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练与真正的对敌还是大大的不同。
正是因此,楚蓝才会探路过后叫了他们一同入这将军府来。
否则她一个人已然足够了。
楚蓝此时立在这平南将军、五岳烈火杖尉迟金川中间,也不过是装装样子,实则两人都被她点中了穴道只能站在原地做那不言不动的木桩。
她如此在一侧为学生掠阵,自然也不怕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不及施救。
眼见着场中几人对敌打斗都是越发老练、连不满十岁的于照星三人也是一会儿撂倒一个将军府兵卒,他们三人没人教授,却已经懂得能三人背靠背护住彼此后背,有人进攻,不管从哪个方向来,皆有人能够迎上,其余二人从旁协助。
说来将军府的兵卒们未必就想不到这样的法子来,毕竟他们有些也是跟随将军曾经上阵杀敌的。但此时情况不同,楚蓝一出手把他们将军擒住了,众人登时心神大乱、毫无章法,只想着要上前救主,可顾不上什么兵法结阵的了。
楚蓝不出声,这些人尽数挥舞着兵刃直愣愣地往前冲。
而那些武林中人就更不必多言了,他们行走江湖本就习惯了单打独斗,此时便是有人从旁指挥他们也不一定乖乖听从、有心也不一定听得懂。
打了一阵,楚蓝耳听得外头四通八达的街道上尽是齐刷刷的脚步声朝着这边包围过来,粗粗一听至少四队以上。
她便扬声道:“灵风乘风!”
曲灵风刷地一声从面前的瘦高个大腿上抽回长剑,应了一声:“是!”
陆乘风闻声也边打边朝楚蓝身旁靠近,人在途中答道:“是。”
“我们——”楚蓝两个字才出口,便察觉到背后细细的异常气流,她语声顿住。
而听见楚蓝与师哥对话留神这边的冯默风也将她背后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一霎时间他只觉得肝胆俱裂,想也不想怒吼了一声:“楚姐姐当心!”
危急关头,他近乎本能地刺出手中长剑,用的正是这些日子以来日日苦练的越女剑法当中第一式。
楚蓝看清了冯默风这一剑,一时倒也没有功夫去管身后暗夜中朝她爆出的几十根类似飞针一样的暗器,只仔细看了看剑尖喷薄而出的一丝剑气,喝了一声彩:“好小子!”
同时体内真气鼓荡,反手一掌将近在咫尺的暗器尽数打了回去。
直到几个吐息后听见暗器入肉之声,楚蓝才凭着过人的耳力听出那些暗器并非钢针,倒有些软绵绵的。
她也无暇去理会它们到底是什么古怪东西,只扬声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完:“准备走了!”
曲灵风几人又应了一声,四人立刻边打边朝着黎生等人靠拢。
楚蓝身后传来嘶哑怪异的声音慢吞吞地说道:“哪里走?”
于照星听见这古怪至极的声音自然而然地往楚蓝这边看了一眼,当即忍不住发出“啊”地一声惊叫。
楚蓝一回身就知道为什么了。
这人满头长发披散杂乱,将面容也半遮半掩起来看不清楚长得什么模样,他穿一身既像是道袍又像是僧袍的宽大黑袍,将除了头颅以外的全身罩在黑袍之下。
楚蓝原本挟持了平南将军二人一起站在靠墙接近墙角的地方,她右后方是个长长的廊道,这古里古怪的黑袍人从黑漆漆的廊道里走来,又穿一身黑袍,背着光,此时乍一看好像是一颗乱糟糟的头颅悬浮在空中慢悠悠地朝楚蓝飘过来。
怪道于照星猝不及防被吓了一大跳。
楚蓝眼力比她好得多,自然看得清楚他并不是孤零零一颗头颅飘过来的,而是身穿了一件宽大的黑袍,不光如此,这人黑袍里似乎藏了活物,他行动之间肩头胳膊似乎都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蠕动。
当真是古怪至极、可怖至极。
见他还要走近,楚蓝喝了一声:“停了!”一手成爪扣在了平南将军的喉间,她只须五指稍稍用劲一捏他立时便没命了。
那古怪黑袍人果然也是将军府的人,见了楚蓝的动作后被迫停住脚步。
楚蓝眉目冰冷如霜,内劲运至脚下一跺,“喀嚓咔嚓”声中,脚下石板登时朝那黑袍老人一方飞速鼓起,到他面前,石板嘭地一声飞起在他面前四分五裂。
随着石板一起碎了的还有他拖地黑袍中暗放出去的两条墨绿色毒蛇。
那两条蛇不过筷子粗细,行动迅速无比。
中庭众人激斗,陷入一片混乱当中,谁也顾不上燃起火把了,打了这么久,他们也不过是借着将军府屋檐下挂着的四个灯笼,光线十分有限。
许多人打斗时都是瞪大了眼睛聚精会神去迎战面前的敌手,只怕一个分神没瞧清楚对方招式来势,对方的钢刀就砍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目力实在不行的,逼不得已只好使出并不擅长的地堂功夫以求自保。
这样黑咕隆咚的夜里,这黑袍人从他的黑袍中放出两条跟夜色融为一体、又是从脚底下快速进攻的小蛇,一般人当真是防不胜防。
楚蓝也是这时才知道,这人方才从她背后偷袭,发出的暗器竟然是什么细小如针一般的虫子,看他浑身邪气的模样,那虫子多半也是浑身剧透触之即死了。
她一脚将那两条飞速游过来的细蛇连同她与黑袍老人之间的地上石板一起以内劲震碎在他面前。
那黑袍老人开口终于不再是慢吞吞的了,他阴毒地吐出一句话来:“你打死了我的蛇儿!好好好!”声音嘶哑,好像是常人叫破了嗓子后再没有恢复过来。
楚蓝冷哼一声,抓在平南将军喉头的三指刷地向他右肩滑过,收指用力,喀嚓一声骨头的脆响传来,被点了穴道的平南将军双目圆睁,额上青筋暴起,却是连叫也叫不出来。
她森然说道:“你再放出一只身上的蛇虫,我便要他狗命。”
谁也不敢怀疑她话中真假。
楚蓝单手将被她捏断一只胳膊的平南将军像个木桩一样抛给了曲灵风几人,快速说道:“挟这人立刻出城!”
曲灵风几人毫不迟疑地答了一声,与陆乘风二人一左一右横剑放在那个长了一脸大胡子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样的平南将军脖颈间,将军府的众人浑身热血霎时褪去三分,总算冷静下来,想到将军被楚蓝擒获。
方才他们闷头往前冲,但凡她一气之下把将军杀了……
夜风一激,将军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是浑身冷汗,再不敢动了。
仍然落在楚蓝手中的尉迟金川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也是急得汗出如浆,心中大骂直娘贼!
将军在这女煞星手中可以当个人质,他却不行。
她还抓着他干什么?
没了将军在手,黑袍老怪再放蛇虫可是不会有丝毫顾忌到他的!届时这女煞星内功深厚不惧剧毒蛇虫,他却连动动手指也不能,给他那些蛇啊蚂蚁的咬一口,那是要受尽剧毒折磨才能死了!
真他妈的倒不如叫她一剑宰了来得痛快!
他苦就苦在哑穴也被点了,此时不管是求饶还是求死,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五内俱焚,却终究无法可想。
果然,曲灵风等人挟持了平南将军往将军府大门口一动,尉迟金川就听见一丈开外的黑袍老人发出嘶嘶怪笑声。
他登时浑身寒气直冒。
只听黑袍老怪桀桀怪笑着说道:“好极了!好极了!你没了将军为质,那可别怪我为我的蛇儿报仇了!”
他突然一声长啸,声音变得像是指甲划在光滑木板上发出的一样刺耳,叫人难以忍受。
第五更~
没想到吧,我还有!【叉腰】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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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蓝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等他以这诡谲音律召唤出什么蛇虫鼠蚁来。
她虽然不怕蛇,但想一想一大堆的长虫扭动、再加上什么蚯蚓老鼠蚂蚁的……全都挤在一起的场面,也够叫人头皮发麻的。
大可不必。
她正运转内力要回一声长啸,却骤然听见自高处传来一阵箫声。
这声音初闻绵软无力,慢慢悠悠,飘飘渺渺,不过片刻,箫音一转变成庄重沉肃,紧接着又是咚咚、咚咚极具节奏、强而有力的音律,而后又变成了浩浩荡荡、排山倒海的浩大声势。
自箫声一起,那黑袍老怪便是一声也叫不出来了。
听完这箫音所奏的一曲《将军令》,他半掩在杂乱长发下的双眼中更是射出怨毒的光。
他再开口时恢复了嘶哑的声音:“何人胆敢坏我——唔!”
一句话尚未说完,只听一声短促的“征”音冲天而起,他肺腑霎时似遭重击,再忍耐不住“哇”第一口鲜血喷出来。这以音御兽的功夫算是破了。
房顶上一青衣人悠然道:“你还不走?等着看这老人的蛇虫么?”
夜风吹得他衣袂飘飘,恰似天上谪仙人。
楚蓝叫了一声:“黄大哥!”语调里满是喜悦。
房顶上以箫声相助的,自然正是桃花岛主黄药师了。
他应了一声:“你留下来是要做什么?把这什么平南将军府上的人全都宰了么?”
楚蓝摇头,老老实实地回道:“我要救个人。”
语罢,她两指疾点,尉迟金川咳了一声,总算是能动了。
这人倒也识时务,眼见一个楚蓝他已远远不是对手,她还又来了一个叫十分厉害的黄姓帮手,人都没露面,只吹了几声乱七八糟的箫,就把黑袍老怪的一身邪功给破了。
他好歹也是习武之人,此时压根儿不用靠近,只听动静,都能听见隔了一丈远的黑袍老怪吐了那一口血之后受了很是沉重的内伤,这会儿吐息声听着都不大对头了。
将军府的其他人这当儿已经全都追着挟持了将军的几人去了。方才还喊杀声震天的将军府这时又诡异地安静下来。
只留下一个动也不能动的他和一个受了重创的黑袍老怪,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等楚蓝动用什么逼问手段,尉迟金川抢先主动说道:“楚女侠你要问什么只管问!”
楚蓝果然也不跟他客气,问道:“你们抓来那歌女?”
尉迟金川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架势立时说道:“那是燕京下令自淅川城里抓来的,我不知道是谁给出的毒计,说是可以用这个女人来威胁楚女侠。这人往燕京运送的途中经过咱们这里,将军正好听到消息楚女侠你也要来,就把人要到了将军府。将军说……”
房顶上的黄药师听得不耐烦,冷冷哼了一声。
楚蓝连忙打断他问道:“别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了,人关押在何处?带我过去。”
尉迟金川赔了一个笑脸,也不管乌漆嘛黑的楚蓝能不能看见,而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我能不能把我的烈火杖拿着。”
楚蓝懒得跟这人啰嗦,随意答了一声,催促道:“动作快点。”
“是是是,多谢楚女侠。”
尉迟金川赶紧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随身武器,果然一路小跑着在前头带路。
连将军府的柴房原本看守的层层守卫也都听说了这座府邸的主人平南将军被劫持出府,赶着出去救主争功去了,这会儿柴房门外立着的只有六人,个个腰间佩刀,把一个小小的柴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过这六个人全都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再来十倍也不顶什么用。
楚蓝十分顺利地见到了被绑了双腿双臂的歌女玉娘。
万幸燕京城中下令活捉她,显然是要用作把柄要挟楚蓝,因此这一路上玉娘除了一直被绑着不能动之外,倒没有吃别的什么苦头。
楚蓝见了之后,也没有再为难尉迟金川,她解开了玉娘手脚上的绳子略作检查后,回身伸出中指食指运起内力在指尖,解了封住尉迟金川功力的穴道,说道:“你走吧!”
尉迟金川还有些难以置信,追问了一句:“你真放我走?”
这个男人长得五大三粗的浑身毛发旺盛,乍一看跟一只大棕熊似的,话却好像也跟他身上的毛一样多。
楚蓝懒得跟他废话,牵了玉娘的手走出柴房后,伸出一臂直接搂住她腰身,足尖一点,两人就飞身上了房檐。
楚蓝招呼了一声立在不远处屋脊上的人:“大哥走了!”
话音未落,青影一闪,那人已经消失在了黑夜中。
料想也是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楚蓝哑然失笑,也没有再说什么,追着黄药师的方向去了。
二人干脆没有下地,只在屋顶上几个腾挪,不多时便看见了北城门。
寻常时候此时二更已过,城门早就关了,但这会儿远远地就能看见城门两侧齐刷刷亮着的火把,将城门处照得纤毫毕现。
城门大开,两侧也是乱糟糟的,光影人头攒动。
显然是曲灵风等人果然以那个平南将军作为人质要挟着守官下令开了城门,他们已经顺利出得城去了。
只是不知为何他们并未走远。
因此城门仍然开着,一队一队的官兵都守在城门内外躁动不已。
不过这倒也省了楚蓝的事儿了。
她带着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玉娘,能不用越过城墙自然还是不越得好。
两人从将军府出来直到此时此刻也没有正经说过一句话。
楚蓝携了玉娘在后,黄药师抢身在前,犹如一柄利刃直插入柔软的豆腐当中,在一阵慌乱的惊叫声里人群哗啦啦地一分为二,原先他们结成的阵势一点用处也无。
楚蓝跟在他身后轻轻松松地就出得城去。
然而他们出了城后,楚蓝一时却也没有找见曲灵风等人,走出数里,人影也没见着一个。
这可奇了怪了。
他们不在城门附近,那些人为何没有趁机赶紧关闭城门拦她一拦?在将军府时她可是第一个动手的,而且他们那老些人今晚齐聚将军府,不就是为了商讨怎么对付她吗?总不可能她人还在将军府里,他们已经全然把她给忘了吧?
前头又传来一声冷哼。
楚蓝连忙问道:“大哥,你见着灵风他们没有?”
不料她这一句一问,黄药师更是冷嗤一声。
楚蓝本以为他在哼那个城里的什么平南将军、或是他招揽的那些所谓的武林高手,此时才听出不对来——
他是冲她发脾气啊?
一念至此,尚不及多思,就听见黄药师冒着寒气的声音冷冷说道:“看来我教的都是些不入流的玩意儿!不如你楚女侠的眼了!”
楚蓝不及多想,连忙反思,电光火石之间想到曲灵风四人都是桃花岛主的弟子!
而桃花岛上最厉害的不就是奇门遁甲之术么!
最糟糕的是,她在桃花岛上也被黄药师压着学过。
她数学实在一塌糊涂,学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的进度堪比她那一手狗爬字,如今回想起来楚蓝也觉得不堪入目。
如今想起来,楚蓝都不知道自己该先为了什么心酸。
字这个问题吧,说起来还算是情有可原。
毕竟她在现代从小学的是简体字,在越国她一出场就是剑术高手,被恭恭敬敬地请了去越国王宫里做老师的,可以说是衣食无忧。
她沉迷练武,练剑时间都不够用了,哪有功夫去提高春秋时期的文化水平。
在越国的十多年基本只是勉强维持不做个文盲,她已经算是优秀了。
毕竟也不会有任何人对她的文化课多做什么要求。
谁能料想得到,她猝不及防突然穿进了《射雕》里,要不是现代人都自带识别繁体字功能,楚蓝就要做一个大文盲了。
不光是世上最穷的宗师、还是世上最没文化的宗师。
但即便如此,她也只是勉强认得,要写那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的。
她就从来没有学过毛笔字!
去了桃花岛之后,楚蓝先是被黄药师强逼着学他的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
她不能不从,从头学习这些已经很是头疼了,没过多久无意中又被黄药师发现她一手烂字写得也是惊天地泣鬼神。
用老顽童的话说,读过三天书的人也不至于把字写成楚蓝这样。
虽然这在旁人听来略有些夸张,但对楚蓝来说事实的确如此。
因为这个世界的书本,楚蓝是真的一本也没读过。
反正,她又被加了一门练字的课程。
桃花岛上从最不爱学文化课的陈玄风到是入门最晚只有十来岁的冯默风,每个人的字跟楚蓝一张纸上只能写出来四五个的歪歪斜斜软绵绵的大字相比,水平都能高到天上去。
这也是梅超风等人与她相处时半点也没有把她当成武学奇才的原因之一。
桃花岛上的六师兄弟个个都曾遵师命在一旁监督过楚蓝练字。
楚蓝文要练字读书、武要学习奇门遁甲、五行八卦。
还要教冯默风四个学生练剑、跟黄药师切磋武艺。
后来她每天的日程满得跟陈玄风他们六个也没有太大区别。
因此一说华山论剑,楚蓝迫不及待地立刻就收拾行李与黄药师一起出了桃花岛。
一出桃花岛她有一种从封闭学校放假出来的感觉。
华山谷底出来,她已经把什么练字读书、奇门遁甲都忘光了。
后来曲灵风四人找来,她也全然没想起来。
那四人不知出自什么原因,也从来没有提醒过楚蓝。
这么将近半年时间过去,她是把桃花岛上学的东西忘得差不多了。
今夜被黄药师这么一提醒。
石破天惊。
楚蓝终于想起来,师兄弟六人里陆乘风的奇门遁甲之术学得最好,这会儿她找不到人,大概就是这个缘故了。
她在将军府见到黄药师时觉得很是高兴,这会儿却是暗暗叫苦——
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他这时候来!
抓个正着。
楚蓝不说话,黄药师便冷冷地又问了一句:“想必你这一声大哥,也只是叫着糊弄糊弄黄某人的罢?”
楚蓝垂头丧气,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好乖乖低头道歉:“大哥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我又来啦!白天还有~
曲灵风四人领着黎生几人出来时,就见着楚蓝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跟在师父身后。
师父冷着脸不说话,周身冷气外放。这一看就是又不高兴了。
吓得连楚蓝牵着的那个少妇打扮的女子也是低眉顺眼,噤若寒蝉,轻手轻脚地安静跟在她身侧专注脚下的路。
楚蓝那模样,乍一看跟闯了祸的小娃娃被家里大人抓获时一模一样。
曲灵风、陆乘风拜师较早,年纪本来就与楚蓝相差不大,甚至还有可能会比她大上几岁。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们才没有厚着脸皮跟梅超风、冯默风一起叫她“楚姐姐”。
虽然楚蓝先教了冯默风叫她姐姐,后来她上了桃花岛又与他们授业恩师平辈相交,她曾说过大家各论各的,他们叫她“姐姐”或者直呼其名,她都可以接受,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他们随意就好。
但陆乘风等人从小学的都是“天地君亲师”的道理,楚蓝既传授了他们剑法,便是没有正式拜师,她也已有了“师”之实了。
曲灵风、陆乘风十分敬重楚蓝,在她面前向来执弟子礼,绝不可能对她直呼其名。
可他们早有恩师,心中对恩师更加敬重仰慕,自然也不可能叫她“师父”。
要说叫“姐姐”……他们只看外表年纪都比她大,哪里好意思?
因此曲灵风和陆乘风二人在楚蓝面前执的是弟子礼,但称呼上向来模糊了事,能不能就不叫。反正他们一般都是与冯默风这个小师弟一起见楚蓝,他和梅超风会主动开口,他们跟在后头行礼也就是了。
此时瞧见楚蓝跟在恩师身后的模样,两人俱是忍俊不禁,对视了一眼,飞快地低下头去压下了笑意。
四人一同上前对着黄药师行礼口中叫道:“见过师父。”
黄药师点了下头,仍是面无表情,冷冷道:“出门在外功夫可有懈怠?你们谁若是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儿,那往后也不必做我桃花岛的弟子了!”
四人霎时间收了笑意,肃容回他的话。
楚蓝却一听知道这话分明是说给她听的。
她脸色更苦,脑袋也耷拉得更低了,再次认错道:“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黄药师只当没听见,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说道:“生了火就地歇息,等天亮再行赶路。”
“是,师父。”
此时三更已过,离天亮不久了。
徐天问在华山论剑时曾见过黄药师,他和洪七公第一个动手,二人足足打了有五百招不止,他亲眼见过他的武功之高强。见他此时神色不佳,自然不敢上前触霉头,只管老实听话就是了。
黎生等人虽没有见过黄药师,但见在他面前都一副老实乖顺听话的模样,又听她称他“大哥”,他们都是伶俐无比的孩子,心念一转就猜到这青衣人是谁了。
谁也不敢啰嗦什么,赶紧帮着徐天问等人的忙把两堆大大的篝火生了起来。
北方的春夜微凉,火升起来,很快烧得旺旺的。
徐天问和曲灵风几人妥帖,连黄药师和楚蓝那堆火周围的石块都摆好了,只等着二人过去坐。他们一群人直接围着另一堆篝火坐了。
楚蓝理亏心虚,见座位都摆好了,也不敢不坐——怕会惹得黄药师更生气。
她想了想,对黄药师笑着说道:“大哥你坐。”
黄药师立在火堆前,冷言冷语说道:“不敢当楚女侠一声大哥。”
楚蓝一脸沮丧,再次认错道:“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怎么罚我都认,往后再不偷懒。”
“偷懒?”
楚蓝听他语气有所缓和,立刻说道:“大哥你是知道的,你那奇门遁甲之术复杂精妙无比,我学都学不会,怎么可能看不上?”
她苦着脸,唉声叹气地道:“大哥你应该最清楚了,不是我吹牛,什么武功招数我看一遍就能记住,内功心法你讲解过后我就能听懂,最多不过三日便能融会贯通。可那奇门遁甲之术你手把手教了我那么久,我也还只是勉强入门,学起来艰难无比,自然深受打击……”
黄药师冷冷道:“学不会,便索性不学?”
楚蓝看了一眼不远处静静围着篝火坐着的学生们,有点尴尬地道:“我这态度不端正,我错了,你罚我吧。”
“罚你做什么?”
楚蓝还真认真想了一想才答他:“往后每日花练剑相同的时间学奇门遁甲之术、练字。”
黄药师原本有所缓和的神色又是一冷,他目光如霜扫了她一眼道:“好好好,看来你这些时日连字也不练了!”
楚蓝:“……”
她忘了这个他还没有发现!
随即她就想到,大哥他人都到身边了,已经抓到了她学习态度不端正,发现她没有好好练字也是迟早的事,隐瞒不说等他自己发现那时肯定是罪上加罪。
倒不如争取坦白从宽。
翌日,坦白从宽的楚蓝跟梅超风不能骑马了,二人与半点不会武功的玉娘同乘一辆大大的马车。
车上桌凳被钉子固定死了,赶车的马夫也是特意找的,马车赶得又快又稳。
楚蓝二人右手腕上都绑了沙袋,正屏气凝神悬腕练字。
两个人都知道黄药师内力深厚耳聪目明,她们两个敢走神闲聊,只须一个字他在外头就能听见,因此全程不敢交流。
直到黄药师要求的晨间十篇大字写完,二人才停下手中笔,对视一眼,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好歹楚蓝如今已经过了描红的阶段,正在摹写,叫人看见她在练字也不至于那么丢脸。
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
其实曲灵风几人见她跟五六岁的娃娃一样一笔一划地摹写字帖,忍笑忍的肚子都痛了。
连李生几人头一回见到也呛咳不已、惊悚莫名,待回过神来,又开始庆幸楚蓝没要他们练这个。
楚蓝写完了大字,等着墨迹干了,老老实实地把十篇大字拿到黄药师面前,连同朱笔一同双手奉上。
“大哥,今日的晨间功课。”
黄药师从鼻腔里“嗯”了一声,接过纸笔。
说实话,楚蓝不愿意练字,也是因为这种时候——
黄药师的书法造诣那也不必多提了。
叫他来看她这一张宣纸上写七八个大字的小学生字体,好像是叫一个顶尖大学中文系教授教小学一年级的学生aoe,她实在羞耻极了。
他刷刷刷几下就把十张纸看完了,一个用朱笔圈出来的字也没有。
这并不是说她写的挑不出错来,而是没有一个字写得过关。
果然,黄药师说道:“晚间加练十张。”
楚蓝也不敢讨价还价,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又从他手里接过纸笔回马车上去了。
可算有了一会儿放风时间。
楚蓝这才有时间问一问玉娘的具体情况。
当初在淅川城她也只听她唱了一阙词,而后冲楼救人、引走官兵,她们二人几乎没有说过话。
今晚她去救人前黄药师已经到了。
救人后楚蓝带着玉娘连夜出城,没顾上说话,出了城那就……不提也罢。
因此直到此刻,楚蓝才能问起玉娘的情况,还要向她道歉。
“抱歉连累你被抓到此地,路上想必吃了不少苦吧?”
玉娘连连摇头说道:“要不是女侠出手相救,玉娘那日便死在闻香下马楼里了。没死那也是生不如死,倒还不如干净死了免受零碎罪……“
她低声说道:“玉娘还没有谢过女侠大恩。”
这下轮到楚蓝摇头说道:“不必言谢,我辈习武之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原是应该的。”
玉娘神色凄苦地道:“这世道哪有什么应该……玉娘的命是女侠救下的,便是再为你给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我死了不要紧,家中……”
“你家是淅川城的么?家中可还有什么人?等我联系上丐帮的人便能送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