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哑口无言,谁都知道倭寇南下可不怎么分时节的,反而是秋冬更爱来,因为冬日里食物少了,更需要来趁火打劫。
卓奇不再理自己的婢女,提着棍就开始在寒风中练了起来。
姑姑说过,她们贵为皇室格格,身份贵重,但同时也意味着能卖更高的价钱。如果不服格格和阿哥的不同命运,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去提升自己,才有本事去抗争。
正当卓奇还未完成一个回合的练习,就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卓奇的婢女见到那人,赶紧上前行礼道:“见过阿哥。”
宜里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问:“卓奇开始多久了。”
“回阿哥的话,格格才开始大约一刻钟左右。”
宜里布看着雪地里高高跃起,一棍子狠狠抽在地上的卓奇,不由得抖了抖身子,那一棍子抽在人身上,估计能直接打断骨头。
本来想要卓奇直接停下来的宜里布,直接咽下了嘴里的话,而是道:“我去屋里坐坐,你来给我倒茶!”
“是,阿哥您请。”
卓奇早就看到自己哥哥了,不过她还是坚持练完了,才停了下来。反正她哥找她向来没什么好事,她才不要上赶着去呢。
练完棍法,卓奇才慢慢悠悠地回到了屋里,命人给自己准备热汤水盥洗。
待这一套流程不紧不慢地走完以后,宜里布已经喝完了两壶茶了。
“宜里布,你找我有什么事?”卓奇的语气可没多好,她和哥哥宜里布的关系,没有阿琳和格图肯兄妹关系好。
早年宜里布老仗着自己是阿哥和兄长的身份,没少欺负卓奇,后来那次慈宁宫默写输给了卓奇后,宜里布终于知晓自己妹妹不是那么好惹的,才收敛了一些,但也没完全收敛。
所以卓奇才对他不冷不热的。
“诶嘿嘿嘿……话说妹妹你聪明绝顶、足智多谋、秀外慧中……”
卓奇翻了个白眼:“你当我像以前一样蠢,还吃你这套呢?有屁快放!”
宜里布咬了咬牙,真是恨不得给这个妹妹来上一巴掌,但他现在也不敢了,只继续道:“我这儿有几个难题,难倒了不少人,全京城没几个阿哥做得出来,但我觉得妹妹你这般冰雪聪明,肯定能做出来的,所以想给妹妹你看看。”
果然又是这套,这宜里布吃了亏以后,就开始搞这种阴阳怪气、表里不一的路子了。
卓奇语气不善道:“拿来看看吧!”
宜里布立马将自己默写出来的几道最难的题,递给了卓奇,心里想着,这回应该能杀杀自己这个争强好胜的妹妹的气焰了。
自打上次慈宁宫默写,他输给了卓奇后,回到府里,阿玛就发现他读书还不如妹妹,立马就将他打入了学习的地牢,有时间就压着他学习,抽查他的课业,还说圣上对小阿哥们都那么严格,他们也要效仿圣上和小阿哥们的做法,将读书一事放在最首要的位置。
他阿玛一出手,别说他额娘,连玛嬷都帮不了,因为读书就是要紧的事。
更何况,还有卓奇这个妹妹在一旁对比着,不仅识字写字快,算术也学得很不错,宜里布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妹妹主要学得不是四书五经之类的,不然肯定会被对比得更惨。
卓奇看了那些题后,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自己哥哥学堂也出了这种题?
看到卓奇惊奇的样子,宜里布心中暗乐,肯定是被这种题目给吓到了!毕竟这些题目,京城里的孩子们,没几个都做出来了的!
但他嘴上还在说:“妹妹读书比我好,应该能做出这些题目的吧?平日里阿玛和额娘没少用妹妹你督促我读书上进,妹妹可不能让我失望呀。”
卓奇听到自己哥哥的“茶言茶语”,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自家哥哥这小肚鸡肠真是绝了,什么“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男子也没好到哪里去。自己哥哥这做派,和阿玛院子里那些格格之类的争风吃醋时的酸言酸语,没多大差别。
所以卓奇故意道:“虽然哥哥你品性不行,性格糟糕,但姑姑说的没错,再烂的人,也能找到一点闪光点的。”
宜里布知道妹妹在骂自己,但他还是好奇地问:“什么闪光点?”
“你眼神不错,看得出你妹妹我聪明得很。”
宜里布:……
差点气吐血,这丫头的嘴真是越来越利了,会骂人还会拐着弯夸自己找场子了。
卓奇看他被气到,就开心了,直接让人拿了笔墨纸砚来,然后唰唰唰地写出了几道题的答案:“这样简单的题,你们都做不出来?我真是为大清的未来感到担忧了。就你们那点水平,还好意思瞧不起我们格格,嘁——”
说完,卓奇直接把答案往宜里布手里一扔:“哥哥若是想请教我,我也愿意教,谁叫我是个心胸宽阔的格格呢?不过呢,记得带上你的拜师礼哦!”
卓奇说完,就笑眯眯地进内室去了。
她每日出了要练武,还不能放下功课。
姑姑最近又出了一些新的故事和绘本,她要好好读一下,每日的练字也不能落下,还要做一做姑姑出的算术题练练脑子。
也不知道姑姑说的科学课的知识册子什么时候弄出来,不然还能趁这个时候读一读。
真是充实又忙碌的日子啊,不过还是不如上学能见到姑姑的时光来得开心。
外间,宜里布手忙脚乱地展开了卓奇写的答案,眼睛越瞪越大。
第一个鸡兔同笼的问题答案对了,宜里布觉得是卓奇蒙的,第二题答案又对了,宜里布依旧自我安慰是运气,但后面第三道、第四道……全对了!宜里布就没办法自我欺骗了,自己妹妹卓奇真的会做这些题!
而这些题,是整个京城的小阿哥们都不会做的!
宜里布看着答案,突然就有些抖了起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慈宁宫默写千字文那次,已经让阿玛因为他读书不如妹妹而下狠手了,这次要是阿玛知道的话……
最后宜里布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那恐怕是更加可怕的日子。
宜里布很快下定决心,要把这个事儿当做没发生过,但卓奇哪里会轻易放过他?
趁着一家人难得一起用膳的时候,卓奇故意道:“哥哥,上回你问我的几道题,为何后来没来找我了?我不是用答案证明了我会做吗?”
宜里布顿时冷汗就下来了:“这个……我这几日比较忙,所以……”
宜里布话还没说完,他们的阿玛就声音威严道:“还有什么事儿比读书更重要的?既然遇到了难题,你妹妹又会,怎么不尽快去寻她教你?”
卓奇心里乐开了花,嘴上还在道:“阿玛,你误会哥哥了,哥哥说了因为以前的无状要跟我道歉,所以要准备丰厚的拜师礼才来找我,估计是没寻到合适的,才没好意思吧?”
他们额娘忍不住替儿子说话道:“你们是兄妹,哪里需要什么礼?哥哥好了,卓奇你才能好,这个道理不需要我多教你了吧?”
卓奇暗暗撇嘴,自己额娘作为女人,还不如阿玛来得公正。
但她学聪明了,心中的不满不会直接说出来了,而是道:“哎呀,额娘你不懂,读书人就是什么都要讲究一个礼的,不然礼怎么是君子六艺之首呢?哥哥你说是不是?”
宜里布明知妹妹在磕碜自己,还得咬着牙踩妹妹那带着坑的台阶下来,道:“是的额娘,我们兄妹的事儿,你就别管了。阿玛您放心,我已经快准备好了,明日就去跟妹妹请教。”
感觉自己阿玛的眼神没有那么严厉了,宜里布才松了口气,心里快气死了也没办法。
自己妹妹是真的学精了。
于是,卓奇凭着会做这刁钻算术题的能耐,狠狠坑了自己亲哥一把,也算是兄妹斗争这么多年,找回了一些场子。
看着自己哥哥送来的各色玩意儿,卓奇命婢女将东西收好,另外将一颗猫眼夜明珠用锦袋装好:“这个待除夕家宴时,带去送给姑姑!”
姑姑说得对,知识就是实力,知识就是财富,这回不就靠知识赚到好东西了?
信姑姑的,准没错!
这一套坑了整个京城小阿哥们的算术考卷,上过格格学堂的小格格们,竟然都会做这些题,这让不少人家对她们的解题方法趋之若鹜。
不仅是小阿哥们,连学堂的先生们,都来取经了。
譬如那个鸡兔同笼的题目,其实不是南音的首创,而是出自一千多年前的《孙子算经》。许多人会做,但没人像她一样,有七八种解题方法,这就令人叹服了。
更何况后面还有些题目,题材新颖,设置的情景也特别,关键是解题方法也奇特。
于是,这套算术题,即便是南音请求了康熙给她“匿名”,而康熙也确实没写她名字,但考卷是她出的这件事,犹如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是明摆着的。
因此,这个年节前后,南音天天打喷嚏,一天打上十几个都不奇怪。
没法子,她这一套题,不仅干掉了孩子们三分之一的压岁钱,还毁灭了许多小阿哥们的年末愿望——这套题的成绩拿回家,不吃一顿鸡毛掸子炒肉都是幸运的。
作者有话说:
若干年后,问起京城孩子们的童年梦想:要是有个南音姑姑就好了,天天给我讲故事,给我做好吃的,还有许多新奇有趣的玩意儿!
再问起孩子们的童年噩梦:南音姑姑!她和她的题!是杀灭我压岁钱的刽子手!是摧毁我家亲子关系的大炮!每到寒风凛冽的寒冬,让我的心比冬三伏天还要冰凉!
南音:(大魔王的反派笑容)我不仅要当下的孩子记得我,几百年后华夏的孩子也要记得我哦~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南音虽然被无数小孩, 背地里暗骂了无数次,每天都要打不少喷嚏,以至于后面直接喉咙发炎、鼻塞、流鼻涕地病倒了, 但这次的考卷,也切实地向京城权贵们展示了,宫里的格格学堂,教的不只是他们以为的女子贤惠、淑女、贞洁那套。
小格格们没有辜负南音的教导, 即便是算术考卷上的题目, 与她们以前学的不大一样, 但拿到手里后,也能飞快地将题目做出来, 可见小格格们知识掌握的不错。
这对那些重男轻女,甚至深信男女在智力上有差异的人来说, 难免是一记重击。
南音一直病到过年, 都没有好起来, 依旧歪倒在炕上。
她这副“惨相”,终于让康熙生出了为数不多恻隐之心,没给她继续派活儿了,而是让梁九功传了话, 吩咐南音好生休养, 顺便还送了一些人参之类的好东西来。
张根儿那边,也因康熙的关照, 也从御膳房那里得了一些乌鸡、乳鸽、老鸭等补身体的食材来。
于是,南音难得在入宫好几年后, 安安生生地躺着享受了一番。
到了年前, 小格格们像往年一样, 除夕这天一大早就进了宫来, 在孝庄太后那边请了安以后,便纷纷来到养和殿,看望生病的南音。
南音病情略有好转,但还未完全好透,田翠儿在一旁劝小格格们道:“格格,姑姑的病还未好全,您几位还是莫要凑太近了,免得过了病气。”
这时候的人生了病就难好,田翠儿这么说,也是为了小格格们好。
但小格格们都不买账。
卓奇第一个脱了鞋子,直接爬上了南音的炕:“我身子骨强健,我才不怕!好久没见姑姑了,我有许多话要和姑姑说呢!”
有了卓奇带头,其他的格格也纷纷爬上炕:“我也不怕!”
“沾点姑姑的病气又如何?”
“我也有许多事儿要跟姑姑说!”
阿荣站在南音身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好久没见?不过才十多天啊,怎么说得好像好些年没见了一样。
南音病情正在好转,身上还酸软着,但精神头已经好了很多。
见小格格们毫不避讳地爬上炕,她知道拦是拦不住的,便吩咐道:“去将小炕几拿过来吧。”
所幸这炕南音改造过,为了冬日里能有足够多的位置给小崽崽们玩闹,这炕做得够大,占了半个屋子的面积。
听到南音这么吩咐,小格格们就知道,姑姑这是让她们留下来,顿时都喜滋滋的。
小炕几放好,阿荣和田翠儿又给小格格们上了温热的奶茶和小点心,这小茶话会才算是开始了。
小格格们要说的,当然是南音出的那套算术考卷了。
听着小格格们的描述,南音问道:“大家都知道,那考卷是我出的了?”
“大多都知道了,因为外头的人都知道,格格学堂的算术是姑姑教的,宫里阿哥们的算术,也是姑姑教的。”
南音生无可恋道:“难怪之前一直打喷嚏打不完,应该是那些阿哥们在背后骂我。”
“姑姑生病,竟然是被考倒的阿哥们骂的吗?”
“他们太小气了吧?”
“呵!你们未必到现在还相信,男子的心胸就会更宽广吗?都是骗人的!”
“他们真讨厌!亏我们还好心给他们讲题了。”
“我要给姑姑报仇,给姑姑出气!”
“你们说,咱们是想办法将他们都打一顿好,还是用读书的事儿羞辱他们好?”
南音眼看着话题越来越偏,忙阻拦道:“诶诶诶,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谁在背后骂我,咱们也不晓得,捕风捉影的事儿咱们就别计较那么多了。”
“可是他们害得姑姑生病了。”
“就是!不教训他们一顿,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几个小格格义愤填膺的,感觉姑姑吃了好大一个亏。
南音用帕子擤了擤鼻涕,才道:“生病应当是我喝水喝少了的缘故,再加上手头上事儿多,所以身子有些虚了,才病倒的。趁着这生病的机会,还能好好歇一歇呢。”
被人背后念叨和骂了,会打喷嚏的事儿,毕竟是没有佐证的事儿,但南音对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是很清楚的。
这次病倒,也是她意料中的事儿。而且她已经许久没有生过病了,偶尔病一回,算是给体内的免疫系统练兵了。
南音稍稍提了提免疫系统的事儿,没有深入地解释,小格格们有这个概念就行。
在南音的安抚下,小格格们心情才算是平静了一些。
然后继续说起了这次考卷的事儿。
“阿琳姐姐的哥哥,和卓奇姐姐的哥哥还算好的,至少他们多听几遍就能明白了,可我哥哥听都听不懂。”齐布琛嫌弃中夹杂着几分忧愁。
卓奇毫不客气道:“齐布琛,胡图里就是个蠢蛋!你怎么教都教不会的!”
南音略略回想了一下,对小格格们的兄弟们略有些印象。
阿琳的哥哥格图肯是个上进的孩子,读书也较为用功,算是皇家子弟里,难得主动上进的。卓奇的哥哥宜里布长得比较壮实,是老奶奶们爱的大胖孙子,他为人倒是不坏,就是喜欢欺压自己的妹妹,大概是因为卓奇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在,让他看不顺眼了。
至于胡图里……
南音想到他就忍不住哀叹齐布琛倒霉,有那样一个福晋生的兄长挡在前头。人不行还占着那样的身份,现在他年纪还不大,主要祸害自己的兄弟姐妹,等再长大一些,肯定要出去祸害别人了。
卓奇说胡图里是个蠢蛋,南音内心是很认同这个评价的。
那小子看着就不是聪明的。
齐布琛一直谨慎,所以她没有直接附和卓奇的话,而是道:“他听不懂学不会,福晋就以为是我不肯认真教,觉得是我故意藏拙,现在连阿玛都要信了她的话,冷落我额娘了,唉……”
阿琳皱着眉道:“齐布琛,你得记住姑姑的话,人立身靠的是自己。你做得再好,但你额娘自己不立起来也没有用。”
齐布琛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有时候我都恨不得拉着她来听听姑姑讲课,可是……唉……”
齐布琛的千言万语,都在那一声叹息中。
南音打圆场道:“自己立起来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儿,特别是习惯了一些规则和规矩后。要知道,枷锁戴久了以后,有些人是不习惯去掉枷锁的。”
这就是行为模式的缘故,重复时间越久,次数越多,越难以挣脱旧的模式,哪怕日日在旧模式下受煎熬。
阿琳和卓奇等格格露出思索的神态,齐布琛抿着嘴,眼睛微微泛红,只有她最明白,自己和额娘的处境有多难,特别是她只能清醒地看着自己额娘,重复着那些痛苦的事。
齐布琛用喝茶调整了一番情绪后,才道:“所以今日,我想请两个姐姐帮个忙。”
“什么忙?你直说!”
“福晋一直怀疑藏私,觉得我不肯好好教胡图里,我想着能不能让姐姐们的哥哥,教一教胡图里。”
这个腊月里,权贵之间走动比往年频繁许多,就是要带着孩子四处问,那些题目谁家会做,能不能教一教自家的孩子。
胡图里如果上格图肯或者宜里布那里请教,也不算突兀。
阿琳和卓奇齐齐露出嫌弃的神色,不过卓奇眼睛一转,就应道:“这个事儿我替宜里布应了,我会先和我阿玛说,让他命宜里布应下的。”
能帮齐布琛一把,又坑自己哥哥一把,一举两得,所以卓奇眼睛都不眨就应了。
阿琳倒是犹豫了一番,因为她哥不像宜里布那么惹妹妹讨厌,所以想到自己哥哥要去教那么蠢的人,还是有些心疼的。
不过……
阿琳转念想了想,总得让自己的哥哥长长见识,于是也应了。
和馨补充道:“要是还学不会,回头我们可以找胤祉弟弟,让胤祉弟弟教教你哥。”
说完,和馨嘴角翘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敢欺负自己的妹妹,就得教训一番!
说到胤祉,小格格们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后,回过神来就开始幸灾乐祸了。
胤祉阿哥是聪明好学,算术也是他十分喜爱的课程,讲几个题不是难事儿,就是……他平日里闷声不吭的,但骂人的时候,直戳人心肺!
而且他骂了胡图里的话,别说是胡图里的额娘,就是阿玛也不敢放一个屁的。
三皇子的身份摆在那儿,又有太子和胤褆两个颇为护弟弟的哥哥,可以说是全方位防御了。
齐布琛听到姐妹们给自己出主意,感动得眼泪都出来了:“谢谢姐妹们替我着想,只是……只是三阿哥那么聪明,若是让他知晓我用他对付我哥……”
是人都不喜欢被别人利用吧?
赛宝一边吃着松子儿,一边道:“跟胤祉弟弟说清楚就好啦,胤祉弟弟人很好的,肯定愿意帮你。”
静宜也难得发表看法道:“胤祉弟弟是面冷心热的人。”
众人劝慰了齐布琛几句后,又教她怎么在她阿玛和福晋面前说这个事儿,核心要点就是,要表现出一副全心为哥哥着想的态度,表达自己对哥哥学习上进的期盼。
齐布琛一一记下来。
系统听了半天,忍不住问南音道:“你有没有发现,这些本来纯真单纯的小姑娘,都被你教的一肚子坏水了?”
南音呸了它一脸:“什么叫一肚子坏水?这叫心里有丘壑,有成算!”
她可从未想过要把小姑娘们教成傻白甜,宫里的小格格们如此,善堂的小姑娘们也是如此。
单纯、天真之类的,放在长大的人身上,可不是什么好词儿。
她现代的父母教养她的时候,也一直注意培养她的性情和品行,但从未想过要将她保护起来,让她长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她的父母作为成功的商人,当然很清楚自己的独生女,会成为许多心怀鬼胎的人的算计对象。
南音自己的父母是这么教的,所以南音也这么教其他的女孩们。不能有坏心,但不能没有心眼。
静宜还给齐布琛道:“回头你画一些花样子,做几幅绣品送给阿琳和卓奇她们,最好还熬上几夜,让人晓得你为了你哥的学业,熬夜做绣品讨好别人。”
齐布琛用力点了点头:“我没什么贵重的礼物送给姐姐妹妹们,但回头我会给阿玛说的。”
满族姑娘,特别是权贵人家的格格,大多是不用学女红的,但像齐布琛这样在福晋手底下讨生活的,就不得不学了。
南音比较意外的是,静宜这孩子,和胤祉一样闷声不吭的,没想到心思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多。
南音怀疑,过不了几年,自己的心眼子都比不过人家了。
系统哼唧:“不用怀疑,以系统推算的数据来看,将来你的心眼子确实比不过她们。”
南音嘴硬道:“我教出来的孩子,比我心眼子还多,还腹黑,不恰好证明,我教育得很成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系统见她不要脸,干脆就歇了声。
小姑娘们当着南音的面儿,就商量出了一个一环套一环,用来对付胡图里和福晋的法子。
南音看着齐布琛的样子,心想着,看来齐布琛不仅按照自己期望的那样,自己立起来了,还要开始黑化了。
等到下午,小格格们便去慈宁宫陪孝庄太后了。
这时候,不仅大一些的孩子们都要去前面,连温僖贵妃九月生的小格格,也被抱去了慈宁宫。养和殿顿时就静了下来。
南音连田翠儿也打发下去了,让她趁着这个难得清闲的时候,和交好的宫女太监们坐一坐,若是想,也能用养和殿的厨房做一桌席面,与交好的人过个除夕。
人都走完了,南音觉得清净了不少,见阿荣还在一旁忙活,便道:“你要不要也去松快松快?”
阿荣嗔了她一眼:“格格你现在还病着,我哪里能走开?你这样子,我走到哪里都记挂着,还不如就待在你身边。”
南音笑了笑,道:“好吧。”
阿荣给重新添了炭火,又重新架上炉子烧水,还给南音弄了温水来喝……一通忙碌后,才坐了下来。
“格格,刚刚小格格商议那些事儿的时候,你为何不拦着一些?”没有人了,阿荣才敢问出这个问题。
“我为何要拦着?小格格们长大了,知道谋算了,难道不是好事吗?”
和阿荣说话时,南音的语速就慢了许多,“你想想历史上,青史留名的除了猛将,便是谋士,不论是乱世之中的军师幕僚,还是盛世之中的丞相宰相,哪个不是那些男子追求的身份?为何女子连为自己谋一谋,都要被阻拦呢?”
阿荣顿时无言以对。
她跟在南音身边久了,也学了不少南音的想法,但到底是出身大清的土著,又是从小被卖为奴婢的人,许多观念太根深蒂固了。
接下来的时光,只有主仆二人相伴,南音捧着一本书读,阿荣便也拿了书来看。
清清闲闲地度过一下午,等到前头的烟火声传来,阿荣便去取了张根儿提前做好的菜来,两个人一起吃了顿便饭,当做除夕宴。
吃完饭,两个人也不看书了,凑在火炉边闲聊,主要聊东北老家来的书信。
阿荣没有家人,念及最多的,还是南音在清朝的父母和弟弟妹妹们。
说到南音的弟弟长进大,说到南音的妹妹如今变得稳重懂事,阿荣显得比南音还要欣慰。
正说着话,前头门响了,阿荣去看了才发现,是刘松春回来了。
“姑姑,贝子爷听说姑姑病了,便让我给姑姑带来了这些。”
南音一眼扫过,发现除了人参灵芝之类的,还有两个卷轴。
“你替我谢过贝子爷了吗?”
“姑姑放心,我已经替姑姑谢过了,还说待姑姑好起来了,再亲自跟贝子爷致谢。”
南音放下了心来,刘松春最大的好处,就是这人情往来上从不疏忽,所以才让他做送往迎来的守门的。
这样的人才,要不是太监得等到四五十才能出宫,南音还挺想带走他的。
毕竟南音自己挺社恐,还真不太耐烦维护人情的事儿。
“好,辛苦你跑一趟了,你继续去乐呵吧,别忘了回来的时辰便是。”
“好嘞!多谢姑姑!”
阿荣整了整理礼物,发现除了东西之外,还捎了一封信过来。
南音展开了看,除了新年问好之外,还有一个事儿——开年后,于银莲想带着嘉伊跟着他们夫妇出门去。
嘉伊是南音给取名字的第一个孩子,南音印象颇为深刻,她是为了跟自己的过去告别,才跟南音要新名字的,而她被抛弃的原因,则是因为家里生了弟弟,觉得她是累赘了。
翻过年,嘉伊的虚岁也到了十二岁,再过个一两年,正好是嫁人的年纪,所以她的家人又缠了过来。
当初在善堂外探头探脑的人,就有她的亲人。后来嘉伊出门逛街,还被家人在路上拦着过,要不是齐格每次都会派人跟着出门的小姑娘,嘉伊能直接被她亲人抢回去。
幸好这孩子是个聪明灵醒的,自打被父母抛弃后,就没眷念过他们,每次都拒绝得十分干脆。
“格格,是嘉伊自己想跟着银莲姐走的耶!”阿荣很惊奇道。
南音道:“看来她是很明白自己家人的德行,所以才想出这个法子的。”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她所谓的父母家人一次两次地黏上来,她都躲了过去,但躲不过一辈子。
只要她到了新鲜水灵的十三四岁,她亲人怕是会恶向胆边生,直接将她捆着带走了。
只要人被带走,凭齐格是个贝子爷,也难以召回来。
阿荣皱着眉道:“她家里人也太恶心了吧?”
南音语气冰凉道:“世界上多的是卖儿鬻女的人,只是阿荣你没机会见到罢了。”
因为这个事儿,连过年的心情都受了影响,阿荣无意识地拨弄着炉子里的炭,问道:“格格,那你要应下这个事儿吗?”
南音道:“当然要应下,为什么不应?银莲自己都不觉得麻烦,我就不在这其中当坏人了。”
说着,她将那封信投进了火炉中,看着纸张被燃尽:“更何况,有成鸟带着飞,雏鸟想来也不会遭遇太大的问题,不如让雏鸟出去飞一下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