼了,三十两银子,要是没开两家铺子,家里拿不出这样的手笔来。
沈烈和桑萝怕这两位嫌礼薄,殊不知,钟嬷嬷回去就把这事报给了范妃娘,面上含笑道:“桑娘子夫妇是极重礼数的,为人周全,也是真实在。”
寒门小户,哪怕开了铺子,那铺子卖的东西也有数,也要成本的,卖得最好的面包和蛋糕一个月只卖六回,每回的量也不多,肉松和肉脯一个月也只做两次,铺子开了还未足三月,能赚的钱其实大致都算得到。
她都有十两,徐大夫那边,钟嬷嬷虽不知底细,但见人是直接跟自家姑爷打交道,也知不凡了,只怕还更多。
这一下都花出多少了?
沈家夫妻对帮过他们的人倒是很舍得。
范妃娘也笑,心说这才哪到哪啊,造纸的方子都能舍得出去的人,在她看来,桑萝对她认可的人那是真没说的,这样的朋友也很值得深交。
当然,这样的人其实福气也大,生个孩子呀,怀相稍有不对,太医从京城过来了,寻常三四品京官官眷都未必有这体面。
“你也辛苦了,这是阿萝的心意,她给你的你就收着。”
而另一边,徐太医和曾刺史拜别后,提着两个礼篮登上回程的船时那嘴都快咧耳后去了。二十两银子在其次,这半个月吃得舒坦啊,吃得他都不舍得走,要不是差事已经了了,再拖说不过去,徐太医是真想再呆一呆的。
不过临走时沈家送的这两篮子吃食是送到他心坎里了,因而他眼下心情那是真的美,这样的秘差真的可以多来点的啊。
暗七看着这位住进沈家半个多月就胖了一圈的太医。
“……”
他再不说他的差事美了,没法儿比,这种能直接住进去,临走还能提两篮走的才叫美。
是谁羡慕了他不说。
第257章 贡品
九月正丰收,桑萝在这节骨眼上生孩子坐月子,且依着钟嬷嬷说的,要坐足两个月的月子对身体更好,对田事经营之事难免几分挂心。
好在沈烈和沈安都休假在家,除了曾刺史旬假时沈烈会被成安叫去刺史府半天,其他时候都不离家,春日里种的稻、麦和各种豆子从八月起到如今都陆续收上来后,后边要种些什么沈烈只需和桑萝商议几句,兄弟俩自能操持。
这一年大兴庄各家收获得最多的是各种豆子,那是真的多,山地都各尽其力尽可能的多用上,收成自然也好。
原料充足,桑萝就惦记起两样好东西来了。
粉丝和腐乳。
粉丝是一早就定了要教陈家做的,山药还没到收获的时候,但绿豆有了啊,不过陈家眼下兼顾农事和做豆腐已经够忙,桑萝就先搁了搁,先折腾起腐乳来了。
批量生产腐乳售卖,少不得老豆腐,方子准备自家先捏着,因而这老豆腐是自家做最好不过的。
当初托范妃娘帮忙买了一头骡子,是代陈家买,她们自己家里倒还没有,日常要磨面粉常是拎到陈家去磨,不过磨豆腐这活计沈烈那一身气力并不会觉得费劲,等沈烈中午回来,桑萝就把这事同他说了。
听说铺子里又要上新品了,沈烈还挺稀奇,做豆腐这种事对别人来说辛苦,对他来说还真称不上什么,应了下来,道:“家里这个石磨太小了,我去买个大石磨回来吧,你看看还要买什么,我带小安走几趟一并买回来。”
自是有不少东西要买的,重中之重是盐、酒、调料。
酒是不用想了,别说现代那种高纯度酒,就是这个时空原本的那种酒现在也难买到,粮食都是眼下才收成,之前人都没得吃,哪里还有酒卖?
好在腐乳没有高度数酒虽说会少些风味,存放时间也要短些,却也不是不能做的。
要做着方便的话,大的蒸屉和大铁锅其实也可以订做一个,不止是做豆腐乳,蒸炒其他东西也远比用陶釜陶甑方便得太多。
沈烈大致听她说了对铁锅和蒸屉的要求后,道:“铁锅我去定一个,那蒸屉我领着小安自己就能做了。”
又问桑萝:“包装呢?还是用罐子?”
桑萝点头:“这个不急,我还得算一下罐子大小画个图样。”
两个小的这时候还是省心的,吃了睡睡了吃,桑萝要在房里画点东西还是可以的。
沈烈和沈安吃过午饭就推了个架子车往城里去了,该买的就都买回来,铁锅要等几日,沈烈和沈安下午就没忙田里的事,而是改做桑萝要的蒸屉。
桑萝要画的那图样最后也不是她动的笔,因钟嬷嬷有交待,月子里不许费眼,由沈宁代笔了,其实也不多难,她们家开铺子后和制陶罐的师傅算是常合作的,就是标注一下罐子的大小,画个大概的样儿,再写几个字样。
大兴庄腐乳,腐乳分了青方、红方、白方,再细分又能做不知多少口味出来。
桑萝自己亲手做过的也只有最常见的裹辣椒粉的红方和白方,当年因身体的原因,做得最多的反倒是各种白方,甜辣、桂花、五香、芝麻、糟方,她也不折腾别的,第一批先做红方辣味的和白方五香的。
铁锅送到那天,沈烈和沈安趁夜就做了豆腐,压到天亮,水份够干了,后边算是细致活,由厨艺天赋最好的沈宁主做,兄弟俩帮着打打下手。
这东西是需要时间发酵的,沈家后院建的那成排的屋子就有了用场。
算着发酵的时间,桑萝自己还去过一趟后院,确定发酵成功才让沈宁开始下一步。
而到这时,陈家也终于忙得差不多了,桑萝让沈宁请了陈婆子和秦芳娘过来,开始教婆媳二人做绿豆粉丝。
她在月子里,只能口述,好在从前为了拍视频能赚点钱这东西她自己也亲自做过,还算熟悉。但在她而言熟悉的东西,陈婆子和秦芳娘婆媳俩听得发懵,反复问了六七回,确定都记清楚了,这才说回去做工具,先试做一点看看。
一步骤一问,因细节处把控不对,还是失败了两回,到第三回 直接改到了沈家二进院来关上门少量的做,桑萝全程看着,才算是成了。
当晚陈家和沈家就尝到了自家做出来的粉丝,激动得不行,家里为批量做这个开始做起了准备不提。
九月眨眼便过,沈烈几人都回了学里,州学里与沈烈要好的同窗知道沈烈刚得了一对龙凤胎儿女,纷纷道喜。
又说从歙州回到京城的徐太医,进宫头一桩事自然是销假,然后鸟悄儿的,就找了岑喜,寻了个时机给皇帝复旨去了。
徐太医挺庆幸,船上呆了半个月,在沈家养的那点肉又下去了,不然这给圣上瞧着可不太好。
他规规矩矩说了桑萝的情况,皇帝听说是对龙凤胎,还挺高兴,觉得这也算是沈家夫妻的福缘了。又问了几句歙州民生,这才挥挥手让人下去了。
看着徐太医行着礼退行几步才转身,两袖清风的走了,皇帝惆怅啊。
能给他捎点儿吃的,也就是自己带出来的暗卫了吧。
臣子还是不行啊。
那铺子,几时京城能有一家呢?
被皇帝惦记的大兴庄特产铺,十月初又添了新品,名叫腐乳,六十文一小罐,说是配粥吃味道极好。
桑萝这家铺子在歙州城已是做出了口碑来,从来只怕抢不到,还没有说难吃的,加之对消费群体的定位本就是城中富户,六十文的东西,在这铺子里真是极便宜的了,也是前边抢货抢出习惯来了,一个口味好几瓶先要下来准没错。
确实没错,南方人早上还是吃粥的多,这东西在第二天就端上了城中一些富人家的餐桌,然后……铺子里又热闹了起来。
因不知这是什么东西做的,生怕跟前边的面包蛋糕、肉松肉脯似的,说抢不着就抢不着,第二天回头客就来了,还是囤货式的买法,好在这个确实是再腌制些时日开罐会更好吃,只要不是买得特别多,也由得他们。
且因为这是大兴庄特产铺里相对便宜的东西,名声渐渐传出去后还添了不少中层消费的新客,生意那是真的好。
卖了几天,沈宁一盘账,兄妹三个再做起这东西当真是劲头十足,因东西是要直接放在蒸屉上发酵的,沈烈带着沈安蒸屉都多做了十多套。整个十月上旬每日里下学回来除了逗逗孩子几乎没歇过。也就是后院的屋子够多,不然哪晾得开这许多,直到桑萝说这东西不好久存,兄妹三个才算是悠着点儿了。
十月中旬,腐乳的热度还没下去,枣泥糕和粉丝又上了,歙州人已经清楚,在歙州,想吃点稀罕的,没事多逛逛大兴庄特产铺,便是歙州下方诸县,偶有人往歙州城来,也少不得要往大兴庄特产铺里转一圈。
大兴庄特产铺出了名,大兴庄也就出了名,且沈家和刺史府的往来,到底还是入了有心人的眼。
月中州学里,林老爷子,现今的州学博士唤了学里一个先生,与他私下里低声交待了几句。
那先生本是他聘进来的,与林家颇是亲厚,听了老爷子的话一怔:“大人,您这是?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林老爷子笑笑:“劳你先去帮着打听打听。”
那先生迟疑片刻,还是劝道:“大人不再想想?九月授衣假,学里大多学子那是实实在在放了一个月的假,只大兴庄五个,不,六个,连着王云峥,一个月假回来那是实实在在黑了一圈。”
言下之意,那是真种田的人家啊。
林老爷子捋捋胡须笑了起来:“老夫清楚,都有考量的,你且先帮我问一问去,只莫说是我使你打听的就成。”
他这般说了,那先生哪还会再说什么呀,而且细想想,别说,大兴庄五人加一个王云峥,课业上的进步也着实是快,有些东西瞧着甚至不是学里先生教的。
他反应过来,林老爷子怕是也发现了这点吧。
那现在种田又怕什么?总有出头的一日。
遂笑着应下,转头回了学里,下了课就唤了沈烈到一边说话。
沈烈晚间归家,两个孩子正醒着,他洗净了手逗了逗孩子,就与桑萝说起一桩事来。
“魏兄的亲事应是要有眉目了。”
这话引得桑萝看了过去,魏清和的婚事可是魏令贞好大一桩心事,无他,魏清和今年二十四岁了,再过个年关就二十五,怎能不着急?
偏偏几年战乱,适龄女子是真不那么好找,且头一年各家都开地,就是有适龄的姑娘也先留在家里帮忙了,很现实,要生存。而魏家这头,魏清和自己也不很上心,满心只钻在学业里,说是先立业再成家也无妨。
别说魏令贞急,周家和卢家也忙着给周三郎和卢三郎相看,偏这两个之前一头扎在山里,后边大兴庄里也是忙得团团转,最近得了闲,两家也是四处打听有没有适龄的小娘子。
因而一听沈烈说起魏清和的婚事,桑萝还挺好奇:“哪一家的?魏清和与你说起的吗?”
沈烈摇头,道:“学里的先生今日隐讳与我打听魏兄和他家里的情况,以及魏家对他婚事上有没有什么安排。”
“你们先生相中魏清和做女婿了?”
沈烈摆手:“不知,不过这位先生应该没有那么大的女儿,许是替别人打听的,那边属意的话没准过一阵儿你就能听着信了。”
至十月末,桑萝还真知道了,许文茵悄悄跟沈宁嘀咕出来的,敢说出来,那是因为媒人已经往林家走过两回了。
竟是林家。
魏家的这个动静,就好似是给大兴庄开了个场,十一月初,桑萝终于出了月子,周家和卢家也传了喜讯。
周三郎和卢三郎的亲事都有了着落,周家说的那一个,桑萝还特别熟悉,正是东哥儿的妹妹,她铺子里的女伙计馨娘。
而卢三郎嘛,说的是他二嫂冯柳娘的一个族妹。
大兴庄是喜气洋洋,都被这世道耽搁了年岁,日子也就都挑得近,或是年末,或是第二年年初。
这是庄子里的喜事,桑萝看得喜气洋洋时,范妃娘领着钟嬷嬷和两个女婢来了,一是算着桑萝出了月了,来看桑萝的,二是来看孩子,这第三桩嘛,帮她夫君带个话,公务。
各州县年末是要有贡物入京的,歙州城要送进京的贡物嘛,曾刺史选中大兴庄的几样特产了。
桑萝眼圆睁:!!!
“贡品?送进宫的?”
桑萝整个人都坐直了几分。
贡品啊!这东西只要往宫里一送,明年她家所有产品的包装都能再升级一回了!
范妃娘扑哧笑出声来,一边逗着摇床里正抓着她手指玩的阿窈,一边笑桑萝:“你是对你自己铺子里的东西没一点认知啊?要不是东西不经久存,我往太原送的年礼都想安排上,而且这才哪到哪,今年贡品的重头戏是什么你猜猜?”
见范妃娘满脸兴味看着她,桑萝纳闷:“和我有关?”
范妃娘就笑了起来,点头:“有,你还得出一回名。”
桑萝:“……”
她今年有什么壮举吗?
她看着范妃娘,又垂眸细想,犁,已经出名一回了,造纸术,这个不可能往外公布,那是什么?
念头才转到这里,桑萝眼皮一跳,意识到了什么,瞠目结舌看范妃娘:“你不会是说……”
范妃娘忍俊不禁,桑萝就知道她猜中了,她一把捂眼,哭笑不得。
“这个名可以不出的,真的。”
第258章 入京
这风头不出是不可能的了,站在曾子骞的立场上,战乱方歇、百废待兴,眼下的大齐养民安民为第一要务。
一样的喂法,能让生猪在半年内多长个八九十斤的肉,这样利民的好事,有曲辕犁让桑萝闻名各州在前,曾三郎巴不得把桑萝的名字在大齐再立起来一次。
这不只是他歙州的招牌,更是大齐的气象,本身有其政治意义在其中的。
桑萝虽未想得那么多,却也明白其中的好处,在古代无家世可倚仗,名声其实也是非常好的护身符。
想通这一关节,倒也配合,想到歙州百姓除了她家试验的那一头,最早劁的猪仔好似是八月生的,如今远没到出栏的时候,怕是衙门那边也不知口感上还有区别,便把这事说了。
范妃娘听了眼睛一亮:“还有这么一说?”
桑萝点头:“你忘了,六月里我自家杀过一头劁过的猪。”
范妃娘大喜,一直以来贵族不吃猪肉,多以羊肉为食,不喜的就是猪肉的那一股子骚味,劁过的猪竟是能把这股子骚味给去了。
“这个好,那这贡物就更有意思了,我回去得与三郎把这事说一说。”又说桑萝:“你倒是藏得住话。”
“当时也不知道,不是吃过才知晓的吗?后边也没有特意跑一趟,寻思下一批猪出栏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没想着这还能成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