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观尘厉声:“都给我滚出来,别让她过去!”
不知隐匿在哪里的人尽数涌出,提刀朝云念砍来。
她正要横剑抵挡,一人从?天而降,骇人的威压劈斩过去,地面塌陷将那些人尽数埋了进去。
是裴归舟。
他?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狼狈的不行,周身的衣物破败沾满了血迹,应当?在外?面杀了许久,一路杀进南泗城的。
又是一人自虚空过来,刚落地便拉着她左右看?着。
瞧见云念脖颈上的掐痕后?心疼的眼泪直落:“念念,你疼不疼啊,是师父没用护不住你。”
他?抖着手要来替她疗伤,云念侧首躲开。
“我没事,师父。”
远处不断涌来听令来杀他?们的人,虚空中?的云层越来越厚重,谢卿礼马上就要冲破渡劫后?期了。
不能让他?在这时候渡劫。
裴归舟道?:“云姑娘,你去带阿礼走,这里教给我和扶潭真人。”
扶潭真人也知道?事情严重,急忙擦去眼泪拔剑与裴归舟并?肩而立。
“快去,先带阿礼离开这里,他?现在渡雷劫就是死路一条!”
云念没有回头,在他?们的掩护下一路冲到被包围的地方?。
她挤进去。
她杀着。
身上都是污血,难闻到她想要作?呕,可离他?越来越近。
直到她透过一个魔修的身影看?到了熟悉的白衣。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脏到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到处都是血,脸上也满是血污,只有一双眼还能辨认出,可眼底也尽是杀意与血红。
可云念就是知道?那是谢卿礼。
她压抑的泪水还是落了下来。
“师弟。”
很快便在打斗声中淹没。
她的身影也被黑雾掩盖, 她的声音递弱不清,可在大杀的少年还是听见了。
他望了过来?,连一旁要杀他的魔修和?妖修都?不在意?, 仿佛只看得见被掩在黑雾之中的纤细人影。
只有?他。
云念冲了上去,抱住他的腰身将他拖离朝他挥下的利刃。
扶潭真人和?裴归舟在此?刻落下,两人成圈手挽剑花杀出一条血路。
“带他走!”
云念揽着谢卿礼回头看了眼。
扶潭真人和?裴归舟齐声:“走, 快带他离开?!”
云念抿了抿唇, 抱紧谢卿礼的腰身召出听霜, 在扶潭真人和?裴归舟杀出的血路中?头也不回地离开?。
谢卿礼是唯一可以?改变这一切的人,所有?人都?因为他在生死间徘徊。
他不能死。
这个?世界必须存在。
身旁的人没有?动?静,云念这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
少年黑沉沉的眼就看着她,对身旁的一切熟视无睹。
目光是不可思议的, 是悲痛难耐的, 是小心翼翼的,是惶恐害怕的。
云念的心尖一酸, 勾出笑意?如以?往那般对他说:“我来?了,我没事。”
她带着他御剑, 追来?的魔修和?妖修都?被裴归舟和?扶潭真人拦下。
“师姐……”
染血的手碰上她的脸。
是温热的, 是柔软的。
是真实?的她。
云念贴了贴他的掌心:“你看我没事吧,我带你离开?。”
云念没敢带他离开?南泗城, 外头满是妖修和?魔修, 出去的瞬间就会被围堵。
她带着少年穿梭在深山之中?, 找到一处洞穴抱着他进去,布下隐身的阵法。
即使知道撑不住多久。
云念小心将他放下,他的身上都?是血, 到处都?是深可见骨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她看了一眼便觉得心里难受的不行。
少年仰头看着她, 云念憋了很久的眼泪一滴又一滴往下坠。
他下意?识伸手接住,生涩哄着她:“师姐,别哭。”
云念侧过头擦去眼泪。
她解开?谢卿礼的外衣,他们本就是道侣,她对他的身体很熟悉,见过他所有?模样。
衣服褪去后,遍体鳞伤的身体展露在云念眼前。
只要看到的地方都?是刀口和?抓痕,数都?数不过来?,魔气和?妖气丝丝缕缕盘选在伤口周围,他身上没有?一块好皮。
穹灵剑骨会在三天内修复他的伤,可他身上每日都?会出现许多伤痕,便是连穹灵剑骨也没有?办法。
云念捂住嘴痛哭,呜咽声像是敲击在谢卿礼的心尖,疼的他喘不过气,慌忙上前去抱她。
“我没事,我没事的师姐,别哭别哭。”
云念埋首在他的肩上,明明上次见面还好好的,他还为她做饭沐浴,他们还亲密无间,再?一转眼翻天覆地,所有?都?变了。
“你疼不疼,你疼不疼啊……”
心口被揪的难受,云念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
他疼不疼。
在南泗城被日夜不停围杀的这七日,疼不疼?
少年抱紧她:“不疼,不疼的,很快穹灵剑骨就能帮我修复。”
他身上的血气实?在太?过浓郁,重到她根本闻不到他的那股子青竹香。
云念不敢碰他。
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她越发难受:“谢卿礼,谁让你强行冲破渡劫后期的……”
少年身子一僵,小声解释:“我想要去找你,可他们一直拦着我。”
根本杀不完,他又心急她的安危。
云念闭了闭眼,心底的后怕越来?越明显。
倘若她没有?来?这里会怎样?
谢卿礼会强行冲破渡劫后期,他此?时的道心还未重塑完全,那颗杀戮道心会立马吞噬他,穹灵剑骨会被激发到最强,一切都?完了,他一定会死。
“你来?了,我没冲破渡劫后期,还来?得及师姐。”
他拍着她的脊背哄着她,少女滚烫的泪水让他害怕到难以?遏制。
云念从他的怀中?退出来?,“外面现在很乱,温观尘接通了连接另外两域的通道,他脊骨中?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需要尽快帮你重塑最后一点道心,让那颗道心吞噬掉你的杀戮道心,然后你才能突破渡劫后期。”
如此?穹灵剑骨才不会杀他。
谢卿礼看了她很久。
云念握紧他的手:“听我的话,我现在帮你重塑道心。”
“然后呢?”
少年轻飘飘打断了她的话。
云念一愣:“什么?”
谢卿礼问:“重塑道心,之后呢,我废掉杀戮道,穹灵剑骨助我登顶剑道之首,我杀掉温观尘,将妖域和?魔域的人打回去,修真界太?平无事,然后呢?”
“你要走了是吗?”
云念张了张唇。
可说不出话。
她的意?思明显。
她会走。
“师姐,前几天我一直没敢问,现在事情不一样了,你也看到了这局面,我想问你,我们在一起过了那些?天,你还是想走是吗?”
云念依旧没有?说话。
谢卿礼看着她的沉默,心尖被扎的千疮百孔。
他摇了摇头:“同心痣不会让你走的,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那里只剩下刀痕,同心痣已经完全隐入他的心房。
“如果是你杀我,我绝不反抗,你可以?离开?。”
“杀了我,你就能走。”
云念抖着唇,艰难又磕磕绊绊:“你在逼我,谢卿礼。”
杀了他世界会崩塌,扶潭真人他们都?会死。
谢卿礼笑得很勉强:“我是在逼你,你就当我卑鄙吧,我不可能活着看你离开?的。”
在赌,这个?世界不会让他死,同心痣会束缚她。
在逼她,是要放弃一切离开?,还是留下来?与他相伴终生。
少年清去身上的血,止住不断冒血的伤口。
他俯身亲过来?,吻去她脸上的泪水,抱住她颤抖的身体。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子的人,师姐,你都?知道的。”
冰冷的唇贴着她的脸游走,一点点亲去那些?泪水。
“从同心痣布下的那一刻你就没有?退路了,我和?你之间除了相伴到白首,只能一死一活。”
“又或者。”他亲上她的红唇,贴着唇瓣轻啄,“我们一起死。”
谢卿礼取出干净的袍子拉过垫在她的身下,推着她压上去一举撬开?齿关纠缠住她,遍体鳞伤的人按着少女纤细的腰身死命亲吻着她。
洞穴深处只剩下一声声呢喃。
“我们一起死吧,就在这里,一起死去好吗?”
他真的想杀了她。
他在召唤雷劫要劈死两人。
云念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少年亲吻的动?作顿住。
他抬起头看着怀中?的少女。
云念的神情很冷静,眸中?毫无情绪地看着他,仿佛他做什么都?不重要,她都?不会在乎,是一种格外陌生的眼神。
谢卿礼的喉结微微滚动?,无措又绝望地恳求她:“我只有?你了,师姐,别这么对我好吗,我只剩下你了。”
眼泪像珍珠一样落在她的脸上,又溅开?化为一汪水潭。
他身上的伤口崩裂,鲜血滴在云念的身上,青衣被血染出一朵朵红花。
“谢卿礼,我帮你重塑道心。”
她推开?他坐起,拉过他的手腕将灵力涌进去,按着裴凌教的方法找到那颗被重塑了许多的道心,只剩下最后几块他就可以?废弃杀戮道。
“师姐……”
她没回应,很冷漠。
没有?回应他问她的话。
没有?回应他方才的呼唤。
只是垂着眼替他修补道心,纤长浓密的睫毛掩下盖住眼底的情绪,他甚至看不出来?她生气了没。
但应当是生气了。
他方才的杀意?不是假的,他是真的想杀了她,想与她死在一起。
云念不再?理会他,放任他胡思乱想,而她全身心替他修补那颗道心。
道心被一块块粘好,只剩下最后一块。
云念紧闭眼试图去托起它,可灵力刚碰触到它的那一刻——
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意?识堕入一片黑暗。
又是跟之前两次一样,走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
她很淡定看向远处,只有?那一处是亮的。
“云念。”
一人喊了她。
那人抬起头,依旧是吊儿郎当的笑。
云念“嗯”了声,颇为淡然坐下。
裴凌默了默,忽然笑了出来?。
“你还真是……”
云念不愿废话,开?门见山问他:“前辈这次唤我过来?又是为何?”
裴凌直起身。
云念的眼忽然一冷。
她没看错,原先穿过裴凌肩胛两侧的锁链断了一根。
现在只有?一根锁链压制着他。
“唔,这锁链断了,马上另一根也会断掉。”他解释道。
云念有?些?不理解:“你不是说这是天谴吗,为何会断掉?”
他笑嘻嘻道:“因为天神现在没功夫管我啊。”
“……什么?”
裴凌说:“你知道我为何会受到天谴吗?”
“……不是因为放弃飞升,惹怒了天神吗?”
裴凌摇头:“有?一点是因为这个?,但还有?呢?
云念没说话,但心里却浮现了个?之前从来?没想过的事情。
有?没有?可能是她想的那样?
“因为穹灵剑骨吗?”
“因为穹灵剑骨。”
两道声音同时落地。
裴凌笑了:“看来?我们还是很有?默契的,是的就是因为穹灵剑骨。”
他微扬下颌示意?云念去看两边的天柱,那两条锁链便是钉在两根天柱之上。
“那上面便是上界,所谓的天神居住的地方。”
云念大惊:“你不是在生死境吗?”
裴凌无奈:“我是在生死境啊,生死境那么大呢,它就在上界与下界之间,它是两个?世界的裂缝。”
他又点了点头示意?云念看向脚下一望无际的黑暗:“下面就是下界,人妖魔居住的地方。”
云念的脑子都?要反应不过来?了。
裴凌撇了撇嘴懒洋洋道:“当年我意?外去到南泗城,进入生死境之中?,穹灵剑骨认我为主,我顺利突破渡劫后期,在它的帮助下逼退妖域和?魔域,此?后大道走到头本应飞升,可渡劫之时在天命之中?看到了些?旁的。”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裴凌回:“温观尘体内的那个?东西,你知道是什么?”
“不知道。”
“那东西也是穹灵剑骨。”
云念从未觉得人类的语言这么难懂。
她眨了眨眼,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你在说什么?”
裴凌颔首:“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穹灵剑骨本就没有?好坏之分,全看第?一个?唤醒它的人是何本心。它本分为阴阳两骨,但我不知还有?一骨,我只拿走了一骨,事实?上双骨合一才能成为穹灵剑骨,我的剑心向善,此?骨被我唤醒自然也向善,可我在渡劫之时感应到了另一块剑骨,我看到了一千多年后会发生的事情。”
“我看到有?人再?次闯入生死境,取走了另一块阴骨,用?自己的杀心唤醒了它,阴骨成了主杀伐的剑骨。它助那人修至渡劫,它有?着利用?杀意?操控人心的本领,它的存在便是杀。”
杀干净所有?人。
云念明白了他的意?思。
温观尘为了活命进入生死境,却在里面意?外得到了另一块阴骨,他用?自己的杀心觉醒了那块阴骨,阴骨成了杀伐之骨,可以?调动?一切心存杀心的存在。
比如妖修,比如魔修,比如那些?恶贯满盈的人,他们的杀意?便成了阴骨操控他们的筹码。
所以?那些?魔修和?妖修俨然失去了神智,听从温观尘号令,其实?就是阴骨在操控他们。
阴骨有?这么强大的本事,那阳骨……
“阳骨可以?调动?正?气,你有?想保护的人,你有?爱的人,你的身上有?善心,你想要守护某样东西,那阳骨便能助你一臂之力。”裴凌顿了顿,又道:“你知道为什么浮煞门人的修为都?这么高吗?”
云念点头:“……因为阴骨在帮助他们。”
为什么浮煞门人最低也得是元婴后期的修为,化神大乘数不胜数。
因为阴骨可以?激发他们的杀气,助他们在修行一道上比别人快上几倍。
虽然控制他们,可也能助他们。
因此?浮煞门人忠心耿耿,即使温观尘让他们去送死也毫无怨言。
裴凌惋惜:“但很可惜,谢卿礼并?没有?善心,阳骨很难被他用?来?助你们增长修为,你们做不到温观尘脊骨中?的阴骨那般。”
云念当然知道这点,谢卿礼从不是心善之人。
裴凌顿了顿又问:“那你觉得凭借谢卿礼一个?人能应付数千万的魔修和?妖修吗,你觉得凭你们修真界如今只有?十余位大乘、百余位化神、剩下的只是元婴及以?下,可以?应付那些?有?阴骨一臂之力的人吗?浮煞门人还有?很多,远远多于你的认知。”
不可能。
打不赢的。
云念终于知道那些?业火哪里来?的了,因为这个?世界已经在走向毁灭了,因为谢卿礼注定会死。
她捂住眼,压住自己的眼泪不让它落下。
太?安静了,安静到她心慌。
裴凌望着上方陪伴了他三千年的光亮,那上面是天神居住的地方,修士们都?想飞升成仙与天同寿。
“我做了错事,如果当时我取走阴骨便不会出现这般事情,是我将阴骨遗落在了这里,我间接将天神降下的福祉变成了灾祸,我还放弃飞升辱了它的脸面,这天谴是我该受的。”
云念没说话,她的眼泪快要憋不住。
她哽咽问:“你明明说替他重塑道心后,他就能应付温观尘的,你明明这么说的……”
裴凌苦笑一声:“云念,那时的天谴还很强大,我说不出更?多的天命,我只能告诉你那些?东西,可如今这个?世界要没了,天谴也随着变弱,诚如你所看到的这样,我已经可以?告诉你很多事情,而劫雷并?未将我劈死。”
“你说过的,你说过他有?救的……”
“我将你叫过来?就是告诉你,还有?最后一丝可能。”
裴凌的声音掷地有?声。
云念茫然看过去。
她抖着声音问:“什么?”
裴凌说:“取出阴骨,毁掉它,那些?被操控的魔修和?妖修便能恢复神智。”
“怎么毁?”
“阴阳两骨双生,需要同时毁掉,谢卿礼也要拔出自己的阳骨,将两块剑骨一起毁掉。”
拔掉自己的阳骨。
云念喉口发梗,无助捏紧了衣袖。
“拔出阳骨后谢卿礼会怎样?”
“修为尽毁,他敢毁掉天神的东西,天谴会降下,如果他能扛过去就能活,扛不过去就得死,这是唯一的方法。”
他说到这里沉默了。
两人双目相对很久,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直到云念忽然站起了身,声线不稳到破音:“裴凌,他修为尽毁如何承受天谴,你这是要他死!”
“你明明说重塑道心穹灵剑骨就不会害他,你明明说过的,我以?为他能活,我以?为他可以?活!”
“我来?这里就是阻止这一切的,我比任何人都?想他活,我拼了命想让他们活着,我想让所有?人活下去,你告诉我要怎么做!”
她无力跪坐在地,看着自己的眼泪成串落下。
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我明明想救他们的……谢卿礼才十八岁,他还有?那么长的日子可以?过……我师父那么好的人,我的师兄师姐每一个?人都?是济世救民的修士,他们明明一心向善,从未滥杀无辜,为什么不能活?”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都?是错的,都?是错的,这不公平!”
云念嚎啕大哭,绝望的哭声回荡在四周,裴凌从始至终没有?说话,安静又平静地看着她哭。
心存的唯一希望被打碎,她明明以?为谢卿礼可以?活下去,以?为所有?人都?能活下去。
一切都?是她以?为。
她也不知过了多久,总觉得这辈子眼泪像是流干了,到最后连哭都?哭不出来?。
眼前一片模糊,头疼的要命。
裴凌叹息,在这时开?口:“云念,或许他可以?扛过去呢?”
云念没说话。
“你们只有?这一个?办法,你需要替谢卿礼废掉杀戮道,让穹灵剑骨听他号令,助他关掉通往两域的通道,随后让他冲破渡劫后期,打败温观尘,将阴骨拽出来?,同样,让他取出自己的阳骨碾碎,然后承受天谴。”
“他扛过去,业火自然会灭掉,他扛不过去,业火会烧干净下界的一切,你们所有?人的生死都?系在他一人身上。”
云念沙哑嗓音开?口:“天谴难过吗?”
“很难,比渡劫后期的劫雷要强大数十倍,天谴是天神的怒火,跟渡劫的雷劫没有?可比性。”
惹怒天神,就得做好承受天谴的准备。
“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
云念抬头看去:“那你呢,你出不来?吗?”
裴凌无所谓道:“谢卿礼若是能扛过去,或许这天神一高兴会放我一马,若扛不过去,兴许想起我了将我也劈死。”
云念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有?话可以?说,没有?话想说,所有?的希望都?被打碎。
谢卿礼要怎么渡过能灭掉整个?下界的天谴。
“云念,出去吧,他的道心只剩下最后一点便能重塑,去帮他,然后去面对这一切,你们走投无路了。”
眼前的黑暗消失,裴凌的脸逐渐模糊。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他有?些?焦急地喊她:“师姐!”
云念睁开?了眼,少年清俊的脸就在眼前。
他很慌乱,即使说着要带她去死,可真的见到她闭眼毫无声息地躺在他怀中?之时,一颗心好似不会跳动?了。
云念望着他的眼睛,少年的眼里都?是她。
这双眼看着她时是格外温柔的,是爱意?满满的,她希望他能用?这双眼去看更?远更?美的山河,去认识更?多的人。
可会不会有?一天,这双眼会紧闭再?也睁不开?了。
“师弟。”
“我在。”
她抚上他的脸,告诉他:“如果我要送你去死,你会怎么做?”
少年毫不犹豫:“你可以?杀我。”
云念笑了,弯眼的模样格外明媚。
她扣上他的手腕,磅礴的灵力一股脑涌入他的经脉,找到最后那块碎片。
粘合了它。
少年的脊骨中?迸发出强大的光,云念在这时候抱住了他。
“师弟,别怕。”
云念抱紧了他,这是一个?没有其他杂念的拥抱, 只有两人彼此之间的心相贴相近。
谢卿礼茫然无措,侧首看了看她,只能瞧见她紧闭着眼。
穹灵剑骨虽然肃杀, 但格外?温暖, 经脉之中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暖意, 不是以往寒冷似跌入冰川的模样,是真的暖和许多。
他有了正常人的体温。
谢卿礼能感觉到杀戮道心在?破碎,它在?试图反抗,可抵不过有穹灵剑骨相助的另一颗道心。
经脉中凝结的冰碴被暖风吹拂融化, 一颗沉寂已久的心在?此?刻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师姐。”
他呢喃着。
可意识却堕入深渊, 再也坚持不住,无力跌倒在?她的肩上。
云念撑住他的身体, 望着肩上的少年郎。
他的脸色好了许多,周身覆盖的霜雪消融化为颗颗水珠挂在?他身上。
灵力探向谢卿礼的经脉, 以前寸步难行的经脉在?此?刻大敞着任由她的灵力穿过, 云念看了许久,泪花在?眼底打转, 终究还是凝结成水珠落下砸在?他的脸上。
【他怎么样?】
云念替他拂去凌乱的发丝, 几乎是抖着声音:“穹灵剑骨在?废除那?颗杀戮道心, 另一颗道心已经完全重塑,只要?废掉杀戮道,只要?他渡过渡劫后期的雷劫, 他就可以破心转道另择他道。”
杀戮道再也不会控制他。
折磨了他整整十年的道在?穹灵剑骨的协助下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那?颗重塑的道心一点点吞噬。
云念抱紧了他, 望向洞穴外?看不见光的天幕。
她只能看见漫天业火,只有业火,这个?世界的火越烧越大,很快便会完全燃起烧干净所有的一切。
【空间传送的天路在?半天后便会打开,你只剩下半天时间,云念,想好了要?怎么做吗?】
云念不知道。
她分?不清自己的心。
谢卿礼昏睡着,她抱着他,明明他就在?她的怀中,可却好像已经失去了他一般。
她垂首看向怀里的少年郎,因为穹灵剑骨的原因他闭眼沉睡着,褪去了以往的淡漠和疏远,看着便越发无害,就是个?邻家的少年。
仅仅十八岁便要?经历这么多事?情吗?
“谢卿礼……”
他没有回应。
“你别?怕。”
云念抱紧他,侧脸贴着他的额头,目光毫无焦点也不知是在?看什么。
她只是呢喃着:“你别?怕。”
“家主?。”一人跪地,“要?杀了吗?”
天际昏暗不见光,青年一身蓝衣,宽袍上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他有些嫌弃地撕去衣袖。
温观尘回头看了眼,被缚灵绳捆着的几人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瞧不出一点生息。
“不用。”
他来到一人身前,居高临下睥睨着他。
扶潭真人神志不清,经脉被废掉四分?之三,只剩下几根经脉还在?苦苦支撑,艰难撑起上半身恨恨望着衣着干净的温观尘。
“你,你到底,到底想做什么?”
温观尘背着光,模样落在?扶潭真人眼里只有一滩虚影。
“我想做什么?”他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我想你们人修都死啊。”
这个?世界只剩下魔和妖。
扶潭真人惊恐缩了缩瞳仁,纵使知道他的目的不会好,却也没想到他存了这种灭族的心。
扶潭真人气急剧烈咳嗽着,红着眼紧紧盯着他:“你,为何要?阿礼体内的穹灵剑骨?”
他要?穹灵剑骨到底要?干什么?
“唔,我一直冲不破渡劫后期,取了他脊骨中那?根剑骨后才能冲破渡劫后期啊,双骨合一,才是穹灵剑骨哦。”
他笑得?很温柔,扶潭真人听不懂什么双骨合一,但也知道他的目的最终还是灭族。
可眼前的业火已经不仅是要?灭人族,有燎烧整个?世界的趋势。
他到底想干什么?
温观尘懒散瞥了眼扶潭真人身旁到底的几人,裴归舟紧闭着眼生死不知,他伤的最重,而那?几个?弟子也是如此?,一个?个?身上没有好皮,被捆着毫无反应,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们还没死。
只缺了一个?顾凛。
“家主?,那?人很蹊跷,他用的那?东西不是传送阵法,没有灵力波动,不知道怎么跑的。”
温观尘垂着头擦拭着手腕的血迹,闻言没有应声。
一个?银质的东西,没有灵力波动,也不是什么法器,竟然能让一个?人凭空消失。
前几日?去抓云念之时,那?个?叫顾凛的也是这么带着云念跑的,他连追都追不上。
“家主?,需要?怎么做?”
跪地的人小声问。
温观尘扫了眼早已昏迷的扶潭真人和其余几人,懒散道:“吊起来,他们会出来的。”
染了血的锦帕被他仍在?地上,灵火燃起很快便将其吞没,火光将他的脸映衬的忽明忽暗,清冷出尘的模样偏生能瞧出些厉鬼状。
他仰头望天,南泗城外?的那?些魔修和妖修失去了围杀的对象,为了激起他们的杀心好操控他们,温观尘只能让他们去杀那?些修士。
他站在?城墙之上看殊死反抗的人修。
浅眸逐渐成了竖瞳,侧脸和脖颈浮现细密的黑色鳞片。
“阿娘,你错了,我永远都会是最强的。”
温观尘坐在?城墙之上,懒洋洋看着已成火海的人族境地,远处乌泱泱尽是火光,他也不知道这股业火是哪里冒出来的,但无论?怎么样,就算烧干净所有也没关?系,就算将他烧死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