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骄挥挥手: “小女孩,回去好好学习吧。你再不走,可有人请你走喽。”
当她想逗人的时候,是和颜悦色的,当她威胁人的时候,也是不怒而威。
蒲安宁满心期待,却并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但是情绪上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 “苏雪洲不会高兴你这样对我的。”
小女孩说得并没有很委屈,好像只是在陈述事实。秦一骄还想再逗她两句,她已经转身走了。
秦一骄叫来秘书: “查查她,有趣的小女孩。”
蒲安宁回到宿舍,没有失魂落魄,她教给室友们化妆技术。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想,雪洲哥哥,你如果想见到我,就告诉我,到底该去哪里找你,我来了槟城,可是我找不到你。
苏雪洲并没有入梦,蒲安宁一觉醒来,开始她的大学生活。
第一节课下课后,蒲安宁从教室出来,下楼的时候,听到前面两个女生在说话。
“听说了吗,程沫要去雪园,她不是有对象吗,还去那种地方?”
“雪园,苏雪洲的雪园?”
“没错,就是苏雪洲,他有个爱好,专爱看人跳舞。赵舜成给牵线搭桥,这个人什么钱都敢挣,也不想想苏雪洲是什么人。”
蒲安宁想,雪洲哥哥,是你听到我昨晚说的话吗?
蒲安宁回到宿舍,加上赵舜成的微信,那边很快就通过了。
蒲安宁长话短说“学长,我想去雪园,你有办法让我去吗?”
对面最初还显示“正在输入中”,但是蒲安宁的话发过去,那边长久的安静了。
过了很久,才发过来一条消息: “我们见面说吧。”
见面的地点约在学校的咖啡馆,蒲安宁迫不及待地过去,赵舜成已经在等她了。
蒲安宁坐下后,赵舜成说: “为什么要去雪园,你听谁说的?”
蒲安宁说: “下课的时候,听前面两个同学说起。”
“雪园不是好地方,不是你这种女孩该去的地方。你不要去了,你急着用钱,我帮你想别的办法。”
赵舜成知道蒲安宁看起来不像是缺钱的人,但是为了表示关心,还是把这句话说了。
蒲安宁说: “我要去雪园,我来槟城,就是为了找苏雪洲。”
赵舜成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你知道苏雪洲是什么人吗?”
“我知道。”蒲安宁笑道, “他是我的人。”
这是赵舜成第一次见蒲安宁笑,她笑起来竟然是这样好看,好像春风吹过一样。
“学长,你送我过去吧,他不是爱看跳舞吗?我会跳。”
蒲安宁是在这周五晚上到的雪园,去之前赵舜成特意嘱咐: “去了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带很多人过去了,给的钱很多,而且没有其他事情,只是跳跳舞。
和蒲安宁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美术学院的学生,叫程沫。
雪园是城南富人区的一栋别墅,车子开进别墅大门,在里面好像绕迷宫似的走了很久,才到别墅门前。
蒲安宁下了车,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走上巨大的露台,走到门口。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迈进了别墅的门坎。
别墅很大,蒲安宁和程沫被引进一间小客厅,客厅里面都是女孩,里面一个黑色衣服的男人显得格外突出。
黑衣男人的长相没什么特点,属于见过就忘的大众脸。
他说: “一会儿表演,会播放歌曲,你们在这里跳,苏先生会在隔壁观看,不需要跳很久,半个小时就行。到时候送你们回去。”
众人点头,蒲安宁问: “他不过来吗?”
黑衣男人说: “苏先生不过来。”
蒲安宁还要说话,黑衣男人已经离开了,过了一会儿,音乐声想起,是十分古典的乐曲。
蒲安宁很小的时候学过古典舞,但是只学了一段时间,现在已经记不住什么动作了。她在人群中随着起舞,同时观察这个小客厅的格局。
小客厅的一侧,连着另外一个房间,房间是打通的,没有门,但是有一张屏风挡着,看不清里面。
蒲安宁一边起舞,一边向屏风靠近。
随后,她好像崴了脚,身体向屏风旁边倒去。
她的头,超过了屏风,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蒲安宁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苏雪洲,而是苏雪洲坐着的,漆黑的轮椅。
蒲安宁的心被猛地刺痛了。
苏雪洲穿着雪白色的唐装,坐在漆黑的轮椅中,看起来又孤独又小。外面笙歌曼舞,他在这间小屋子里,隔着屏风观看。
苏雪洲身边的黑衣男人走到蒲安宁身边,扶起她,蒲安宁想要进去屏风里面,黑衣男人拦着。
蒲安宁大喊: “雪洲哥哥,你不见我吗?”
这声喊叫一出,原本在跳舞的人群也停止了。音乐还放着,但是时间和空间好像全部静止,只剩下蒲安宁的声音。
坐在轮椅中的男人闭了眼,神情似兴奋,似痛苦。
几番挣扎之后,他还是说: “阿泰,送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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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完结。
周遭非常安静,只有舒缓的古典乐曲的声音。
苏雪洲说话之后,阿泰也放开蒲安宁,他跟随苏雪洲很久了,从来没见过苏雪洲用这种语气说话,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蒲安宁没有继续进去,她只是隔着屏风,对苏雪洲说: “雪洲哥哥,你真的要我走吗?”
苏雪洲,坐在轮椅上,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苏雪洲的睫毛很长,投下一片浓厚的阴影。
他的整个面孔都偏于凌厉,尤其是鼻子,是有点鹰钩的样子,如果不是闭着眼睛,会显得整个人非常锋利。
就在苏雪洲不语的时候,外面雷声大作,下起雨来。轰隆隆的雷声响起,蒲安宁在雷声中说: “雪洲哥哥,下雨了,你也要我走吗?”
阿泰跟了苏雪洲将近十年了,从来没见过有女生敢和苏雪洲这样说话。
而且听她话语中的意思,他们还是旧相识。不然小女孩也不会一口一个“雪洲哥哥”的叫。
阿泰虽然是保镖兼仆人一类人,但是也能听出“雪洲哥哥”这四个字被小女孩说出来,是怎样的痴情动人。
苏雪洲在蒲安宁话音落下的时候睁开眼睛。他的眼睛也是非常凌厉的,眼瞳漆黑,一眼望不到底。
他说: “阿泰,让其他人回去。——她,先留下。”
阿泰说: “是。”
阿泰打发了剩余的舞者,又叫仆人关了音乐。
蒲安宁依旧和苏雪洲隔了一个屏风,苏雪洲不让蒲安宁进去,蒲安宁就一动不动,一直在站在那儿。
阿泰绕过屏风,走进苏雪洲的卧室,说: “先生,留下的这位小姐,怎么办?”
“给她找一间房间,等明天雨停了,送她走。”苏雪洲说话,是不带一丝感情的,此时说话也没有情绪波动,好像只是在吩咐寻常的事情。
但是阿泰跟苏雪洲的时间久了,却能发现苏雪洲的左手是攥紧的,每当苏雪洲攥紧左手的时候,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阿泰没有耽误时间,他领命走到蒲安宁面前,说: “小姐,和我上楼吧?”
蒲安宁没有动,抬起头,问: “他呢?”
阿泰当然知道蒲安宁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回答道: “先生晚上是要睡在楼下的。”
“那我也睡楼下,他睡哪我睡哪。”蒲安宁坚定地说。
直到这时候,阿泰才发现,这个小女孩和苏先生确实有共同之处,他们说话的时候都是没什么表情的,只是说出的话,任谁都改变不了。
阿泰知道能被留宿在雪园的女人,面前的小女孩是第一个,故而不敢怠慢,只等苏雪洲发话。
苏雪洲沉默了一会儿,说: “那就让她住楼下吧。”
阿泰说: “好。”
阿泰带着蒲安宁去一楼的客房,这回蒲安宁没有拒绝。阿泰把蒲安宁送进客房之后,转身要走的时候,蒲安宁叫住了他。
“你叫阿泰?”蒲安宁问。
这个黑衣男人回答: “是。”
“我姓蒲,叫蒲安宁,他一会儿一定会问我说了什么,你和他说,我晚上过去他房间找他。”
阿泰原本以为这位小姐是个温柔娴静的,没想到一出口,就这么——刺激。
阿泰没有点头,走了出去。
阿泰把蒲安宁安顿好,回来照顾苏雪洲。
苏雪洲这么多年,身边只有一个他,兼任保镖,秘书,仆人,司机等多种职务,好在阿泰粗中有细,勇武第一,能把苏雪洲交代的事情处理好。
阿泰回到苏雪洲面前说: “苏先生,已经带小姐去一楼的客房。”
“嗯。——”苏雪洲这时候点上一支雪茄,他的手指节分明,两手指夹在雪茄上,呼出一口白气。
阿泰回答: “蒲小姐,她说晚上会去您房间找您。”
苏雪洲笑了一下,他一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很深的酒窝,看起来有些风流倜傥的模样。
苏雪洲问: “你怎么知道她姓‘蒲’?”
“她主动和我说的。”阿泰回答。
“她还和你说什么了”苏雪洲又吸了一口雪茄,问。
阿泰说: “没别的了,她只和我说了这两句话。”
苏雪洲点点头,不说话了。
阿泰知道苏雪洲这个样子的时候,就是在思考问题,故而也不多言,退到苏雪洲身后。
苏雪洲忽然说: “阿丰呢?”
阿丰是苏雪洲养的一条秋田犬,宝贝得很。阿泰知道苏雪洲是想见阿丰了,忙名仆人把阿丰迁过来。
阿丰很高,足有半个阿泰高,身体是棕色的,他走到苏雪洲面前,很识趣地跪爬在苏雪洲膝盖上,有点撒娇的模样。
苏雪洲养的狗,平时对别人凶悍无比,连阿泰都敢吼,但是到了苏雪洲面前,则温顺的好像一只小绵羊的样子,又温顺又乖巧。
苏雪洲摸了两把狗脖子,说: “开饭吧。”
平日苏雪洲吃饭,都只有他和这只秋田犬。但是今天似乎还多了一个人,阿泰问: “苏先生,要不要把蒲小姐叫来一起吃。”
苏雪洲看了看他,眼中也有一瞬的迷茫,随后说: “嗯。”
说完不看阿泰,自己用手摇着轮椅,往餐厅走了,阿丰跟在他后面,乖巧无比。
阿泰去蒲安宁的客房,敲开了门,阿泰说: “蒲小姐,苏先生请您去餐厅吃饭。”
蒲安宁点点头,跟在阿泰身后,苏雪洲的家,大得好像迷宫一样,装饰得金碧辉煌,很有暴发户的味道。
蒲安宁终于和阿泰走到了餐厅,就见餐厅正上方掉了水晶吊灯,苏雪洲已经坐在主位上,但是并没有用餐。
蒲安宁走到靠近苏雪洲最近的一侧坐好,她全程的目光都在注视苏雪洲,然而苏雪洲一眼都没看她,他只是垂着眼。
蒲安宁坐好,才发现脚边有一个毛乎乎软乎乎的东西,一看,原来是一条大狗。
大狗趴在苏雪洲脚下,蒲安宁不知道这狗站起来得有多高,但只是这么看着,就已经觉得他像个庞然大物一样了。
“你害怕?”苏雪洲这时候抬眼,问蒲安宁。
蒲安宁把目光从狗身上收回来,之时苏雪洲那双漆黑的眼睛: “是你害怕。”
小女孩说得笃定,直到这时候,苏雪洲才注意到蒲安宁的长相。
蒲安宁的眼睛是狭长的,很像凤眼,但是眼尾上挑。她的五官都不十分突出,但是配合在一起,让她的脸有一种和谐的美感。
这也是蒲安宁十年后第一次细细地打量苏雪洲。苏雪洲确实不是很年轻了,他快三十了,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自然不能再一样。
但是蒲安宁永远记得,是这个人,把她救出了地狱。
蒲安宁只有八岁,小胳膊小腿的,因为父亲的缘故,被人绑架,粗麻绳把她的手腕脚腕都划破了,穿的白色公主裙也破烂不堪。
她被关在仓库里三天三夜,起初还有意识,知道等父亲来救她,渐渐地,她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
蒲安宁在那场绑架中,最后有印象的画面,是一个穿着黑色背心的少年,抱起了她,因为她的裙子破了,还脱下背心,裹住她。
蒲安宁对这个人长什么样,完全的看不清了,少年抱着她,她的身上有少年的背心,她能感受到背心上还有少年留下的汗水。
蒲安宁平安到家之后,才从父亲口中得知,那名少年叫苏雪洲。
她想找苏雪洲,但是父亲对她说,苏雪洲不会再回来了,他已经给了苏雪洲一笔钱,让他永远不要回澜城。
蒲安宁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问了父亲也不说。隔了很久,久到她长大成人,成为一个大姑娘,她才明白,父亲那样做,很可能是为了她的名誉。
彼时苏雪洲已经在槟城名声大振,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自从蒲安宁长大,就寻找有关于苏雪洲的一切,她知道苏雪洲并没有结婚,身边也没有女人。
这被一部分热爱打打杀杀的迷弟,认为是“真爷们”的象征,但是蒲安宁却想,那样她得多孤独呀。
蒲安宁决定,她要去找他,给他当妻子,照顾他,爱他。
蒲安宁抱了槟城的大学,父亲非常反对,以至于根本不来送她。
父亲认为蒲安宁从小到大都没出过澜城,她不记得路,又人生地不熟的,是无法一个人去槟城的。
但是蒲安宁一个人来到了槟城,她全部的动力都源于,她要找到苏雪洲。
苏雪洲对这个女孩的印象很深,因为当他把女孩交给她的父亲的时候,女孩还牢牢地攥着他的食指,不肯放手。
那是苏雪洲第一次感受到被依赖的感觉。
但是女孩的父亲,作为澜城的上流人士,是不准见过他女儿被绑架的人,留在澜城的。
蒲先生给了苏雪洲一笔钱,让他去外地,永远不要回澜城。
苏雪洲言出必践,十年的时间,从来没有再踏进澜城半步。他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到这个女孩。
可是,她来找他了。她管他叫“雪洲哥哥”,她不想离开苏雪洲的家。
明明过了十年未见,甚至在之前,也仅仅见过一面,还是女孩最落魄时候。
但是当女孩喊出“雪洲哥哥”的那刻,苏雪洲就像被唤醒了沉睡多年的记忆似的。
多年前,女孩攥着他的食指,不肯松手;多年后,女孩长大成人,问他: “雪洲哥哥,你真的要我走吗?”
苏雪洲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女孩对他说: “你害怕。”
苏雪洲无奈地笑笑,说: “是的,我害怕。”
苏雪洲坦然承认,倒让蒲安宁无话可说了。
两人各自吃饭,谁都没有说话,满腹心事,没有声音。
饭后,仆人端下餐盘,蒲安宁对苏雪洲说: “你不用害怕。”
苏雪洲摇摇头,不答。
他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了,他马上三十了,蒲安宁对他来讲,只是遥不可及的美梦。
她年轻的人生还没有完全开始,他不能耽误她。
晚饭后,蒲安宁被阿泰引着,回到了客房。
苏雪洲在处理完事物之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蒲安宁的客房和苏雪洲的挨着,蒲安宁听到了苏雪洲房间关门的声音。
她洗了澡,松松地穿着睡袍,打开门,敲响了苏雪洲的房门。
蒲安宁说要到苏雪洲的房间,不是说说而已。
敲了很久,苏雪洲都没有给她开门。蒲安宁在门外喊道: “雪洲哥哥,我知道你能听到,你给我开门。”
苏雪洲还是没有动作。
蒲安宁说: “雪洲哥哥,你不给我开门的话,我就要走了。”
蒲安宁说得很坚决,不是和善的语气。
“我以为,把我救出来的人,是个大英雄,没想到他是个缩头乌龟!”蒲安宁的胸膛起伏,很明显是有些动了情绪。
蒲安宁的心情,今天经历了大起大落,她用了全部的力气奔向他,但是他却不敢接受她。
蒲安宁并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她在苏雪洲身上破例,无非是因为他是她少女时代全部的幻想。
如果他本人真的是个连爱豆不敢爱的缩头乌龟,那蒲安宁想,她也没必要纠缠他。
蒲安宁又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她转身,即将对自己的青春时代做告别,却听到后面的门打开了。
苏雪洲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眼中尤其漆黑,简直要让人陷进去。
蒲安宁没有转身,苏雪洲对着少女细瘦的身影说道: “我如果让你进去,才是乌龟。”
蒲安宁在听到开门声的那一刻,就笑了,她知道,她赢了。
蒲安宁没管苏雪洲说了什么,只是说: “可是你已经开门了。”
蒲安宁很瘦,很轻松地就从苏雪洲旁边饶了进去。
苏雪洲的卧室宽大,但是装修简单,几乎都是黑白二色,蒲安宁想,苏雪洲每天就是睡在这里,没有人陪他,甚至他本身,就是一个……残疾人。
蒲安宁没有问苏雪洲的腿是怎么受的伤,不管他的伤势如何,都不影响他在蒲安宁心中的形象。
他在走进仓库的时候,被蒲安宁看到的,是无比高大身影。
那个身影那样的高大,足够蒲安宁永远想念。
蒲安宁进了房间之后,无师自通地推着苏雪洲向回转,而后把门关上。
“咔”一声,房间内只剩下了蒲安宁和苏雪洲。
苏雪洲似乎是有点热,他的额头上,都有一点汗。但是蒲安宁非常淡定,问他: “雪洲哥哥,你洗澡了吗?”
苏雪洲还穿着白色唐装,怎么都不是洗过澡了的样子。
苏雪洲说: “你回自己房间吧,明天雨停之后,我让阿泰送你回去。”
“雪洲哥哥,我想照顾你,你洗澡了吗?”蒲安宁又重复了一遍。
她蹲在苏雪洲的轮椅前,两只手,轻轻地,轻轻地,攥住了苏雪洲的食指。
苏雪洲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蒲安宁仰着头,神情是无比的坦然: “雪洲哥哥,我喜欢你。”
苏雪洲闭了眼,他的睫毛很长,在脸上垂下了一小片阴影。
他在外面的时候,是人人畏惧的苏雪洲,可是在这个小女孩面前,就只是她的“雪洲哥哥”。
苏雪洲开口,很艰难地说: “我比你大很多。”
“只有十岁,我看书上说,超过15岁才是两代人,所以我们是一代人。雪洲哥哥,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吗?”蒲安宁用一种非常镇定温柔的语气说道。
苏雪洲更加艰涩地说: “我是个残疾人。”
蒲安宁这回没说话,她干脆跪坐在地上,伸直上身,去吻苏雪洲的睫毛: “我照顾你。”
苏雪洲感受到女孩的嘴唇,蒲安宁的嘴唇偏薄,如果单看的话,会显得有些薄情的模样。
可是这薄薄的嘴唇,落在睫毛上,却让苏雪洲从睫毛到眼皮都颤抖了。
“我不需要你怜悯。”苏雪洲用了巨大的力气说。
蒲安宁的嘴唇离开蒲安宁的眉毛,她双手捧着苏雪洲的脸,让他正视自己。
蒲安宁看着苏雪洲的眼睛说道: “雪洲哥哥,我不会因为怜悯喜欢上一个人,你也没什么好让人怜悯的。难道雪洲哥哥会因为怜悯喜欢上一个人吗?”
说起喜欢,蒲安宁继续追问: “雪洲哥哥喜欢过人吗?”
苏雪洲不答。
“那就是没有了。如果雪洲哥哥因为怕被怜悯,这么多年没有喜欢人的话,那我真是要感激你怕被人怜悯,不然说不定我长大了,雪洲哥哥早就结婚了。”
苏雪洲不语。
蒲安宁说: “雪洲哥哥,我推你去洗澡?”
苏雪洲摇摇头,但是并没有再赶蒲安宁走,他自己转着轮椅,去了浴室。
苏雪洲再出来的时候,蒲安宁已经把苏雪洲的被褥都铺好,正站在床边欣赏这一切。
“雪洲哥哥,你洗好了?”听到身后的声音,蒲安宁转过头。
她看到苏雪洲穿着和她一样的白色浴衣,摇着轮椅,头发上有水珠滴落。
苏雪洲看上去竟然有些害羞,蒲安宁蹲下,问苏雪洲: “雪洲哥哥,你还要我走吗?”
苏雪洲张了张嘴,竟然没有说出话来。
蒲安宁很满意苏雪洲这样的反应,她笑着说: “可是雪洲哥哥现在留下我,我也是不会留下的,我去隔壁。”
说着,蒲安宁站起身,对苏雪洲说: “雪洲哥哥,我们明天见。”
蒲安宁的开门声响起,关门声响起,她离开了。
苏雪洲却久久地坐在轮椅上,不动。
第二天,蒲安宁醒过来,没有再见到苏雪洲。天公非常不作美,雨停了。
阿泰引着蒲安宁去餐厅吃饭,也没有苏雪洲。
蒲安宁问: “他呢?”
阿泰说: “苏先生去处理公务了。”
“什么时候走的?”蒲安宁问。
阿泰回答: “昨晚,哦,不,准确的说,是凌晨走的。”
“你不是他的贴身保镖吗?为什么不跟着他?”蒲安宁很快抓住重点。
阿泰如实回答: “苏先生让我留下照顾蒲小姐。”
“他怎么说的?”
“苏先生说,如果蒲小姐要走,让我送您回去。”
“如果我不走呢?”
“如果您不走,苏先生让我好好招待您。”
蒲安宁笑道: “如果我不走,他就不会回来了,对不对?”
阿泰说: “这我不知道,蒲小姐不要难为我。”
“那我让你送我回学校,不算难为你吧?”
“不算,当然不算。”
“好,现在送我回去。”蒲安宁从餐椅上坐起。
阿泰说: “蒲小姐,您不吃早餐了吗?”
“不吃了,既然苏先生不想见我,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蒲安宁自嘲地笑笑。
阿泰注意到,蒲安宁不管苏雪洲叫“雪洲哥哥”了,换上了又疏离又尊重的称呼——苏先生。
蒲安宁在阿泰的引到下,走出苏雪洲的别墅。昨天她踏上雪园的台阶的时候,踌躇满志;
今天她走下雪园的台阶的时候,没走一步,都丢掉一些东西,走到最后一级台阶,蒲安宁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
既然苏雪洲避她如蛇蝎,她何必再对他一腔热血。
阿泰开车,蒲安宁坐在车上一言不发。
按理说,送这位蒲小姐回到学校,就应该和苏雪洲再也没有关系。但是阿泰却觉得,他一定会再见到这位蒲小姐。
阿泰身为苏雪洲身边的重臣,只给苏雪洲开过车,这位蒲小姐,是除了苏雪洲之外,让阿泰开车的第一人。
蒲安宁回到学校,和往常一样,上课下课,赵舜成偶尔约她出去,如果她不忙又刚好无聊的时候,也不会拒绝。
她想,是该放下苏雪洲,开始新的生活了。
苏雪洲坐在新世界的包厢内,包厢里面非常干净,只有新世界的老板秦一骄。
新世界虽然明面上和苏雪洲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整个槟城人都知道,这里是苏雪洲“照顾”着的,一般人不敢上门找事。
秦一骄先给苏雪洲点了一支雪茄,随后自己也点燃了一只烟。
秦一骄认识苏雪洲多年,还没见过苏雪洲这么落魄过。
“雪茄怎么样?”秦一娇问。
苏雪洲用雪茄指了指秦一骄,说道: “不错。”
“这是怎么了,你平时不是从来不来这里的吗?”秦一骄问。
苏雪洲不语,只是一口一口地吸着雪茄。
秦一骄说: “对了,前几天有个小女孩,来找我,说让我带她找苏雪洲。苏先生,看来您的魅力,不止是在那些向往打打杀杀的小男孩身上啊。”
“什么样的小女孩?”苏雪洲问。
秦一骄没想到,苏雪洲竟然会对这种事情有兴趣,说道: “刚上大学的小女孩,说是你的未婚妻。个子不高,挺好看的。”
苏雪洲笑了,他一笑起来的时候,会有两个很深的酒窝,秦一骄想,苏雪洲只凭这个笑容,就可以媲美电影明星了。
只是电影明星不会有他那般看透生死的眼神。
“我来这儿躲着,就是因为她。”苏雪洲呼出一口烟,说道。
秦一骄大惊失色: “难不成她真的是你未婚妻?”
苏雪洲摇头: “不是。”
“那你是不堪她骚。扰?”
“不是。”
秦一骄不懂了: “那是为什么?”
苏雪洲闭了眼睛,说道: “我胆小。”
秦一骄非常不理解苏雪洲,她在爱情上,相当的主动大胆,从来都是别人怕她,哪有她怕别人的时候?
叱咤槟城的苏雪洲,会怕一个还在读书的小女孩?秦一骄几乎都要把眼睛眼睛瞪出来了。
苏雪洲睁了眼睛,满脸沧桑: “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更何况,我还坐着轮椅,要拖累她一辈子吗?”
秦一骄想,我到你那个年纪也不会明白。
不过秦一骄又在心里想到了关于苏雪洲的传闻,说他不止伤到了腿,还伤到了那里,故而才多年单身,爱看跳舞,但是从来不找女人。
蒲安宁最近发现,有人在跟踪她。尤其是当她和赵舜成出去的时候,总能感觉到身后跟着人。
他们去的地方是校园一角的荷花池,来这玩的不多,蒲安宁很容易就发现身后跟着的人了。
蒲安宁直接走过去,那人还想要跑,被蒲安宁捉住了脖领: “你是哪个系的?”
赵舜成也跟了上来,扣住男生双手。
“我,我——”
“不说是吗?偷窥狂。”蒲安宁直接拿出手机,要报警。
那人这才怕了: “姐,别报警,我说,我是隔壁学校的,有人花钱雇我看你。”
“看我什么?”蒲安宁问。
“看你干了什么,吃的什么饭,和谁交往。”
蒲安宁说: “你知不知道跟踪和偷窥是犯法的?”
“我知道,可是我急着用钱。我妈妈生病了。”
蒲安宁无意探究他说的话的真假,直接说: “把他的号码给我,谁和你联系,号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