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乌鸦嘴在乱世发家日常—— by东边小耳朵
东边小耳朵  发于:2024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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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成德却?觉得不满意,“没有?别?的?了吗?”
婢女的?目光落在崔成德俊朗无?双的?面容上,不知怎得红了脸,没忍住道:“其实,若是待字闺中的?女娘, 兴许还会期盼能?有?位心?意相通的?夫婿。”
崔成德了然, 可算是多了头绪。
他记得神佑从前对郑衡之这个自幼定亲的?未婚夫还是极为喜欢的?。
不知崔成德想到了什么,他挥手让婢女退下去, 自己则一边思索还要为崔神佑准备什么, 一边盘算如何才能?和她面对面的?见一次。
然而, 因为太子的?变故,齐国公府的?人近来都像是受了惊的?兔子,怎么也不肯从府里出?来, 任谁想去寻,统统都是推托不见, 只说齐国公需要静养。
事情虽是从齐国公府闹起来的?,但实际上后来已不是他们所操纵的?了。
太子伤人在先, 忤逆生母在后,还被捅出?不止一次暗中派人刺杀朝中重臣,朝野哗然,连民间百姓听了太子两个字都要摇头,其地位之不稳,可见一斑。
尽管皇帝有?心?,可面对如此情形,也不得不重罚太子,将其禁足在太子府内,停了他的?一切供奉,歌姬乐师统统被赶出?府,还命人每日宣读圣贤言行,令太子跪听。
到了此种地步,和圈禁也无?异了。
百官间,皆在传闻,皇后命悬一线,只等皇后一薨,太子之位就该被废除了。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心?不稳,但不妨碍皇帝照常上朝。
在所有?人都以?为马上要废太子时,皇帝却?突然在朝堂宣布要北伐胡人,夺回中原失地。对权谋家们而言,太子废立牵扯几十年后的?荣华富贵,是大事!可对百姓,尤其是被迫逃难到建康的?百姓而言,洛阳、北地,才是他们的?故土,是他们心?心?念念梦中也要流泪呼唤的?地方。
北伐才是真正要紧的?大事。
世家和朝臣的?装聋作哑也压制不住百姓的?雀跃欢呼。
自皇帝当众下诏后,闻讯的?百姓们即便日子过得仅够果腹,也纷纷带着钱财米粮到城门?,说要给大军做军粮。
朝廷很快在城门?口设立专门?送粮捐财的?地方,还有?小吏执册记载。
自那以?后,城门?口日日排成长龙,前去的?百姓络绎不绝。
食尚且不足果腹的?百姓前去送粮已不少见,甚至连满身脏污、瘦骨嶙峋在城中乞食的?丐儿,也拿着乞讨来的?钱币,换了小到巴掌大的?一袋粮食,排队送粮。
左右问及,丐儿答:“吾父母妻子,皆丧于胡人之手,幼妹不羡羊幼子和骨烂,尸骸无?存,独留余一人在世,残躯病骨,死不足惜。余不求能?回故土,只求大军杀尽胡人,以?儆亡者。”
闻者尽皆伤心?流泪。
短短数日,城门?口用石板铺作的?道上,便被百姓拖拽来的?粮袋留下又深又长的?划痕。
原以?为军粮筹集困难,没料到竟是最快凑齐的?。
军粮备齐,弓弩皆有?,民心?所向?,大军自该出?行。
然而在定北王府里,身为主帅的?定北王却?和世子闹得很不愉快。
“阿耶怎可动镇守幽州的?三万兵马?倘若柔然进犯,幽州城坚墙固不足忧,可您辖下其余三州郡呢?”魏成淮得知定北王还要从幽州调派两万兵马后,眉宇便没有?一刻平坦。
定北王正当壮年,薄有?胡络,一双虎目炯炯有?神,身高八尺,极为高壮,下盘稳固,不需说话,便自带沙场戾气,十分?能?震慑人。
他并不拿魏成淮的?话当一回事,反而志得意满的?反复观摩沙盘,只随意道:“柔然内乱,为了争夺王位,正闹得不可开交,何必忧虑。
倒是这回出?兵北伐,势必要成。
我们当初救驾带了两万兵马,算上建康其他州郡派出?的?兵马,足有?十万,看?似能?胜,但这回要打的?羯族与鲜卑交好,若是他们联手,恐怕力?有?不逮,我命幽州的?两万兵马攻打羯族后方,到时他腹背受敌,颓势一显,其他胡人氏族只怕要迫不及待一同吞下羯族地盘。”
魏成淮还要再劝,定北王屏退左右,话锋一转,“自然,我这一回并非没有?私心?。圣人已允诺我,若是幽州出?全力?攻下羯族、鲜卑,夺回洛阳,那么除了我定北王府辖下的?四州郡,他还会再赐下相邻四州,再封我为一字并肩王。”
魏成淮不可置信,他震惊的?看?着定北王,“阿耶竟是信了圣人所言不成?自古以?来,功高震主可没有?好下场,何况是一字并肩王?
阿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定北王不在意的?摆摆手,“诶,你当为父不清楚吗。可谁说我就一定要听圣人的?,他卞家的?天下可也是抢来的?。等我真打下洛阳,迎不迎他回去,还不是在我一念之间。
淮儿,天下乱象已显,逐鹿天下者众,有?能?者问鼎。阿耶过去归降,是想着为你和魏家子子孙孙留下王爵可传承,但王爵怎及得上皇位呢。我儿,阿耶必定要为你挣下江山。”
定北王踌躇满志,眼?里闪烁的?全是野心?。
魏成淮看?着眼?前的?阿耶,脸上却?没有?半分?雀跃,他以?一种极为冷静的?目光打量着定北王,隐带失望质疑,无?比理智的?问,“这便是您当日放任胡人攻陷洛阳的?缘故吗?我原以?为,您当真只是犹豫。”
“呵。”他自嘲一笑,继续问道,“倘若打不下胡人呢?倘若柔然果真进犯呢?阿耶,您清醒些吧。您贪图建康的?粮草,妄图凭借建康助力?打下江山,但您当圣人是傻的?吗?”
面对魏成淮的?职责,定北王面上挂不住,已有?恼羞成怒的?趋势,“住嘴!”
魏成淮对上积威深重的?定北王,丝毫不惧的?继续道:“您一意孤行,可若是北伐兵败,幽州有?失,您对得起多年仰赖,视您为天的?幽州百姓,对得起天下汉人吗?”
“你住嘴!!!”定北王被戳中心?事,已是彻底被激怒。
魏成淮还在继续,“就为了您逐鹿中原的?一己野心??”
“竖子无?知!若能?得到天下,死些人又如何,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王朝更迭哪有?不流血的?。妇人之仁!
给我滚下去!”
魏成淮还要劝,却?被暴怒的?定北王命人将他带出?去。
他所言,定北王尽是充耳不闻。
其实定北王又怎会不知背后凶险,可没有?人能?抵抗权力?诱惑,他蛰伏太久,被捧得太高,早已回不了头。
无?论魏成淮如何反对,做一军主帅、统领幽州军的?人是定北王,他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未及弱冠的?少年,纵然勇猛、清醒、心?怀天下,可他不过一己之身,能?改变的?……
大军还是如约动身,那一日,魏字旌旗在前,将领们骑着高头大马,甲胄加身,深黑肃穆,诉说着即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而在将领们身后,还有?数之不尽的?兵丁,他们许多都是从北地迁往建康的?男儿,侥幸得活,在朝廷颁布诏令后义不容辞投身军伍。
不少儿郎都面容青涩,兴奋的?笑着挥手和家人告别?。
他们此刻只知晓自己要去驱逐胡人,要收复失地,觉得此刻荣誉加身,万般骄傲,却?不知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怎样残酷的?一切。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沙场征战的?离愁,他们还体会不到。
此刻的?建康,不仅是送别?众多好儿郎时的?离愁、对收复失地的?希冀盼望,更是无?数对英雄的?恋慕欢呼。以?往平凡的?普通男子,在披坚执锐后,都增添了一抹勇毅,而建康的?女郎们将腰间的?荷包香囊尽数朝他们身上扔去,既是思慕,亦是钦佩。
年轻男女们哪知道分?别?的?苦楚,战场的?残忍,他们都有?一颗热烈跳动的?心?,涌动着、雀跃着,不安的?期待着。
好好的?送大军出?行,却?比三月三上巳节男女踏春出?游时还要春心?萌动。
女郎们的?脸莹白如玉,是建康水乡的?安逸富贵才能?养出?的?温柔似水,儿郎们满面笑容,不少人偷偷将香囊塞进衣袖。
除了香囊,还有?掷瓜果抛花的?。
怎叫一个热闹可言。
而除了年轻男女,更有?年迈老弱之人,他们也破天荒的?丢失了沉稳,目光殷切。
不止从哪开始,上了年纪故土北地的?老人们,竟微微颤颤跪了下来。
他们大多发已衰白,折腾不了几年,若是再不回故乡,怕是就没有?机会了。
他们凄凄哀哉,痛哭流涕,有?人跪着仰头看?向?魏成淮他们,仿佛在看?唯一的?天光,“天公有?眼?,诸君勇猛,请凯旋!
夺回洛阳,还我河山!”
“夺回洛阳,还我河山!”
越来越多人跪下,高呼这一句话。
有?年迈到行止颤抖的?老人,泪流满面的?说着,有?尚且站不稳路的?小小孩提,睁着稚嫩明亮、黑白分?明的?双眼?,牙牙学语着……
不论男女老少富贵贫贱,尽皆期盼。
建康虽好,不及故乡。
洛阳,那是他们魂牵梦萦的?地方,是死后魂魄漂泊也要归去的?故土。
在这样混乱、人潮涌动的?时刻,崔舒若站在不起眼?的?地方,默默看?着这一切。
她在心?里默念,会的?,你们会回去的?,一定会!
而当她抬眸时,风吹幂篱,恰恰好露出?白皙面容,她看?见了魏成淮。兴许是缘分?,仅仅是那么巧的?一刻,魏成淮也注意到了她。
他眉宇间尚存忧虑,但在见到崔舒若的?那一刻,眼?光明亮,整个人似乎都活泛起来。
崔舒若缓缓掀开幂篱,露出?完整面容,明眸皓齿、仙姿玉貌,卓然立于一众百姓间,显眼?的?紧。她虽与崔成德长得并不相似,但确确实实像他的?妹妹,盖因两人都是容貌卓绝,生得耀眼?夺目。
这下不仅是魏成淮瞧见了她,不少年轻的?将领都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这位容光照人的?女娘,期盼她能?与自己对上眼?,或是能?抢到她的?香囊。
崔舒若想起满建康的?女娘们扔香囊的?行径,她不负众望地也取下腰间系着的?香囊。
尽管表面没说什么,可魏成淮附近暗潮涌动,儿郎们都牟足劲,想要一会儿抢到香囊。
崔舒若却?笑盈盈的?望着魏成淮,随手一抛,眼?见要偏了,可独独是他眼?疾手快抢了去。差点被砸中的?一个小将军险险要气歪鼻子,但鉴于抢到的?人是魏成淮,论身份他比不过,论武力?……
他也比不过。
只好偃旗息鼓。
魏成淮举起香囊,对崔舒若灿然一笑,面如冠玉的?皎皎少年郎总算有?了以?他的?年纪该有?的?活泛生机。
嗯……还有?不大明显的?小气。
崔舒若忍俊不禁,但在笑过后,是深深的?担忧。
她含笑望着魏成淮,做着口型。
魏成淮能?读懂唇语,所以?他是场上唯一能?明白的?人。
她在说,“愿君凯旋,盼君平安!”
他回道:“好!”
而后,将香囊妥帖地放到胸前衣襟里。

崔舒若目送魏成淮骑于骏马之上, 带着?大军,气势磅礴的缓缓离去。
队伍长得像是走不尽,而魏成淮也渐渐变作视线中的小点, 直到淡的再也?瞧不见。
崔舒若知道, 他在走他自己的路, 不管好坏, 最终都造就了?将来赫赫威名、横扫胡人十七族的定国公魏成淮。
他远去的方向,是属于他的征途。
崔舒若静静看着?, 脸上泛起微笑, 仿佛亲眼见证了?一个历史?人物的崛起, 见到他跌宕起伏的一生。她是旁观者,更是参与者。
这?种感觉,很?微妙。
崔舒若自己也?形容不好,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等到大军渐渐远行,原本为了?送他们就万人空巷的建康城, 一时间?摩肩擦踵, 拥堵的很?。
崔舒若身边本来簇拥着?许多下人,赵平娘也?在旁边, 可当人群推挤时, 他们可不会顾及到你身上穿的是绫罗还是麻布。
她就这?么被迫和赵平娘挤散了?。
还好簇拥在崔舒若身边的下人也?有很?多, 尤其是行雪,她紧紧护住崔舒若,不叫她受人冲撞。
等到崔舒若被挤出来时, 身边还剩下行雪和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小婢女。
长街上还留有方才掷瓜果抛花的痕迹,但都被踩烂了?。崔舒若带着?行雪和小婢女慢慢行走, 想要回齐国公府。
她衣裳华贵,姿容不凡, 明?眼人一看就清楚必定是贵胄家?中女娘,因此即便貌美也?无人敢上前骚扰。
可别做着?玷污了?小娘子就能荣华富贵的美梦,莫以为权贵们都是吃素的,小娘子回去后能不能活不清楚,但他们必死无疑,连同亲眷都会死的很?难看。
但崔舒若还是被拦了?下来,不过,却不是什么登徒子。
他丰神俊朗,行止倜傥,如芝兰玉树,站在长街之?上,瞧他的人可不比瞧崔舒若的少?。他站在崔舒若面前,目光殷切的望着?她,痴痴的,似乎眼泛泪光。
别看他生的好,又名满建康,可行雪还是站在崔舒若身前,谨慎的护住她。
崔成德却不在意一个小小的婢女,他依然望着?崔舒若,暗含期盼,似乎在鼓舞崔舒若认下他。
崔舒若早就猜到原主的身份,也?知道这?位崔玉郎是原主一母同胞的哥哥。
但那又怎样??
她不准备认下这?些人。
所以崔舒若用陌生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冷淡的收回目光,带上行雪想要绕开。
而在经过崔成德身边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握住崔舒若的手腕。
行雪惊怒喝斥,“请郎君自重!”
崔成德压根不理会,他只是蹙着?眉,紧紧盯着?崔舒若,“你当真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崔舒若转头,依言认真的打量崔成德,在崔成德眼里浮起希望的时候,崔舒若疏离微笑,“郎君怕不是认错人了?,我的确不识得你。”
崔玉郎眼里的光似乎被分割成细碎的泪花,神情哀伤,他俊美的姿容做出这?副表情,即便是老妪恐怕也?不禁心软。
然而,崔舒若依旧是那副看待陌路人的神情,戒备疏离的问,“您可以松手了?吗?”
行雪也?自报家?门,“我家?娘子可是齐国公的掌上明?珠,圣人亲封的衡阳郡主!郎君若是胆敢无礼,休怪我们找来坊间?武侯拿您问官了?。”
崔成德对行雪的恐吓置若罔闻,唯独是紧紧盯着?崔舒若,见她不喜的蹙眉,才怔怔松手。
在崔成德失魂落魄时,崔舒若毫不犹豫的转头离开,半点迟疑也?无。
她走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崔成德平静深沉的声音,“你不是与家?人失散,还忘记记忆了?吗,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崔舒若停了?下来,她本不想理会的,可总要让崔成德死心。
所以她神色冷淡,漠然的仿佛是在提毫不相关的事,“原先是想的,但如今不必了?。我家?人疼爱,兄妹和睦,齐国公府的人才是我真正的家?人。”
说完,崔舒若就要离去,可崔成德在听到兄妹和睦时,目光陡然一冷。
他执拗的说,“若我非要告诉你呢?你怎知自己就没有疼爱你的一母同胞的亲兄长?”
崔舒若深吸一口?气,语气略微不耐,“郎君究竟要做什么?”
崔成德见妹妹看向自己时防备的姿态,唇角泛苦,心痛不已?,“我只求你和我去寻个能详谈的地方,听我说完以后,你会明?白的。”
行雪忧虑的看向崔舒若,显然是不赞同的,“娘子……”
可崔舒若却应下了?,她看了?眼周遭,指着?不远处的一家?茶肆,“那便去里面,我倒要听听你想说什么。”
在崔成德大喜过望时,崔舒若却又吩咐另一个小婢女,叮嘱她回齐国公府报信,免得阿姐以为她走失了?。
虽然崔舒若没明?说,可她不时望向自己时警惕的目光,让崔成德清楚了?她叫婢女回齐国公府的另一层用意。
是为了?防他。
故而才叫婢女回去寻家?人。
这?个认知,叫崔成德心中郁痛。
但他依旧怀有一丝侥幸,也?许等他和崔舒若说清楚,她就能回想起一切,也?像依赖齐国公府的家?人们一样?,依恋着?自己。
然而等到真的在茶肆落座时,崔成德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明?明?往日里他极善辩,清谈起来,很?少?有人能比得过他。
僵持半晌,在崔舒若的目光中,他叫来茶博士,要了?馎饦,将其加入茶汤,慢慢煮着?。
崔舒若已?经许久没见到这?般可怕的食物了?,她不喜茶汤,在齐国公府偶尔喝,或是招待客人,一来二去也?没有那么厌恶,但绝对是接受不了?已?经在里头加了?葱、姜、花椒的情况下,还往里头放食物煮。
虽然那是很?常见的。
可知道她不喜欢,婢女们从来不会如此准备,就连赵平娘和赵巍衡在招待她时,大多也?是上些浆饮,酸甜可口?。
所以在崔成德如此做了?以后,崔舒若选择忽略碗里的东西,微笑着?道:“郎君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崔成德怔怔的望着?她出神,明?明?眼前人是他的妹妹,可对他却不再如往昔依恋了?。
他失神的道:“你不叫崔舒若,你叫崔神佑,是我的亲妹妹,博陵崔氏家?主嫡女,身份尊贵。”
崔舒若脸上没什么震惊的神情,仿佛博陵崔氏不值一提。崔成德不懂她为何?如此,崔舒若却道:“我当初被救下时,穿戴不俗,衣裙为绫罗所制,旁人揣测应是出身贵胄。”
她说的如此平静,仿佛对博陵崔氏没什么惊讶,崔成德不由?得道:“齐国公府虽富庶,可毕竟是依托皇后一族兴起,怎比得上崔氏数百年荣华,崔氏女在建康更是出身尊贵,王公贵族趋之?若鹜。
一女难求。
你……不觉欣喜么?”
崔舒若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她弯着?眼睛,明?明?那么美丽动人,说话的语气也?轻轻的,却能叫人听出不屑。
“欣喜什么?被人趋之?若鹜,被王公贵族难求吗?”崔舒若的笑容愈发深,“这?也?值得欣喜?”
她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女子的尊贵,女子的价值,难不成是被权贵被男子渴求恋慕吗?
真正值得骄傲的,当如赵平娘那样?,武艺高?强,军营男子虽多,可未必有几?人能打得赢她。或是像齐国公提到的那位罗良郡主诸明?月,打得岭南百族心服口?服,奉她为首。
这?才是值得骄傲的身份。
崔成德见崔舒若对崔家?的地位不感兴趣,只好换个话头。
“你幼时被送回本家?老宅,我唯有祭祖回乡时才能见到你,每一回见你,你都会长高?许多。我回去时,你总是满眼欣喜,对我说,‘兄长,你来啦,神佑好想你’。这?话我从你四五岁一直听到十三岁。
我亲眼见着?你从牙牙学语长成亭亭玉立的小娘子。神佑,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崔舒若冷静的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消失,“我不记得,一点儿也?不记得。”
她没有一丝一毫对失散亲人的眷恋,仿佛说的是陌生人。
崔成德甚至萌生出一个念头,是不是齐国公府的人蛊惑了?她,可他也?清楚,哪有什么蛊惑呢,他们在认下崔舒若的时候,甚至不清楚她的身份,不知道她究竟是良籍还是贱籍,可依旧毫不犹豫的认她为女。
他派出打探的人,上报的全是齐国公府的人对崔舒若的好。
若非崔舒若的家?人始终找不到,未能征得同意,否则他们早就让崔舒若入族谱了?。
能做到此种地步,即便崔成德想挑刺,也?清楚他们对待崔舒若只有好没有坏。尤其是和崔家?一比,崔家?是清贵,是百年世家?没错,可对她绝对说不上好。
崔成德沉默一瞬,他还是想劝她,于是继续道:“我记得你最喜欢甜食,尤其是单笼金乳酥,但你那时候年纪小,傅母怕你不消食,不许你多吃,每日只能用稚儿拳头大小的一个。有一回你听到下人说我们要回来,想留给我尝尝,背着?傅母把自己的单笼金乳酥都藏了?起来。
结果我们路上出了?差错,晚了?两日才回来,等你眼巴巴送到我手上时,前面攒的都已?经坏了?,急得你直哭。”
他回想的时候,面带笑意,好似在感怀妹妹对自己的依恋。
可崔舒若听在耳里,却替原主生出悲愤怨念。她几?乎可以想到一个从不被期待的小姑娘,是怎样?期待自己唯一的兄长,想要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留给他,可最后等来等去,东西坏了?不能吃了?,她该有多失望多难过?
坏掉后,被丢弃的不仅是崔神佑最喜欢的单笼金乳酥,更是她自己。
许多年后也?是一样?,等来等去,没能等到她的兄长,她再一次被丢弃。
可这?一回,她死了?。
明?明?是一件可悲的事啊!
崔舒若克制住自己汹涌的厌恶跟恨意,却不再有心情和他周旋。
她冷声道:“你说够了?吗?”
被打断的崔成德一愣。
崔舒若却极为冷硬,目光有如利剑,“你说的一切,与我无关,我早不记得了?。况且,若如你所言,那位崔神佑明?明?兄长在世,为何?还会被送回本家??
我虽不清楚当时情况,可也?知年幼孤苦的小小女娘,独自在深宅大院里会有多么孤寂害怕。”
崔成德想解释,可崔舒若压根不给他机会,“你方才为何?要笑呢?莫不是以为是何?等有趣的事,你不该心疼你的亲妹妹吗?
我同你来,不是为了?听你诉说你妹妹多喜欢你,你又是多疼你妹妹的,我是来和你说清楚的。我有家?人,我阿耶是齐国公,阿娘是窦夫人,我有世上最好的阿姐赵平娘,还有三个哥哥,一个弟弟。你,与我无关。
往事前尘不复留,望你珍重,莫要再来寻我。”
崔成德想过千万种两人相见后的情形,唯独想不到她会如此坚定的拒绝。
眼见崔舒若要走,他连忙拿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礼物。
他打开木盒,露出一个巴掌大的铜镜,正是崔七娘想要却被他断然拒绝的双鸾衔花枝铜镜,“这?是我为你挑选的,你……收下它可好?”
名满建康,走到哪都备受追捧的崔玉郎何?时如此卑微过。
崔舒若听了?他的话,当真将铜镜拿了?起来,她目光扫过繁复精美的花纹,的的确确是珍品,她嘴角还慢慢浮起一抹笑。
就在崔成德心中一喜时,崔舒若陡然松手。
“啪!”
铜镜被毫不留情的摔下。
连同崔成德好不容易涌起的喜悦,也?被重重砸落。
崔舒若叫来博士,随手拿出一个赏人的银锞子,“你若是能把这?个铜镜破开,我就把它赏你。”
博士原先瞧见崔舒若赏的银锞子还一脸兴奋,可看清楚是如此精美的双鸾衔花枝铜镜后,不由?得迟疑,“此物贵重,娘子当真要……”
崔舒若点头,“无妨,若是你不愿也?可换人来。”
于是,茶肆的博士小心捧着?铜镜走了?,等他再回来时,四分五裂的铜镜被摆在托盘上。
崔舒若指着?它道:“破镜难重圆……”
她顺手将茶汤泼出去,“覆水亦难收。”
“除非你能令破镜重圆,覆水重收,可你不能,就如同你回不到过去,你什么也?改变不了?。”崔舒若无视崔成德颓败的神情,淡淡道。
人死亦不能复生。
所以你所有的歉疚,早就没有机会弥补了?。
言语间?,外头传来熟悉的马蹄声,崔舒若朝窗外望去,是神色焦急的赵平娘,她一看见崔舒若果真在茶肆里,才算松了?口?气。
而崔舒若的眼睛也?陡然亮起,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跟面对崔成德时的任何?一个笑都不相同。
她兴奋地朝窗外挥手,赵平娘不嫌丢人,兴致冲冲的回应她。
崔舒若从赵平娘来了?以后,就没再理会崔成德,从始至终一眼也?没瞧过,仿佛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她带着?行雪下楼去见赵平娘,赵平娘下马径直抱住崔舒若,“你吓死我,我真以为你丢了?,都准备去叫阿耶给我令牌,下令让坊间?武侯们全去寻你。”
说完,赵平娘拉起崔舒若的手,仔细打量她,后怕的说,“好在你没事,都是阿姐不好,明?知人多还不好好牵住你。没吓着?吧?”
崔舒若笑脸盈盈,“哪那么容易吓到,是我不好,叫阿姐担忧了?。”
一旁也?骑着?马来寻得赵巍衡看她们姐妹情深,也?不打扰,只是在崔舒若说这?话的时候插了?句,“人多走丢也?不是你的过错,千万别在心里,人好好的就行。”
说着?,赵巍衡拿出一个被荷叶包裹住的东西,不失遗憾的说,“城东有家?酒楼的红羊枝杖做的极好,我特意跑去买了?一只,命人切下最嫩最酥的部位,本想带给你们尝尝,不过现?下恐怕凉了?。”
崔舒若笑着?,眼如弯月,“无妨,我正巧饿着?呢,别说凉了?,就是馊了?我也?能吃。”
赵平娘轻轻一拍她的脑门,“说的什么傻话。既是饿了?,不如叫三弟带我们过去,直接现?烤份红羊枝杖又能如何?,难不成我们国公府还能缺这?点钱财。”
最终,说一不二的长姐赵平娘带着?她自认为的两个笨弟弟妹妹去吃烤全羊了?。
是的,所谓红羊枝杖其实就是烤全羊。
而在茶肆上的崔成德,只能亲眼看着?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和别人亲亲热热,亲如一家?。
他心中钝痛,手不自觉紧握,眼神一刻不离,直到她们全走了?,依旧死死盯着?。
而崔舒若脑海中的系统也?适时开口?询问。
【亲亲,崔成德背后有一整个崔家?,您若是同意认他,大可以哄骗他,和他约好不回崔家?,依旧留在国公府。这?样?一来,亲亲您就可以多一个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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