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男人对她说:“闹够了就跟我回去。”
乌丸春苏鼻尖发酸,她忍着某种情绪,尽量用平静的口吻问他:“回去哪里?继续被你关着吗?”
降谷零不理会她的质问,大步迈向她,一副要把她抓走的样子。
下一秒,乌丸春苏举起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
降谷零只是很短暂地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又恢复如常。
男人微蹙的眉峰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似乎没有将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放在眼里。
他对她说:“春苏,你不会用手/枪。”
乌丸春苏的能力他再清楚不过,这怎么能威胁得到他。
看到男人继续往自己方向大步走来的样子,乌丸春苏握着手/枪的手开始微微发抖,枪口再也对不准任何东西。
真是要命,她好像永远都会被这个男人精准拿捏住。
他太了解她了,清楚地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格,拥有什么样的能力,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也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心动,什么时候想要告白。
甚至,他清楚地知道她有多喜欢他,有多离不开他。
总是将所有的事情提前处理得很完美,让她生活在一个真空世界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但这不是乌丸春苏想要的,或者说,不是现在的她想要的。
她不想被当成只能生活在保温箱里的幼崽。
乌丸春苏决定自己踹开保温箱的门。
她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眼中是平静而决绝的色彩。
乌丸春苏:“透君,不要再过来了。”
这一刻,她看到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震惊。
降谷零显然没有预料到她还有这样的操作,不得不停下脚步。
“春苏,你不会用枪,”他放慢了语速,表情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强势,很认真地对她说,“快拿下来,可能会走火。”
“为什么我一定要听你的话?”乌丸春苏往后退了一步,但目光却没有从他的脸上移开,很认真地对他说,“透君,我不是哈罗。”
安室哈罗,是降谷零捡到的一只白色小狗。
这句话听起来没头没尾,让降谷零觉得很奇怪。
他果然不明白。
乌丸春苏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失落。
警车专属的笛声响起,看来是警方来人处理车祸现场了。
听到这个声音,降谷零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是公安零组派去黑衣组织的卧底,当然不能被警厅体系里其他部门的同事看到。
但他又没办法把乌丸春苏扔在这里不管,一时之间陷入僵持的局面。
“透君,这座高架桥,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吧。”
乌丸春苏开口,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
他们第一次见面,安室透从绑匪手中将她救下,可以说,她现在的命是安室透给的。
女孩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淡然,这让降谷零感觉很不对劲。
“这条命,现在还给你。”
说完,乌丸春苏扔下枪,迎着明艳的火光跳了下去。
油箱爆炸的声音还在持续,火舌将她的背影吞噬。
他距离她太远了,就算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断桥边缘,也根本看不到她的踪影。
降谷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感。
这种失控感,比诸伏景光躺在医院中生死未卜时,还要强烈一百倍。
他的呼吸仿佛停滞,本应呼出的二氧化碳在发紧的喉咙中倒涌。
这一刻,降谷零突然回想起贝尔摩德对他说过的话:
——“当你发现她的一切都脱离你的掌控,巨大的无力感让你的血液好像凝固,突如其来的恐惧感让你的心跳加速。”
——“这才是你真正爱上她的瞬间。”
公安零组最近的工作氛围极其低气压。
不明所以的远山和安藤等基层警官,日常蹲在零组办公室的角落瑟瑟发抖;稍微知道一些内情的风见裕也,尽量夹着尾巴低调工作,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种情况下,除了诸伏景光,再没有第二个人敢主动直面降谷零。
诸伏景光带着基层公安送上来的报告文件,推开了降谷零办公室的门。
稀疏的晨光映在男人的侧脸,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小麦色的皮肤也在阳光的晕染下,少了一丝低气压的阴霾。
但眼睛下那对浓重的黑眼圈,昭示着对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诸伏景光心下了然,自家竹马现在的心情依然很差,而且是史无前例的差。
“又通宵了?”
诸伏景光走到办公桌前,将文件递到他面前。
他有些心疼地劝道:“零,早点休息,你总这样也不是办法。”
降谷零没理会对方的劝说,只是垂眸看了看他带来的报告文件。
他放下手边的工作,一行一行地看了起来。
不算薄的文件被他很快逐页翻过,然后他问:“只是这样?”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零,我相信大家都在很认真地找了,但当时的爆/炸那么严重,可能她……”
可能并没有落入水中,而是直接被爆/炸吞噬。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答案了,但他不愿意相信。
降谷零的脸色沉了沉,灰蓝色的眼睛里翻滚着浓郁的戾气。
他盯着诸伏景光,一字一顿道:“继续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诸伏景光无奈,只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降谷零关上计算机,拎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对他说:“公安这边就拜托你了,里长官那里也要你替我去汇报。”
诸伏景光:“这个倒没问题,公安这边放心交给我吧。发生了什么很急的事吗?”
降谷零穿好外套,对他说:“组织那边最近有了新的任务,这几天我都不会露面了。”
诸伏景光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想要再劝劝他,但心里却明白,这种事,别人怎么劝都是没有意义的。
降谷零离开了公安大厦,换了身便装,恢复成安室透的模样。
他走到地下车库,启动白色的马自达去接贝尔摩德。
在贝尔摩德楼下等待时,他想了很多关于乌丸春苏的事。
半年前,乌丸春苏曾经主动约他去夏威夷旅行。
但不知为什么,明明酒店和机票都订好,乌丸春苏又改变了计划。最终,两个人去了意大利的佛罗伦萨看画展。
乌丸春苏给出的理由是——她不会游泳。
“我都快二十岁了,还要套着游泳圈,感觉好难为情。”乌丸春苏这样对他解释着。
对降谷零来说,重点是陪她,去哪里玩都没有区别。
所以,他也没有多想,更没有多问,只是按照她的想法重新订了机票和酒店。
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乌丸春苏是一个很格格不入的存在。
她不会杀人,不会用枪,不会用刀,不会开车,不会游泳,不会做饭又很挑食,长得漂亮却毫无防人之心,没学过任何格斗技巧,甚至拎不动重量超过十斤的行李箱。
她是朗姆眼中“麻烦的上司”,被Gin称为美丽废物。
明明最开始只是觉得她很容易接近,又方便获得朗姆和贝尔摩德的情报,但现在却……
降谷零这样想着,忍不住用力捏了捏方向盘。
“喂,波本!”
贝尔摩德不知什么时候上了车。
她的表情有些微妙,问道:“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降谷零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有着金色长卷发的女人,一如既往地和她打招呼:“哦,来了,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将他打量了一番,然后说:“哦什么哦啊,我早就上车了,你没注意到?话说,你的脸色好差啊,没睡好?”
降谷零摇头,没再说什么。
贝尔摩德:“我们今天要去乌丸科研所,和组织有关或间接有关的东西都要销毁。还有啊,那位大人说,小春苏知道组织太多事情了,无论她被哪一方势力抓获,我们都要负责把她灭口。但是——”
女人仔细打量着他的表情,似乎想从那里面找到一些破绽。
她继续说:“我听说,公安那边已经捞了好几天了,都一无所获,小春苏大概率是死在那场爆/炸中了。”
“你就这么确定,她已经死了?”降谷零皱着眉反问。
贝尔摩德点燃一根薄荷烟,幽幽地说:“我不确定,但我也懒得再去调查这件事,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就自己去查吧。”
她本来就没打算杀乌丸春苏,也一向懒得将精力用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更何况,如果乌丸春苏还活着,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一定会主动联系她。
关于两个人之间的情谊,贝尔摩德还是很有自信的。
不像某人……
贝尔摩德饶有趣味地看了看波本,总觉得这男人现在看着有些不太正常。
“贝尔摩德,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
降谷零沉默了很久,再一次开口,居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明明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乌丸春苏,现在却开始向别人询问关于女孩的事情。
贝尔摩德忍不住笑了。
她那可爱的徒弟,明明从来没谈过恋爱,也不会勾搭男人,但是却妄想挑战波本这种高难度的爱情副本。
要知道,波本这种男人,就连她本人都觉得搞不定。
贝尔摩德吐了个烟圈,想了想,然后说:“漂亮而柔软,你是这样感觉的吧?就像一株匍匐在巨树枝旁的菟丝花。她需要别人为她遮风挡雨,凭借着依附关系获取养分。”
菟丝花,很贴切的形容词。
乌丸春苏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无法单独生存,一直依赖着波本的保护。
但是,这些都是大众对于菟丝花的刻板印象。
实际上,在生物学的视角下,菟丝花的茎看似柔软细嫩,却可以插入寄主植株的茎干吸取营养。只要被菟丝花攀附缠绕上,寄主植株几乎都摆脱不掉被吸干营养、掏空绞杀的命运。因此,菟丝花又被称为——
“魔王的丝线。”
贝尔摩德说出了自己内心所想。
“这也是生物学家用来形容菟丝花的词语,我觉得很适合她呢。”
这一次,波本没有像往常那样,用游刃有余的笑容和语气,来和她交谈。
他的表情变得极为深沉,眉峰微蹙,灰蓝色的眼睛里好像翻涌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贝尔摩德望着他盘旋着低气压的英俊面孔,忍不住出言调侃:“真是罕见,我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在你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降谷零不悦地抬起眼皮,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什么意思?”
贝尔摩德不由得眼前一亮。
她真的很难想象,波本这样的男人,竟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波本,欢迎来到——名为爱情的地狱。”
女人的声音性感而温柔,就像危险的海妖在招手。
“这种心脏和思想都不受控制的感觉,很奇妙吧?”
贝尔摩德靠在副驾位,突然笑出了声。
那笑声格外张狂,有一种不顾别人死活的感觉。
她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细细的薄荷烟,车厢内烟雾缭绕,如同修罗地狱中弥漫的淡淡硝烟。
降谷零被她的笑声吵得头疼,忍不住侧眸瞪了她一眼,却不料贝尔摩德毫不在意,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很好笑吗?”
男人嗓音低哑,听起来有一种想要杀人的不愉快。
贝尔摩德停住笑声,按灭了薄荷烟。
她认真地对他说:“放在你身上就很好笑,真的。”
“波本,你完了。”
看透一切的千面魔女,毫不留情地宣告着男人的未来。
“从现在开始,无论她是死是活,你永远都是她的狗。”
贝尔摩德在组织里,向来是摸鱼的类型。
她既然对这份工作毫不在意,索性在搭便车路过银座时,干脆下车逛商场去了。顺便把去研究所销毁证物的任务,全都推给了搭档波本。
降谷零早已习惯她这副任性妄为的姿态,更何况他现在看到贝尔摩德的脸,就会想起对方曾经说过的话,难免觉得糟心。
当然,她现在说的话更让人糟心。
她走了,他也算眼不见心不烦;或者说,尽量少烦点。
降谷零独自驱车前往乌丸春苏的研究所。
科研小组的领头人下落不明,整个研究所自然群鸟兽散。
一层的实验室和二层的办公区都是空无一人的状态,所有的器材和数据,全部被转移至东都大学生物基因工程项目的科研工作室。
手机铃声响起,在空荡荡的办公室中,甚至产生了回音。
降谷零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名字,是诸伏景光。
他接起了电话。
诸伏景光略显焦急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零,搜救队找到了一样东西。”
“是她的东西?”降谷零问他。
诸伏景光:“我不太确定,其他人也和乌丸不太熟悉,她的随身物品……需要你确认一下,照片发到你的手机上了,你看一下。”
降谷零点开图片,就看到一个款式复古的胸针,就算被海水浸泡过,但那上面做工精致的珐琅雕花并未掉色,一看就是极其珍贵的宝物。
这胸针正是乌丸春苏从不离身的东西,她的妈妈留给她的遗物。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乌丸春苏就是因为这件价值连城的古董太过惹眼,才被人谋财绑架。
降谷零说:“是她的东西。”
心底某个小小的火种,顷刻之间被一盆冰水浇灭。
“景,先不要上报,”降谷零知道这件事不合乎规矩,于是又问他,“方便吗?”
诸伏景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总感觉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
最终,他只能将一切和盘托出:“东西我帮你收着,但是,零,我们最好祈祷她真的不在了。”
“她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这很恐怖。”
诸伏景光越想越觉得担忧,继续说道:“尤其是你,如果她还活着,你的卧底工作怎么办?”
换句话说,乌丸春苏如果还活着,她完全有能力利用自己知道的情报,给日本公安造成很大的麻烦。
诸伏景光表情沉重,认真地提醒着他:“零,只要她和贝尔摩德多说一句话,你的处境会是什么样?”
降谷零沉默着,没有肯定他的说法,但也没有反对。
闻言,诸伏景光叹了口气。
他有些无奈地说:“算了,这件事不提了,你先好好休息。”
说完,诸伏景光挂断电话,去处理搜救工作的收尾事宜了。
降谷零盯着挂断电话的手机屏幕,直至黑屏。
他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走上第三层,降谷零按下指纹,进入了乌丸春苏的卧室。
马卡龙色的装修,看着就知道房间的主人一定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床单和地毯都是奶油一样低饱和度又柔软的配色。
男人走进和卧室连接的书房套间,书架上摆放着数不清的生物领域的学术期刊和不同语种的文献,以及全英文的着作,书籍封面上大多画着显微镜下才能看到的生物细胞或线粒体。
书柜里还陈列着许多奖杯和奖章,代表着她多次在生物领域取得了重大成绩和突破。
这一晚,降谷零依旧彻夜未眠。
他将乌丸春苏的住所翻了个底朝天,几乎所有的角落都没有放过。
因为,他总觉得,有些隐藏在角落里的东西,会给他带来某种不切实际的希望。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的颜色,熹微的晨光透过薄纱质地的床帘照进卧室,降谷零才发觉,不知不觉间,一晚上的时间已经悄然流逝。
万幸的是,随着时光的流逝,他找到了新的希望。
抽屉最底层,有一个很不起眼的木质盒子,降谷零打开后,就看到一座只有拳头大小的水晶奖杯。
杯座上刻着全英文的抬头,看起来是乌丸春苏学生时代的遗物。
加利福尼亚州青少年组自由泳大赛冠军
获奖人:Harusu Karasuma
精通多门外语的公安头子,盯着那串日文罗马音,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那双沉浸在夜色中的灰蓝色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就像天边初生的晨光那般。
他将那座水晶奖杯放回盒子里,又将盒子放回原位,关上柜门,一切都像最开始那样,好像从来没有人动过。
另一边,东京都某间高级美容会所内,乌丸春苏缓缓睁开了眼睛。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镜子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理发师恭恭敬敬地对她说:“藤原小姐,已经剪完了。”
齐肩的黑色中短发和空气刘海,发尾被直发器拉得很直,
一旁围观许久的藤原千夏冲过来抱住她,边蹭边说:“我们家小春真的超~可爱!”
乌丸春苏,或者说,是藤原春苏。
她明明剪了这样酷酷的发型,但那张带着婴儿肥的巴掌小脸还是会显得很可爱。
再加上水汪汪的圆眼睛,完全没有摇滚风的重金属辣妹感,反倒有些像橱柜里可爱的洋娃娃,被刻意剪短头发装酷。
“千夏姐姐,我有点喘不过气了……”
藤原春苏挣扎着,她努力把自己的脸从藤原千夏的胸口掰开。
“千夏小姐,您快把她憋死了。”
一旁的赤井秀一友情提醒着。
藤原千夏放开自家妹妹,又朝理发师摆了摆手,对方也很有眼力见地离开了房间。
“好了,说说你接下来的计划吧,小春。”
藤原千夏回到自己的座位,高跟鞋一翘,带着滚轮的皮质小椅子稍微转了一个小小的角度。
藤原春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了实情:“妈妈留给我的胸针找不到了。”
赤井秀一猜测道:“日本公安在那片捞了好几天,但是却突然停手了,很大概率是找到了那枚胸针,把它当做乌丸小姐的遗物,所以才停止了打捞工作。”
藤原千夏的眉心抽了抽。
她看了一眼顶着一张粉毛眯眯眼假皮的赤井秀一,又看了一眼可可爱爱的妹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春,你讲实话,”她盯着藤原春苏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还想去勾搭降谷零。”
藤原春苏:……
她很无奈,但她不敢说些什么多余的话。
藤原千夏突然抬高了音量:“你还不走啊?美国德国新西兰,哪里不能做研究?非要留在日本干什么啊!”
赤井秀一帮她解围道:“就算没有胸针的事,她也没办法离开,毕竟……藤原春苏的指纹和乌丸春苏是一样的,无论是小孩还是成年人,指纹都不会改变。”
过海关时,难免会被发现。
就算是吃了改良版的APTX4869也没有任何用处,这种情况根本无法离开日本。
“也可以尝试其他方法,但可能会影响藤原伯父的仕途。”赤井秀一又补充了一句。
偷/渡。
这件事的风险太大,藤原家的门第不允许有这样的意外出现。
藤原千夏有点崩溃:“乌丸的身份还没有出死亡证明吗?日本公安那边没病吧?!捞了快半个月了!”
如果一直不出死亡证明,乌丸春苏的指纹记录永远都不会消失。
赤井秀一推了推眼镜,对她说:“是这样,他对春苏小姐的执念,可能比我们想象中更深一些。这还多亏了……”
墨绿色的眼睛露出一道缝隙,盯着藤原春苏,一字一顿道:“多亏了春苏小姐临走前的精彩表演。”
“黑麦,你这看戏的表情太明显了吧。”
藤原春苏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顶着猫皮的赤井秀一重新变回了眯眯眼,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只不过,他说出来的话,杀伤力却极为强劲。
“真是期待,你们再见面时,他会是什么表情。”
“不行,我不同意,”藤原千夏严肃地重申着,“我绝对绝对不同意!”
哪有刚从狼窝地跑出来,又颠颠跑回狼窝的道理?
藤原千夏不理解。
在她的眼里,妹妹现在的做法无非就是低头,把白/嫩/嫩的脖子放在狼的眼皮子底下,顺便用敬语软绵绵地说一句“请把我叼走吧”。
“总不能一直这样僵持着,”藤原春苏认真地说,“在和透君说通之前,没办法吃那个药,万一真的有雪莉说的那种后遗症,就惨了。”
APTX4869的改良版,是根据藤原春苏的基因特性来做了专属调整,吃下后不会致命,一定会返老还童,但记忆大概率会消失。
也就是说,改良版的药物是真正的返老还童,不是幼年的身体和大人的头脑,而是身体和头脑统统退化到幼年时期。
至于那些记忆,理论上来说会随着身体的成长而逐渐恢复,但到底会不会真的恢复,目前也没有临床实验数据,所以一切都是未知。
这也是藤原春苏犹豫了很久,最终都没有选择吃下这枚药丸的原因。
藤原千夏抱着胳膊,皱着眉问:“那你想怎么样?”
“我没想好,”藤原春苏老老实实地说,“我也不知道。”
有些事是蓄谋已久,有些事是临时起意。
但她真的没想好该怎么去面对降谷零,也没想好该如何处理这份感情。
喜欢是真的喜欢,不知道也是真的不知道。
“不如,换个身份?”赤井秀一试探性地建议着。
感情的事,说白了就是拉扯。
在单相思的情况下被单方面地拉扯,在双向奔赴的情况下双方面地拉扯。
你追我赶,迂回战术,不亦乐乎。
对此,感情经历丰富的FBI探员极有发言权。
藤原春苏对赤井秀一的建议很感兴趣,于是问他:“怎么换?”
赤井秀一:“换个身份接近他,引起他的兴趣,让他主动来调查你的下落,你不是贝尔摩德的徒弟么?应该会易容术之类的吧?”
办法听起来不错,但可行性上似乎有些难度。
赤井秀一见她面露难色,于是问道:“所以,你不会吗?”
“会是会……”藤原春苏歪了歪头,有些不好意思,随后小声说,“但是只会一点点。”
一点点。
指,那是会给贝尔摩德丢人的水平。
所以,她一般只说,贝尔摩德是她的英语家教。
藤原春苏是贝尔摩德唯一的徒弟。
贝尔摩德教给她很多东西,除了英文,她都学得不精。
贝尔摩德教她化妆,但她基本只会化很淡的妆,超过四种颜色的眼影盘在她这全是摆设;
贝尔摩德教她易容和变声,她一样都学不会。
她唯一得到贝尔摩德真传的技能,就是扮演贝尔摩德本身。
也就是说,她只会易容成贝尔摩德的样子,也只会发出贝尔摩德的声音。
所以,当她顶着贝尔摩德的壳子,来到波罗咖啡厅的门前,还没见到在这里扮演咖啡厅店员安室透的降谷零,就先把下楼遛弯的江户川柯南吓了一跳。
“贝尔摩德?!”江户川柯南一整个震惊,“你来这里做什么?”
一时之间,藤原春苏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
她稍微愣了两秒,而后很快想到了自家老师那句万能金句,顺便留给江户川柯南一个贝尔摩德同款招牌wink。
千面魔女的杀伤力是巨大的,尽管贝尔摩德一向对红方友善像瓶假酒,但毕竟是实打实的真酒。
所以,江户川柯南没来得及细想,更没来得及推理,面前这个过于俏皮的“贝尔摩德”身上带着多少纰漏,直接掉头跑回毛利侦探事务所了。
毛利兰正在做晚餐。
她端出一锅咖喱,又盛了饭,招呼江户川柯南过来吃晚餐。
很平静的生活气息,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折,房间里没有被人安装监控的痕迹,甚至没有出现任何离谱的案件或是委托人。
平静到让江户川柯南觉得,刚刚在楼下看到贝尔摩德是个错觉。
“兰姐姐,我还不饿,先去楼下找安室哥哥玩儿一会儿!”
说完,江户川柯南就冲了出去。
“喂!”毛利兰生气地念叨着,“马上就吃饭了!不许吃蛋糕和零食!”
“那小鬼又在搞什么啊?”毛利小五郎叼着烟,坐在餐桌旁边,“一天天的,就不让我省心。”
与此同时,楼下波罗咖啡厅。
藤原春苏推开了咖啡厅的门,铃铛的清脆声响回荡在咖啡厅内。
有着金色头发和小麦色皮肤的青年,放下手边的工作,转过身,朝门口的方向露出一个温柔又阳光的微笑。
“欢迎光临。”
然而,只是在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降谷零的表情就突然冷了下来。
灰蓝色的眼睛盯着面前这个有着金色长卷发的性感女人,看着她一步一步从门口走向吧台,慢慢走近他。
属于晚餐时间的咖啡厅内,空无一人。
就连一向敬业的榎本梓都出去吃晚饭了,只留下降谷零一个人看店。
她走近他,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就像硬糖碎掉的声音一样清脆。
漂亮的绿色眼睛将男人从上到下打量一番,薄唇轻启:
——“降谷君,卧底游戏好玩吗?”
下一秒,那张英俊面孔上的从容表情出现了裂痕。
“降谷”这两个字,在组织成员的口中说出来,对降谷零来说,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他已经隐隐猜到乌丸春苏还活着,又深知她和贝尔摩德交情匪浅,难免不去多想。
特别是,诸伏景光还曾专门提醒过他这件事,而乌丸春苏在日本公安的控制下度过的那段时间,并不算愉快。
或者说是对他本人有些怨怼也是应该的。
江户川柯南刚一推开波罗咖啡厅的门,就撞见了这样刺激的场面。
他向左看了看吧台内脸色不佳的降谷零,又向右看了看吧台外神色从容的金发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