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莲觉醒后—— by松庭
松庭  发于:2024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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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缨浓睫轻颤,脑海中很快浮现出一个猜想。
如果她没记错,大雍朝端王所在的封地,应该也荒海的管辖范围。
行云布雨,乃荒海仙族的职责范围。
而每年的雨水数额恒定,多出来的这场雨,只能从其他日子里挪,如果运气不好正碰上雨水不多的大旱之年,随意挪动雨日便会有造成旱灾的风险。
濯缨语焉不详地轻声道:
“荒海仙族与须弥仙境的交集,越来越频繁了。”
前世她在荒海之时,可没有这样的趋势。
谋算布局,最重要的就是消息灵通。
濯缨想,她得提前联系一些人了。
“……暂时掌握到的情况就这么多,天上一月,地上一年,仲莺莺现在才一岁,我们还有时间慢慢谋算……诶,你跟着我进讲舍做什么?”
伏曜停下脚步,诧异看着与他一同落座的濯缨。
濯缨从沉思中抽空答:“自然是上课。”
“你不是该跟着其他仙师先补一年的课?”
“补完了,”濯缨偏头有些奇怪地瞧着他,“我没告诉你吗?我从小过目不忘,仙师给我的那三百七十九本仙术典籍,已经全部在我的脑子里了。”
话音刚落,濯缨便发现讲舍内安静了一瞬。
在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里,都仿佛写着同一句话——
大事不妙。
要被卷了!
皎月倒映在荒海静谧的海面。
幽暗海面之下,是自古群居在此地的荒海仙族。
流水城,鲛宫。
昭粹已病恹恹地在床榻上躺了三日,终于等来了心上人的探望。
“……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雪肤花貌的少女笑容甜蜜,唇边有两个浅浅梨涡,让人瞧着便心生欢喜。
“我只愿能够帮上你的忙——我这样做,有帮上忙吗?”
着一身天水碧的少君沉邺坐在昭粹的床榻边。
他冷峻眉眼凉如秋月,点漆深目静若古潭,十九岁的少君沉邺和日后运筹帷幄的四海之主比起来,眉眼间稍显青涩,但气度神色已经不见丝毫稚气。
他启唇,嗓音如古琴悠扬:
“你帮了很大的忙,只是辛苦你,遭到业力反噬,好在并不严重,只需将养一段时日便好。”
少女的面庞浮上几分绯色,眼眸中漾开的,是无处藏匿的情意。
“我……我没关系的!还好行雨令即便是没有修为的凡人也能调动,改换雨日的业力也没有很大。”
“谁也无法预料到改换雨日会有什么后果,如果会造成人间大旱,业力的反噬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沉邺微微回头,捧着托盘的女侍卫递来一碗药。
“今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昭粹嘴上甜甜应下,心里却想,如果不冒这样的险,又怎么能见到他呢?
她到荒海已经整整三个月了。
三个月,除了抵达荒海那日远远一瞥,沉邺从没主动来找过她一次。
若不是她那日从居住的宫殿里偷溜出去,恰好听到沉邺与臣下议事,提及须弥仙境希望荒海能够调换雨日,助须弥仙境办一件事。
擅自调换雨日者,会遭受业力反噬,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因此沉邺也迟疑不决。
昭粹听到此处,毫不犹豫地决定赌一次。
她果然赌赢了。
沉邺亲自喂她喝完药,见她被药汤苦得脸都皱了起来,忽而有些出神。
仿佛在透过她,看向别的什么存在。
“你很怕苦?”
昭粹丧着脸,娇声娇气道:
“谁不怕苦?这药苦死啦,如果不是你喂我,我一口都不会喝的。”
她从小身体康健,哪怕是寒冬腊月也敢穿着单衣去打雪仗,极少有生病的时候。
恍惚间,沉邺只觉眼前这张脸变换了模样。
那是一张淡若白芍的美人面,她的唇色很淡,常年都是苍白中泛着一点淡淡的粉,像三月枝头的桃花。
——这么苦的药,你怎么喝得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因为喝了才能不生病啊。
十岁的小姑娘瘦得像一株细嫩的花,稍不留心就要被风吹折。
——我不想生病,我想去跑,去跳,我想去爬树,想在冬天的雪地里打滚,我必须喝药,再苦的药都没关系,只要能治我的病就好。
十二岁的小少年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
他看着她一碗又一碗的将药灌下去,明明她的脸色黯淡得像纸,但在他眼中,她却比头顶旭日还要更闪闪发亮。
见沉邺看着她出神,她刚要露出几分甜蜜的喜色,心里又冷不丁地打了个突。
“少君……为何这么看着我?”
昭粹咬了咬唇,问出了那个一直在她心头盘桓的问题。
“少君是不是觉得,我和姐姐生得很像?”
她们两人的确生了副七八分相似的容貌。
但一个天真烂漫,如朝露春晖般无邪,另一个却如易碎琳琅,漂亮得疏离又遥远,仿佛稍有不慎就会碎在手中,还有被碎片划伤的风险。
“不,你们完全不像。”
沉邺笑了笑,眼底一片漠然。
昭粹仿佛是得到某种恩赦,终于将挤压在心底的这口气长长吐出。
还好,还好。
她独自一人待在荒海的这三个月,时常会有一些胡思乱想的念头。
沉邺要是再不来,她都要开始怀念起上清天宫的日子了。
她前世初入上清天宫,先是南天门的守卫收走了母亲为自己准备的行囊,再是将她一个人丢到了空荡荡的宫室里待着。
她再也不能穿戴那些华丽服饰,天宫送来的法衣仙袍也没有一件是她喜欢的样式。
安排给她的宫室陈设简朴,多余的摆件一个也没有,倒是仙术典籍给了高高的一大堆,光是瞧着就压抑至极。
更过分的是,上清天宫连个使唤的仙娥都不给她。
说什么若想要仙娥侍奉,只需自己勤加修炼,学会点化仙灵之后,想要多少仙娥童子都随意。
可那些仙术那么难,她又实在对修炼没有半分兴趣,前世到最后也只点化了一株平平无奇的仙草,资质平庸,什么忙都帮不上。
但前世让她厌恶至极的上清天宫,和如今的荒海比起来,竟也好过许多。
因为如今的荒海比她预料中的还要更加贫瘠。
她吃不惯这里的食物,住不惯狭小的宫室,荒海宫中那些看不惯沉邺的皇子公主,时不时就会来找茬,她这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吃过这样的苦。
而且,她来时途径荒海的流水城,前世繁华绚烂的城池,如今看着却像是大雍的一个乡野小镇。
她只能安慰自己——
上清天宫的苦是永远的,而在荒海的苦却是短暂的。
只需要再等一段时日。
待到沉邺继任君上之位,带领荒海一统其他四海,那时的她就不需要受任何人的气,也不需要在被修炼仙法所折磨。
父皇母后在人间已经为她修筑了宫观。
她享受着人间香火供奉,什么也不需要做,就会有漫长而幸福的一生。
“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事,下次再来看你。”
沉邺毫无预兆地放下了碗,起身欲走,昭粹连忙拽住他衣袖。
“下次是什么时候?”
昭粹咬了咬唇,强调道:
“少君,人间供奉荒海众仙的宫观已经快要修好了。”
那截天青色的袖子被她紧紧攥住,沉邺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他回眸瞧着她用力的手指。
良久,他回头,略显冰凉的手指握住她的手,不动声色地替她放回了被子里。
他温然一笑,这次笑容里多了几分公式化的温度。
“下一次,自然是我们成婚的那一日。”
少女的面庞如春花骤绽,眼角眉梢都是难抑的欣喜。
一旁的女侍卫抬眸无声地看了他们一眼。
她的袖口绣着几片柳叶,一封密信就藏在里面,灼烤着她的肌肤。
那是从上清天宫寄来的信。
来自她真正听命效忠之人。
作者有话说:
女侍卫就是那个女主为了提拔她不惜给封离神君改性别的那个~

“……今日我们讲请神斋醮之道。”
抬头看了眼上方写着“虚皇坛场”的牌匾,濯缨与其他学子一道随着清源神君跨入其中。
几根白玉柱石围绕着整个坛场,直插云霄,撑开一片仙雾缭绕的天地。
众人行至虚皇坛场中央,无数仙人神像环绕四周,仙法汇聚成一道道金色光柱,无数下界祈祷化作文字,如绸带环绕其中,盘旋而上。
清源神君站定,随手指向一座神像,隔空将神像往前挪了挪。
“身为上清天宫的仙人,修炼仙法最终的目的,便是替信徒禳灾辟邪,达成心愿——荆元秋何在?”
被点名的学子暗道一声倒霉,举起颤抖的手行至前方。
“下界有临近考试的学子向你上供,祈求你保佑他们考试顺利,问,该如何回应?”
听到这个名字,站在人群中的濯缨有些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她知道荆元秋这个人,在人间界,他是前朝一位很有名的诗人,许多名篇濯缨都能背下来。
他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显然是以文入道的仙人,沉思一会儿才小声答:
“应该赐他们文思,助其考试顺……”
“错,自己的事自己做,仙人只负责禳灾辟邪,不负责替人作弊,此为大忌,罚抄天规一百遍。”
清源神君虽不如封离神君高大神勇,但铁面无私之处,比封离神君还要威严几分。
“下一个——谢策玄。”
被点名的少年站在人群最末,濯缨回头看了他时,发现他的哈欠正打到一半。
对上清源神君的视线,他慢吞吞地闭上嘴,微笑道:
“清源神君请问。”
“下界有两方江湖门派开战前同时向你重金上供,以求行动顺利,问,你该保佑哪一方?”
谢策玄皱起眉头。
这都什么鬼问题。
“保佑钱给得多的。”
清源神君忍了忍,耐心道:“如果你保佑的那一方会将敌人全派灭门,而另一方却并不会滥杀呢?”
这个问题让谢策玄有些许为难,但也并没有难住他。
他笑容爽朗道:“那我怎么能分辨得出来?干脆都杀了,天下太平。”
“…………”
清源神君忍无可忍:“胡说八道,丝毫没动脑子,你若能在回应信徒上多花点心思,也不至于如今只是个少武神——罚抄《清心经》三百遍。”
学子们纷纷在内心流泪。
他才成仙两百载,能做少武神已经很厉害了啊!
谢策玄也同样不理解,全杀了还不算他的大功德?
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青天大老爷啊。
“下一个——”
清源神君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周,落在了濯缨身上。
“赤水濯缨。”
众人齐齐朝濯缨望了过来,濯缨一怔,提醒清源神君:
“神君,我在人间还没有信徒。”
清源神君有些意外。
如今仙界与人间界联络频繁,信神者无数,她一个人族公主,怎么连一个信徒都没有?
但他并没有多想,赤水濯缨并非靠功德成仙,百姓不以香火供奉也是情理之中。
清源神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缓声道:
“那你就说说,你打算如何替你自己招揽信徒?”
这也是作为仙人需要修炼的重要一课,也是许多刚刚飞升到仙界的仙人们要面对的第一个难题。
修炼仙法,只需要自己勤勉就行了。
可信徒却不同,不是你做了好事,人们就会供奉你。
濯缨迟疑了一下,问:“招揽信徒,可有什么标准?”
“当然是以不造恶孽,不强迫他人为标准。”
了解了标准,濯缨略略思量,温声道:
“那就先从发鸡蛋开始吧。”
所有人:???
就连一贯面冷的清源神君也愣了愣:“什么?”
她确定她说的是发鸡蛋,而不是发什么符箓之类的?
濯缨迎上众人惊诧目光,徐徐道来:
“鸡蛋虽小,但对百姓而言却是最日常实用之物,一则能令吃不起饭的百姓饱餐一顿,也算一桩功德,二则能以小利打开知名度,让百姓们养成有事无事来此上香一炷的习惯。”
“按时领鸡蛋的百姓越多,越能造成一种香火旺盛的场面,百姓有从众心理,只要我的宫观人多,即便不知道灵不灵,也会来凑凑热闹,这么多人,总有几个会成为我真正的信徒,届时我攒够功德,也能回应他们的祈愿,宫观便可正式运作起来了。”
这一番话说完,整个坛场都静了。
居然还有这种招揽信徒的办法?
手里握着八卦罗盘的叶时韫回过神来,更是认认真真地掏出小本子记录。
她生前是商贾之女,成了学宫道子之后,最想去的也是督财府财神爷的门下。
濯缨这套方法,与其说是在招揽信徒,不如说是在做一桩生意。
她该不会真的是个天才吧!
清源神君意识到这一点,脸色沉了几分:
“身为天宫正统仙人,有所为,有所不为,此法若推而广之,与市井小贩无异,天宫威信何存?”
这一番话说得疾言厉色,坛场内的学子皆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濯缨垂下眼眸:“但并不造恶孽,也没有强迫任何人。”
“……”
清源神君从她眼中看出了她真的敢这么做的决心。
有做神仙的决心是很好,但也不必下这种狠心!
良久的僵持后,他勉强开口:
“话虽如此,但到底在礼仪上失了体面,日后传出去,人人都会知道你是那个靠给人发鸡蛋成仙的仙子。”
濯缨反而奇怪地看着他:
“身为仙人,当以尽快为天下苍生做点实事为宗旨,自己的一点面子何足轻重?清源神君说的这话,我不太理解。”
清源神君:“……”
她把清源神君逼到无话可说了!
众所周知,扶桑学宫中封离神君面冷心热,只是长相威严体格威武,让学子心中生畏。
但清源神君却是铁面无私的冷酷判官。
上至上三品仙人,下至他们这种学宫学子,违背了天规律例,都逃不过清源神君的无情制裁。
但现在——
挑不出错。
完全挑不出错。
直至这堂课结束时,清源神君的脸色依然紧绷。
或许是真的怕濯缨在自己的宫观里发鸡蛋,临走前,清源神君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个能勉强维护上清天宫体面的办法。
“——这些灵石拿去下界,你可去请人将你的宫观修缮一新,凡夫俗子都是先敬罗衣再敬人,你的宫观若是建造得如你妹妹那般辉煌华美,自然会渐渐吸引信徒参拜。”
清源神君将自己私库里的钱财全都取了出来,郑重其事地交到了濯缨的手上。
“这些灵石,拿去修缮宫观,添置法衣丹药法器之类的都可以,但唯独一点——”
“绝对,不许,拿去发鸡蛋。”
“……别盘了,再盘这一袋子灵石都要被你盘包浆了。”
学宫膳房内,谢策玄、伏曜和濯缨三人同桌而食。
谢策玄吃第一碗饭的时候,她在数灵石。
他吃第三碗饭的时候,赤水濯缨还在数。
等他准备吃第五碗时,她居然打算数第二遍了。
濯缨缓缓抬起头来,眸中颇有种茫然之色:
“清源神君,竟然这么有钱吗?”
整整七十八万三千九百五十一颗灵石,濯缨从前掌管荒海财政,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钱,但还没见谁一出手就给她这个数。
伏曜道:“错了,清源神君是上三品仙人中最穷的一个。”
“为何?”濯缨仔细回忆了一下,“我记得,人间界有许多清源神君的宫观,他的名气很大。”
“名气大不代表香火旺啊,清源神君这些年在人间的名声可不太好。”
名声不好?
濯缨正欲追问,便见谢策玄用筷子指了指濯缨面前那碗还剩大半的排骨,问:
“吃不下了?”
濯缨看了一眼:“嗯,但是吃不完有点浪费,我缓一缓再……”
他伸手很自然地将碗拿过去,也不介意濯缨动过,一口一块很快便扫荡一空。
“下界的事,凡人看到的和神仙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两面,等你去一趟就知道了——哦,我忘了,你还没信徒,下不去。”
濯缨:“……”
濯缨:“谁说我没有,我的第一个信徒,已经在路上了。”
人间界,冀城。
人仙两族休战后的第一个春日,雨水颇丰,住在雁绝山附近的农户们经验丰富,明白今年的山货定然丰收,许多人天不亮便会进山采摘。
五岁的衔青也是其中之一。
爹爹要买酒,娘亲要给弟弟制新衣,家里处处都是要用钱的地方,她背着大大的背篓,也不知道要采多少菌子回去,饭桌上的肉才够分她一口。
她已经六个月没吃过一点荤腥了。
想到这里,衔青摸了摸只装了一点米汤的肚子,继续低头努力地翻找地里的菌子。
但菌子没找到,倒是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张纸。
衔青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工整秀丽的几行字,她拿着认真看了好久。
“看不懂,但可以捡回去放在茅厕。”
小姑娘高高兴兴地将写有濯缨公主庙百愿百灵的宣传单,丢进了背后的背筐里。
藏匿树上的小柳儿:“……”
忘了,小丫头片子不识字的。
衔青走了没多远,又见一张纸飘然落在她脚边,可是她抬头望了半天,也没看出这奇怪的纸是从哪里来的。
她捡了起来,这次纸上换成了一副画。
这个她就看得懂了,是一个房子,房子旁边是个裙带飘飘的仙女,还有一个小孩子双手合十,做出许愿的样子。
小柳儿想,这下她该知道她的意思了吧?
衔青:“……好耶,明天上茅厕的纸也有了!”
“……”
忍无可忍,小柳儿从树上翻身而下,一把将还没有她腿长的小姑娘拎了起来。
“你敢拿画了公主模样的纸去擦屁股,我就打烂你的屁股。”
衔青被吓傻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一身黑衣,神出鬼没的女子,一时间联想到的全都是孩子们口耳相传的鬼魅故事。
“妖怪!是妖怪!!”
小孩子奋力挣扎的力气不容小觑,小柳儿怕弄伤了她没有攥得太死,没注意便让她挣脱了去。
待回过神来后才听清她在喊什么。
公主的吩咐不是这样的。
“我不是妖怪……你听我说……”
“妖怪追我!救命!要被妖怪吃掉了!!”
远在上清天宫,正透过水镜观看着这一幕的谢策玄、伏曜和濯缨三人:
“……”
谢策玄看笑了:“你说说,哪个是你的信徒来着?”
濯缨沉默了。
她觉得这个时候不管说是谁,好像都挺丢人的。
但她面色如常,不理会谢策玄的嘲讽,问伏曜:
“我记得典籍里有记载,仙人虽不可随意下凡,但有千里传音之术,可与人间凡人沟通,你替我传个音。”
伏曜回忆了一下,这应该是在他修炼的第十年才开始学的术法。
……她该不会真的把书全背下来了吧?
待伏曜施展传音术,雁绝山里正跟没头苍蝇乱撞的衔青,忽而听到脑海内传来一个清冷柔和的嗓音:
【吾乃雁绝山山中之神,是你在呼唤吾吗?】
伏曜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濯缨,缓缓张大了嘴。
她还真敢编啊!
濯缨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对。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仙人若没有一点排场和格调,如何能震慑住凡人,让他们瞻仰信奉?
果不其然,那小姑娘呆住了。
“我……有吗?”
濯缨心道你今天有也得有,没有也得有,这个信徒她要定了。
【你似乎遇到了一点危险,但只有你成为吾的信徒,吾才能回应你的呼唤,替你禳灾辟邪,护你平安。】
小姑娘跑得满头大汗,听到脑海中循循善诱的声音,有点发蒙。
真的是神仙吗?
神仙真的能救她吗?
可是以前爹爹打她的时候,她也在家里的神龛前偷偷点过香。
从来没有神仙理会过她。
濯缨看着水镜中一脸呆愣愣逃命的小姑娘,忽然有些出神。
不知道小时候吃不饱饭还要被欺负的自己,是不是也和这小姑娘一样,看起来傻愣愣的。
【小姑娘,再不做决定,你身后的妖怪就要撵上来了。】
这话令衔青终于清醒过来。
她回头一看,身后那个一身黑衣的瘦高女子果然就在她身后了。
她吓得哇哇大哭:“救我!神仙姐姐救我!我信你!”
倏然之间。
伴随着她这一句话,濯缨霎时感受到一股细微的灵流穿行在她破破烂烂的经脉中。
像是一滴水浸入了干涸的沙漠,刚一落下就被瞬间吞没。
但就是这一瞬的灵流,已经足够达成令她下凡的条件。
就在衔青将被小柳儿抓住的瞬间——
山间清风忽起。
小柳儿动作一滞,似感应到什么,抬头朝着隐隐飘来仙乐的云层后望去。
云雾般的披帛掠过长空,莹洁如雪的裙诀翩然如花瓣层层绽开,高挽发髻的仙子从九天而来,身姿轻盈如风,令人不敢出声,恐惊扰了天上仙人。
乘风而来的仙子落在了已经看傻了的小姑娘面前。
濯缨弯起唇角,出尘绝俗的一张脸上浮现出浅浅一笑:
“听话的小姑娘。”
“这是奖励给你的。”
衔青低头一看。
比画里还漂亮的仙女姐姐手里握着的,是一颗香喷喷的煮鸡蛋。
作者有话说:
此时的天宫:
谢策玄:奏乐中
伏曜:用尽毕生所学隔空操纵御风符中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刘一定要上岸、叶清微 5瓶;今天又更喜欢太太啦啦、谢繁轻、崔瀺巉、肆时寂、梨梨、十分非常好、论青花鱼的百种做法 1瓶;

衔青呆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仙人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仙女姐姐!”怕得要命的小姑娘一手捏着鸡蛋,一手抱住她大腿躲在她身后,“快!快抓妖怪!她想吃我!”
濯缨微笑着抬眸,看向她身后追来的小柳儿。
四目相对,刚要开口唤“公主”的小柳儿蓦然一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伏曜和谢策玄正疑惑濯缨接下去要如何圆这出大戏时,便见没有丝毫仙力的濯缨轻轻挥了挥手——
对面一拳能打死十个她的冷酷少女,极其生硬地啊了一声。
然后仿佛挨了重重一击似的,捂胸口,倒地,闭眼装死。
一套流程行云流水,全是表演痕迹。
衔青:“呜哇——”
伏曜和谢策玄:???
这也可以?
小姑娘昂着脑袋,崇拜地望着濯缨。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仙人!
仙人随手一挥就解决了追着她跑的妖怪,仙人还给了她一个热乎乎的煮鸡蛋!
“呼唤我的小姑娘,向吾报上你的名字吧。”
衔青眨眨眼:“我叫林衔青。”
濯缨唇角噙着浅笑:
“不对,你不叫林衔青。”
“吾方才算过,你今生应该是太极贵人命,一生纵有波澜,最终也仍会贵极无双,你被人抢了气运,你应该有另一个名字。”
“我就叫林衔青啊。”
衔青茫然地眨眨眼:
“仙女姐姐,你是不是弄错了?”
濯缨道:“吾是仙人,仙人怎会弄错?你回家去问问你的父母,你出生那日是否大雨倾盆,不得已生于破庙之中?与你母亲一同出生临盆的,是否还有一位大户人家的夫人?”
衔青哪里知道这些。
在林家,没有人期待过她的出生,母亲只会将弟弟的大事小事挂在嘴边。
见她懵懂无知的模样,濯缨轻叹一声:
“或者你直接回家告诉你的父母——你在山里不小心睡着,有个仙人托梦给你,说你是冀城端王府的千金,你问他们,端王是谁?”
只要能够把话带到,林家父母必定会有所动作。
如果他们疼爱林衔青,一定会将她送回去享福。
如果他们不疼爱林衔青,那就更会送她回去,拿她向端王府讨赏。
只要拆穿了那位抢夺凡人气运的神女的身世,将林衔青原本的人生还给她,濯缨不信天道会不算她一份功德。
捧着鸡蛋的小姑娘虔诚地点点头。
她努力把濯缨的话逐字逐句记下,但注意力又不可避免地被鸡蛋吸引。
鸡蛋好香。
肚子好饿。
“告诉我爹爹和娘亲,然后呢?”
濯缨看着她快要流出来的口水,从她手里又拿回鸡蛋,一边替她剥壳,一边道:
“然后你就可以去端王府吃香喝辣了。”
衔青咽了咽口水。
“我不爱吃辣,我只爱吃肉。”
“只要找到你真正的父母,你想吃什么都行。”
濯缨将剥好的鸡蛋递给她。
衔青眼前一亮,接过鸡蛋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
她睁着黑亮的大眼睛,含含糊糊地道:
“真正的父母?”
“没错。”
衔青想了想:“所以爹爹和娘亲更喜欢弟弟,是因为他们不是我真正的父母吗?如果我找到真正的父母,那,他们就会像爹爹和娘亲喜欢弟弟那样喜欢我吗?”
濯缨静静地听她说完这一长串绕口的话。
伏曜和谢策玄都以为她会回答一个肯定的答案。
可濯缨开口,说的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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