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莲觉醒后—— by松庭
松庭  发于:2024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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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者口碑如此极端,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是不可能的。
“另一个,就是濯缨公主十岁时与荒海少君结识,至今相识八年,师兄妹感情颇好,荒海几位皇子争夺储君之位时,多见她的手笔,少武神与封离神君便是因此而被牵扯,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天道清算时才认定她德行有亏。”
砰地一声拍桌,众仙师齐齐看向封离神君。
“荒谬!”
“身为父母,竟厚此薄彼到如此程度,简直荒谬!只不过是编了个故事,利用利用了仙人,又未造成什么死伤,竟就判定负上万功德,天道更是荒谬!”
清源神君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这位封离神君。
督察府事务繁忙,从那位濯缨公主来天宫至今,他都还未见过本人。
更不知道,当初听到赤水濯缨要来天宫为质时面露厌色的封离神君,竟然会替赤水濯缨说话。
这可是让他在人间变成女武神的罪魁祸首。
“封离神君慎言。”清源神君淡淡开口,“天道不会有误,给她这样的判定,必然是有其根据,与其思考怎么替她抹平,不如想想这样的人还该不该给她入学宫修行之权。”
负上万的功德值。
这得是什么恶贯满盈的恶人?
“如果她不是人族送来的质子,不是两族休战的象征,她被关押天牢都不为过。”
炎君微笑道:
“还从没有一个病人在被我治好之前,先被关进天牢里的,清源神君想带走赤水濯缨,恐怕得先过我这一关。”
“还有我。”
封离神君冷声开口:
“她在学宫一日,便是学宫学子,除非天后娘娘下令,本君倒想看看,谁敢强行带走扶桑学宫的学子。”
集贤堂的氛围骤然剑拔弩张。
文昌星君叹了口气。
看在几位神君都对你如此维护的面子上,濯缨公主,可千万别再想出什么缺德的聪明点子了。
又挨过一场霜毒毒发。
濯缨能感觉到,这一次的霜毒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这证明她体内的吞心蛊已经逐渐接近完全的休眠状态,所以霜毒在她体内越发肆虐。
与彻骨凄寒伴随而来的,还有体内经脉逐渐愈合的疼痛。
炎君说,正常情况经脉愈合需要半年,但现在十日过去,濯缨这几日练习太极掌法,已经能感觉到几分似有若无的清气运转。
虽然还很微弱就是了。
浑身冷汗浸湿的濯缨掀开身上厚重的被褥,缓缓从床榻上坐起。
房间的正中央,一颗散发着炽热温度的焱阳珠照亮漆黑的房间,似一团不熄的火。
这是天后娘娘赐给她的,能够减缓霜毒发作时的痛苦。
濯缨如冰雕般一动不动地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想给自己倒一杯水,却发现她的手指抖得连一杯水都拿不起来。
这样可不行。
濯缨看着自己发颤的手,脑子飞速转动了起来。
之前她以为只要挨过身体上的痛苦,待霜毒解开,吞心蛊驱除,就能够顺利修炼。
没想到突然又多出一身债务。
濯缨深吸一口气。
当成债务就太让人泄气了,还不如当做是在提前预演如何做一名仙人。
她做了仙人,迟早也要聆听凡人祈愿,为自己积攒功德——然后才能凌驾于所有仙人之上。
但以她目前的能力,单打独斗肯定是不行的,她必须为自己找些帮手。
于是第二日,天王殿校场上,一个冰雕玉砌般的雪衣仙子,吸引了许多天兵的目光。
“这是哪个宫的仙子啊?好像是个生面孔啊。”
“她来校场找谁啊?”
“没说,不过我总觉得好像这哪儿见过……”
刚刚轮值回来的长孟经过校场,一眼就瞧见了濯缨,招手笑道:
“濯缨公主?你怎么来了!”
此话一出,校场上原本没有注意到濯缨的天兵也齐齐看了过来。
她是赤水濯缨?
不是吧?能让谢策玄吃瘪,不该是个孔武有力的女英雄吗?
怎么看上去……像用雪捏成的神像似的?
谢策玄正与一名将领比武。
灼灼明日下,濯缨只远远看见红衣翻飞,一杆乌黑长枪卷着破风之势直刺对方面门,逼得对手连连后撤。
两人都未用仙法,纯粹以枪术对抗,倒比绚烂术法更显得酣畅淋漓。
最后只听一声枪头没入地里的闷响,红衣乌发的少年持枪指着狼狈跌倒的将领,弯唇轻笑:
“师兄,愿赌服输,明日天宫巡防,你们营得替我们顶班了。”
站在谢策玄身后的雷霆都司众人鼓掌起哄,北营的副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有点不太服又有点服的锤了下他肩膀。
“你小子……成仙两百载的少武神,果然有点东西,下次比弓如何?”
红衣少年散漫笑道:“随时奉陪。”
“少武神大人——”
远远传来长孟的声音,谢策玄顺着声音看去,这才发现校场上大半人都在瞧着他。
“有人找,”长孟指了指那边,“是濯缨公主。”
北营和雷霆都司的人全都看过去。
赤水濯缨?
谢策玄眉梢微挑,想不通她怎么会突然来找他。
“我去看看。”
他将长枪随手一扔,正要过去,却突然听身后雷霆都司的一名小兵低语:
“赤水濯缨长得和想象中的好像不太一样……少武神大人会不会被蒙骗啊?”
“别胡说八道,少武神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就是就是。”
身后的声音渐渐远了,谢策玄朝那道雪衣身影走去。
“你找我?”
他走过来的路上已经有了几分猜测,笑意凉薄地瞧着濯缨道:
“你该不会是想了一夜,最后想出来的结果是想让我帮你挣功德值吧?”
他说对了一半。
濯缨也没有扭捏,大方承认:“你不愿意?”
看着她如此理所当然的表情,谢策玄愣了一下,嗤笑道:
“我没找你麻烦你就该感恩戴德了,你还敢来找我帮你,你怎么想的?”
谢策玄都忍不住想反思一下了。
他是不是表现得太平易近人,才会让赤水濯缨有他很好说话的错觉?
早知道之前那一次他就不该帮。
濯缨无言地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平静而直白地道:
“没办法。”
“在上清天宫,我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你了。”
谢策玄:“……”
这话从赤水濯缨口中说出来,简直有石破天惊的效果。
他脸上散漫冷淡的表情霎时凝固,不敢置信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你……”
他的耳朵自动过滤。
我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你。
我只有你。
谢策玄绷着脸道:“中三品以下的仙人禁止谈恋爱的你知不知道!”
濯缨:?
这和谈恋爱有什么关系?
不过看他的反应,这话果然还挺好用的。
不错,待会儿见了伏曜,也这么说吧。
作者有话说:
女主前世做的事大概是这么个情况:
老板跟她说有个得罪人的事要她去做,事情从结果来看是个好事,就是小部分人的利益受影响了不乐意
女主觉得老板对她挺好的这个锅就她扛了吧,结果她把事办好了,老板为了让被她得罪的人消气,就把女主杀了,这样所有人都高兴了
只有女主是个大冤种

要说动谢策玄并不难。
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濯缨已经发现,上清天宫从上到下,基本就没有看得惯须弥仙境的神仙。
只不过大家因为种种牵制,所以对须弥仙境的仙人的态度可以总结为:
算了,忍忍。
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坏身子无人替。
上清仙人不愧都是下界以功德飞升的仙人,别的不说,把吃亏当成福气的能力一等一的好。
所以当濯缨提出了一个能在不违背天规的情况下,让须弥仙境的人不痛快的办法时,谢策玄虽然表面上装得三分不屑一顾七分漫不经心,但实际上已经恨不得立刻去替她执行了。
“……但你说的这个,还差最关键的一环。”
谢策玄提醒她。
“上清天宫天规森严,神仙无故不得随意下凡,一般来说只有两种情况,第一,你去执行公务,第二,下界有信徒向你祈愿,而你也有足够的仙力下凡。”
这几个条件,濯缨就没一个满足的。
她却似乎早有谋算,并不担心这个,只说:
“你下凡的时候,能发挥多少仙力?”
“两成,仙界每个仙人下凡都差不多只剩两成,但每个人的全力各有高低,所以有的人两成仙力与凡人无异,有的人依然能一人挑千军。”
谢策玄是中三品少武神,两成完全足够了。
濯缨默默盘算着,开口道:
“少武神肯定是能一人挑千军的类型吧,要是你能协助我,那就太让人安心了。”
平日的濯缨绝不会说这种话,但谁让她现在虎落平阳,说说这种不花钱的好听话的还是有必要的。
然而谢策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却道:
“这种话对我就免了吧,你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赤水濯缨怎么能低三下四哄人?
她压根就不是这块料。
濯缨缓慢地眨了眨眼,颔首。
看来拍马屁确实需要几分天分。
离开校场时已是黄昏,上清天万象殿的小童驱使着一辆金马驿的马车,天王殿外等着濯缨。
见她出来,小童招手笑道:
“濯缨公主可忙完了?天后娘娘说等您忙完了,就接您回去用晚膳。”
濯缨愣了一下。
有人等她回去吃饭这件事,超出了濯缨两世的经验,她站在原地,半响才回过神来开口道:
“天后娘娘在等……我?”
“是的呢,”小童跳下车,将一只金铃递给她,“天后娘娘还说,在公主能够御风飞行之前,都可以使用金马驿的金马,摇铃即可,随叫随到。”
上清天宫的确大得很难靠双脚奔波。
其实大多数时候,濯缨在学宫和万象殿两点一线,有不情不愿的伏曜接送,倒也不累。
只是偶尔像这样,与旁人不顺路时,才必须用自己的双腿走。
濯缨看着手中金铃有些出神。
“……走吧,莫让天后娘娘久等。”
“——听说你在司禄府查出负一万多的功德值?”
万象殿的晚膳时间。
原本因为须弥仙境而烦心的伏曜一见濯缨,便突然想起了这件事,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阴云转晴。
他冷然一笑:
“看来天道还是有眼睛的。”
濯缨没理他,低头吃碗里的肉。
她其实已经吃饱了,但为了身体能早日复原,她强迫自己每日吃超出自己两倍饭量的食物,因此每一口都吃得颇为艰难。
“阿曜,”天后微微笑着,“能替我盛一碗汤吗?”
伏曜依言盛了一碗。
威而不怒的天后温声道:“放在你妹妹手边就行,做哥哥的,以后这种事就不要我来提醒了。”
被敲打了的伏曜:“……”
“此事司禄府也已向我上报。”
天后看向正在艰难进食的濯缨,递去一个安抚的目光:
“天道有天道的评判,但天道并非就是真理,莫要因为这个,影响你对自己的评判。”
濯缨抬眸,对天后这番话有些诧异。
“您……不觉得天道是对的?”
“何为对,何为错?”
天后垂眸,宝相庄严的面庞浮现一个浅笑。
“这天地间并非只有一个衡量尺度,人人心中都有一把尺,天道也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濯缨抬眸道:“可这其一,就能阻拦我修行之路。”
“大道万千,能阻拦你修行之路的何止这一种,它要阻你,你破开它便是。”
她的嗓音沉缓如水,但说出的话却似有千钧之力。
“听闻你在凡间的宫观出了一点小问题,你妹妹的宫观还没修好便有了信徒,而你的宫观却早早敷衍完工,且对你有诸多诋毁,可需要我派人去敲打敲打你父母?”
伏曜和濯缨同时露出了惊讶之色。
伏曜:“母后,须弥仙境对我诸多诋毁,您怎么不去敲打敲打他们?”
“什么诋毁?”天后思索了一下,“如果说你指的是他们说你死心眼一根筋的话,我如何替你出气,这的确是事实啊。”
伏曜气绝。
濯缨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她知道天后对她有莫名的善意,一开始她虽然不明原因,但没有人不愿意享受他人对自己的优待。
可现在,濯缨越来越觉得茫然。
如果天后是真心实意待她好,那昭粹为何还会说她在上清天宫的日子生不如死?
前世的昭粹是顶替她的名头来到的上清天宫。
即便有一日事发被拆穿,上清天宫也只会发现,他们得到的是人皇最为宠爱的女儿,拿到的是最人皇威慑力最强的棋子,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
濯缨怎么也想不通。
可惜昭粹现在远在万里之外,她也没法问个清楚了。
“别看了。”
见濯缨紧盯着离开去处理公务的天后背影,伏曜放下筷子冷冷出声:
“觉得感动?愧疚?还是想琢磨利用我母后对你的好做什么坏事?死心吧,我母后虽然宽和大度,但又不是对你无条件信任的亲生母亲,你想骗她,你那点小聪明不够用的。”
碗里还剩三块肉,濯缨已经完全吃不下了,但还在缓慢地咀嚼。
“我的生母对我也不是无条件信任,她在我三岁时便丢下我从宫中逃走消失了。”
伏曜脸上冷嘲的神色凝固。
“如今大雍宫里的皇后更不是我的母亲,她只想让我和我的生母一起消失得干净才好。”
今日实在一口都吃不下了。
濯缨眉头紧皱,感觉食物已经顶在喉咙里,再多吃一口都要吐出来,难受得她连眼尾都泛起一点生理性的眼泪。
但这副表情落在伏曜眼里,则完完全全是被他的话刺痛,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哭?
赤水濯缨被他骂哭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伏曜的脸色被震撼得五彩缤纷。
他第一反应是先看看他母后再不在附近,否则他肯定得背锅。
等他发现四周没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这口气也没能太松——因为她已经开始扶着胸口咳了几声,看上去随时都能咯出一口血。
“你……诶我又不是那个意思,你平时不是挺厉害的吗,我哪里知道你家中是这般情况……”
伏曜面色冷硬,他是天宫太子,平日金尊玉贵,何时做过安慰人的事?
踟躇了半天,也只递出一条手帕。
还被濯缨拒绝。
“不用了,谢谢。”
缓了缓,濯缨在心里叹息一声,现在吃饭对她来说,真是和上刑没有区别。
她看向面露难色的伏曜,淡声道:
“之前你不是想知道我身上的吞心蛊和霜毒是从何而来的吗?其实,吞心蛊正是我父皇种下,而霜毒,是当年我母亲怀着我时,被皇后毒害,我才会天生体弱带毒。”
伏曜完全没想过这个答案。
他生来父母疼爱,众仙尊敬,人生最大的烦恼就是须弥仙境那些瞧不起上清天宫的仙人什么时候死,何曾见识过这样血淋淋的人间惨剧。
这世上,怎么会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呢?
“……你说这些给我听,有什么目的?”
虽然有所触动,但伏曜仍保持着一点摇摇欲坠的警惕。
濯缨弯了弯唇角,她的笑容带着一种出尘绝俗的蛊惑感,注视着你的时候,仿佛天上皎月,海底明珠,澄澈得不染半分世俗尘埃。
“我只是想你明白,我不会吃里扒外,为了人皇做出对上清天宫不利的事。”
伏曜半信半疑:“那你为何之前不说?”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将自己的悲惨身世摊开给所有人看。”
濯缨平静地与他双目对视:
“但现在,全上清恐怕都知道我的功德值为负,我若还想修炼成真正的仙人,整个天宫,我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
她面不改色地说出对谢策玄说过的同一番话。
而伏曜听了这话,果不其然也像是被迎头一棒打蒙了似的。
“……我?”
她这排序是按什么排的?
这个唯一能依靠的人,怎么看也排不到他啊。
濯缨点头:
“天后娘娘对我虽好,但她身份尊贵,执掌天宫,偶尔也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学宫仙师们对我也不错,但他们对每个学子都一视同仁,如果我不再是学宫学子,这份好自然也就不成立了,唯有你——”
伏曜冷眼瞧着她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太子殿下,我知道,您就算再不喜欢我,和须弥仙境比起来,我总归是顺眼许多,对不对?”
……还挺有自知之明。
见他终于开始认真听自己说话,濯缨循循善诱:
“如今须弥的神女下凡历劫,停云给她写下了一生顺遂的批命,可这世间的幸福是有限的,她过得太顺遂,就必然有人会承受一些她带来的不幸。”
这一点,没有谁比濯缨更清楚。
前世的沉邺能从不受宠的皇子,到最后一统四海甚至可以与上清天宫分庭抗礼的四海之君,他的路走得很顺,人人都称他是天纵奇才,天命所归。
但他如果不是踩着她的尸骸,又哪来的平坦大道?
伏曜有种不祥的预感:“你提起她,想做什么?”
濯缨抬头看向窗外。
九重天上,又有天外天。
无影无形的天道俯瞰寰宇一切生灵,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肆意妄为却没有受到半点惩罚的须弥仙境一族。
“你说,若我替摇光城死去的一千八百九十七名无辜百姓惩治了那位神女,天道会判我多少功德?是正,还是负?”
“如果是正,那证明祂也知道神女所为是错,却未有任何惩戒,如果是负……”
“枉死的百姓不如一个无能的神女分量重,这样的天道,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伏曜看着轻描淡写说出这番话的濯缨,头一次感觉——
虽然赤水濯缨这个人诡计多端又自私自利。
但是,跟这样的人站在同一方,还……挺有安全感的。
伏曜被她的话鼓舞得热血沸腾,当即就问:
“那你的计划是什么?说来听听?”
计划很简单。
太子伏曜身份尊贵,能往来于司命府,了解到如今转世投胎的神女在人间界是个什么情形。
而谢策玄仙力高深,她若下凡完成信徒祈愿,必须把他带在身边才万无一失。
有了他们两人,仙界人间界的情况就都有了把握。
“那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伏曜沉思道:
“想要插手人间之事,必须要有信徒来许愿,就这么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就是为什么要你去司命府探查的缘故了,我们需得找到给神女这一世做垫脚石的人,要让他们向我许愿,我们才能名正言顺插手人间事。”
伏曜恍然大悟。
只要他们能插手神女的命运,那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还不简单吗?
因为这点,他连带着看濯缨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原来她的聪明用在敌人身上的时候,也没那么讨厌嘛。
濯缨迎上他逐渐变得欣赏的目光,微微一笑。
看来这个笨蛋太子,并没有发现他也是她的垫脚石这件事呢。
作者有话说:

◎荒海◎
“——今日开始,需每日药浴一个时辰,浴桶的水需一直保持高温,才能激发你体内重续的经络运行。”
隔着帷幔,外面的炎君正在同天医府学徒一起分装药浴所需的药包。
而里面的濯缨,则感觉自己像一只快煮熟的螃蟹,跟螃蟹不同的是,螃蟹无处可逃,而她是自己主动钻进来的。
她身上穿着一件炎君带来的冰蝉衣。
这件薄衣能防止水温过热灼伤表皮肌肤,却无法隔绝温度,浴桶的水有擅行火术的仙娥盯着,温度一旦下降便又会重新升温。
等于她要在这能将人脑浆煮沸的浴桶里,被煮整整一个时辰。
这是炎君第十次为她诊治。
濯缨知道,离她大病痊愈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一个时辰后,两名仙娥将濯缨从滚烫的浴桶里捞了出来。
清洁术清理掉了她身上的水渍,仙娥为她重新换上法衣,又设下寒冰结界,替她迅速降下已经超出常人忍耐极限的体温。
炎君满意地看着她,如同在看一件出色的作品。
“很好。”
“不愧是能在琉璃境里待上整整三日的奇人,之前我所诊治过的病例,活的时间最长的那个,就死在了药浴的第一日。”
床榻上的濯缨抬了抬眼皮。
“炎君,这话让人听了很难欣慰,万一我死在第二日呢?”
炎君只是捋了捋长须,意有所指道:
“此前我医治的几人,仙法深厚胜你百倍,你既然能扛过来,就有你扛过来的道理,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但就是这个道理,他至今未能搞清楚。
很有意思。
他身为天医府的府君,这世间能让他弄不清原因的病症体质,已经不多了。
濯缨仿佛也知道他的想法,弯了弯唇角道:
“承您吉言,我会努力活到让炎君你找到答案的那一日的。”
看着少女稍缓过劲来便起身朝学宫而去的背影,炎君一边吩咐人将药包送去万象殿,一边想——
论努力活着,她的确是比任何人都要执著。
伏曜和濯缨两人基本前后脚到学宫。
瞥见身后那辆陌生马车时,伏曜本以为是金马驿派来送文书的马车,但下一刻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车上缓缓而下。
“我说怎么今日晨起不见你人影,原来是去天医府了。”
伏曜看了眼濯缨身后的金马。
“我母后赠你的?”
濯缨颔首。
伏曜蹙眉:“金马在仙界都是用来在各府之间传递文书的,你要选坐骑,也该选只漂亮点的仙鹤,母后怎么送你这个?”
闻言,濯缨有些意外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位太子殿下的喜怒真的很容易揣测,昨日跟他说了一起对付须弥仙境的计划之后,他对自己的态度就顿时缓和了许多。
还有空关心她的坐骑漂不漂亮呢。
路过的一名女仙听到两人对话,她眨了眨眼,调笑道:
“今天卯日星君也没让太阳从西边升起啊?太子殿下竟会关心别人了,真稀奇。”
她手中握着一只巴掌大的八卦罗盘,说话时随意拨弄了一下,细微的转齿声响动,她扫了一眼,笑眯眯看向濯缨。
“今日濯缨公主的运势,上上佳,看来会有好事发生呢。”
濯缨的目光扫过她腕上的风纹玉镯。
谢策玄的额间配有一条雷鸣蝉纹的抹额,与这个风纹玉镯似乎有笔触相似之处。
雷鸣,风纹。
震雷,巽风。
看来这位应该也是学宫道子之一。
濯缨冲她微笑:“多谢。”
叶时韫无声做了一个哇的口型。
近距离看大美人,更有冲击力了耶。
伏曜白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并肩与濯缨朝讲舍内走去。
“我已经去司命府打听过了。”
伏曜一副打了鸡血的振奋模样,语速入珠:
“那位须弥神女这一世的名字叫仲莺莺,已经在一户农家出生——”
“农家?”
伏曜点头,又嗤笑一声:
“当日匆忙,停云只来得及在命格书上写下十六个字,所以让这位神女出身贫寒农户,经历寻常百姓的辛苦不易,恐怕是她原本的劫难。”
只可惜,他没有拦住停云,否则这原本该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但现在,由于命格书的内容与天道设置给她的劫难对冲,她虽然出身农户,但未来的命数却仍然会如命格书中所写的那样发展——”
事情还要从仲莺莺出生那日说起。
自人间界与仙界谈和之后,风雪停歇,春回大地,被毁去的庙宇也在陆陆续续的重建中。
这一日,正逢一个雷雨天。
天意指引着王府内的怀孕九月的端王妃一时兴起出门上香,指引着一名农户家中怀着孕的农女去给寺庙送菜。
最终的天意,便是要她们在这场大雨中,同时在庙内临盆,让给两人接生的产婆在慌乱中抱错了两个孩子。
于是,原本该出身农户的神女成了端王府中的掌上明珠,自幼千娇万宠,无有不应。
而真正的王府郡主,却流落民间,缺衣少食,从小吃不饱三顿饭,但能挨四顿打。
濯缨猜测得没错,
改写他人的命格没有那么简单。
这世间幸福与苦难是均衡的,有人一生顺遂,必会有人一生不幸。
又或者说,正是因为有人不幸,这世上才存在幸福这个概念。
所以本该是王府郡主的仲衔青,就成了须弥神女的替死鬼。
“事情还没有就此结束呢。”
伏曜负手而行,剑眉紧拧着。
“之前蛊惑她下凡私奔的那名凡人,已被督察府治罪处死,但死后轮回转世,竟投胎成了将军之子,以两家的身份来看,仲莺莺与他未必不可能联姻结亲。”
濯缨听到此处,都忍不住笑了。
“果然是‘名门望族,金玉良缘’,那十六个字的命格批语,如果不加干预,好像真能轻轻松松达成。”
“轻轻松松?”
金冠束发的太子殿下冷哼一声,唇边浮现一个讥笑。
“恐怕不是,九天司命同我说的时候提了一嘴,仲莺莺出生那场雨下得格外及时,且我派人去天枢上相的紫微殿打听了一下,按照四海一荒每年呈上来的布雨表,那一日,本不该有那场大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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