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温柔的声音,很熟悉的语气,就好像安室透一直都在她的身边,未曾离开。
可是无论多么熟悉,乌丸春苏都明白,在她今后的人生里,都不会再有安室透的存在了。
或者说,安室透从来都不存在,一直都只是伪装。
她掀开被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布料摩擦着她的刘海,黑色碎发被静电带着翘起来一缕,配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有些呆呆的样子。
苍白的手伸到床头柜上,蓝白相间的病号服里露出一截又细又白的手腕,手背上还带着几个浅褐色的针孔。
乌丸春苏拿起保温杯,打开盖子,白色的热气飘了出来。
她的目光穿过蒸汽,直视着男人灰蓝色的眼睛。
然后,乌丸春苏在对方的注视下,以最快的速度,一口气喝光保温杯里所有的白粥。
她躺下,拉起被子,给他留了一个拒绝交流的背影。
“现在你可以走了。”她淡淡地说。
过了好几分钟,乌丸春苏才听到关门声和渐渐离开的脚步声。
她转过身,盯着那扇被好好关上的病房门,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但她还不想哭。
这一刻,乌丸春苏终于认同了贝尔摩德曾经教过她的道理,
——男人总是靠不住的生物。
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性地去依赖着安室透,因为他总能把她的人生安排得井井有条,总能把她照顾得很好。
但现在她不得不逼迫着自己独立起来。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乌丸春苏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
这一晚她睡得很好,精神也恢复了许多。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病房里空无一人,只有桌子上放着热气腾腾的早餐。
一杯热可可,还有一份蔬菜什锦三明治。
热可可的杯口是两只天鹅图案的拉花。
一看就知道出自谁之手,乌丸春苏嗅着空气里的香味,突然觉得独立之路十分漫长。
安室透离开了她,但她的人生似乎依然被安室透安排得明明白白。
风见和安藤推着十多个超大号旅行箱进入病房的时候,乌丸春苏正趴在病床上挺尸。
看到自己的行李,乌丸春苏跳下床,蹲在地上翻着自己的箱子。
“啊!我的直发器!”乌丸春苏惊讶地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全都在,“哇,唇釉和粉底都是我常用的那几个色号。”
她笑着望向风见裕也:“风见警官,你们公安都这么细心的吗?都很有卧底潜质嘛。”然后继续说,“不过真的谢谢啦,这些都对我很重要。”
“啊……没关系,”风见裕也看着优哉游哉整理行李的小姑娘,继续说,“因为住的时间会长一些,所以拿了很多,你可以慢慢整理。”
他想说,他哪里懂这些。
和降谷零一同去乌丸春苏住处收拾东西时,他很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小只的一个女孩,居然用得上这么多行李。
但是看到直属上司认真整理行李,他也只能跟着做事。
他望着乌丸春苏心情颇好的模样,却没有提这件事。
因为,降谷零交代过,不让他在对方面前提起自己的名字。
这份感激,风见裕也就只能心怀愧疚地接受了。
但是,乌丸春苏的观察力并不算差,就算她最开始以为这只是风见的工作,那么在她看到行李箱里工工整整摆放着的贴身衣物时,也猜到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最近一段时间,她的胸围长得有些快,所以换内衣很频繁,各种尺码的贴身衣物堆在衣柜里,她自己甚至都没有认真分类过,而行李箱里带来的那些,居然全都最适合她现在的身材……
乌丸春苏的小脸红了红,表情有些微妙。
她不想看见他,对方也真的从她眼前消失了,但他却从未真正地离开她。
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对她这么上心,这么细心。
一连数日,降谷零半分影子都没有出现。
可是,乌丸春苏身边的每一样东西,都少不了那个男人的关系。
算了,不去想了。
乌丸春苏决定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活一天算一天。
她倒回床上,长长的黑发散在马卡龙色的床单上,望着纯白色的天花板发呆。
钟表上的三根指针按照既定的运行规律,走过一圈又一圈的时间。
太阳西移,乌云四起,遮蔽了漫天的星辰和月光。
乌丸春苏望着窗外乌沉沉的天色,总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感。
她的手机计算机全部被没收,病房里的数字电视也被拔了电源,这种与世隔绝的状态,根本找不到可以了解天气预报的渠道。
不会真的又要雷阵雨吧……
乌丸春苏望着天色,这样想着,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去,她的心也跟着坠了下去。
夜色渐浓,乌丸春苏抱着枕头坐在床上,靠着包裹着海绵的床头,在暖色的床头灯旁只有小小的一团。
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一道闪电落下,将窗外的高楼大厦勾勒出短短0.1秒的银色边框。
紧随其后,就是一声巨大的雷鸣。
“咔哒”一声,是病房门的门锁被人从外面转动解开的声音。
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看装扮的话,今天应该是日本公安“降谷先生”的身份,而不是波罗咖啡厅的店员安室透。
他似乎来得很匆忙,金色的发梢上还挂着一点水汽,西装外套上有细微的濡湿痕迹,好像淋了一点雨的样子。
是工作刚刚结束就来找她了吗?
因为时间很急,所以没来得及换下这身让她感到陌生的衣服。
男人将沾了水汽的西装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然后走过来,沿着床边坐下,熟练地揽过她的腰,将她抱住。女孩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水味钻进他的鼻息。
乌丸春苏想推开他,但是却在下一道雷声降临时,下意识地回抱着男人精瘦的腰。
搁着一层薄薄的白色衬衫,带着荷尔蒙的体温热度萦绕在她的鼻尖。
她感受到男人的手掌正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有一种被人用心珍视的感觉。
眼眶发酸,乌丸春苏觉得自己快哭了。
她抱着他,脸颊贴在男人的胸膛上,搁着衬衫听到对方强有力的心跳声。
“为什么……”乌丸春苏用很小很小的声音问他,“明明一直在骗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她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透明的泪水氤在男人白色的衬衫上。
“拜托对我狠心一点好吗?你这样对我,我会放不下你的。”
乌丸春苏的心里充斥这一种巨大的无力感。
她想劝自己慢慢放弃这段感情,但又在无数细节中发现对方的心意。
痛苦的感觉和被爱的感觉一样强烈。
她的手撑在他的胸膛,借着这份力找回身体的重心,曲着腿坐在床上,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不要总让我觉得,你好像很爱我,”她哽咽着说,“这样对我很残忍。”
床头灯暖色的光线打在她长长的黑发上,好像染上一场蜜糖般的颜色,这几天的休息让她恢复了很多,脸色变得红润起来。
眼泪落下的样子比起前些日子弱不禁风的脆弱感,现在更显得多了一丝可爱。
一种想让人欺负的可爱。
深色的指腹拂去她的眼泪,然后轻轻地捏了一下她脸颊上的软肉。
这举动瞬间激起女孩的不满,她柳眉倒竖,打掉男人的手,却不料被对方反手抓住手腕,将她整个人又扯了回去。
男人凑到她的耳边,金色的碎发和黑色的长发纠缠着,温热的呼吸和动听的情话一同吹在她的耳边。
“春苏,你难道还没发现吗?”他很温柔地叫她的名字,然后沉着声对她说:“骗你是真的,爱你也是真的。”
乌丸春苏想,这真是世界上最狡猾的说法。
该说不愧是情报大师波本么?拿捏人心的手段真是一流,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舍得放手。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从眼眶中滑落。
暴雨如注,雷声不绝于耳。
她扑过去抱住他,下巴抵在宽阔的肩膀上,鼻尖嗅到男人身上清爽的薄荷香波的味道,手指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能摸到对方后背上温热又坚实的斜方肌。
衬衫布料被她攥出一道一道的褶皱,泪水模糊视线,她哭得比刚才更伤心了。
这一刻,乌丸春苏想起了贝尔摩德曾经对她说过的很多话。
那些她曾经不理解、不相信,甚至觉得是无稽之谈的说法,此刻竟逐一变为现实。
“波本事无巨细地照顾你、保护你,一心一意地爱你,这些以一个女演员的经验来看,那不是做戏,都是真的。”
“但是,他好像又没有那么爱你。”
“男人对待自驾车的态度,很像他们对待喜欢的女人。”
“波本车技高超,你应该见识过,那辆马自达有时会因为他的乱来而变得遍体鳞伤,但很快就会被他修好,重新变成光彩照人的模样。”
乌丸春苏一边哭,一边回想起那天下午,贝尔摩德目光幽深的模样,和她因为早早看透这一切而讲出的那句尖锐刺耳的、如同判词一样的话。
“小春苏,你就像那辆白色的跑车啊。”
她哭得停不下来,但却觉得越来越累,眼皮好像被泪水泡得有些肿,慢慢地就好像睁不开了。
最终,哭声越来越微弱,就像外面的雨声一样,渐渐停了下来。
降谷零将睡着的女孩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他看到对方脸侧的公主切长了许多,发丝遮住了她的唇。于是,他很自然地伸出手,将那些黑色的碎发拨开。
小麦色的皮肤擦过女孩白皙的脸颊,反差极大的肤色差有一种异样的色/情感。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诸伏景光走了进来。
他站在降谷零旁边,叹了口气,问他:“难道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吗?这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下个月的那个什么学术会议,乌丸肯定要去现场吧,零组织的里长官没有和你讲吗?”
“讲过,”降谷零没有否认,“我还在和里长官沟通这件事。”
“这种国家级别的活动,里长官也没有资格决定啊,”诸伏景光突然觉得有些头疼,忍不住问他,“而且她这么喜欢你,就算让她自己选择,也不一定会和赤井他们去美国。”
灰蓝色的眼睛盯着沉睡的少女,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降谷零犹豫了几秒,随后问道:“赤井秀一联系你了?”
诸伏景光:“……嗅觉太敏锐了吧,零。”
他真是服了,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或什么事能瞒得住自己这位洞若观火的竹马吗?
降谷零侧眸看他,男人深色的皮肤显得那双眼睛异常明亮。
“拜托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了,我懂了赤井没戏,”诸伏景光宣告认输,但他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但你一直关着她,不让她工作,还让她哭得这么伤心……”
诸伏景光看了看自己的竹马,又看了看哭肿眼睛后睡着的少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降谷零。
不管怎么看,都感觉自家竹马有点人渣的样子……
而且被渣的对象年纪又那么小……
降谷零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于是问道:“景,你觉得春苏和我在一起,会变得不幸吗?”
“看她目前的样子,是挺不幸的,”诸伏景光实话实说,然后问他,“为什么这么问?有人和你说过什么吗?”
降谷零:“算了,没什么,我们走吧。”
其实,他只是想起了贝尔摩德曾经的话。
当他和乌丸春苏开始交往时,贝尔摩德却劝他们分手,并多次担忧乌丸春苏未来的人生。
那个女人……到底看穿他们到哪一步了啊。
降谷零一边开车,一边这样想着。
眉峰蹙起,降谷零越想越觉得心乱如麻,踩下油门的力度骤然增加,白色的马自达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驰而去。
夜色之下,工藤宅。
有着粉色头发的男人正在把玩着一封邀请函。
抬头文字是《人体细胞改造与重组研究交流峰会》,落款地址为东京都千代田区长田町。
而这封邀请函,不止被寄到了暂住在工藤宅的赤井秀一手上,同样寄到了公安医院乌丸春苏所在的高级病房。
正如诸伏景光所言,这种国家级别的科研项目,已经不单单是警厅体系里的内部事了。
从安藤警官手中接到这封邀请函的那一瞬间,乌丸春苏就知道,一个最重要的机会要来了。
距离开会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她要利用这段时间,说服降谷零同意她去参加这个活动。
安室透或许会对她千依百顺,但波本永远有100种方法让别人心甘情愿地放弃。
这是乌丸春苏短期内唯一的机会,她不能放弃,也不能错过。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爱与不爱的问题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离开这里,和藤原千夏取得联系,然后放弃乌丸春苏这个身份。
可是无论她怎样下定决心,见不到降谷零,这一切都将是徒劳。
从那场雷阵雨之后,降谷零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乌丸春苏隐隐能察觉到他很忙,以前只知道安室透和波本这两个身份,就已经是双倍的工作了,现在又加上新的身份。
三副面孔面对的是三种人生,忙也是应该的。
但无论怎么忙,也不至于十多天见不到人影吧?
她旁敲侧击地向门口两位警官打听,但对于降谷零这种警衔级别的上司,安藤和远山并没有直接与他对接的资格,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就算偶尔遇到给她送东西的风见,对方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关键。
什么时候再下一场雷阵雨就好了,或者干打雷不下雨也行啊。
真的是,急都急死。
然而,就算上天不给她这种机会,乌丸春苏也能自己找到机会。
平日里飞速运转的高智商大脑,现在天天闲着,不用来搞科研,当然能把降谷零的各种可能性分析个遍。
她分析后得出结论:降谷零很有可能每隔一段时间,在她入睡之后再来看她。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乌丸春苏连续三天熬夜熬到了凌晨两点,但都没有等到降谷零。
直到第四天晚上,凌晨一点,她终于证实自己的分析结论是正确的。
寂静的午夜中,锁舌滑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降谷零轻轻地关上病房的门,转过身就看到刚刚还躺在床上的少女,现在居然坐起来了。
最近她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降谷零很了解,所以从没想过现在这副情况该如何应对,一时之间竟陷入了束手无策的状态。
乌丸春苏也觉得男人现在的样子很新奇,是她从未见到过的那种鲜活状态,与平时见惯了的那种游刃有余又高深莫测的模样截然相反。
女孩踩着紫色的星黛露拖鞋,一步一步走向他。
她穿着奶油色的睡衣,勾勒出的身材是和清纯的面孔截然不同的性感,裙摆绣着一层薄薄的荷叶边遮住腿根,裙摆下是一双不带半分瑕疵的匀称的腿。
“透君,”她叫他的名字,然后有些委屈地问他,“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见我。”
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感觉,让降谷零听着有点心尖发痒。
他突然觉得,多日未曾沟通过的女孩,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变了。
“我以为……你不想见我。”降谷零如实说道。
自从他在她面前恢复真实身份,他只出现过三次。
而这三次,他都没有给乌丸春苏留下任何美好的回忆,不是让她晕倒住院,就是让她哭了很久。
在这期间,降谷零无数次回想起贝尔摩德的话,休息聚餐时也被警校时期的好友们逐一指控了一遍。
他感觉到自己认定的事和决心开始动摇,这是他过往二十九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但就在他刚刚开始动摇的这一瞬间,乌丸春苏扑进他怀里,抱住了他。
少女温软的身体凹凸有致,与他紧密相拥时,比上一次更浓一些的玫瑰香水的味道沾染到灰色的西装外套上。
她抱着男人精瘦的腰,轻轻踮起脚尖,尽最大的努力凑近他的耳边,用更轻更小的声音对他说:“我想你了,透君。”
话音刚落,她看到男人灰蓝色的眼睛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喉结顶着脖颈上小麦色的皮肤滚动了一下。
降谷零看着那张纯真的漂亮小脸,试探性地抬手,想去摸她的头发。
这一次,他的手没有被她拍走。
男人深色的大手拂过她的刘海、额头、眼尾、脸颊,温软细腻的皮肤触感令人沉醉,白皙的肤色瞬间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她没有拒绝他的触碰。
这个认知让降谷零感到欣喜。
他将她抱起来,放在窗台上,大腿接触到冰凉的大理石台面,激得乌丸春苏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然而,当她坐好后就发现,窗台的高度弥补了她身高上的不足,让她和一米八多的男人平视,来到了一个很适合接吻的高度。
她看到那张小麦色的英俊面孔距离她很近。
记忆中突然浮现出那次不算美妙的体验。
乌丸春苏下意识往后退,肩膀便贴上了冰凉的玻璃。
“不要……”她的声音微微发抖,似乎有点害怕。
她还记得上次被口水差点呛死的感觉,法式热吻对她来说似乎难度过高。
但是,乌丸春苏并没有推开他,反而默许他更加靠近自己,用胳膊将她整个人禁锢在玻璃窗与他的身体之间。
她听见男人用很温柔的声音问她:“不要什么?”
月色之下,女孩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他,淡粉色的唇吐出一句让人血脉偾张的话。
“不要……舌头。”
乌丸春苏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融化了。
她被男人亲得全身发软,胸腔中越来越稀薄的氧气让她脑子发晕,唇被对方撬开,被动地承受着狂风暴雨般的索求,唾液搅动的声音提醒着她正在经历着多么激烈的亲吻。
这种粗暴的接吻方式,就算不是第一次,也让乌丸春苏很难适应。
她发出小动物一样“呜呜”的声音,生理性的泪水溢出,氤湿了睫毛,脸颊红得发烫。
过了好一阵,降谷零似乎是亲够了,才终于舍得放开她。
乌丸春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像要把刚刚错过的氧气全都补充进来。
等到脑子稍微回过神一点之后,她感觉到自己的嘴唇有些细微的痛感,虽然不是很痛,但微微麻痹的肿胀感还是让她有些不太舒服。
她抬手摸了摸唇,那种细微的痛感好像连接了某种电流,让她整个人抖了一下。
下一秒,灰色的西装披在了她的肩膀上,遮住了吊带外大片裸/露的肩膀和后脊皮肤。
“冷吗?”降谷零帮她拢了拢西装外套,有些疑惑,“今天的睡衣好像有点薄。”
她很少穿布料这么少的衣服,哪怕是睡衣,这种小吊带外面一般也会再穿一件外衫。
降谷零盯着她,红得过分的漂亮小脸上,挂着一双氤着水光的黑色眼睛,被亲得微微发肿的唇也从淡粉色变成了明艳的嫣红色。
空气里玫瑰香水的味道也比以前重了一些。
好像在故意诱惑他一样。
降谷零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甚至有些不可置信,他重新将少女打量了一番,发现事情好像真的像他猜测的那样。
意识到这个情况属实,降谷零突然松开手,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乌丸春苏察觉到对方的举动,以为他想离开,于是毫不犹豫地跳下窗台,重新抱住他的腰。
灰色的西装外套掉落在大理石地砖上。
“透君,你要走了吗?”
她将脸贴在男人胸前,轻轻地蹭了两下,好像在撒娇的小动物。
“太晚了,”降谷零哄着她,“你早些睡。”
乌丸春苏小声问:“那你以后可以早点来吗?”
降谷零:“好。”
男人把她抱起来,走到床边,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又替她盖好被子。
莲藕一样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又软又白的小手拉住了男人深色的手指。
床头灯暖色的光线映在少女泛着水汽的眼睛里,显得格外惹人怜惜。
“你明天会来吗?”她近乎祈祷般地问他。
降谷零沉默了几秒,想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一些被藏起来的厌恶或是反感,但出乎意料的是,这种负面的情绪他一丝都没有找到。
“春苏希望我来的话,我就会来,”他将她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然后关掉床头灯,对她说,“晚安。”
乌丸春苏实在是困极了。
她连着熬夜四天,现下终于在降谷零这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也算稍稍放心些。
甚至没有看到降谷零离开的背影,她就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上午,她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
洗漱的时候看到镜子里不算明显的黑眼圈,有些无奈地撇撇嘴。
震动着的电子牙刷不小心擦到了嘴唇,仍未完全消肿的唇瓣还是有一种异样的麻木感,提醒着她昨晚的事。
啊,勾/引男人什么的果然好麻烦。
乌丸春苏这样想着,心里对贝尔摩德的敬仰指数不禁又拔高了几个百分点。
与此同时,东京都日本公安大厦的信息控制指挥部,降谷零正在办公室里认真地敲着代码。
“这是什么?”诸伏景光走到降谷零旁边,盯着页面上黑底白字的英文符号,问他,“要开新的内网分线?”
“是,”降谷零答道,“过几天投放到公安医院的程序。”
诸伏景光:“用医院的内网不行吗?这样很麻烦啊。而且这种程度的工作为什么要你亲自来做?”
降谷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然后按下回车键,说道:“这是代价。”
诸伏景光:“什么?”
降谷零看了他一眼,然后说:“美人计的代价。”
诸伏景光:……?
虽然在卧底时期,诸伏景光不是没有见识过这种事,但放在现如今的情况,怎么也想不到降谷零如何和“美人计”三个字扯上关系。
以降谷零的能力,根本不需要使用这种方式去达成某项任务。
而他本人,也从来都不是耽于此事的类型,很难想象他被哪个女人用蜂蜜陷阱捕获。
这个疑惑,等到他和降谷零一同去公安医院时,就瞬间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诸伏景光与降谷零并肩站在病房外的走廊里,透过玻璃看着房间里翻着生物期刊的少女。
她穿着一件浅粉色的吊带连衣裙,领子开得很大,露出大片白皙漂亮的锁骨,裙摆很短,堪堪遮住腿根。
虽然穿了一件白色的外套,但却有半边的领子虚虚挂在了臂弯上,随着翻动刊物的动作,圆润白皙的肩头若隐若现。
按理来说,这个年纪的女孩开始打扮成这种偏向性感的风格,也是正常的事情。如果没有降谷零提前说过的那些话,诸伏景光甚至想不到这一层上。
“她前阵子伤心的程度远超我的预测,现在却完全不提那件事。”降谷零分析着,“虽然不合理,但……”
但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萩原说得没错,”诸伏景光认可了那个说法,“零在谈恋爱的时候,意外地是那种有点糟糕的类型。”
对于这个说法,正在用酒厂公款点了一桌昂贵法餐的贝尔摩德表示认可。
她不止一次提醒过乌丸春苏这件事,但“安室透”的温和外表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乌丸春苏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至少,在她被降谷零关在公安医院之前,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这件事对她的打击远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包括她自己。
所以,当她看到穿着西装的男人推门进来时,竟然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她以前有多相信安室透,现在就多难相信降谷零。
“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乌丸春苏跪坐在沙发上,抱着他的胳膊,整个人贴了过去,“没有手机真的好不方便,感觉时间过得很慢。”
她一边用撒娇的语气不着痕迹地暗示着,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降谷零的表情。
虽然乌丸春苏的性格一直都比较容易亲近,但这种对肢体接触毫无顾忌的样子,却让降谷零感到陌生。
以前的她,明明对肢体接触异常敏感,除非在很关键很危险的时候,乌丸春苏很少这样不设防地主动靠他这么近。
目光落在少女还有些微微发红的唇上,降谷零问她:“会痛吗?”
“昨晚有一点……”她红着脸小声补充了一句,“今天没事了。”
似乎是想到了和他有关的、某些不算太美妙的回忆,乌丸春苏慢慢松开了他的胳膊,然后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点。
她跪坐在黑色的皮质沙发上,双手有些紧张地绞着外套的袖口,黑色的漆面衬得女孩匀称的大腿白得反光,两条奶黄色的绸缎顺着裙子下摆垂在大腿两侧的软肉上,看起来就像某种很糟糕的暗示,在引诱着男人拆开这份礼物。
降谷零以为自己应该会享受这种诱/惑,但实际上,他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春苏,”男人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很认真地说,“你没必要这样做。”
乌丸春苏歪了歪头,好像没有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降谷零收回手,盯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而后目光缓缓下移,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又重新与她对视。
他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露/骨,让乌丸春苏有些难以招架,甚至下意识地往下拽了拽裙摆。
但好像没什么用,今天穿的裙子实在是太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