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男主向我表白了—— by叶猗
叶猗  发于:2024年0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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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界挑翻了当年所有的仙尊,在妖界孤身重创三妖神,在魔界将五魔神变成了四魔神。
另外的几个位面,因为灵网错乱,空间交叠,千万年来孕育无数恶怪凶灵,或是在远古战争中已然废弃,裂隙遍布险象环生。
朝华仙尊将这九界悉数游历了一遍。
在短短数年间,各界强者纷纷溃败其剑下,而他百战百胜,未尝一败。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
他干这些事的时候已经是圣境高手,而绝大多数圣境高手,除非宗门亲族受到侵害,否则都是常年闭关的状态。
因为他们随时都可能飞升。
所以,圣境仙尊们一般不会整天出门砸场子,有一次两次就算是立威,立完了也就回家修炼了。
因为这缘故,苏蓁在幼年首次听到朝华仙尊的事迹时,第一反应不是他很厉害,而是他很奇怪。
她甚至觉得这人脑子不太好使。
她还感叹过,若非此人花了太多时间四处打架,说不定也不会拖那么久才破碎虚空。
……等等。
所以这人不是飞升了吗?
对了,上辈子没发生过这种事,是因为在这个时间里,朝华仙尊应该已经飞升两百年了。
苏蓁抬手扶额,只觉得脑子坏掉的人变成自己了。
她看了看周围的修士们,确定大家都还是记忆里熟悉的样子。
姜望面色冷淡地在前面领路,压着速度让后面的人不至于跟不上。
周子恒在和孙长老的弟子们吹牛。
“……我的曾祖父就见过朝华仙尊,还与他有些交情呢!”
周子恒一边说一边扬起下巴,摆出一副与荣有焉的模样,回头对上苏蓁的目光,又面露得意。
“师姐看我作甚?你们苏家也是浣花州名流,难道不认得他?”
“我们却是没那么大的面子。”
苏蓁冷笑一声,“师弟祖上既然与他相熟,便是有了仗腰子,以后有人欺负你,就让朝华仙尊替你教训那个人吧,哦,或许我可以把你打一顿,看看他会不会为你出头?”
孙长老的徒弟们忍俊不禁。
周子恒面色一沉,眼中射出几分怨毒之色。
他本来就是在胡吹,所谓有交情,也只是说过话罢了,朝华仙尊认识的人多了去了,九成不会记得有这么一位。
然而苏蓁偏偏不给他面子!
若是小师妹在这里,必然眼露崇拜夸奖几句,便是像大师兄那般不说什么也罢了,姓苏的却非要寒碜他!
苏蓁懒得理他,只挪到陈瑾旁边,“陈师姐,你知道我们是去见朝华仙尊吗?”
陈瑾笑盈盈地道:“当然,我们见面时没说,是我瞧你不知道,想给你个惊喜呢。”
苏蓁:“?”
倘若自己没有“朝华仙尊已经飞升两百年”这种认知,如今应该也是挺惊喜的。
“苏师妹不高兴吗?”
陈瑾讶然道:“你小时候来我们这里玩,还缠着我师尊,让她讲仙尊们的故事,我记得你很喜欢听朝华仙尊的经历?”
苏蓁:“……”
因为他整天和人打架啊!
孩子们多数都喜欢听些热热闹闹打打杀杀的故事吧!
而且,那些故事,通常也都以“此人早已飞升”为结尾。
虽说如今看大家的反应,显见没人觉得他飞升了。
“据说他在外游历数百年了,一直没有音信,之前还有人担心他是不是失踪了。”
“我怎么听说他是去了虚界,你们也知道,那地方的灵网混乱,时空规则也与旁的位面不同。”
“他是什么人,九界位面哪里没去过?”
他们只是这般议论着。
苏蓁不由再次想起《九界寻剑录》。
书里并没提过朝华仙尊这个人,但这也不奇怪。
一来她不曾全须全尾地读完每章,若是此人早早飞升,书中不会大篇幅描述,至多提上那么几句,她或许就没能看到。
二来,那话本的主角们是柳云遥和谢长风,旁人笔墨有限,既是他们的视角,那也是着重提及他们相关的人。
苏蓁的一些有名有姓的朋友熟人或是仇人,也有的就没在书里出现过。
——但是朝华仙尊为何没有飞升?
苏蓁着实不觉得是自己记错了。
她们说着话,一转眼已经到了目的地。
前方高峰层峦叠翠,崖壁穿云破雾,在渺渺烟云中,逐渐露出仙山的真容。
姜望挥了挥手,整个队伍很快变慢,然后他示意大家准备落地。
凌霄峰西侧山巅,宫室错落,楼阁林立,沿着山势而建。
正中轴线上,玉石台阶层层铺开,通向一座巍峨雄伟的重檐大殿,八面九层,飞甍反宇,门口有诸多修士值守,个个灵压内敛,器宇不凡。
周边则是一应配殿绵延开来,气氛庄严肃穆,后方的重重花木翠影间,房廡连属,碧湖浮烟,云雾漫生,曲折回廊里人影模糊。
他们相继在正殿前方的空地上落地。
首座的弟子们走在前面,一行人拾级而上,踏过玉石台阶,步入大殿之中。
在他们后面,栖霞峰的修士们也到了,人数更多些。
苏蓁看了一眼就回过头,此时她堪堪走入大殿正门,已看到里面聚集了少说六七百人。
凌霄峰修士本就更多,再加上烛日峰修士,就快要将殿堂塞满了。
在危云峰弟子们进来的瞬间,整座宫殿奇异地伸展开,悄无声息地,竟比先前加长加宽了一半。
于是空间又变得宽敞了。
大殿穹顶高远,梁椽层叠,黑玉内柱云纹繁复,上方高悬长明石灯,光线充足,四处皆亮堂至极。
纵然塞了数百号人,殿内却颇为安静。
所有人都站着,大多都屏声静气,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唯有大殿里面的高台上,坐了三个人。
三把厚重的玉石座椅,呈三角状摆放。
正中间坐着现任的天元宗宗主。
崇云仙尊一席天水碧的织锦罗衣,衣摆上缠绕着精致的曲水云纹,银丝绘成的桃花落在水浪之上。
她生得形夸骨佳,风姿清雅,举止谈吐很是斯文,此时正向着右边的人含笑颔首。
仪态不失宗主的气派,却也带着几分对前辈的敬意。
但若是仔细观瞧,她身上又有一种离世出尘之意,让她整个人都平添几分莫名的虚幻感。
左边坐着危云峰首座。
饶是已经熟得不能再熟,苏蓁仍是多看了他一眼。
玉尘仙尊坐姿笔挺,只是微微侧过头,几缕发丝垂落下来,划过那张清隽昳丽的面庞。
在长明灯照耀下,他的肤色越发显得冷白,身上又是一席象牙白的刻丝锦袍,整个人宛如冰雕雪塑一般。
唯有耳畔垂落的玉珠,光泽朦胧温润,在瓷白的脸颊上落了一抹暖色。
他似乎在认真倾听另外两人说话,并没有加入的意思,只偶尔点头。
倒也不奇怪。
他是三人中年纪最小、境界最低的——另外两个都是圣境,唯有他是准圣境。
平素和宗主说话也罢了,他们之间也算相熟,如今来的这位朝华仙尊,纵然当年见过面,恐怕也没多少交情。
苏蓁的视线停顿了一瞬,然后看向了右边那个人。
因为角度缘故,她只看到半个背影,正脸也瞧不见。
那人一肘压在扶手上,翘腿靠坐着,姿态颇为狂放,能看出肩膀很宽,腿很长,身量应该很高,以及穿着黑衣服。
他只是坐在那里,就有一股深如渊海、沛然莫测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
许多修士都只抬头看了两眼,就又收回了视线,显然长久盯着上面,都会让他们感觉不适。
三位仙尊说话声不曾外泄,必然是周围有隐形的结界隔绝。
苏蓁还没来得及多想,又有两个人走过去了。
天元宗内门总共四峰,凌霄峰和危云峰首座两位仙尊,都在上面坐着,另外的栖霞峰首座和烛日峰首座,此时也到场了。
这两人年纪不大,辈分也不算高,靠近后纷纷行了大礼,先是拜见师叔祖,接着就以仙尊相称。
态度极为恭敬。
这两位首座还没晋入准圣境,都是金仙境界,故此当不得仙尊名号,此时也更为拘谨。
栖霞峰弟子们已经入门,长老们的身影也迅速出现在殿内。
四峰内资质最好实力最强的修士们就悉数到齐了。
上面四峰首座说了几句,然后三位仙尊相继起身,那三把玉石座椅立刻消失。
崇云仙尊走到最前面。
满殿修士近千人,同时向她俯身行礼。
她微微一笑,声音清越,一字不落地传入每个听众耳中,“诸位,且来拜见朝华仙尊。”
大家再次行礼,近千人恭恭敬敬地垂首欠身,浩浩荡荡,场面极为壮观。
高台上的黑衣男人已经转过身来。
苏蓁恰好抬头看去,对上了那双深邃明亮、灿若星辰的眼眸。
苏蓁:“……”
苏蓁:“?”
那不就是昨天晚上那位捡破烂还被她威胁的兄弟吗?!
苏蓁已经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她睁大双目看向高台,甚至下意识直起了身。
周围的修士们皆弯腰俯首,唯有危云峰队伍前列,一身绿衣的少女抬起头,翦水双眸里溢满震惊。
大殿里静得针落可闻。
玉尘仙尊微微皱眉,显然不满徒弟这失礼的样子。
他看向旁边那位才回归宗门的师叔。
后者仿佛一点都不生气。
玉尘仙尊忽然有些迷惑。
他们方才说话时,朝华仙尊态度客气冷淡,纵然灵压全然内敛,只是一个眼神扫过,也锐意横生,宛如无形的剑气逼近而来。
但凡修为稍差一点,恐怕都要当场露怯。
这人对他们只维持了三分礼貌,考虑到他与他们二人并不熟,而且想想与之有关的种种传闻,这表现也并不令人意外。
只是——
此时此刻,朝华仙尊似乎还挺高兴的。
那张英俊得几乎邪异的面庞上,褪去了先前的冷峻之意,竟是浮现出了微笑。
一身黑衣的高大青年,就这么笑眯眯地,向下面的某个年轻修士招了招手。
玉尘仙尊:“……”
玉尘仙尊:“???”

哪怕殿堂里有上千人,她也能清晰地察觉到,对方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自己。
这是一种纯粹的精神上的感觉。
那人凝视着她,看着她的肉身躯壳,还有隐藏在内的元神。
因为没有任何敌意,所以也不会让人不适,只是有些奇怪。
苏蓁恍神片刻,四峰弟子已行礼完毕,大家纷纷直起身来。
高台上的男人淡定地放下了手,脸上的笑容却未收敛,还仍然盯着她。
宗主在上面发表讲话,大意是欢迎这位师叔回山,但具体说了什么,苏蓁都没兴趣听了。
作为首座的亲传弟子之一,苏蓁也站在危云峰修士队列最前端,没有任何人能挡住她。
那位刚刚回山的师叔祖,就一直目不转睛地往这边看着。
奇怪的是,周围的修士似乎都很平静,还都保持着原先的神情,有敬畏的,有好奇的,有满脸无所谓的。
……他们仿佛丝毫没注意到异常。
为什么?
难道他们没有看到?
苏蓁在精神异术和感官法术方面耗费了许多精力,这会子第一时间想到与之相关的种种可能性,顿时又觉得荒谬。
那人就为了盯着自己看,就给满殿的修士下了群体幻术?
虽然对他而言大约也不费什么功夫,可是为什么?
就因为他们昨夜见过一面?
而且,那个脑子不好的奇怪的“晚辈”,本来就很难和传说中的朝华仙尊联系到一处。
她小时候仿佛也觉得朝华仙尊脑子不好来着?
苏蓁有些混乱地想着。
再说,这家伙昨天为何会出现在危云峰?还真是找师父有事吗?
以他的身份,应该可以直接把人喊到凌霄峰,而非是自己找过去吧?
会不会并非同一个人,只是长得很像?
比如昨夜自己见到的是他的儿子或者兄弟?
——否则哪位仙尊会去捡破烂啊!
好吧,虽然她只是摔碎了盆,那株萃玉晶草还好好的,或许称不上破烂,但是他不会真的稀罕那一株灵植吧?
别说一位仙尊应有的财力了,只说以他的本事,挥挥手就能将整座悬铃山移走,山上的灵草要多少有多少。
苏蓁这么想着,禁不住再次抬头。
高台上的黑衣青年已经侧过脸去,保持着目视大殿正中方向的姿态
这人依然是一身暗色,只是打扮比昨夜更加正式。
他戴着鹊尾高冠,一席玄黑的暗纹华服,玉带广袖,剪裁合贴,衬得身姿越发英武。
笑容隐去之后,那张英俊无俦的脸,已然变得冷肃,眉梢眼角都沉淀着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这种状态也只维持了一瞬间。
下一刻,他又扭头了,眼中浮现出鲜明的笑意。
毫无掩饰。
他看上去也并不介意这种情绪流露。
苏蓁悄然观察四周。
旁边的一众同门皆面色依旧,以她对这些人的了解,若是他们见到这一幕,绝不可能个个都毫无反应。
当然,如今这样倒是挺好,她本来也不乐意在这种时候备受瞩目。
尤其是她自己还一头雾水。
苏蓁有些迷惑地看向上方。
即使是父子兄弟,也不太可能生得一模一样,若是双生子,宗门里多少也会有些传闻,再说——
他看向自己的时候,那模样神情,和昨夜也别无二致。
苏蓁都无法描述那是怎样一种状态。
他们都是彼此初见,但他看向她的视线里有一种奇特的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感。
她还想再琢磨其中的蹊跷之处,却忽然感应到另一道视线。
高台之上,伫立在宗主身后的白衣男人,此时也微微偏过头,眼神平静地注视着她。
苏蓁眨了眨眼,不闪不避地对上他的目光。
玉尘仙尊伫立在高台上,长明灯的光雾落在他眼中,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望着她,宛如碎雪映着月辉,冷然无垢。
苏蓁莫名有些恍惚。
她年少时就离开家族来到东域,原是受了伤,来天元宗求药,最终却留下拜师修行,一待就是数百年。
期间也有回家,或是外出修行,然而在早年的大部分时间,也是都留在宗门里的。
她年轻时被师父指点修行,教导剑诀法术,时常与他长久相对。
柳云遥来时,苏蓁修行已有所成,不再需要频繁请教师父。
最初她依然喜欢去找他,后来发生了各种事,她也懒得去了,要么自己闭关,要么出门历练。
后面的几百年里,她认识了许多人,却仍没有哪一个人,与她独处的时间比他更久。
在她死前那段时间,玉尘仙尊从魔界归来受了重伤,一直闭关修养,苏蓁也没见到他。
算起来,他们也有几年不曾见面了。
如今四目相对,让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而且仔细一想,竟也确实如此。
苏蓁也觉得熟悉又陌生。
一方面她恨不得给他一拳,因为这人居然蠢到相信她会去屠城,另一方面,她也想给自己一拳。
她为何要在乎呢。
换成姜望周子恒等人,凭他们如何作想,她又何尝会放在心上。
紧接着,苏蓁忽然想起,在那本书章节下方的诸多评语里,也不乏对她的谩骂讽刺。
诸如——
“这姓苏的一看就喜欢玉尘仙尊,后面肯定处处为难我们遥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线,赶紧去死吧!”
“那把剑原来就是玉尘的,原主人想要回去,她哪来那么大的脸占着啊!”
“有没有可能那是她打比赛赢来的?”
“有没有可能那是玉尘捐赠给门派的?所以才能被当做奖品?那把剑原先不就是他的?”
“搞笑,你也说了是捐赠,你捐给灾区的东西是不是还能随时要回来?”
“姓苏的就是不要脸,人家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她还自作多情,觉得自己很特殊呢!”
那些评语都是一闪而过的画面,其中有些词颇为陌生,倒也能大致猜出是什么意思。
苏蓁其实从未觉得自己特殊。
在柳云遥出现之前,师尊对每个徒弟皆是教得尽心尽力。
对苏蓁也好,对姜望也好,对前面那两位陨落的师姐和师兄也好,都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也为他们铸造或是挑选法宝,从未厚此薄彼。
苏蓁知道自己的天赋比师兄更好,即使周围的同门皆是天才,但她确实更胜一筹。
然而师尊也没对她另眼相看,他对她是好的,和对其他的徒弟们一样好。
一直如此。
至于其他的,苏蓁都很难说她究竟对他抱有什么感情,或是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或许什么都有一点。
苏蓁垂下视线,不再看向高台。
她怕自己失态冲上去揍人。
主要是打不过。
真打得过那也无所谓了。
宗主的讲话彻底结束,满殿修士井然有序地离开。
危云峰弟子们也相继动身,待到出了明心殿,人们才议论起来,几乎都在说朝华仙尊。
“……饶是如此,生得那般俊美的修士,也很是罕见呢。”
有人感慨道,“只是看着有些吓人。”
“有些吓人?”
旁边的修士重复道,“有些?他看上去比我师父还凶呢,我师父先前将小师弟吓哭了好几回,半夜都做噩梦大叫。”
“……我听说他原先在宗门里修行时脾气就不好,常常与人争执,动辄出手伤人。”
“啊?我怎么听闻他平素鲜少露面,旁人只知道景阳仙尊有个小徒弟,都没几个人见过他,何来常常吵架伤人一说?”
“你们真是的,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传闻如何做数,这些话听听就罢了。”
“不过他没收徒弟却是真的,今次回山,想必是要寻传人了吧?”
周围霎时一静。
这回能来明心殿的人,都是首座长老们的亲传弟子,除非有重大变故,否则基本不可能再改换门庭的。
“也不知道谁能这么好运……”
“呃,真是好运么?”
“且不说他脾气如何,就算是个活阎王,只他那一身神通,但凡徒弟能学到一成,也不亏了。”
“这倒也是,只要有命活下来。”
“那应该也不至于……”
他们低声讨论着,也不敢说得太过,毕竟朝华仙尊就在明心殿里,若是他想知道外面的人讲了什么,那也易如反掌。
只是,许多人也觉得他不会无聊到听小辈们的闲话。
危云峰弟子们一直叽叽喳喳,等到走下殿前的台阶,周子恒才嘟囔了一句:“小师妹呢?师尊没将她带过来么?”
旁边几个修士皆是长老的徒弟,闻言也关心地问道:“难道柳师妹又病了?”
姜望沉默不语,眉宇间却隐隐闪过一抹忧色。
苏蓁原本在想昨夜的事,闻言不禁觉得好笑。
什么亲自带她过来,只是那么一说罢了。
玉尘仙尊知道小徒弟是个混血魔族,他和萧郁又不熟,不清楚萧郁对魔族的态度,哪里敢随便将柳云遥带来。
他为了给柳云遥隐藏身份,在她身上施了多重秘咒,勉强压住了魔血气息。
准圣境之下,想要辨认柳云遥的血统,那多少得和魔族沾点边,要么是同类,要么也是以魔修,他们能通过特殊手段汲取与魔族同源的力量。
譬如上辈子的自己。
这种人在宗门里就几乎遇不到了。
即使如此,只要修为低于玉尘仙尊,那想要破开那些秘咒,直接让柳云遥暴露身份,都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然而——
对于朝华仙尊那样的圣境高手而言,准圣境的法术本来就骗不过他,更何况他早年在魔界厮杀,对魔族肯定也不陌生,必然能一眼看穿柳云遥的身份。
万一他很厌恶魔族,见到柳云遥,可能就直接将她杀了。
玉尘仙尊根本拦不住他,自然不敢冒险。
而且对于一位仙尊来说,若是见到一个混血魔族,杀与不杀,就是全凭心意了。
即使杀了,外人也不会觉得有错。
苏蓁有些讽刺地想着,就像自己的魔修身份暴露,许多人就觉得她已经该死了,无论那城是不是她屠的。
“四师妹。”
姜望忽然淡淡开口道,“师尊让我们回危云峰见他。”
周子恒撇了撇嘴,显然没受到召唤。
苏蓁无所谓地点头,与周围修士们告别,跟着大师兄一起飞了回去。
首座的院落被层层结界庇护,可谓是整个危云峰最安全之处。
当然,这也是除了自己居所之外,苏蓁最熟悉的地方。
庭院里竹木翠绿,奇石森列,花圃艳丽如织锦,其中不乏各色珍稀灵植,皆在法阵的蕴护下四时常青。
苏蓁心情复杂地收回视线。
这些灵植有的娇贵有的泼辣,虽不需要天天伺候,但也得定期来维持法阵、观察生长状况判断给水土里增减灵力等等。
自打她筑基之后,这些事务一向就是她负责的。
苏蓁加快脚步,穿过垂柳重重的幽径,走入了布置古雅的正厅。
一身象牙白锦袍的青年坐在上首。
旁边站着一位模样很年轻的修士。
她生得娇俏明丽,肤色白皙,眉眼灵动,顾盼间神采飞扬,显得很有活力。
这人穿了一身湘妃色的长裙,面料是寸缕寸金的霞花锦,那纱状裙摆层叠铺开,繁复云纹绣绘其上,流溢着细碎的银色光丝。
苏蓁一眼就能瞧出来,这是一件颇为昂贵的法衣。
寻常元婴境修士的剑诀法术,都未必能轻易将其毁掉。
苏蓁落后几步,看着姜望先走入大厅行礼。
她这才进去,忍着心中的不耐烦,敷衍地俯身行礼,“师尊。”
粉衣少女转过身,脸上露出笑容,躬身一礼,欢快地问好道:“四师姐,大师兄。”
苏蓁神情如常,“小师妹。”
她看似不经意地望向大厅正中的男人。
玉尘仙尊常穿白衣,也算是寡言少语的类型,如今与姜望一坐一站,看似有些相仿。
但他们的性格其实大相径庭。
姜望严肃刻板,不近人情,专志剑道——至少在柳云遥出现之前是这样。
玉尘仙尊却并非如此。
他那清丽如画的面容上,总是笼罩着挥之不去的忧丝愁绪,身上也散发着一种冷淡疏离之意。
那双清冷明澈、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似乎蕴藏了许多秘密,许多永远不会向外人讲述的故事。
苏蓁与他对视了一眼,想到书里那些描述,心里涌起的情绪很快散去。
“师尊唤我过来?”
苏蓁询问道:“怎么了?”
玉尘仙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比起在明心殿里的模样,他如今的姿态放松了些,却也依然挺直着腰背,称得上是正襟危坐。
他的神情很平静,宛如毫无波澜的水面,唯有那双漆黑清冷的眸子里,隐隐泛起一丝涟漪。
只是很快又消隐无踪。
苏蓁忽然意识到,或许是因为前一刻他在注视柳云遥,眼神才会有那样的波动,只是在看向自己时,又归于寂静。
反正这也是她早就知道的事。
“蓁儿。”
玉尘仙尊倏然开口。
苏蓁微微一愣。
她忽然想起许多许多年以后。
他们在很多次争吵时甩下决绝的话语,他冷冰冰地喊她苏仙君,而她挂着一脸假笑唤他仙尊。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了,如今她心中更多的好像只有厌烦,除了想离远点之外,那些不甘和怨念都少了许多,或许很快会彻底消散。
“……师尊有何吩咐?”
她甩去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猜测他可能想问朝华仙尊的事,毕竟不久前在明心殿里,他们俩还在那眉来眼去。
那算是眉来眼去吗?
她也只看了他两眼,倒是那家伙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挥手的。
苏蓁不确定玉尘仙尊看到了多少,就算知道了一切,要责问昨夜她的失礼之处,她觉得那也并非自己的错。
问就是错判了灵压,这也无可厚非。
别说那是圣境的仙尊,以她现在的修为,就是随便来个上七境高手,都可以对她隐藏灵压。
而且即使不用刻意隐藏,下七境修士可能也无法察觉他们的真正境界。
玉尘仙尊轻声道:“夜里你来了一趟?”
苏蓁略有些意外,“是。”
他既然这么问了,显然昨晚已经感应到她,也没必要否认。
玉尘仙尊又瞧了她一眼,大概是头回见她这般惜字如金。
苏蓁本以为他要问自己有什么事。
却听他淡淡问道:“你身上有妖氛残秽,先前去了妖界?”
苏蓁点点头,“对。”
按照宗门的规矩,下七境修士若是前往其他位面,是该向师父或者首座报备的,所以他过问此事也是寻常。
苏蓁窥着他的表情,确定他只知道昨夜自己来了,并不清楚朝华仙尊也在那里。
考虑到他们俩的修为差距,后者若是不想让他知道,那玉尘仙尊肯定也感觉不到那位师叔的存在。
“为什么?”
“我晋境后手痒。”
苏蓁随口道:“找人打架去了。还有问题么?”
姜望微微皱眉,似乎不满意她这种随意的口吻,已经准备出口训斥。
苏蓁只在心中冷笑,她知道玉尘仙尊的性子,是个不拘泥礼数、且不太在意面子的,否则也不会公然向徒弟讨要法宝。
前世他们吵翻了天,除了骂脏字之外,什么难听话都说过看,也不曾真的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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