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懦万人迷美而自知以后—— by君幸食
君幸食  发于:2024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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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天的这通电话,似乎让陈雍年感到了他生命里头的变数。
她挂掉他的电话,毫无留恋。
似乎对他毫无兴趣。
可陈雍年此刻头脑里,却仍旧在回想那日在医院里几乎和她相拥的场景。
一直到凌晨三点,虞渔才洗漱和休息。
上床之前,她将完成的剧本和前几幕拍摄的具体台词都打包发给了郑生雪和陈述。
第二天虞渔刚刚睁开眼睛,她的哈欠没有打完,手机便震动了起来,是郑生雪给她发来的消息。
现在是早上八点,郑生雪是早上六点起来的。
她吃完早餐便看到了虞渔传给她的文件,本身郑生雪并未抱有太大的期望,她边吃早餐,便浏览这虞渔发过来的东西,瞥到字数,郑生雪诧异了一下,她退出去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三点,想到虞渔这股认真的拼劲,郑生雪忽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她比她想象得还要认真,一天的时间写了四万字,开玩笑吧,她本以为虞渔只不过是会送过来一个纲领式的东西。
她原本有些平淡的面孔稍微整肃了一点,这代表她对虞渔的尊重。
一开始,她喝粥的速度还正常,但是随着盯着手机屏幕时间的变长,她喝粥的速度越来越慢。
而她的眼神也从原本的平静,变得激动和难以置信。
最后,郑生雪甚至将勺子放下,将粥也推到了一遍,坐在餐厅里,就那么忘乎所以地读起了虞渔的剧本。
大概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她将虞渔发过来的东西仔仔细细地阅读了一遍,又将虞渔写的前几幕的具体剧本看了一遍。等放下手机的时候,她已经因为过度的兴奋和震惊涨红了脸。
时间指向七点,餐厅里头的人越来越多,郑生雪面前摆着那碗冷掉的粥,又重新将虞渔发过来的东西看了一遍。
大概七点半的时候,陈述也走进了餐厅。
他一进餐厅,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郑生雪,他脚步急促地走过去拍了拍郑生雪的桌子。
“生雪!”
郑生雪一抬头,正好同陈述对上视线,陈述脸色也微微涨红,他朝郑生雪的手机屏幕看了一眼,强自镇定地说:“你也在看虞渔给你发过来的东西么?”
郑生雪:“是啊!你看完了吗?”
陈述深吸了一口气:“看完了,看了两遍……故事还是沿用我的大致脉络,我设计的经典场景她也没有改,但是她对江初眠的描写和设置,和我的完全不同……”
“我看完之后,心情很难平复,她真的会写剧本。”
下一句郑生雪和他几乎异口同声:“她是个天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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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生雪点头:“是啊。”
陈述说:“也许我们可以试一试,用她的剧本去拍摄。”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主动提议道。
陈述自己也从来没想过他会有今天,在他成名之后, 不仅接受了他人对自己剧本的二创, 并且还主动向导演提出, 二创的剧本为标准来拍摄。
昨天没看到剧本的时候,陈述从来没想过自己如此向郑生雪提议的可能性。
但是今天看完了剧本之后,陈述简直像是被虞渔所重写的剧情和她的文字震撼到了。明明是同样的背景,同样的人物, 然而虞渔写出来的东西,真如同末世的叹咏调,她在里面写到江初眠这个人的时候,每次描述到江初眠, 都令陈述想到昨日虞渔对她的阐述,艳丽而颓败。
而在一部电影里头, 一个人物的性格自然是由各种情节呈现出来的,她所设置的每一个情节,都完整地印刻出了江初眠的形象, 并且她又没有使得江初眠只是电影唯一的主角,她对于徐胥城的改动,将徐胥城的那种以天下大义为先的品性变成了举棋不定的傲慢和读书人的虚荣,他的确有时代大义, 然而在欲望面前, 他与那所谓的大义纠缠着, 最后让自己后悔终身——他失去了江初眠。
而夏敏也从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小姐, 被她设置成了敢爱敢恨的时代新女性, 看到她对徐胥城的不屑的时候,陈述浑身都颤栗起来,至于许诺,虞渔没有改动江初眠和许诺太多的相处西街,只是使得许诺对她从见色起意变成了真爱。
“我现在真的有点佩服她了,徐胥城那么一个人,被她写的那么虚伪,最后的后悔却让他看起来有种爱而不得的带感,按照现在网友们的话来说,就是变得有点疯,又疯得完全符合情理,还带上了点惨劲,可是他的求而不得,却又令人看着那么爽快。”
陈述说着,郑生雪也极为赞同地点头:“重点是,她改完之后,我感觉这里面所有的主角,都变得有血有肉起来,的确是旧时代的人,可他们也是人,而被更改之后的江初眠,就好像是勾起他们内心最深处欲望的这么一个存在,她实在她珍稀、太宝贵了,像一个漂亮的幻影,最后藏在了每个人的心里。而且重点是,是虞渔来演江初眠,她真的能演出来那种气质和味道。”
郑生雪心中激动得不行,她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这部剧如果真的按照虞渔的剧本拍摄出来,世人看到这部电影之后那被震撼得久久不能回神的样子。乃至于如同虞渔所说的,她将超越徐柯南。
徐柯南有哪一部片子,有这么好的剧本么?
“我已经开始激动了。”
“当了导演这么多年,我很久没有这样激动过了。”
那怕第一次上台领奖的时候,郑生雪都并没有今天这样激动。
“粥都凉了。”
陈述叹了口气。
忽而郑生雪问陈述:“如果我真的用了虞渔的剧本,老陈,你……”
陈述却摇摇头:“我心中的确有些伤怀,不过不是因为嫉妒她或者对她不满,她都叫我老师了,还能交给我们这样的东西,这次的剧本我的确有点不满意,所以按照她的来反而更好,我的东西不好,拍出来不也徒遭人诟病么,我有点难受是因为看了她的东西我才知道,人和人之间的确是有差别的,就像我们所觉得的那样,她有着天才一般的天赋,不仅有创作的能力,而且还有我所引以为傲的直觉。”
“就算我今天不同意用她的剧本,死活不松口,以她这样的能力,难道就不能重新找一个跳板么,而且我想,她背后那人多的是手段让我同意,不是么?你也知道……”
郑生雪默了默,的确如此。
如果虞渔真的想这么干,后面有陈雍年给她撑腰,就算剧本写得很差,只要那边施加了压力,恐怕他们最后也还是得按照虞渔的意思来,她的确有为所欲为的底气。
只是比起那样,她选择了用她的才华来征服她们。
她多久没有用过才华两个字去形容一个人的天赋了。
当年陈述转行做编剧的时候,第一回 便一炮而红,而他都不敢承认自己有才华,只说自己有点敏锐的直觉罢了,然而如今陈述当着虞渔一天写出来的剧本便自愧不如,足以见得虞渔的天才性。
“我看完这个剧本之后,有种很强烈的直觉,这种直觉让我觉得激动——我感觉自己好像正在见证一个天才的诞生,她恰巧当着我的眼皮子底下展露了头角,而只有我们两个最先看到,也最先接受。”
“而且你能看得到,她的文字功底实在惊人,虽然是描述大体的情节,但是读起来令人欲罢不能,她这样的能力,不管是做编剧还是成为作家,都是绰绰有余的了。”
陈述的话说得很对。
从剧本回过头来去仔细看虞渔的文字,那文字的确是常人所不能企及的水平。
她的表达曲尽其妙,涉笔成趣,却又浑然天成。
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可是就是让人觉得舒服和震撼。
且她对于每一个情节的把控,设置的每一个情节,都在他们的想象之外,然而却又符合这万事万物发展的逻辑,令人每每看到她笔下从未在他处出现过的情节的时候,真的有种拍案叫绝的冲动。
虞渔天生敏锐,又在第一个世界里读了很多的书,在后面的世界里面锻炼了自己的才能,拥有了独特的感悟,再出来的时候,写的东西就少了很多作家笔下下意识对读者的谄媚,她本身又极会想象和设置,加之亲身经历过,写这些东西的时候,称得上是一气呵成。
她醒来的时候,接到了郑生雪的电话。
郑生雪的声音很激动:“你真是个天才,我和陈述都讨论过了,我们愿意使用的你的剧本。”
虞渔听到这话之后,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当着窗外照到床上的阳光,她唇角勾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知道了,郑导,谢谢你们。”
她的语气很温吞,带着点喜悦。然而比起郑生雪和陈述几乎不顾形象的“狂欢”,她显得过于泰然了。
挂掉电话之后,郑生雪有些纳闷,“这小姑娘这么这么平和呢,她比我还冷静,要知道她可是就改了一天的剧本,我们就让她真的成了剧组的编剧,还愿意用她的剧本拍戏了,换谁知道我们这么干,估计都得笑掉大牙,说我们跟儿戏似的,怎么一和她打电话,我倒感觉我本来就该这么做似的,哎哟,我真的是第一回 儿这么看不懂这么小一姑娘。”
陈述也有些莫名,他挠了挠脑袋,安慰郑生雪:“兴许天才都有点怪病?不过,这姑娘多大了?”
郑生雪:“十九二十呢?哎哟,你这么一说,我真感觉我是要被拍在沙滩上的前浪咯,我二十之前在干嘛呢?在和家人吵翻了到处旅居呢。”
陈述也叹气:“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他们此刻的叹息,也并没能压低他们心中的激动和兴奋。
剧组人员正等着开机,然而却又忽然收到了郑生雪的通知:“拍摄延迟一个星期。”
大家真的呆了,怎么又放假?
而且还是这种令他们感到摸不着头脑的放假。
放假的当天,郑生雪便将虞渔写的那两份东西发给了另外几个主演,并告知他们,剧本会大改,别的暂时也还没提。在所有人回去的当天中午,郑生雪、陈述还有虞渔三人又一起吃了一顿饭。
郑生雪问虞渔:“一个星期能不能写出三分之一的剧本?”
虞渔却说:“郑导,一个星期我可以交给您完整的剧本了。”
郑生雪眼里带着欣喜的光,陈述也诧异她居然能这么快完成,但是想起虞渔昨天一天就写了四万多字,他又觉得自己顾虑太多了。
当他们一脸好奇地问起虞渔是怎么有这么高的写作水平的时候,虞渔倒是愣了一下。
她倒是没觉得自己文采有多好,只是确实写得很顺。
“你这样的水平,别说做编剧,就算是去写书,也能赚的盆满钵满了。”
听到陈述这话,虞渔点开自己的手机,重新读了一遍自己的文字。
之前她还没有刻意地去分析过自己的文笔如何,可现在一看,的确很好。
她支着下巴说:“陈老师这个提议好像很好,我也可以试试写写故事。”
“至于写作水平……好像是天然就有的,这个我倒是没有刻意叙述过,我只是去想了那些故事情节,这些文字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我的脑袋里了。”
虞渔说完,一定神,便看到坐在她对面的陈述正垂头丧气地看着她。
“你这样的水平,我哪能做你的老师啊。”
虞渔却朝陈述露出了一个笑容,讲:“可谁问起来,我都说您是我老师,这个机会是您和郑导一起给我的,在我的眼里,您就是我的老师。”
正常人心中都会有几分不平衡。
可虞渔这么一说,陈述却觉得自己瞬间便从那种不平衡当中解脱了出来。
“你这样讲,你以后要是成了了不起的编剧,我陈述还自称是你的老师,那可不就遭人笑话么?”
陈述开玩笑道。
“谁敢笑话您?”
“我第一个站起来。”
陈述忽然感到心中一阵温暖和柔软。
面前的这个女孩,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也嫉妒不起来。
他忽而觉得,她身上好像正在散发着某种温和而不刺眼的光彩似的。
这种感觉并不是她饰演江初眠的时候那种颓败又艳丽的光彩,而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光。
像是阳光。
多年以后,每当陈述回忆起这个午后的时候,总会莫名地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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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拿到新的剧本之后, 心中多少有些震惊。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一周之后,《第二十九年春》重新启动拍摄,重新给他们分发剧本的却不是原来的陈述, 而是虞渔了。
那剧本, 是虞渔从她那稀有皮的棕色包里拿出来的。
作为女人的陈索菲知道这包包很难买到, 是全球限量款,然而虞渔对待那包的样子,像是在对待一个普通的文件夹。
当那新的剧本被递到他们的手边的时候,那纸张除了带着油墨的味道, 似乎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好像是虞渔的手所沾染上去的味道。
可很快,陈索菲就没有时间再去关注那个稀有皮的包包了,因为她无意间地发现,剧本的第一页页脚上, 打印着一小行字——编剧:虞渔,陈述。
之前的剧本, 编剧只是陈述而已,可这次,为什么变成了虞渔和陈述。
这个页脚的文字, 是陈述和郑生雪同时要求她加上去的。
虞渔本想将陈述的名字放在前面,将自己的名字放在后面,但是陈述不同意。
姓名排列的前后顺序代表主要创作人和次要创作人的顺序。
陈述并不想抢她的功劳。
天气又暖和了些,她身上穿着一件烟绿色的开衫, 衣领是v形的, 脖子上带着一条蓝宝石项链。
那项链看起来熠熠生辉, 钻石和蓝宝石的点缀华贵得很, 然而带在她的脖子上, 丝毫不显得喧宾夺主。
这种艳丽的颜色,在她欺霜赛雪的皮肤和乌黑的发间,如同雪地里的某种刺眼的东西,使得这雪色更加白透,越是雍容华贵,她便越是漂亮得浓墨重彩。
江觉看到下头的编剧名字,虞渔的指尖从剧本的最上头一张纸上留下了一点划痕。
他被那透亮的蓝宝石的坠子闪了一下眼,再注意到那页脚上的两个名字,江觉窒着呼吸朝虞渔看去。
却看到他旁边的陈索菲也在看着虞渔,吴文铎也刚刚抬头,眼神中露出并不常见的诧异。
“这剧本,是虞渔和陈编一起写的么?”
陈索菲提出了萦绕在大家心头的疑惑。
陈述朝虞渔抬了抬下巴,说:“虞渔,你来讲。”
“嗯,是我写的。”
“我在陈编的指导下才完成了这个新剧本。”
她冲大家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那双眼睛里头仍旧闪着微光。
各人便忽然想到日前他们在那四万字的大致剧情里读到的自己的新人设。
“那新的剧情概括,也是你写的么?”江觉问道。
虞渔点点头:“嗯。”
一时间,气氛好像变得有些不同寻常。
怎么,会是她来写剧本呢?
她的才华竟然不止于演技,就连剧本创创作,怎么也如此的轻车熟路?
陈索菲便想起那日看完新的剧情梗概之后,她对自己的新人设的无限满意。
可这东西,竟然是虞渔写的。
她站在那里,垂着眸子,脸上带着微弱的笑意,脸上的血色充盈着。
她看起来孱弱又艳丽,然则摆在他们面前的剧本沉甸甸的。
吴文铎的眼睛紧紧落在她的身上。
片刻后,他讲:“难怪最近都联系不上你,原来是在认真写剧本。”
“新的剧情很合我的意。”
江觉眯了眯眼睛,看向吴文铎的时候,似乎看穿了吴文铎说这话的真实意图。
自从上次同虞渔演过第一场戏之后,江觉这些天脑子里,便都是虞渔的影子,如何也挥散不去,她在渡口朝他抬眼含羞带怯的笑容,以及那眼睛里头莹润的泪水,仿佛梦魇一般魇着他。
他回过神来,见虞渔已经侧着看向吴文铎,朝他细声解释起来。
“是有点忙,都不怎么看消息。”
“因为是我的第一个剧本,所以花了很多的心思,想到几位老师要以我写的剧情来表演,我就觉得……”
“责任很重。”
吴文铎:“很厉害。”
他毫不吝啬地夸赞。
虞渔:“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正此时,江觉说道:“我也觉得。”
“确实很厉害了,虞渔,你的本职工作是演员,现在怎么又想转行做编剧了吗?”
“要是被那些媒体记者们知道这消息,可能我们的剧就要未播先火了。”
虞渔听到话,果然朝着江觉看来。
江觉脸上露出那笑意,正好被吴文铎捕捉到。
吴文铎唇角微微下压,神情有些冷涩。
这的确是男人的直觉,吴文铎看江觉脸上故意露出那种粉丝最喜欢的温和如水的笑容,心里发出嗤笑。
他在做什么样子呢。
可江觉又怎么会顾忌吴文铎的想法,重新和虞渔对视的时候,江觉便顿时感觉自己又身处在那日的渡口边,他便听到自己的心脏扑腾的声音,虞渔原来还并没有摘下她那玛瑙色的耳坠,她转头间,那玛瑙耳坠便又朝他露了出来,她讲:“我希望未播先火。”
“这样更好。”
她脸上并未露出任何迟疑和悲观。
而是被那种轻轻浅浅的笑容覆盖着,那笑容像是羽毛一样覆盖在她的眉眼和唇角上。
乌黑的发又绕过她那粉色的小痣,落到她蓝宝石的项链上。
柔软的烟绿色开衫,使这一切,便又带上了演戏时江觉所感受到的那种略显陈旧的记忆感来。
江觉忽然有些失神地道:“你的确很适合江初眠这个角色,就好像是为她而生的一样。”
他说完之后,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口不择言。
他有些懊恼,然而一声轻嗤打断了他。
江觉看到坐在他对面的吴文铎正略显冷淡地望着他。
江觉诧异了一下,随即眯了眯眼睛,视线又转向虞渔。
却见虞渔只是轻轻地歪了歪脑袋。
她将:“这话,似乎好像郑导也同我讲过。”
她语气轻轻细细如同烟缕:“但我的话倒是一致的。”
“不是我为江初眠这个角色而生的,而是江初眠这个角色,是为我而生的。”
她乌黑的眼睛天生湿润,雾蒙蒙地笑着。那一瞬间,她仿佛被某种光晕笼罩着。
江觉也好,吴文铎也好,这个休息室的所有人,都望着虞渔,好像陷入了某种即刻的沉默中。
她说这话明明淡淡的,可是却带着那种几欲令人想要追随的笃定。
吴文铎指尖动了动,从袖口探出来,忽而点了下自己的心口。
而江觉,只是望着虞渔,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双向来被粉丝称作像是清水一样干净的眼睛,此刻已浓墨重彩。
陈索菲在一旁,忽然吞了吞口水,说出了自己的:“我觉得碰见虞渔,是我当演员以来最魔幻的事了。”
她是什么呢?
本职工作是演员,又因演员的身份,而成了比那些年轻偶像还让人狂热的艺人,如今,又自己改写了剧本,陈索菲看了一小点,便知道了含金量。
演员兼任编剧,这是很多演员都难以接受的事情。
然而放在虞渔身上,她却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这一切就像是魔幻现实主义。
陈索菲这话,似乎完美地契合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理状态。
是啊,真魔幻啊。
虞渔饰演的江初眠魔幻,而虞渔本人更加魔幻。
虞渔作了编剧。
演员们便自然而然地来朝他问戏。
譬如吴文铎,又譬如江觉。
第一幕戏虞渔重新改了。
于是拍摄的时候,虞渔是坐着顶软轿过来的。
依旧是她选的,桃红色的软轿。
她使得那天空下着小雨,然后,她如同那日在渡口上那样,从轿子上下来,丫鬟给她打着伞。
她手里捧着那几簇桃花枝,指尖带着丹寇,上头微微湿润着。
这新拍摄的一幕,比起第一幕的随意发挥,更令江觉头脑发晕。
她几乎是复刻了那日演艺世界里所发生的事,那演艺世界本就是她所主导,她的台词都是自己设计的,便不存在所谓的抄袭。
这次再演的时候,虞渔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这几次的演艺世界中,慢慢具备起了某种能力——她似乎已经善于将她想象的一切变为现实了,并且是有意识地将其变为现实。
在第一个世界里,她不过是随着剧情走,一路官至丞相,在第二个世界里头,她略微有了点自己的意识,在玉城里面成长为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存在,而在第三个世界里,她似乎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想扮演一个怎样的存在,欲要令剧情发展到何种程度,并且到了第三个世界,她的所有目的,都在她的微不可察的主导下,成为了现实。
所以,她在这一次,才如此迫切地想要成为编剧,写自己的故事。
恍然间,她似乎极端地具有了自主意识和审美观念。
好像——终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似的。
因而在江觉呆呆地看着她,忘记了行动的时候,虞渔瞬间便出了戏。
她对江觉说:“江老师,你这样不行。”
江觉回过神来,却见虞渔正抬眼看着她。
“抱歉,没有完全入戏……刚才……”刚才她从轿子上朝他走来的那一幕太震撼了。
不是什么炮火齐鸣的震撼,而是那种……
各种隐喻忽的在他的脑子里炸开似的震撼。
虞渔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温热,柔软,贴上他的时候,江觉的手心出了热汗,他清俊的眉骨上露出几分隐忍。
而虞渔对他说:“你要想象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丈夫。”
“你厌恶我,而又无法克制地看着我,你心中得生出一种憋屈而背德的爱意和占有欲。”
“明知我是你的妻子,却不能同我发生任何事,可又难以克制……你想要……”
“然而最终还是被虚伪的使命感侵占了,你故作厌恶,你此刻只是还没有明白你心中的真实想法。”
她的声音每个字都柔软,那双眼睛乌黑而湿润。
当她提到妻子、丈夫、背德、占有欲、难以克制这些词的时候,江觉只觉得脑子似乎沸腾了起来。
是,的确难以抑制。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而镜头外的吴文铎几乎是用一种很阴沉的眼神,在望着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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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身在那世界里,周绍月在见穿越过来的虞渔之前,对虞渔并无感情。
就是那一面之后,才对她思之如狂。
而她现在只不过是把当时由着她喜好对周绍月做过的事情此刻对江觉再做了一遍。
而江觉的入戏, 就变成了顺理成章。
郑生雪在外面看着, 那在剧本里看着有些难度的场景, 那种被她描述为“欲望和理智在他的头脑中如烈火一般烧了起来,江初眠往里面添了一把柴火,只不过是无意的”的感觉,被表现出来了。
且完全受她一人的主导。
不是周绍月是周绍月, 也不是江觉是徐胥城。
而是任何一个人在这样的虞渔面前,大概都只能做上辈子的周绍月。
如果换一个人来演江初眠,大抵会出戏,人哪有一共见过几面, 便足以铭记和悔恨终身的呢?
然则如果是虞渔所扮演的江初眠,你想到这样的结局, 只会发出一声轻而痒的叹息罢了。
江觉在虞渔那哀伤的眼神里失了神,慢慢远离了渡口。
等郑生雪喊卡的时候,他才缓缓回神。
可是情绪一时半会没有缓过来, 江觉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到底是江觉还是徐胥城。
虞渔拍完之后,转头朝江觉微微挥了挥手,在原地等江觉下来。
江觉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听到虞渔毫不吝啬的夸奖, 她说:“江老师这次的表演很到位, 好像真的入戏了。”
江觉一时间哑然, 竟然不知道怎么对话。
难道他要说他在朝虞渔走过来的这小段时间里, 脑子里想的是:这是戏, 所以她才会站在原地等她,如果作为江初眠,她也能站在原地等徐胥城,该有多好。
然则看着虞渔那张仰起脸来朝他微笑的脸,他觉得时间和空间有些复杂的交错。
面前好像出现了一些重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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