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远处也挨着肩走出几个明显是练家子的男人。
一人生的五大三粗,足足有三个崔舒若那么壮硕,本该显得笨手笨脚,可顶着张飞的长相,眼神却很有街边混子闲汉的油滑精明。
一人也是个子极高,比周围人都高出一茬,胸肌旺盛,非得是打铁才能练出这么一身好肉,但眼神憨直凶恶,好似随时能一拳把人抡死!
而最旁边的一人,总算是叫人洗了眼睛,他身高七尺,相貌堂堂,和那些市井流氓大不相同,有些贵公子的气韵。手持弓箭,显然是方才射箭杀了几条恶犬的人。
赵巍衡是将来的齐太宗,那么这几个性格十分鲜明的人,他们的名字崔舒若也呼之欲出,分别是福将鲁丘直、将来和齐平永同被当作门神的李恭,以及有神射手之称的来日五虎上将之一的王弦谏。
绕是镇静惯了的崔舒若此刻也禁不住瞪大眼睛。
好家伙,穿来这么久,可算叫她闯进主角阵营了!
第19章
但崔舒若的反应还是极快的,她一副受了惊吓的惨白模样,却还是强忍害怕回答道:“见过三哥,我是阿耶阿娘新认下女儿。”
赵三目光如鹰隼,天潢贵胄、风流少年郎的样子,明明还没有及冠,却已经气势迫人了,“不曾听阿耶阿娘说过。”
后面的鲁丘直笑嘻嘻的插嘴,“赵三郎,你跟我们在幽州呆了那么久,今日才赶回家,别说你爷娘给你认了个妹妹,就是家里添了个小娘你也不知道哇,哈哈!”
鲁丘直市井出身,说话粗鲁荤素不忌,但人却是爱插科打诨,油嘴滑舌的。
听到他的话,李恭还是大块头傻站着,倒是射箭救人的王弦谏觉得比喻不妥,皱了皱眉,拉住鲁丘直手肘的衣服,打圆场道:“巍衡兄久不归家,对家中情形不知晓也是寻常。我看这位娘子身边婢女众多,声势浩大,所言应当非虚。”
行雪是护在崔舒若最前边的,挣扎时被推了出去,她听见三郎君质疑主子,连忙整了整仪容站出来,“三郎君,二娘子确是夫人和国公爷认下的女儿,当日在曲南郡附近时,夫人和五郎君遇险,是二娘子救了她们,夫人与二娘子投缘,就此认为女儿,还将奴婢拨给二娘子。”
比起其他人,行雪在窦夫人身边伺候已久,赵巍衡一看见她就对崔舒若先前的说辞信了七八分。
他一笑,没有端着架子下不来,“原是如此,是我误会二妹妹了。”
赵巍衡又神色郑重的对崔舒若拱手,“多谢二妹妹救了我阿娘和幼弟,巍衡感激不尽。”
比起其他几人,崔舒若倒是觉得赵巍衡和赵平娘的脾性最为接近,怀疑人的时候坦坦荡荡,认错时也不扭捏。
赵仲平太端着,赵知光则过于阴郁,年纪最小的五郎阿宝自不必说,恐怕窦夫人把心眼都给了他的哥哥姐姐们,剩下他就……
一言难尽。
孩子倒确实是个好孩子。
在崔舒若分辨赵家几个兄妹不同秉性的时候,赵巍衡已经开始将目光落在那些被杀的癫狂恶犬身上,他脸上的表情玄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并没有说出来。
他见崔舒若受了惊吓,主动提出来,“不如由我送二妹妹回去,还不知二妹妹住在哪个院子?”
崔舒若弯着洁白的脖颈,一身世家千金的柔弱纯稚,“回三哥,芳芜院。”
听到崔舒若的话,赵巍衡瞳孔放大,他虽没说什么,看向崔舒若的目光却更探究。旁人不晓得,但他自幼最得阿娘宠爱,也就听闻过窦夫人早年曾夭折过一个女儿的事。
而芳芜院,当年正是给他真正的二妹准备的。
看来窦夫人待崔舒若是真的有母女情分,而不是简单的救命之恩。
赵巍衡爱憎分明,爱屋及乌,看向崔舒若的眼色也不那么戒备,转而柔和了不少。
他还宽慰崔舒若,“府里不会无缘无故冒出恶犬,加入本群幺污儿二七五二吧椅看文看漫看视频满足你的吃肉要求今日恐怕是巧合,二妹不必担忧,回去后请郎中开一副安神的方子熬了喝下,到了明日便无碍了。”
“多谢二哥关怀。”崔舒若屈膝一福。
“自家兄妹,客气了。”赵巍衡叮嘱过崔舒若后,看向自己带回来的几个兄弟,和他们说话的时候,他就明显没了顾忌,神色洒脱自然不少,“你们先在前院等我。”
三人也是不拘小节的英雄豪杰,鲁丘直还大笑说,“正好我老鲁还想好好看看齐国公府的富贵哩,三郎君安心送你妹妹去!”
崔舒若本来还想推拒,但没能拗过赵巍衡。
等到回院子的路上,崔舒若才知道为什么对方执意送自己,本文由企鹅峮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因为路上他一直在不着痕迹的打探崔舒若的来历,听见崔舒若说她是在随州城门口被定北王府的世子救下时,神色显见锐利了不少。
虽然无奈,崔舒若也由不得在心里叹气,看来赵巍衡不信任自己。
赵巍衡生性敏锐,自己确实瞒了不少事情,他不说看出端倪,但也没这么容易被忽悠过去。
自己想要取信赵巍衡,恐怕得下些功夫!
尤其是他们一行人似乎才从幽州回来,若论身份,赵巍衡和魏成淮不相上下,他们俩说不定便有交集,如若闲聊时透露了自己曾经说过洛阳会被胡人围攻的事情,只怕更要怀疑她的身份了。
但按时间来看,如果定北王父子不插手,洛阳……
也快破了。
崔舒若说的不错,胡人几次攻城,随州和其他州郡都不过是障眼法,真正危急的是洛阳,谁能想到胡人中也有天纵奇才,竟能绕道荒废的栈道,与其他胡人部族联合,声东击西,直取洛阳。
可怜洛阳素为京畿,贵人们只识得享乐,加入本群幺污儿二七五二吧椅看文看漫看视频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守城将士的剑戟都生了铁锈,突有胡人大军来袭,怎能不叫贵人们惊慌。
洛阳人才辈出,也并非没有远见卓识的相公们,敢于出城一战。
可皇帝恰好出巡扬州避暑,留太子监国,太子是个只懂得声色犬马的草包,既没有他阿耶年轻时的英武,也没有他阿娘的杀伐决断,匆忙之下,竟然命人匆忙逃命,留下洛阳这个千年古都,门户大开,任胡人蹂躏。
胡人在洛阳搜刮出的金银财宝以车载,车辙经过的土地都能留下深深印记,车队数日不绝,城内的百姓一日比一日少,女子被掳掠做了两脚羊,男子充当奴隶,老弱则被杀光。
搜刮完洛阳后,他们将这座宏伟辉煌,出过无数圣人英豪的古都付之一炬,大火烧了七天七夜都没能烧完。
崔舒若确实提醒了,魏成淮也信了,他如实禀明定北王,但如崔舒若之前所言,定北王身为前朝臣子没什么忠心,巴不得天下乱了。
所以等到胡人在洛阳劫掠,定北王才率领军队姗姗来迟,前去救太子一行人。
至于还在洛阳的胡人,太子还是担忧自己的性命,非要令定北王将自己先送到最近且有天险的益州。
如此一来,等同彻底放弃了洛阳的百姓。
汉人千年江山,头一次叫胡人如此蹂躏,王气尽失,风骨不再。
消息传到并州的时候,崔舒若提出的绣坊已经在齐国公的大力支持下开的井井有条了。
齐国公听闻此事,最先是扼腕叹息,随之而来的却是狂喜。
太子无德,皇帝老迈,自己的机会是不是就要来了!还有崔舒若,她的到来,不仅有了能不断生钱财的绣坊,紧接着就带来中原失守的乱世讯息。
这叫齐国公如何不心生火热!
齐国公是通过安插在洛阳的探子辗转知道此事,而并州的百姓没过几日也都知晓了。
国都被胡人劫掠烧毁,此乃大事,凡为汉人,不论贫贱,忧国之心不变!
不仅是并州,洛阳沦陷的消息犹如长了翅膀,传进各州郡,有士子和老迈者终日哀恸,哭声不绝于耳。
甚至有人跪地质问苍天,可是要毁了汉人生路?
在这样一片哀悼的氛围里,上天并没有垂怜百姓,干旱、洪水、蝗灾,不断涌现,似乎侧面印证了流传在百姓间的童谣。
无日德,花终落。
照归来,芳华显。
晋朝是皇帝从自己亲外孙那抢来的,他上位以后,先是假意仁德厚待前朝皇室,可后来坐稳了皇位,便把连同亲外孙在内的宗室悉数赐死,不符合二王三恪的仁义礼制,所以是无日德,至于花终落,皇帝名讳带一个琼字,琼为花名,意思是晋朝无德,现在的皇帝终会死去,一切回归正轨。
至于后半句嘛,众说纷纭,为此皇帝杯弓蛇影杀了不少人。
齐国公却觉得自己姓赵,说不准后半句便应在自己身上呢?
崔舒若可不知道齐国公的心思转变,她正一心沉迷在绣坊的事上。
齐国公大手一挥,单独关押工匠造出了许多崔舒若图纸上的织布机,而窦夫人则将城外的庄子拾掇过后,办起了绣坊,专门收留逃难的女流民,不仅给吃的,还有工钱,若是没有去处的也可以住进来,但工钱会抵去一部分。
最好的是,窦夫人不要女子们卖身为奴,来做工的女子仍旧是良籍。
换成其他人如此说,旁人定以为是骗子,可窦夫人的身份地位,布告一出,全是响应的女子。
如此一来,当初准备的屋子和织布机就不大够用,安排起来不免有些乱。
崔舒若听说了,主动到城外帮忙,想为窦夫人解忧。
她命人将所有前来应女工的女子都编成名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号。
还有住处,全都取了名字。
什么甲号楼,乙号楼,每间屋子再编号,哪个工号的女子住哪间屋子,在何处上工,记的一清二楚。
而且每间屋子都要选出一位女子,作为舍长,由舍长管辖屋子里的女工,每日上工前必先点清人数。
在崔舒若的安排下,绣坊由原本的乱象变得井井有条,再没有几个女子抢一个织布机,或是为了一个铺盖大打出手的事了。
无形之中,崔舒若还建立了自己的威望。
因为窦夫人说是管理绣坊,但还有齐国公府的一大摊子事要管,能分给绣坊的精力有限,也不经常来。赵平娘倒是时常陪着崔舒若到这,可她心思不在这上面,除非有人当着她的面起争执,或是敢在崔舒若面前无礼,她才会拔剑震慑,否则悉数不管。
说到底,真正管着绣坊所有人的还是崔舒若。
听着辛苦,但只要最开始的乱象过了,后面一切都有章可循,想闹也闹不出事情。
所以崔舒若后来并不用怎么费心。
当然了,即便费心,只要每日里听系统给自己不断加功德值的声音,崔舒若也能精神百倍!
到了如今,绣坊收留的女子足足有六七百人。因为崔舒若的原因,她们能自力更生,所以不仅是进绣坊的时候加功德值,每日睡醒也能得到因为各种原因而增加的功德值。
举个例子,譬如一个女工原本被夫家殴打,但是因为她进了绣坊,能拿工钱,腰杆子硬了,等她婆婆和丈夫又准备打她的时候,她拿着绣坊发的工钱甩到他们脸上,婆婆和丈夫都不得不笑脸相迎。这也等于是崔舒若帮了那个女工,所以崔舒若也会有功德值。
积累下来,崔舒若零零散散一共加了五千的功德值。原来的215点功德值,被她又换了二十天寿命,如此一来,剩下5015点功德值。
崔舒若又换了三百天的寿命,剩下2015点功德值。
系统还想催崔舒若多换一点寿命,可崔舒若却笑眯眯的说自己另有打算。
可惜她的打算因为另一件事不得不提前。
第20章
崔七娘之前就让傅母派人跟着崔舒若,齐国公府势大,行踪根本不必掩藏,加上之前窦夫人大肆为崔舒若挑选婢女,国公爷的赏赐也不断,有心人想要打探出崔舒若是齐国公府夫妻新认的女儿,并不是件难事。
真正难的是如何在守卫森严的齐国公府内对崔舒若下手。
尤其是崔舒若机缘巧合下竟然被齐国公夫妻看重,还认为女儿的事传进崔七娘耳里,恰逢郑家郎君对她不假辞色,甚至言之凿凿的要为未过门的妻子崔六娘服一年丧再谈嫁娶,崔七娘简直要气死!
她发疯似的砸光了屋里的摆件,又拿出自己这些年攒的金,悉数交给傅母的儿子,叮嘱他一定要杀了崔舒若,不管用什么手段。
崔七娘的傅母夫家姓黄,有一个独子黄焦,因为阿娘服侍崔家贵女,他的日子过得也很滋润,外头的小吏只要听见他是崔家的家奴都十分恭敬,所以他跟他阿娘一样,对崔七娘忠心耿耿。
黄焦甚至做着来日崔七娘嫁入郑氏做当家主母,他也能凭着自家阿娘和崔七娘的关系,捞一个管事做做的美梦。
因而崔七娘和他可谓是利益相关,并且只有除掉崔舒若,这一切才能实现。
为了这个,黄焦竟真的不远千里跑来并州,时时刻刻盯着齐国公府。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叫他觉察出机会。
那就是崔舒若频频出入绣坊,有时甚至会在城外绣坊过夜。
绣坊人虽多,但大多是女流之辈,护卫也不及国公府森严,想要下手机会要大很多。尤其是在崔舒若出城的那一段路,人烟稀少,只要解决了跟车的十几个护卫,至于那些婢女,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到时候再伪装成山贼劫掠,不但能掩盖踪迹,还能叫崔舒若死状极惨。
黄焦虽说自大爱被恭维,但的确有几分能耐,凭着崔七娘砸的重金,竟真的雇来了一群杀手。
可他们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赵平娘当日也跟着去了,不仅如此,赵平娘身手了得,跟在她身边的婢女也大都会武。
原以为一击即中,可多了赵平娘这个拦路虎,愣是把场面僵住。
崔舒若被赵平娘好好的护在马车里,连跟头发丝都没掉。
然而,崔舒若的心情不似黄焦以为的庆幸,她紧紧盯着赵平娘,生怕赵平娘有任何闪失。方才危急来临的那一刻,利箭射过门帘,差点就射中崔舒若,是赵平娘反应快,硬是用身体护住崔舒若,将她按在车厢里。
后来,赵平娘更是把自己武功最好的婢女洗眉和红缨留在马车里护住崔舒若,自己一个人抽出利剑直接冲出去和贼人厮杀。
除了刚穿来在随州城门口的时候,这是崔舒若第一次被人如此保护。
而赵平娘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下意识做的就是护住崔舒若,哪怕外头很危险!
真心能换真心,崔舒若不管是对齐国公夫妻,还是对魏成淮,她私心里都藏着点利用,包括赵平娘。正是因为心怀利用,所以才能相处得如此愉快。
可赵平娘是真的将她当成妹妹,遇到危险第一时刻护住她。
崔舒若不顾洗眉的阻拦,硬是掀开帘子,目光一刻不离赵平娘,如若暗箭难防,至少她可以及时发现,还能用自己的乌鸦嘴救人。
大抵黄焦的运道实在不好,他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不仅遇上了赵平娘,还遇上了准备出城打猎的赵巍衡。
赵巍衡带着几个结识的兄弟,老远就听见有厮杀声,敢在官道杀人的都是狠角色。但赵巍衡几个人怕过什么,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就怕不能把天捅破。
所以一个个策马奔驰而来,结果就发现是自己亲姐姐遇到歹人。
连问都不必问,杀起人来手起刀落,无所顾忌。等到剩下黄焦的时候,赵巍衡明显是想活捉他的,若是不留个活口,怎么能知晓究竟是谁要杀齐国公府的人。
可黄焦实在是出门没看黄历,倒霉不已,他被赵巍衡的长剑逼迫,连连后退,本来接下来应该是他跪地求饶,然后被左右捆住手脚,谁能想到他竟然脚下一滑,直直地摔了下去,胸口被一截断木横穿,鲜血从他口中喷涌,显见是活不成了。
这一切都太过迅速,崔舒若都不由得问起脑海里的系统,“统子,我刚刚不会是乌鸦嘴骂了那人,我自己却没发现吧……”
系统也很无语。
【……】
【亲亲,据统统观察,应该是没有呢!】
【亲亲想要用乌鸦嘴,必须用‘主角+过程+结果’的格式来骂人,否则的话是无效的。而且亲亲刚才连嘴都没张。】
“所以他是……”崔舒若迟疑的问系统。
【运气太差 !】
【统统做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不需要宿主乌鸦嘴就能如此倒霉的人,值得纪念!】
连崔舒若都能被震惊到,更遑论其他人了。
赵巍衡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用了暗器,亲自下马查看黄焦的尸身,但一切迹象都摆明和旁人无关,他是自己真的倒霉。
跟在赵巍衡身边的鲁丘直挠了挠后脑勺,“就这么死了?”
他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看样子只怕是查不出什么了。”王弦谏悄悄看了崔舒若一样,回过神对鲁丘直道。
赵平娘则站到崔舒若身边,仿佛护着一个易碎的瓷娃娃,“无妨,瞧你的样子,查不出什么也不怕,往后我们一同出门,若真是心怀不轨之辈,总能露出马脚,我定然会护好你!”
崔舒若勉强扯出一抹笑,病弱苍白的面色和她的神情极为相衬,她仿佛全身心的信赖着赵平娘,“嗯,有阿姐在,我不怕。”
这让赵平娘得到极大的满足感,她豪爽一笑,“等回去我送你些南珠,磨成珍珠粉熬安神汤效果极好。你最近运道似乎不大好,前一回已经叫恶犬吓了,阿娘气得把看管犬舍的仆人全部发卖,这一回又遇上歹人。
过几日,得让阿娘带你去寺庙拜一拜。”
赵平娘的几句闲话,却引起赵巍衡的注意,也叫他恰好瞧见黄焦袖子里的图案。
那绣的纹样,瞧着倒像是博陵崔家的族徽。
赵巍衡记在心里,再看向崔舒若的时候,目光沉沉,似有探究,但当崔舒若顺着再瞧过去时,他已经恢复如常。
崔舒若却不敢掉以轻心,她连忙问系统,“统统,你说赵巍衡对我的好感值是多少?”
【亲亲,赵巍衡目前对您的好感值为5点,有些偏低了哟~】
崔舒若心底一凉,只怕是连日来的事情太巧,自己的来历不算清白,恐怕他已经疑心她了。
怕就怕还有误会,说不准赵巍衡将她当成了其心可诛的细作,甚至是胡人那边的。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可只要赵巍衡没有明说,她就不能跑到他面前自证清白。而在先入为主的情况下,不论她做什么都会被怀疑。
除非……
有什么能逾越凡人的争权夺利,表明她不会参与其中。
崔舒若转念间便有了计策。
等到回国公府的当晚,芳芜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在寂静的夜里犹如热油中溅进水珠。
芳芜院的烛火顷刻间全亮了起来,连熟睡中的窦夫人也被敲响房门。
当窦夫人披了件外衣匆匆赶来时,只见崔舒若惨白着脸,光洁的额头布满汗珠,发疯了似的,十多个婢女围绕着,却生怕伤到她,怎么也制不住她。
崔舒若恍如着了魔,青丝披散,赤着脚在屋里跑动,口中念念有词,“地动了,要地动了,快跑,你们快跑啊!”
窦夫人来了以后,崔舒若如同乳燕归林,有了着落,双眼有了焦距,扑进窦夫人的怀里,嚎啕大哭,“阿娘,要地动了!赤着脚的仙人抚着我的发顶同我说并州要地动了,我看见好多死人,好多死人!”
第21章
窦夫人摸着崔舒若的头发,一下一下帮她顺下去,她动作温柔,似乎渐渐的抚平崔舒若心中的恐惧。
崔舒若的哭声也渐渐小了。
窦夫人轻轻拍着崔舒若瘦弱的脊背,像是哄被噩梦魇到的小孩子,哼着轻柔的小调,崔舒若也越来越安静。
好不容易崔舒若平复了心绪,顶着核桃般红肿的眼睛,怯怯的抬头,直接将窦夫人的一颗慈母之心看软了,“乖啊,梦里的事情都做不得数。”
闻言,崔舒若连连摇头,“不,阿娘,我真的梦见仙人了,是仙人示警,并州即将地动。”
听了崔舒若的话,窦夫人迟疑了。
时人笃信鬼神,梦里被仙人点拨也并非无稽之谈。
可并州连日无雨,本就有大旱的征兆,若是再遇上地动,只怕百姓不好过,齐国公这个并州刺史也不好当。
况且,若真的只是一场梦呢?
引得并州上下大动干戈,最后却什么事都没有,那么崔舒若在府里的脸面就彻底没了,还会被人私下议论。窦夫人深知夫君秉性,如若最后没有地动,那么崔舒若一定会被厌弃。
比起赌一场梦的真假,倒不如全当此事未曾发生过。
所以窦夫人抱着崔舒若的手用力了些,目光认真的嘱咐崔舒若,“仅仅是场梦,当不了真,好孩子,你定然是被白日的事吓到了,阿娘命人熬一剂安神的汤药,等到了明日,一切就会好起来。”
窦夫人话说到这了,换成崔舒若平日的作风,必定会乖乖上床休息。
可这一次,她没有。
她不顾婢女的阻拦,死死攥住窦夫人的衣袖,“阿娘,我发誓是真的,真的是仙人,绝非我臆想出来的。仙人抚我发顶后,我眼前浮现的惨景尽皆为真啊!
阿娘,你信我好不好!”
窦夫人虽是个妇人,但贯是个心有乾坤的人,不似一般人优柔寡断,她心里信了三分,可深知她们都赌不起,一狠心,并不理会,只照旧道:“快些扶二娘子去休息,一个个的竟没点眼色吗,叫二娘子赤脚着地!”
婢女们不敢违抗窦夫人,崔舒若被强行带到床榻上,安神汤是早就备下的,生怕崔舒若经过白日那一遭会被吓到,谁能晓得竟真的梦魇了,虽然并不是因着同一件事。
崔舒若被婢女们诱哄着喝下安神汤,很快眼皮子沉沉欲闭。
在崔舒若快要昏睡的那一刻,她嘴角悄然弯起,这一闹,想必能达成她想要的效果。
窦夫人虽然不大相信,但还是叫心腹悄悄将崔舒若梦魇梦见并州可能会地动的消息散播到齐国公耳里。如果最后是假的,也不过是惹得齐国公一时不快,并不会惹什么麻烦,如若最后真的地动了……
今后崔舒若在齐国公府的地位就会大不相同。
其实经过这么一闹,窦夫人也有些信崔舒若的说辞。鬼神一事琢磨不透,自从崔舒若出现在齐国公府,随后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在昭示着什么。
当然,窦夫人对崔舒若如此上心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崔舒若救过她和阿宝。
还因为崔舒若和她过世的二女儿相貌有几分相似,她当年生赵知光的时候,其实诞下的是一对龙凤胎,但赵知光从出生起就比二女儿壮硕许多,高僧批命说他不详克亲。
果然,他不仅在娘胎里就抢同胞妹妹的养分,从他出生后,齐国公恰好得了一个美妾,而窦家也被皇帝猜忌,那段时日窦夫人过得并不好。
三年后,二女儿甚至直接夭亡,反而是赵知光日益长大。
后来那美妾倒霉,落水而亡,窦夫人也早已收拢了赵家上下,不再会被区区一个妾室影响,但赵知光克她一事,已经深深烙印在心底。
无论赵知光如何讨好,窦夫人都不喜欢他,反而记挂早夭的二女儿。
谁知晓崔舒若出现了,她的年纪正好同二女儿夭亡后投胎的岁数差不多,窦夫人还发现两人的脚心长了颗一模一样的小痣。
别人只以为她是感激崔舒若,后来是因为崔舒若献上织布机,可实则只有窦夫人自己和心腹的嬷嬷才清楚,她是真的疼爱崔舒若。
窦夫人认定,崔舒若就是那早夭的二女儿回来续母女缘分了。
她一定不会辜负崔舒若,要为这个女儿好好筹谋!
窦夫人看着崔舒若恬静的睡颜暗自想到。婢女行雪想帮崔舒若打扇,却被窦夫人拦了下来,她接过扇子,轻手轻脚的亲自帮崔舒若扇风祛除夏日炎热。
睡梦中的崔舒若对此一无所觉,她只是一夜心安到天明。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赵平娘已经趴在她的床榻边,似乎在数她的睫毛,认真而专注。
绕是崔舒若这么沉稳的人,也被突然在眼前放大的面容吓了一跳,“阿姐?”
赵平娘还沉浸在崔舒若的容貌里,“我们家舒若长得可真好,肌肤吹弹可破,明明我们用的是一样的胭脂,可你的肌肤就是比我细腻白皙。”
她装模做样的叹气,“唉,我妹妹果然是个天生的大美人。”
崔舒若人还没清醒,就被一顿夸,再也绷不住,笑出了声。其实赵平娘实在自谦,崔舒若虽然也美,但还没有完全长开,而且是偏向江南水乡的灵秀柔美,往那一站,纤腰细细,楚楚可怜,叫人怜惜。
赵平娘却不同,她快要二十了,发育得极好,胸大腰细腿长,个子又高,五官浓丽,拿起长枪或是利剑,英气逼人,一眼就能叫人沦陷。
崔舒若也没客气,直接抱住赵平娘,掂了掂她因为练武而无一丝赘肉的腰腹,“阿姐就知道取笑我,谁不曾听闻过并州名姝,齐国公家的郡主娘娘?”
“小促狭鬼!”赵平娘伸出染了蔻丹的纤长手指,点了点崔舒若的额头,嗔怪道。
一早起来就被赵平娘打岔,崔舒若连提昨晚梦境的机会都没有。
还是赵平娘自己主动说起来,她担忧的看着崔舒若,“听下人说你昨日梦魇了?”
赵平娘一提起来,崔舒若的面色即刻发白,她泫然欲泣,抓住赵平娘的手不肯松开,“阿姐,我真的不是梦魇,真的是仙人托梦,并州将有地动,仙人让我警示百姓!”
依托崔舒若柔弱的相貌,她只要眼含泪水,可怜兮兮的向人述说,即便话里的逻辑不通,也能叫人在心底先信上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