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不得一次就怀上萧鸾的种。
就算他突然改变主意要杀了她,也必须顾及她肚子里的亲生骨肉。
怎么听不出她话里的敷衍,萧鸾也没跟她计较。
算计就算计吧,只要她不求死,他什么都可以答应她。
沈婳也在急喘着,主动起身吻上萧鸾的耳廓:“我在水榭下藏了条小舟。从前我们没有在靖王府圆满的,今夜可以了。”
萧鸾咬牙,再次将她抱起。
他知道沈婳在谋划着什么,他知道她娇蛮、恶毒、蛇蝎心肠,这一刻与他缠绵,下一刻可能就会在背后捅刀。
但是他爱她。
不管沈婳如何的坏,如何的不可理喻,他还是控制不了那颗饮鸩止渴的心。
萧鸾御驾亲征的日子定在半个月后。但离开之前,他必须收拾世家,巩固皇权,以防内乱。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恃宠而骄”的成国公一家。
他没有瞒沈婳,因为她是极会独善其身的人。如果让她从父亲和自己的性命里选,她肯定会选自己。
沈婳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当即将成国公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全部拔掉,然后将他推倒在龙榻之上。
“我为你得罪了全家人,三郎打算怎么补偿我?”
在此之前,二人已经做了一次。
萧鸾知道她想要什么,拿过枕头垫在她腰下。
“我出征的这段日子里,你乖乖待在后宫,前朝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管。”
“你在漠北会想我吗?”
“你呢?”萧鸾反问,手掌按在她咽喉处。
已到五更天,天色一亮萧鸾就要出征前往漠北。
他唤来太监宫女替自己披甲,系好佩剑时,沈婳从身后将他环住。
“凤印和册宝我放在你梳妆台上了,等班师回朝,我就封你为皇后。身份我也想好了,反正沈照渡已死,说你是他的姐姐也无人反对。”
封武忠梁国公的姐姐为皇后,谁敢置喙?
沈婳踮起脚尖蹭了蹭他,故作委屈道:“离别前只跟我说这些吗?”
萧鸾转身抬起她的脸,闭上眼睛在她嘴唇碰了碰:“婳婳,我爱你。”
等他离开后,沈婳回到颐华宫,没有看梳妆台上三个锦盒,反而让结璃去衣橱里找太后的金印与册宝。
“娘娘,那些东西都不见了。”
沈婳早有预料,但听到时还是难掩失望。
皇后不能干政,但太后可以。
萧鸾把皇后的印宝册给了她,却把太后的全收回去了。
说到底就是信不过她会安分守己罢了。
整整一个月过去,沈婳仍不见来红,秘密叫来亲手提拔的陆太医进宫诊脉。
果然是喜脉。
沈婳高兴了一小会儿,又板起脸让陆太医把管住自己的嘴,若传出半点风声,她必杀无赦。
萧鸾一踏出宫门,对成国公府的清算便正式开始,但给她的信从未断过。
每次都是满满一页,倒是让她想起他第一次出征的模样。
那时他还不是靖王,跟随老成国公到东南打倭寇。战事再胶着,他还是能腾出时间给她写信,每过三四天就来一封。
也不知道爷爷知不知情,要是知道肯定气得要打断他的手。
结璃见她在笑,不禁问道:“娘娘是在想小皇子吗?”
沈婳抚上微微显怀的小腹:“不吵不闹,肯定是个漂亮的小公主。”
结璃一愣,继而眼睛亮起来。
沈婳说过,她肚子只会生出男孩。
如果生出来是女孩,她会拿从宫外找来的婴儿调换。
她要的不是血脉,而是权力。
如今她改变了想法,结璃自然为她感到高兴。
“娘娘真的不打算告诉陛下吗?”
沈婳摇头:“没必要,让他好好打仗就是。”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消息外泄的危险,她不能让外人知道自己怀有龙种,否则沈正平必定会拿她威胁萧鸾放过成国公府。
沈正平一天不死,她永远摆脱不了这个愚蠢碍事的父亲。
父女总是相似的,她防备着沈正平,沈正平何尝不会对她留一手。
感觉到胎动的那天,沈婳再次秘密召陆太医进宫。
为她请过平安脉后,太医突然五体投地地跪在她床前:“娘娘,求您劝劝国公爷,让他放了微臣一家吧。”
陆太医是她提拔的,但外面的人都将她与成国公府看成一体,难以挣脱束缚。
沈婳淡漠地看着他的乌纱帽:“他让你带什么话?”
“国公爷说,他也不想看见外孙出事。”
外人进出皇宫萧鸾不可能不知情,沈婳干脆不隐瞒,大大方方召沈正平入宫。
颐华宫里只有父女二人,沈正平没有跪下,一上来就是满嘴的责备:“沈婳,你就这样心安理得坐在皇宫看全家受罪?”
沈婳冷笑:“如果没有本宫,成国公府早就败在你这个废物的手中,你非但不感激本宫让你过了十数年鼎盛日子,还敢质问本宫?”
“混账!我是你爹!”沈正平一手推到旁边的博古架,“要不是我训练你,你能攀上萧家两兄弟当皇后?早知你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就该把你掐死!”
“训练我?”沈婳哈哈大笑,“你所谓的训练,就是把国公府家的嫡女调教成妓|女吗!”
她扫落小几上的书册:“别家小姐学的都是琴棋书画,而我从小就跟着你买回来的扬州瘦马学房中术,你不害臊我还嫌丢脸!”
“我是成国公府唯一的嫡女,却过得比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庶子庶女还污秽肮脏!你还想让我救你?”
她娘死得早,是被围在沈正平身边的莺莺燕燕气死的。
临死前,那个脸色蜡黄的美妇人用平生没有过的力气紧紧抓着她的手:“婳婳,娘没有本事,也不争不求什么了。但至少,至少要让娘的牌位能放在你沈家的祠堂,这样娘就满足了……”
说完,她咽气而去,留沈婳孓然一人面对满府的水深火热。
为了让娘的牌位立在沈家祠堂,她不得不听从父亲的指令,像妓|女一样学习那些耻辱的东西。
沈正平带她去见其他达官世族,天潢贵胄,利用联姻巩固成国公府的影响力。
她与萧鸾的相识,也是在那个时候。
彼时的萧鸾还只是个纨绔三皇弟,每天提笼架鸟,斗鸡走狗,沈婳跟着他每天到处玩乐,那是她人生不可多得的最快乐时光。
但嫁给萧鸾摆脱不了成国公的控制,她要当皇后,让天下人都成为她的臣下,她的母亲的牌位才能稳坐家祠之中。
她做到了,可当萧鸾问她高不高兴时,她却差点潸然泪下。
怎么可能高兴?
这一生她都是在为别人而活,为了摆脱父亲而活,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沾了满手鲜血,被噩梦折磨得几近疯魔。
现在,她想为自己而活。
“本宫前路锦绣,为什么要管你死活?”沈婳笑容狰狞,“天底下没有人比我更想看你被五马分尸!”
沈正平被她怨怼苛责气得怒火中烧,捂着胸口“你”了好几声,差点背过气去。
但很快,他又平复下怒气,冷嗤:“你敢跟我嚣张,不过是仗着萧鸾对你的一点点旧情和龙种。如果你肚子里的种不是他的……”
“放肆!”沈婳下意识护住肚子,“皇威是你能污蔑藐视的吗!就凭你这句话,本宫现在就能将你杖毙!”
父女二人彻底撕破脸皮,沈正平已无所顾忌:“你以为自己真能拔掉我所有眼线?这后宫多的是我的人,你吃下去的每一顿膳食我都下了能让你延迟一个月生产的药。”
沈婳脸色一白,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停绞扭着她。
“怕了?”沈正平疯狂大笑,“你自己也明白,萧鸾对你永远有一根刺,他不可能全身心信任你,至少在皇室血脉上不可能!”
沈婳狼狈地爬下床,恨得咬碎银牙:“沈正平,我现在就杀了你!”
“杀了我你也活不久!”沈正平将她推回床上,“离萧鸾回京还有半个月,到时候你配合我逼宫,你还是一国太后,否则我们一起下地狱!”
--------------------
我总忘记点那个一件感谢营养液,我这个猪脑子
自沈正平进宫以后,萧鸾再无一封书信寄回颐华宫。
被伪装成甜品的安胎的补药源源不断送进来,沈婳身下的红却不见停歇。
她觉得自己应该写信去哄一哄萧鸾,可又怕他会把这一切看成是心虚,对她的怀疑更深。
到底是输给了信任与猜忌。
沈正平的目标很明确,他负责召集萧翎的旧部,而仍有太后头衔的沈婳负责对外宣称找到了先帝的血脉,要求萧鸾立刻退位。
儿戏如同小孩子玩泥沙。
沈婳不屑道:“萧鸾带回来的全是在沙场厮杀过的精兵锐将,你那些老弱残兵能顶个什么用?”
“何必如此悲观。”被鄙夷的沈正平嘲弄道,“说不定他对你痴情有加,愿意放弃江山救你呢?”
沈婳愤恨地将药碗砸碎在他跟前。
半个月转瞬即逝,萧鸾率领三军抵达宫门前,沈婳正被沈正平挟持着走上宫门城楼。
城楼下,御街上站满风尘仆仆的精兵悍将,身披甲胄的萧鸾端坐在御辇上,淡漠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明明隔得很远,可沈婳却看出了他的失望。
但那些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他又把帝王威严维持在脸上,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场闹剧。
在给她的最后那封信里,他说劫掠了北夷的国库,里面很多亮晶晶的东西,其中有一件披风上面镶满宝石,随便扬扬都能抖下一地星屑,穿在她身上最合适不过。
如今他身边就放着一件红色披风。
哪怕他不信任她,他还是遵记着诺言,要把衣服亲手穿到她身上。
萧鸾向她承诺过的事,他都有拼尽全力去完成。
而她每一件都辜负了。
他死皮赖脸求太后赐婚的时候,她瞒着他参加选秀,成为他的皇嫂。
册封仪式结束当晚,他冒死潜入宫中,问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那时她一心要往上爬,生怕萧鸾此举会害了自己,快步走近他,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扇走了他脸上刚浮起的笑容。
她冷声说:“萧鸾,我是你皇嫂,放尊重点。”
从此二人恩断义绝,一别两宽。萧鸾南去就藩,而她留在后宫与妃嫔厮杀。
原本以为这就是她的一生,但萧鸾却不肯这样放过她,每次回京城都会潜入她宫中,对她冷嘲热讽,可每次都被她轻易勾引或羞辱,最后红着脸愤然离去。
她从未妄想能与萧鸾修补旧情,他登基为皇的这一年里,所有你来我往只不过是为了一线生机,甚至是反扑将他踩在脚下。
只有向上爬才能让她稍微安心。
她从出生起就是这样过的,她早已离不开这样的生活。
一开始,她和萧鸾都默默地遵守着这个规则,各自站在一边,绝不谈情,保持着怪异的平衡。
但萧鸾突然打破平衡走向她,抱着她乞求她不要离开。
一切分崩离析,开始时她还想着走向另一端继续保持平衡,但萧鸾死死抱着她不肯放,用胸膛的体温融化她,使她黏连在他身上,再也无法逃脱。
她是真的想过好好爱他的。
她好想告诉萧鸾,这次她真的没有背叛他,过去半年里她都在认真等待他归来。
可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东西太多,有尖锐的刺,有席卷的风,还有深不见底的深渊鸿沟。
其实归根结底,不过信任二字。
但跨不过就是跨不过,谁都会杯弓蛇影,她并不怨恨萧鸾冷漠的反应。
他做得足够多了。
“愣着干什么?还觉得他会念旧情放你一马?”沈正平急躁催促。
沈婳定定地看着御辇上的萧鸾,反问:“是不是我一天不死,你就不会放弃利用我?”
沈正平冷呵:“别说得这么难听。我生你养你,你这条命本来就是我的!”
“很好。”沈婳笑了笑,走前一步,立于汉白玉阑干前。
她看到萧鸾的手动了动,很快又归于沉寂。
“三郎。”她拨了拨被风吹到脸上的发丝,迎着风微微眯起眼睛喊道,“我从前欠你良多,但从今以后,我便不欠你了。”
说完,她跨过阑干,纵身一跃而下。
“沈婳——”
被大漠磋磨过的嗓子粗粝极了,萧鸾撕心裂肺的声音被风卷到沈婳耳中。
疾风吹散她的发髻与衣带,沈婳从未觉得身子是如此的轻。
闭眼眼睛时那一片虚空突然出现很多画面——与萧鸾的初遇,女扮男装和他在酒家斗蛐蛐,在靖王府的荷塘泛舟,在皇宫中对峙周旋,抵死缠绵……
这一生她从未有过自主的时候,过去是,未来也是,何必再连累萧鸾受掣肘?
洁白的长袍在风中翩跹而下,在下坠的最后一秒,她看到萧鸾惊恐的脸,和拼命伸直向她的手臂。
一刹那间,后背骤然钝痛,五脏六腑似乎在一瞬间碎裂,她眼前一黑,满腔的血胸涌上喉咙,喷涌而出。
“婳婳!”萧鸾在她坠落那一刻也轰然倒地,狼狈地爬到她面前将她抱紧,语无伦次地喊着,“我没有想过要放弃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我怎么可能没方法对付你父亲,就算没有我也不需要你牺牲!”
“我要你陪着我,到死都要陪着我!”
神智在一点点涣散流失,只有身上每一寸剧痛还残酷地挽留着她最后一点意识。
如果真是这样,她更要跳下来了。
她一生残害无数,罪无可恕,难得有人爱她所有,她怎么舍得这个人为她尽失威严颜面?
萧鸾的嘶嚎越来越远,她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量,用已经模糊不清的视线看着他。
她想牢牢地记住萧鸾的脸,若真有来世,便去还萧鸾给她敛尸厚葬的恩情。
她这样的人,是不值得入土为安,应该被挫骨扬灰,灰飞烟灭,不是吗?
断裂的骨骼和脏腑发出最后的挣扎,沈婳感觉身体被内里狠狠一扯,痛得撕心裂肺,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婳婳,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闭上眼睛,你看看我!我从漠北给你带了好多宝物,都是给你在封后大典上穿戴的!”
“你说过要陪着我的,你不能每次都对我食言!”
听觉是最后消失的五感,沈婳听到这句话时,她身体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
她飘得很高,比宫门还要高,看到她的颐华宫,看到沈正平想趁乱逃跑,看到自己身上的白衣被鲜血染红,看到萧鸾在千军万马前抱着她声嘶力竭地哭喊。
欠萧鸾的情与债,到底是还不清了。
但她还是高兴的。因为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她终于挣脱开所有桎梏与枷锁。
她只是她,一个可以遵循内心的普通人。
这是她一生所求啊。
--------------------
还有一章就全文完结啦~~~
第59章 番外三 絮果(终)[全文完]
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满朝文武纷纷上书要求萧鸾立即将沈正平及其同党的亲属通通抓进诏狱。
可他却在颐华宫替躺在金丝楠木棺材里的沈婳描眉上妆。
她身穿皇后的礼服,头戴九龙九凤冠,繁复厚重的衣物将她支离破碎的骨骼遮挡得严严实实。
她似乎只是睡着了。
萧鸾不敢睡,一闭上眼睛就是沈婳从城楼上跳下来的画面。
沈婳陪他度过太多难捱的时光。
母妃去世时,沈婳跪在地上将他揽进怀里,告诉他可以在这里哭,这里不会有人指责他不够稳重,难担大任。
可世上再无地方可以供他流泪软弱了。
他扶着棺材起身,打开隔绝太监们窃窃私语的凌花门,郭峰惶恐地跪下:“陛下,沈正平一直在诏狱里口出狂言,您看……”
“他说什么了?”
郭峰赶走其他小太监,叩首低语:“他说了很多污蔑皇后娘娘的话,还说娘娘肚子里的种,不是陛下的……”
萧鸾冷笑一声:“他迫不及待想去死了吗?”
他跨出门槛将门关上:“替朕拟旨,沈正平意图谋反,污蔑皇家,罪不容诛,凌迟三千六百刀,由朕亲自监刑!”
皇帝驾临诏狱之前,郭峰命人毒哑了沈正平。
萧鸾看着他痛不欲生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时,终于感觉到一丝快感。
他不会让沈正平轻易死去,每当看到人快要扛不过去时,他会叫停行刑官,让太医对沈正平止血医治,等他清醒过来再动刀。
除了沈婳,谁都杀不了沈婳。她从城楼跳下来,是因为她觉得活不下去了。
而逼她走上绝路的,就是沈正平。
他要沈正平清晰地记住这三千六百刀的痛楚,用来还他折磨沈婳近三十年的孽!
走出诏狱后,他问郭峰:“听说齐王的小儿子聪明绝顶,五岁就看得懂兵法是吗?”
“是,但已经被齐王养废了,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还得了癔症,发病时还曾把齐王推进湖里。”
萧鸾不以为然:“不过自保罢了。”
永陵尚未建成,沈婳的灵柩停在颐华宫足足六年。
下葬当天,一夜白头的帝王扶着棺椁失声痛哭,几近晕厥。
因为萧鸾明白,他不能再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沈婳还陪在自己身边。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一头撞向那副棺椁,随沈婳一同去。
可他肩上还有千里江山,不能就此倒下,只好在这世上继续苟活。
回到皇宫,他带着萧准走上宫门城楼。
“太子。”
萧准拱手行礼:“儿臣在。”
“如果朕今年要去攻打北夷,你镇得住朝堂上那些反对你的官员吗?”
六年前,他顶着满朝文武辞官的压力,将齐王年仅十岁的幺子萧准过继到自己名下,册封为太子,从此不再选妃立后。
沈照渡死后,他成为了自己的刀,将所有兵权归拢到自己手上,顺朕者昌,逆朕者亡,以雷霆之姿震住了朝堂所有反对的声音。
“朕不想留在皇宫了。”萧鸾摸着沈婳踩过的阑干,“这样朕还能瞒骗自己,她还在这世上陪着朕。”
萧准反应过来这不是试探,连忙跪下回道:“儿臣定不负父皇期望。”
第二年仲春,太子监国,萧鸾率领五十万大军扫荡漠北,用四年时间踏平北夷所有部落,行至狼居胥山下祭天以告成功。
回到京城,他住进了颐华宫,朝堂一切政务依旧由太子全权处理。
太子不敢逾越,只能每天带着重要的奏折到颐华宫请安。
“朕让你推行的武举制度进展如何了?”
从漠北回来后,他的身体越发的差,只能躺在罗汉床上听太子汇报。
“回父皇,武举三年一次,从您出征那一年开始推行,今年正是武举元年。”太子抽出一本奏折递给萧鸾,“这是殿试三甲的名单,父皇请看。”
萧鸾看了一眼,视线定在状元的名字上。
“沈兑?”
萧准应是:“此人年纪不过弱冠,却饱读兵书,儿臣还曾派孟尚书与他沙盘对战,孟尚书竟主动认输。”
萧鸾放下奏折笑笑:“倒有梁国公当年的风范。”
三甲上殿面圣那天,萧鸾让郭峰把一身状元服的沈兑引到御书房。
他坐在龙椅上,看着沈兑熟悉的站姿,和那如出一辙的傲然目光,笑道:“你师父师母可还好?”
沈兑并不惊讶他会问这个问题,微微欠身应答:“回陛下,他们很好。”
也是一样的不爱说话。
萧鸾眼神和缓下来:“听太子说,这些年他们在各地开了不少学堂,救助地方上那些无父无母的小乞丐是吗?”
“是。”谈到这个问题,沈兑脸上多了一丝笑容,“我是他们第一个徒弟,有好些个师弟正在准备明年的春闱。”
萧鸾刚要大笑,却呛得连咳几声,撕心裂肺的,吓得郭峰连忙上前。
“不碍事。”他让郭峰退下,等缓过气来才说,“本朝正缺你师父那样血性的将才。朕准备将孟尚书调到漠北上任总督,你与孟尚书交好,就同他一起出发,协助他镇边关,理边政。”
沈兑受宠若惊,跪下谢恩。
“郭峰。”待沈兑离开,萧鸾颤颤巍巍地起身走下宝座台,“陪朕上宫门城楼看看。”
今日的天气并不好,淫雨霏霏,堆积在天空的云厚重且晦暗。
宫城外,纵横的街道只有零星几朵油纸伞在匆匆行走,唯独在御街旁一把素白的伞停驻在雨中。
伞下站着三个人,遮住的却只有两个人。
撑伞的男人穿着朴素的黛蓝直缀,雨水打湿他半个身子,他却不见半点狼狈,挺拔如苍松,威严不可欺。
而他伞下的女人穿着月白襦裙,如云的青丝只用一支白玉簪挽起,蹲在一个瑟缩成团的小孩身边,耐心且温柔地说话。
他们应该停了很久,男人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成黑色,好几次不耐烦地挪步,又被女人的手拉了回来,乖乖站定。
终于,小孩动了动,慢慢接过女人手中的包子。
女人激动地回头,而身后的男人默契地将伞递给她,然后俯身将小孩抱起。
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
此时,宫门缓缓打开,沈兑从里面奔跑而出。
女人见状,激动地跳起来向他招手。
雨越下越大,四个人只有一把伞,却谁都不肯占伞下最多的地方。
萧鸾笑出声:“让人给他们送两把伞吧。”
郭峰应是,身后的小太监立刻领命而去。
看着四人三伞远去,坐在御辇上的萧鸾又咳了几声。
“陛下,咱们回去吧。”
萧鸾摆摆手,疲惫地闭上眼睛:“我想在这里陪陪皇后。”
一声闷雷响起,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回京以后,我总是梦见她。她说她在远方给我建了座宅邸,有荷塘,还有一叶扁舟。她身边还有一个小女孩,长得很像我。”
郭峰哽咽,悄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陛下正值壮年,不应……”
眼前阴沉的天空架起了一座虹桥。
桥的另一端,他的婳婳来接他回家了。
握在萧鸾手中的扇坠猝然滑落,在青砖铿然砸碎两半。
“陛下!陛下——”
郭峰噗通跪下,御辇上的萧鸾永远闭上了眼睛,风中似乎有一只手轻抚着他如雪的长发。
已经走远的沈照渡有所感应,站定回头远眺巍峨的皇城。
“怎么了?”
“没什么。”他把伞倾斜向沈霓,继续往前,“今晚我想喝点酒。”
沈霓也看到了满头华发的萧鸾,知道沈照渡在为英雄迟暮而难过。
她挽起沈照渡的手臂贴近他:“好,今晚我们一起喝。”
永泰十一年,帝因肺疾驾崩,葬永陵,庙号武宗,太子萧准登基即位。
赵州归元寺旁,一座新的学堂落成。
琅琅书声,拳风剑气拂下无数粉瓣,过去的恩怨情仇皆被满山杏花掩埋,等待新的篇章。
--------------------
故事在我看来也算个个圆满了,也没有什么好补充的了。或许以后会在微博更新点节日小剧场之类的,预收都在专栏里,咱们下本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