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会杀了那个男人。
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沈霓担忧地看着他:“忍得很辛苦?”
沈照渡摇头,俯首亲吻着她的肩头:“又不是第一次忍了。”
“沈照渡。”她从背后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知道什么叫暴殄天物吗?”
沈霓顺着他嶙峋的骨骼滑向前,红着脸说:“我在这里,你还要自己动手吗?”
背后的人动作一顿,喘息声却变得更重。
沈照渡再次翻身撑在她身上,被欲望点燃的瞳仁炯炯地盯着她的脸看。
“沈霓。”他嘴唇细细吻着沈霓殷红的耳廓,“你再等我两年,我一定带着一身军功回来娶你。”
沈霓回头,立刻被他吻住双唇。
“那我要是不等呢?”
沈照渡凶狠地咬她下唇:“我就杀了那个男人,把你困在船上。”
阳精喷洒在她的腿根,沈霓没有擦拭,转过身抱住满身戾气的少年。
“果然是小气鬼。”
八月十五,月色与夜色共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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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画舫回去后,二人心照不宣地和对方拉开了些距离。
白天他们是关系融洽的姐弟,等到了晚上,他们又变成了克制又痴缠的爱侣。
沈霓故意留了一扇窗,子时一到,沈照渡便翻窗而入,只着一身中衣将她压在身下。
有过经验,他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慌张。
夜间再凉,他的身体还是滚烫的,沈霓被他亲得快要窒息,依旧用四肢缠紧他。
“年底要回卫所了?”
沈照渡覆在她身上,嗯了一声:“西南有叛乱,这是最好的立功机会。”
成国公府一脉的男丁谁没出征过沙场,沈霓最常听到的便是一句“悔教夫婿觅封侯”。
此时,她也尝到了这种滋味。
怀抱太紧,沈照渡一下便感知到她的瑟缩,起身将沈霓抱在怀里笨拙安慰:“别担心,我看不得你嫁别的男人,也不愿看你孤独终老,所以我不会死的。”
见沈霓还是闷闷不乐,他凑到她唇上吻了一下,她恼怒地别过头,他又凑上前去亲,沈霓又别过另一边,再躲再亲。
“好了!”沈霓噗嗤失笑,红着脸嗔他。
见她高兴了,沈照渡又将她压回身下。
每日夜里,他们便是这样纾解着躁动的欲望。
但每次都只会把这片火烧得更旺。
他懊恼地亲亲她的嘴唇:“弄疼了?”
沈霓摇摇头,门外负责望风的侍女突然砰砰敲门,把忐忑的沈霓吓得一跳。
“唔——”
饶是她极力隐忍,外头还是听见了这一声柔媚的娇吟。
侍女硬着头皮继续敲门:“小姐,夫人和老爷过来了,要奴婢进去伺候您更衣吗?”
沈霓忍痛穿上沈照渡递来的衣服,过河拆桥地将他推下床:“你找个地方躲起来。”
沈照渡皱起眉头:“还疼吗?”
“疼死了。”她扶着他的手臂下床,趁机掐了一下,“如果你被发现了,我会被打得更疼。”
在所有人眼中,他们是姐弟,姐弟怎么可以行这般苟且之事。
沈夫人在外面催,沈霓不能再等了,忍着腿间的不适下床走去开门。
“怎么了?”
看着女儿一脸惺忪的样子,沈夫人也知道她回答不出什么,只简单问:“你爹有事想找照渡,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沈霓窒了窒,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知道哦。”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这小子打小就爱到处乱窜,您找他有事?”
沈正荣摆摆手:“没事,你回去休息吧,见他回来和他说一声就行。”
沈霓连连点头,把二老送到月洞门才慌不择路地跑回房中,把门死死反锁。
“沈……”
她刚开口,面前一个黑影熟地落下。
“我想起来了。”沈照渡弯腰打横将她抱回床上,“今早你爹说过,晚上要找我聊一下卫所的事,我忘了。”
沈霓的心还扑通扑通乱跳,气得拧他脸颊:“你要把我吓死!”
他只穿着一条亵裤,被夜风浸过的皮肤泛着丝丝凉意。
而他想要它继续沸腾。
“裤子脱下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不要!”沈霓推他凑上前来的脑袋,“再来几次我要吓死了!滚回东厢房睡觉!”
说完,她抱着被子把自己裹成粽子侧躺在最里边。
看着她气鼓鼓的后脑勺,沈照渡打心底地觉得好玩。
他爬到沈霓身后,低头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你觉得我今晚睡得着?”
“我睡得可香了,谁管你!”沈霓不耐烦地扫开他,被吻过的地方立刻浮起红晕。
沈照渡不要脸地躺在她身边将她抱紧:“我是你的人,怎么能不管我。”
沈霓气得用脑袋撞他。
之后的几天,沈霓睡前都把窗关上了。
而沈照渡却没有一点收敛的意思,每天赤着上身在庭院里练剑,一家人吃饭时,他总要坐在她身边,在桌下用脚尖勾划她的小腿。
离开时,若是他先走,那么他总要突然停下,等沈霓撞上来后转身一把抱住耍流氓。如果走在后面,那就在途中突然越过她,往她手里塞东西。
全是不知道从哪里抄来的情诗。
沈霓想故意晾他几天,故意到刚坐完月子的顾小姐家做客,故意晚饭时间晚一点回家。
结果她去到膳厅时,八仙桌前只坐着沈照渡一个人。
一见她进来,他面无表情的脸顿时浮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不顾旁边的侍女,坦荡而暧昧地盯着沈霓。
“姐姐回来得有些晚了。”
八仙桌又不止一个位置,沈霓绕过他的位置往对面走去。
“敏敏,你站着做什么?”
沈霓还没走两步,扶着夫人走上台阶的沈正荣指了指已经被拉开的凳子:“我们回来晚了,快坐下来吃饭。”
被赶回原位的沈霓狠狠剜了一脸得逞的沈照渡,经过他时还故意用力拧了拧他的手臂。
食不言寝不语,沈家的饭桌永远是安静的,可今天沈夫人却在喝汤时开口问沈霓:“对了,今天你去琳琅斋拿长命锁时,有问过那尊白玉送子观音工期如何吗?”
沈霓一位表妹定了日子在下月月末出阁,作为姨母的沈夫人自然要备礼,送子观音的寓意极好,自然是不二之选。
“我问过掌柜的,他说这两天就能发去青州,肯定能赶上表妹的婚期。”沈霓不懂为什么突然提这件事,“是还要再赶赶工期吗?”
“不急,”沈夫人叫来阿忠伯,“你去琳琅斋和掌柜的说一声,雕好现在这尊送子观音后,再雕一尊送到我们家来。”
阿忠伯领命而去,沈霓眼皮跳了跳,背后出了一身的汗:“我、我们家要送子观音做什么?”
她偷偷瞟了旁边的沈照渡一眼,他夹菜的手也有短暂的一顿。
沈夫人故作神秘:“刚才我们到归元寺,慧觉说我们家很快就要添一个新人了。”
心里藏着事的两个人一动不敢动,一直没有说话的沈正荣看向沈照渡:“还记得教你骑射的陈卓吗?”
沈照渡点头:“记得。”
“那就好。”沈正荣笑得喜庆,从不碰桌的手压在了桌沿,“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西南一役也不知道要打多久,你也十五了,不如就趁着这段空暇时间把亲事定下来。陈卓有个女儿跟你差不多大,我看……”
两声撂筷子的声音和驳斥错落响起。
“不行!”
喊完沈霓就后悔了,面对三双直视自己的眼睛,她心虚地拿起筷子:“哪有弟弟比姐姐先定亲的?我也太没面子了。”
沈照渡此时也冷静下来,附和:“战场上刀枪没眼,我若战死在西南,岂不是害了陈姑娘?”
“可陈姑娘不介意,还说非君不嫁呢。”沈正荣拍了沈照渡一下,“你小子,早前你们不是在卫所见过吗?”
脚趾突然一痛,是沈霓在桌底下睬他鞋面。
沈照渡慌忙解释:“卫所没有女人,我怎么可能见过陈姑娘。”
他的慌张让沈正荣笑得更乐:“没见过有什么所谓,明日我要到老陈家里喝酒,你也一起,和陈姑娘见见面,争取早日定下。”
说完,他又招呼起众人:“来,吃饭,不然菜都凉了。”
沈霓狠碾的脚还不放开,疼得沈照渡满额冷汗。
“弟弟艳福不浅,我十五岁的时候都没人跟我说过非卿不娶呢。”沈霓阴阳怪气地给他碗里夹了块鲤鱼肉,“多吃点鱼,早点生个聪明的大胖侄子给姐姐玩玩。”
他不爱吃鲤鱼,沈霓不可能不知道。
可沈照渡只能乖乖吃下,然后讨好地给她夹了块烧海参:“姐姐还没嫁,弟弟怎会成家。”
沈霓偏不吃他的,自己夹了块竹笋,趁着爹娘不注意,一筷子把海参拨到沈照渡装菜的碟子上。
临睡前,沈霓特地吩咐侍女要把门窗锁好。就在她睡得迷迷糊糊之时,身后又有一股热气侵袭而来。
“滚开。”知道那是谁,沈霓毫不留情面用手肘撞他,“再不滚我就一脚踢烂你下面。”
让你过个干瞪眼的洞房花烛夜。
沈照渡没有半点怯意,手臂穿过沈霓的腰间将侧躺的她纳入怀里:“姐姐好凶。”
“那你去找善良温柔体贴漂亮的陈妹妹啊!”沈霓扭着身子挣开他,“还敢嫌弃我凶,我现在就凶给你看!”
她坐起来,用软枕打沈照渡脑袋,要把他打下床:“给我滚,要躺躺你陈家妹妹的床去,别躺我这儿碍眼!”
沈霓打得很用力,但沈照渡一点气也上不来。
她打得越用力,就代表越在意他。
但如此良宵不应该辜负给这种打架上。
沈照渡单手搂过沈霓的腰将她带倒在怀中:“醋味都飘到你爹娘房间了。”
刚要低头亲沈霓噘起的嘴巴,立刻又被软枕砸中。
他嘶了一声,捂住被砸到的地方不肯放手。
他故意把脸挡得严严实实的,蜷缩在床上,沈霓想推都无从下手。
“别装。”她试探地用脚戳了戳他的背,没反应。
真打到了?
“哭了?”
没听到那句“你才哭了”的反驳,沈霓有些慌了:“不会打晕了吧?”
她刚凑近,缩成一团的沈照渡猛地起身将她锁在怀中,齐齐倒进软褥中。
“沈照渡!”
他们的发丝缠绕在一起,唇齿也在混乱磕绊中深入、纠缠。
“把我推到别的女人的床上?”他说完一句,又低头去撬开她咬紧的牙关,“还敢吗?”
沈霓憋得脸都红了,喘着气高声反驳:“你还敢怪我!”
还敢,那就再亲。
两人的衣襟都已散乱,沈照渡缠着她的唇舌,燥热聚成火,能把整个房间焚毁。
“不要,你松手!”
沈霓想推开他的手,反而被握住手腕,按在了头顶。
□□硬得生疼,可一对上沈霓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沈照渡的火立刻被浇灭大半。
“混蛋!走开,我不要看到你!”
沈照渡趴在她身上,拉过被子盖在两人的身上:“真要我娶别的女人?”
沈霓别过脸:“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他的嘴唇一路滑到颈侧,感受到敏感的颤栗,“我每一次想的都是你,怎么能不关你的事?”
沈霓一窒,耳朵迅速红了起来。
“再乱说撕烂你的嘴!”她起身去咬沈照渡,却被他揽紧小小地翻了个身,侧躺着窝在他胸口前,听他剧烈的心跳。
“沈霓,不能这样没良心,我的眼睛只看得见你一个女人。”
没有衣衫的阻隔,她的眼泪能第一时间落在他的肌肤之上。
“你只是没有见过外面的天空。”
世间多的是比她精彩比她美丽的东西,红颜易老,琉璃易碎,迟早攀上高峰的他能看到很多常人不能看到的美景。
到时候他眼里真的能只装载她一个吗?
沈照渡没有向以前一般替她擦泪,然后给她一个结实的拥抱予她安心。
“你是不是没有捡过流浪狗回家?”
沈霓抽噎着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捡过流浪狗的人都知道,它们是最忠诚的。”沈照渡轻笑一声,低头埋进她颈侧低沉呢喃,“只要你救过它,它就会把你敬为神明,倾尽所有供奉你,保护你,爱你。就算你把它赶出家门,它也会在你的门前徘徊,直到阎王将他带走。”
“等下辈子,它还会投胎回你的身边,继续当你的小狗。”
暖流潺潺淌过他的身躯,沈照渡摸摸沈霓的长发抚慰。
“可你又不是流浪狗。”她声音沙哑,将自己的脸埋得更深,知道嘴唇贴在他的心跳之上。
“你是上天赐给我的小狗。”
她抬起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睛。
窗外月光灿灿,而她熠熠生辉,梨花带泪地看着他笑:“不过小狗会摇尾巴,你怎么没有尾巴呀?”
说着就把手伸到他臀上摸了摸。
“因为你摸错了。”沈照渡背过手将她拉到身前,“你看,这不是在摇吗?”
“沈照渡!”
火越烧越旺,泄不掉,只能引燃面前的人与他一起沉沦。
“明天我不去陈家,我要和你爹说清楚我们的事。”
沈霓舔了舔他的掌心:“你就不怕被我爹赶出家门?”
“谁让我心里装着个醋坛呢。”沈照渡躺下将她抱紧,闭眼嗅她青丝间的馨香,“就算被赶出去,我也想光明正大站在你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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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番外二 训狼(完)
翌日用早膳时,晚到的沈照渡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直缀,在三双眼睛注视下坦荡走进膳厅。
沈正荣看到,果然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穿这身……”
话音刚收,沈照渡突然跪在他面前:“师父,我不会跟你去陈家。我不想耽误陈姑娘的姻缘。”
原本在偷笑的沈霓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
昨晚她和沈照渡说好,西南一役一天没结束,他们都不能捅破窗户纸,扮听话乖巧,不让家中二老分神担忧。
可他竟然来了这么一出阳奉阴违,偏偏沈霓一句话也不能说。
沈正荣垂眸看着匍匐在的人,喜怒莫辨:“那你想耽误谁的姻缘?”
沈照渡没有说话。
他不想去见陈姑娘,但不代表他想让沈霓陷入两难。
宽敞的膳厅死寂无声,一层能令人窒息浓雾弥漫在四人之间,但谁也不愿意将门打开散气。
静默许久,沈正荣冷哼:“难怪叫我师父。”
“父亲……”
“坐下!”
沈霓刚要起身,沈正荣怒喝一声,指着地上的人说:“我不怕实话告诉你,陈卓家根本没有姑娘,这一出原本就是用来试探你们的!”
狂风骤雨将门窗全部吹倒,沈霓仿佛听见一声惊雷乍破,不管父亲瞪过来的眼神有多凛冽,起身一同与沈照渡跪下。
“跪是什么意思?”沈正荣嗤笑,“求我原谅?”
沈照渡抬头,拉拉沈霓的袖子:“错的不是你,你起来。”
“我不!”沈霓甩开他,“你也没错,要跪一起跪!”
沈霓看着柔弱,但倔起来谁的话也不肯听。
“沈大人。”他再次改了称呼,“我说过我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在卫所是,现在也是。这件事全因我而起,你不要怪沈霓,要打我赶我悉随尊便,我绝不会有半点怨言。但……”
他牵紧沈霓的手:“除非你把我打死,否则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她的手。”
“你不过无父无母的乞丐,也敢玷污我的掌上明珠?”沈正荣脚踩在沈照渡的肩上逼他低头。
可不管他怎么踩,鞋底下的筋骨都硬如铜铁,岿然不动。
“爹!”沈霓拼命推开沈正荣的腿,“他是我捡回来的,你要是觉得有损沈家的门楣,那就把我也赶出去!”
“好啊,”沈正荣气笑了,一把揪起沈照渡的衣领将他拉起,“教唆她与父母反目成仇,跟着你这个乞丐受苦受罪,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沈照渡毫不畏惧:“我从未教唆,更不觉得光荣。我是真心喜欢沈霓,因为她我不会再堕落为无能的乞丐,我会照顾她一生一世!”
“你说过要找一个听话易拿捏的人入赘到你家,免得沈霓在外面受委屈不能保护他。与其在外面大海捞针,为什么不选择知根知底的我?”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皆脸色一变。
沈正荣审视他:“你不觉得耻辱吗?”
“何为耻辱?”沈照渡歪着头看沈霓,“我无父无母,不过无根浮萍,有一天得到她的眷顾有了姓有了名,得到新生。我这个人就是为沈霓存在的,这算什么耻辱?”
他的目光灼热,明亮得让沈霓不敢直视。
“父亲。”沈霓反握住沈照渡的手,坚定地看着沈正荣,“女儿从没求过您什么,今天求您一次,让女儿任性这一次,可以吗?”
沈正荣没有动,倒是身旁的沈夫人看不下去了,推了他一把:“行了,孩子都被你吓哭了。”
这一推,直接将沈正荣推笑了。
“这两个人妄想瞒天过海,我收拾一下怎么了?”他松开沈照渡的领口,将女儿扶起,“行了,你爹死了都不会哭得这么厉害吧?”
被耍的两个人在一串笑声中反应过来。沈霓脸上还挂着泪,拳头就挥向沈正荣的手臂:“幼不幼稚!逗哭我你就开心了?”
沈正荣笑得更大声:“我不这样逗你,你能听到这些山盟海誓吗?”
沈霓偷偷望向沈照渡,他耳廓霎时变红,扭捏地故作镇静:“您很早就察觉到了?”
“你当我瞎!”沈正荣作势抬腿踹他,然后一手拉住他的后领带到身前,“你俩的眼神黏连得拉丝了,桌底下那些小动作以为没人知道?”
脸皮薄得像纸的沈霓红着脸踩沈照渡的脚:“让你收敛点你不听!”
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年郎,被看透也羞得一脸腼腆:“这不能怪我……”
怪只怪情到浓时,不可收拾。
沈照渡过分年轻气盛,需经磨砺才能成器,且大战在即,婚事也急不来,沈正荣将婚期暂定在凯旋后。
但他的说法是:“沙场上刀枪无眼,我可不想让女儿守寡!”
然后一堆兵书砸向他的脑袋让他闭嘴。
在一旁看热闹的沈照渡笑得喜笑颜开。
延光九年,西南动乱,五万靖王军与一万卫所精兵用一年时间剿灭外敌与叛军。
被皇帝亲自召见的只有两名功臣——靖王萧鸾,以及,一名不过十六岁的小百户,沈照渡。
靖王已封无可封,只求皇帝抽出空闲和他这位弟弟畅饮。而沈照渡一踏进金銮殿,他便不再是百户,而是拥有敕造将军府的镇西将军。
下朝后,各路官员争先恐后涌到他面前道贺谄媚,他一言不发将众人推开,以最快的速度跑出重重宫墙,骑上那匹白蹄红马,扬鞭远去。
千钟禄,万户侯,都比不过沈霓对她抬眸一笑。
沙尘滚滚中,他看见十里红妆,沈府张灯结彩,红盖头被玉如意慢慢挑起,沈霓艳若桃李的脸庞在热烈的红影中展露,让他一时看呆,立刻被众人嘲笑。
“喂,还不起来吗?”
脸颊被轻轻拍了两下,沈照渡睁开眼睛,眼前不是红绸龙凤烛,白日的从床侧的窗照在他眼皮上,刺眼而和煦。
蝉鸣冗扰,这是梁州特有的嘈杂。
他起身探头,金丝红裙摆逶迤曳地,停在轩窗下,铜镜前。
沈霓拿起眉笔:“做了什么梦这么高兴,连睡觉都在笑?”说完她想到了什么,瞪他,“不会又是欺负我的吧?”
沈照渡翻身下床,走到沈霓身后将她抱紧:“欺负你的不叫美梦,叫春梦。”
额头被狠狠弹了一下,沈照渡却笑得更欢。
“我梦见我们成亲那晚。”
“可别提了。”沈霓回身把眉笔塞到他手上,“还嫌不够丢脸是吧?”
他们成亲那晚,他被宾客灌得神志不清的,掀开她的盖头就一直傻笑,不停说娘子你真漂亮,要在她脸上亲了又亲,周遭的笑声把她的脸都笑出绯霞。
他单膝跪在凳下,细致地给她画眉:“那是我人生中最值得纪念的一天,哪有什么丢脸。”
“诶,你别画那么粗。”沈霓揽镜自照,转过身倒进他怀里,“现在姑娘们都说小山眉呢……”
手上的眉笔被她夺回去,沈照渡收紧手臂将脸埋进她肩上:“我家娘子花容月貌,画什么眉都好看。”
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
他的美梦,不管路途怎么走,他身边永远都站着沈霓。
何其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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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是沈婳和萧鸾的,然后就可以完结啦~
第57章 番外三 絮果(1)
萧鸾已从赵州回到京城的消息传回颐华宫时,沈婳正躺在美人榻上,她睁开眼睛,刺眼的太阳正悬在飞檐上。
她挥退给她捶脚的宫女,让结璃过来为她梳妆打扮。
可一直等到点灯,她都没有见到萧鸾回来。
“御书房也没在吗?”
小太监满脑袋的汗,摇头:“陛下常去的地方都找过了,都不在。”
沈婳利落起身:“带上点吃食和酒,到荷月榭。”
借着最后一点霞光,抵达御花园时,沈婳看到一抹孔雀蓝垂在湖面上,是萧鸾趴在美人靠上垂落的衣袖。
她拨开珠帘走进榭中:“空腹饮酒不好,先吃点菜吧。”
萧鸾没有理会,举起酒壶仰头饮酒,澄澈的酒液一条线倒进他口中。
“沈照渡死了,沈霓也是。”
沈婳夹菜的手一顿,萧鸾正好回头看她。
一双眼睛死气沉沉,腐朽而空洞,看着她也没有漾起半点涟漪:“听完你高兴吗?”
这两人出生入死,有过命的交情,沈婳不敢妄言。
“阿玉奇逼沈霓毒死他,你那堂妹倒是性烈,二话不说自己把毒酒喝了。”他再次仰头,壶中的酒却见了底,被他随手扔进荷塘中,“你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殉情这么蠢的人?”
毫无感情的大笑回荡在空阔的荷塘之上,凄厉得渗人。
沈婳并不讶异沈霓会自己饮下毒酒,她这个堂妹打小就被保护得太好,没有见识过人心险恶,一点防备之心也没有,在后宫这十年里不知道栽了多少跟头。
然而一次次教训并没有让沈霓强硬起来,反而更加渴求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只要别人对她展露一点点好,她便热烈地想要献出所有。
到底是这深不见底的皇宫把她害成这样,教她软弱,教她认命。
当然,她是最大的帮凶。
但她没有想到,沈照渡会为了沈霓殉情。
不过见色起意,爱意有这般深?深到愿意为了另一个人去死?
命真好啊沈霓,连死都有人陪着。
沈婳走到萧鸾背后,俯身将脸枕在他肩上:“三郎是在为失去知己而悲伤吗?”
“不止。”他握住沈婳垂在他胸前的手,“他说得对,这世间共患难易,同富贵难,他今日没有死,总有一天会死在朕的刀下。”
最后一点霞光烟消云散,萧鸾仰着头:“这些年我和他在尸山血海拼杀,我看似得到了很多,可眼前的路其实已经是下坡路。正如某些老人所言,人的一生能拥有多少东西都有定数,你得到了多出的,必然会丢失从前的。”
“我被封王的那年,我没有母妃了。我攻进这皇宫的时候,我没有哥哥了。当我决定扩大版图,知己也没有了。”
声音因哽咽而顿挫,沈婳的手被握得越来越紧,她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奋力挣脱。
因为有泪眼落在了她的指上。
“婳婳。”
萧鸾突然起身面对她,沈婳来不及收敛稍显呆滞的表情,但像往常一样的嘲笑却没有出现。
“从贤妃到太后,这些年你过得高兴吗?现在得到的都是你一开始想要的吗?”
沈婳张了张嘴,喉咙却好像被堵住了一般,拉扯着让她思绪混乱。
她一开始想要什么?
荣华富贵?母仪天下?
她做到了,并引以为傲。可每个孤独的夜晚,她总会梦到被她害死的妃子满脸血污地爬上无法动弹的她,掐着她的脖子嘶吼着要她下地狱陪葬。
惊醒时,她也想钻进一个怀抱压惊,可她不信任任何一个人,只能自己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等待天际破晓。
夜晚又来了,梦里那些凄厉的惨叫又要将她的耳膜撕裂。
她下意识握紧萧鸾的手寻求庇护,可回过神来又要松开——她不想暴露弱点,更不想一次次被萧鸾无情甩开。
要甩也是她来甩。
“三郎呢?”她故作镇静反问,“现在的一切都是你想要的吗?”
“不。”萧鸾几乎是同时回答,“我的初心和沈照渡一样,是想得到心爱之人,而不是当个孤家寡人。”
他将沈婳拉跌进自己怀中,俯身将她整个人紧抱:“我原本觉得他愚钝,可回头看向起点,其实他才是坚守到最后的那个,我甚至羡慕他有这样的魄力。”
眼泪不受控制地溢满他酸痛的眼眶,萧鸾闭上双眼,低头服软:“婳婳,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能不能原谅我,忘记我做过的错事,永远留在我身边?”
未点灯的荷月榭暗得连彼此的脸都模糊不清,沈婳只感觉气息近了,被惊得微张的嘴唇被温柔衔住。
“避子汤咱们不喝了。我要封你为我的皇后,我的后宫只会有你一个人,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他将沈婳抱起放在石桌上,解开她绑得一丝不苟的腰带与蔽膝,坠落的玉佩玎玲清脆,与逐渐粗重的呼吸声和响。
沈婳摸不准他的话能不能信,但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