刕鹤春却道:“你这般就没意思了。”
他道:“我也不会笑话你。”
郑大夫当着他的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在他的药里面加了二两黄连。
第73章 得无念,得无名(2)(捉虫)
刕鹤春犹如哑巴吃黄连, 有苦说不出。他不敢再得罪郑大夫,只好跟折绾抱怨。但话还没有起头,折绾就道:“越王说, 你以后别去找他了。”
刕鹤春就落了脸,“别去就别去,我如今是对他不存一点念想了。”
他继续絮絮叨叨的抱怨起郑大夫:“我真是受够了!我觉得自己像是任人摆布的鱼肉, 大夫想往我身上洒什么药材就洒什么药。”
折绾不耐烦的道:“这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而后拆发髻的手一顿。
她记得自己跟素膳也是如此长久抱怨过的。
药喝得越来越多, 便气息也暴躁了, 有那么一段日子她拉着素膳从天大白抱怨到天彻黑, 晚上还要哭,“我真是无用, 我什么都做不了。”
素膳便要整宿整宿的安慰她。折绾现在想来都觉得对不起素膳。
可素膳从未对她不耐烦过。
她现在有了烦心事也会跟素膳说。
她以后都要说高兴的话给素膳听才是。
幸好她已经不会像以前那般抱怨了。
如今轮到刕鹤春抱怨了。她看着他暴躁的在屋子里面走动, 就好像看见了往常的自己。
她想, 她是比他强的。她是喝了很多年药才开始暴躁, 但他却一开始就不行了。
折绾悠悠看着他浮躁不安,道:“我明日要进宫给太后献茶。”
刕鹤春大事上还是有些聪慧的, 立马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浮躁, 道:“是你茶园里面的茶叶?闽南的?”
折绾点头, “是。”
刕鹤春想了想, 坐下来道:“你煮一壶来给我,我帮你试试看。”
他自小就长在陛下身边, 深知陛下的口味和习惯。
“你给太后,肯定要给陛下的。我帮你试试, 便心里有数了。”
别的不敢说, 但此事他是不会出错的。
折绾:“不用你,我已经请越王帮我试过了。越王说可行。”
刕鹤春:“……行吧。”
他又无精打采起来, “我去书房看书。”
他如今更忙了。
而且除了勤快的洗脚,还要勤快的洗澡。有时候怕自己身上有药味被人闻出来,尤其是陛下闻出来,于是搓澡的时候也搓得一层皮下,让他苦不堪言。
他的衣服渐渐多了起来——他一天要换四五套。
他专门让松亭给他置办了一个屋子放衣裳。
因为折绾也有一个屋子专门放衣裳,他还道:“确实衣服一多,就要多个屋子。你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又见折绾的衣裳都用衣裳架子撑起来的,于是也让松亭学。
折绾:“我没见过男人一天换这么多衣裳的。”
刕鹤春:“那是你没见识过其他人的癖好。就我们都察院的左大人,他就喜欢挂玉佩,整日里叮叮当当,跟个女人一般。”
折绾:“女人一天并不换四五套衣裳,也不换四五双袜子。”
刕鹤春叹息,“行吧,我确实换得比较多。”
但也是为了面圣。
陛下如今越发器重他了,今日还对他道:“人一长大,心思就多,就你和无功依旧跟从前一般,本心未变。”
这话刕鹤春不敢接,只敢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陛下,臣愚笨至今,只有您不嫌弃。”
皇帝亲自扶起他,道:“朕知晓,你父亲和母亲都喜欢你三弟一些,难得你立心颇正。”
他问:“如今还是天不亮就起床温书呢?”
刕鹤春点头,“是。”
陛下便很高兴,“你勤勉多年,不声色犬马,实在是难得。”
刕鹤春出宫之后一身的汗。
他知道太子最近纳了三个妾室,也请好几个大臣去骑马了。
在宫里担惊受怕,回来还要捏着鼻子吃药,他抱怨道:“我都要累死了,迟早有一日要倒下去的。”
折绾嗯了一声,“那你想要什么棺木?”
刕鹤春暴跳如雷:“折绾!”
折绾去宫里了。她把茶带给太后看,道:“一共送了三盒来,我怕这茶不好喝,便亲自尝了尝,又去请越王夫妇尝了,都说好,这才敢送到您的面前。”
太后乐呵呵的,拍拍她的手,“别的不说,但入口的东西,你可比我懂得多。”
她接过茶喝了一口,瞬间就亮了眼睛,“确实好喝。入口即甜,回甘持久,是好茶。”
折绾就彻底松了一口气,道:“如此我就心安了。”
太后:“这般的好茶,等皇帝来了,我也要让他尝尝。”
折绾便将另一盒茶叶递到太后的身边放下,“若是陛下喜欢,我便明年多让闽南送些来。”
今年的茶叶都陈旧了,做不出这般的口味。
太后:“哟,那倒是好,我跟着你多喝些新茶。”
她问,“这般的好茶一出来,闽南的地就贵了吧?”
折绾乐不可支,亲近的倒在太后的肩膀上:“是,这下子,我可就赚大钱了。”
太后:“闽南话赚大钱怎么说?”
折绾:“拄大賿。”
她不好意思的道:“我说的话带口音呢。”
太后学了一遍,也带着口音,笑盈盈的道:“是,咱们京都人腔调板正,他们的却是软绵绵的。”
但很是好听。
太后这里算是过了。如今只剩下陛下那里。但也不着急。
龙凤茶既然想要进贡的生意,便在京都不能卖。但能卖别的嘛。
折绾跟周掌柜商量,“你想啊,咱们如今把闽南两个字已经做成了门匾,就挂在铺子上。”
状元春就是他们的门匾。如今谁不知道状元春?
折绾:“状元春是咱们自己的茶,可闽南之前也有已经经过沉淀的好茶。”
比如武夷山肉桂茶。这种茶也好喝,但在闽南种的少,于是没传到京都来。但要是种起来就比种新茶简单。
周掌柜同意了,“那就这么办。”
说做就做,大不了就是失败嘛。她还把折绾套进来,“请勋国公夫人这回少取些名字吧。”
折绾哈哈大笑。
但孙三娘还是带着雁雁画了不少的画。她道:“状元春卖得好,尤其是文人墨客买得多,我画出来的徽记也是有功的。”
这回她也要画些别致的徽记出来才行。
折绾给了她润笔费,还专门给了雁雁一份,她摸摸小姑娘的头,“你真是厉害啊。”
雁雁不好意思极了,“都是母亲指点我的。”
她用这笔银子给莹姐儿买了一支毛笔,特意跟着折绾到英国公府给莹姐儿,“你瞧,这支笔可好了。”
莹姐儿爱不释手,还特意跟升哥儿道:“你要是敢动我这支笔,我就打断你的腿!”
宋玥娘在一边不敢开口劝。
她如今可是怕了女儿。动不动就断腿断手的,她听着都害怕。
她叹息,拉着莹姐儿道:“你去问问你大伯母嘛,问问她当时出了什么事情。”
莹姐儿烦不胜烦,躲进了别有人间。折绾便笑着道:“那你就在我这里睡几天吧?”
莹姐儿:“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
素膳走了之后,她很久没有搂着小姑娘睡了。
莹姐儿还是喜欢说烦心事给大伯母听。
“阿娘不仅在我这里打听,还整日里在祖母那里竖起耳朵呢!她如今就凑在祖母身边,什么都不管了。”
宋玥娘一直想要打听折夫人的事情。她也不是傻子,当时折家来了那么多人,回去没几天折夫人就没了,她肯定是要打听打听。
赵氏平时不靠谱,但是对此事还是紧着嘴巴的,道:“请了他们来说川哥儿的婚事,也想给她家的朗哥儿说亲,结果她回去高兴极了,觉得小辈们的婚事都定下了,心情一好,就多喝了几杯,如此,乐极生悲了。”
这番说辞外人信一信,但是宋玥娘不信,于是缠着赵氏想要打听。
折绾就对莹姐儿道:“那你以后常来我这里。”
莹姐儿:“我可以常来了么?”
折绾:“对不住,我之前太忙了。”
莹姐儿懂。大伯母的母亲去世了,她肯定伤心。她抱着大伯母,“多谢你。”
折绾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哄她睡,“不用谢的。跟我说话不用这么客气。”
这才多久,就会说客气的话了。她之前都是说“大伯母我要在你这里住”“大伯母我要常来玩。”
折绾叹口气,真不知道宋玥娘又教了些什么。
但她开始劝莹姐儿在自己这里多歇。
莹姐儿欣然答应。还把自己的小案桌搬了来。
折绾还带她去看了如此炮制茶叶,如何烧制瓷器。
莹姐儿玩疯了。
折绾还带她去了铺子里。她又看见了素膳。
莹姐儿夸赞她,“你越来越有气势了。”
素膳不好意思的摸摸脸,“是吗?因为要唬人。”
她正赶着去唬人。
因为要在过年之前大卖武夷肉桂,便要找人去造势。上回状元春她们是从码头就开始敲锣打鼓迎茶,如今这法子被人学了去,就不出彩了。
师父就把造势的任务交给她了,道:“你和蝉月好好的真刀真枪做一回。”
素膳就忙得脚不沾地。
她和蝉月都准备找美人。
要十个男的,十个女的。都要长得美。到时候她就让他们穿上闽南时兴的衣裳捧着她们的肉桂茶出去游玩。
折绾知晓之后大夸特夸,“你好厉害啊素膳,这般一来,别人都会被吸引来的。”
素膳也觉得是。
“我就让他们这里玩,这里喝茶。那里玩,那里喝茶。蝉月还去准备了茶具,都是精美的,有竹子做的,玉石做的……反正,到时候这些茶具我要搭配着卖的。”
折绾也跟她说喜事,“我又养出了一种新的海棠花。”
她说最近值得高兴的事。一件一件,一桩一桩,直说得嘴巴干了,喝了好几杯茶。
等她走了,素膳跟蝉月道:“姑娘都不跟我烦心事了。”
从前只要有烦心事都跟她说的。
蝉月白了她一眼,“你这个人,还希望姑娘有烦心事啊。”
素膳:“你不懂,我心里空落落的。”
蝉月啧了一句,“你就是闲的!快些吧,咱们还要去看美人呢,今日怎么的也要挑三四个出来。”
素膳只好垂头丧气去看美人。
她眼睛亮了。
美人真好看。
然后麻木不仁,觉得大家都差不多是一个样。
她还悄悄跟姑娘道:“还是他长得好。”
这个他是谁,折绾不用想也知晓。她道:“你还想不想他?”
素膳:“得了吧!那就是个骗子!我疯了?”
她低声道:“你是不知道,有一个男人,就是我看的那些美人里面的男人哦——他还给我抛媚眼呢!”
折绾闷笑不已。
等到素膳选完了人,让他们去各处的美景里喝了半个月的茶,闽南肉桂茶便一举成名。
第74章 得无念,得无名(3)
十一月, 刕家五少爷要娶妻了。这是件大事,因是最后一个儿子娶媳妇,英国公也给了几分注意力, 跟赵氏提了提,想把婚事办得热热闹闹的。
赵氏先还不肯,英国公熟悉她的脾气, 直言道:“家里晦气事情多, 正好用喜事冲一冲。”
赵氏想到最近的糟心事, 马上点头了。
办, 大办。
她也觉得家里如今晦气得很。
这桩重要的事情自然要给宋玥娘。她道:“除了你,我谁也不放心。”
宋玥娘就拍着胸脯保证, “肯定体体面面的, 我又不是头一回操办婚事。”
就连折绾的大婚她也是插了手的。
她把这个看成是美差事。且因觉得折绾最近献了茶叶给太后, 还得了陛下夸赞, 让闽南明年上贡龙凤团茶的事情让折绾出尽了风头,便心里憋着一股不甘, 卯足了劲跟折绾别苗头。
于是五少爷的婚事不让折绾插手一星半点,她当牛做马不眠不休从头至尾操办下来, 到刕五少爷成婚前日, 人已经累得瘦了一圈。
赵氏心肝心肝的叫, “真是辛苦你了。”
宋玥娘瞬间得意,“小事一桩。”
玉岫抱着平哥儿过来玩, 瞧见她那一副嘚嘚瑟瑟的样子就恨铁不成钢,“她还以为自己打了胜仗呢!”
怎么就养出这么个性子来。
且还配得好, 又配了赵氏那般一个婆母。真真是蛇鼠一窝。
折绾好笑, “谁是蛇,谁是鼠?”
玉岫:“你家婆母是蛇, 胖头蛇,我家那个傻子是鼠,鼠目寸光。”
折绾闷笑起来。最近赵氏的脸越发圆润了——什么事情都有宋玥娘做,她就只剩下吃饱喝足了,于是胖得也快。
平哥儿窝在干娘的怀里跟着喊,“蛇!鼠!”
折绾就捂住他的耳朵,“可不能听。”
没一会孩子们都来了,莹姐儿高高兴兴的摸了摸平哥儿的脸,笑着道:“他又长大了些。”
还看向玉岫:“大舅母,我阿娘说待会还要来看您呢。”
玉岫:“那我找找鸡毛掸子”
莹姐儿捂住嘴巴笑起来。她知道,上回阿娘就被大舅母用鸡毛掸子追着跑过。
升哥儿和川哥儿跟大人问好之后就商量着去要些炮竹来,平哥儿想跟着去,两人却不愿意带着他。
他们是大孩子了,哪里能带着小破孩。
他们还非要让莹姐儿去,莹姐儿厉害,敢点火。且被大人责罚的时候有她在,他们总能少些惩罚。
莹姐儿不乐意,等两人手拉手出门找炮仗之后,她撇嘴道:“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明天是要去看新娘子的,才不放炮仗呢。”
她今天晚上还要沐浴焚香,这样才能见新娘子。
她很郑重的。
而且她现在都不愿意跟他们一块玩了。
她道:“他们两个人还偷偷摸摸的在池塘里面撒尿!”
比谁尿得远。
折绾听了就笑:“那你跟雁雁玩,明日雁雁来的。”
莹姐儿点头,“我又做了很多小铃铛可以送给她。”
玉岫便小声说:“你家这喜事倒是铺张得很。”
折绾:“对新娘子是好事。”
这是实在话。因五少爷是庶子,赵氏给他说的亲事便是小户人家的姑娘,折绾记得是个脸圆圆的小姑娘,性子安静,并不多话。
她跟二少夫人和四少夫人走得近,平时见了自己仅仅是小声的问好,两人倒是没什么交情。
但她上辈子的婚事简简单单,没有如今这般大。
姑娘家的婚事大多只有一次,大操大办总比简简单单好。
等到第二天新娘子进了门,拜了天地,揭了盖头,折绾和其他人坐在屋子里面笑盈盈的跟她说话,果然见她笑不露齿,话不多,腼腆得很。
折绾恍恍惚惚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自己正在外头忙着招待客人,第一天是没见过这位弟妹的。
宋玥娘如今当家,今日也忙得很,并没有过来,还特意叫了二少夫人和四少夫人去帮忙,独独撇开折绾,想要冷落她,叫她看看厉害。结果各家夫人们没一会过来看新娘子,倒是叫折绾好一顿招待,又把宋玥娘气得骂了一句:“真是表里不一!”
折绾是不知晓的,知晓了也不懂她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只等闹洞房的人走了,温声细语的跟新娘子说话,让她第一日因新嫁的惶恐少一些,笑着道:“过几日天冷一些,咱们吃顿锅子。”
五少夫人慢慢的这个在她的声音里面松缓下来,道:“多谢大嫂嫂。”
折绾这才带着莹姐儿走。
莹姐儿路上问,“大伯母,你嫁人的时候是不是也穿着这样的衣裳?也要大伯父揭盖头,然后大家一起陪着说话?”
墨月提着灯笼走在旁边,闻言手顿了顿,但余光却瞥见自家少夫人笑着道:“没有。当时啊……你大伯父去了皇宫,我自己揭的盖头。”
也没人陪着她说话,都在说刕鹤春突然进宫的事情。
她是惶恐过了一晚上的。如果当时有个人能安慰安慰她,想来她的胆子就大些。
莹姐儿不懂其中的意义,大声道:“哇!那你好厉害呀。”
折绾笑盈盈的,“是,很厉害。”
她带着莹姐儿回了别有人间,让婆子去三房说一声。莹姐儿撇嘴,“阿娘忙得很呢,哪里会顾得上我。”
折绾:“那也要说一声。”
没一会儿刕鹤春喝得大醉回来了,听闻是跟一位莫姓的小将军在那里划拳,只是技不如人,足足喝了好几坛酒,直喝得晕晕乎乎,等回来的时候倒头就睡着了。
莹姐儿看见隔壁熄灯了松口气——她怕待会大伯父会来见大伯母,所以一直不敢睡。
折绾没看出她这份心思,还在一味的在对账。状元春和肉桂茶卖得好,赚了不少银子,她觉得自己可以用这些钱做些别的生意试试。
只是还不知道要做什么生意。
莹姐儿等她放下账本才凑过去,折绾摸摸她的头:“要睡了么?”
莹姐儿摇摇头,兴致冲冲的说今日的见闻:“川哥儿不敢放炮竹,站得远远的,升哥儿去点的,但被大伯父看见了,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但大伯父不好骂升哥儿,只好说川哥儿的不是,把川哥儿都说得臊眉耷眼,满脸委屈。
雁雁姐今日很高兴,穿着一套新衣裳过来的,说是她自己画的花样子,跟孙家姨母身上的衣裳花样是一样的。
雁雁姐还很抱歉,“我也想跟你穿一样的,但是我最想的还是跟姨母一块穿。”
莹姐儿理解,她有了小铃铛如今第一个给的也是大伯母,不是雁雁姐姐。
两个好朋友抱在一块嘀嘀咕咕,互相原谅,雁雁姐还小声道:“姨父最近还在吃药。”
满屋子都是药味,姨母都不高兴了,不让他进屋子。
莹姐儿就倒吸一口气,“我知道!好难闻啊,我大伯父也在吃药。”
男人为什么要吃药?
小姑娘们不懂,最后得出结论,“男人可能上了岁数都有病。”
因为川哥儿和升哥儿就不吃药,他们还小。
“好可怜啊,他们大了就要吃药了。”
莹姐儿叹息一声,看看四周,钻进被子里跟折绾道:“大伯母,我还要告诉你一件川哥儿的事情。”
折绾点头,“你放心,我肯定谁也不说。”
莹姐儿相信她,她跟大伯母说了好多事情,也没见别人知晓。肯定是大伯母保守秘密了。
她神神秘秘的道:“川哥儿……不喜欢大伯父。”
折绾闻言愣了愣,“什么?”
莹姐儿:“是川哥儿自己说的。”
其实她要是大伯父的女儿,她也不会喜欢大伯父。大伯父一点也不好,总是骂人,还喜欢拉长脸吓唬人。
川哥儿当时就拉着她说,“升哥儿是个大嘴巴,我只告诉你,你别告诉其他人。”
莹姐儿答应了。但是她忍不住告诉大伯母,“我觉得他好可怜啊。大伯母,我们能帮帮他吗?”
折绾迟疑了一瞬,道:“我帮不了他,还要他自己立起来才行。”
莹姐儿叹息,“是啊,做什么都要自己立起来。”
阿娘和祖母更喜欢升哥儿,她就自己喜欢自己,只跟更喜欢她的大伯母玩。
川哥儿自己也该为自己谋划才是。
大伯父不喜欢他,他可以来找大伯母啊,但他也不来。
她就不好意思道:“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呀,不然我就失信于人了。”
折绾跟她拉钩,“我跟你保证。”
莹姐儿沉沉睡了过去,折绾怔怔了一会也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她睁开眼睛还有些恍惚。她以为自己听了川哥儿不喜欢刕鹤春的事情会睡不着的。
谁知道睡得还很香。一夜无梦,人很精神。
折绾舒出一口气,跟莹姐儿两人互相簪了头花,一块去赵氏那里请安。
她如今已经很少给赵氏请安了。赵氏不愿意看见她。折绾是乐意的,于是更加少来山海院。
今日却不能不去。她作为长嫂,按照习俗是要给五弟妹送礼的。
京都的礼是给六十两银子。这个出不了错,折绾将红封递过去,温和笑着道:“还望你们日后身子康健,无病无灾。”
赵氏说的是:“多生几个孩子。”
宋玥娘:“安安分分,知足常乐。”
五少夫人晕乎乎转了一圈,五少爷一直笑吟吟的看着她,倒是见她脸红。
新婚夫妻恩爱,折绾瞧着也高兴,留下来陪了好一会儿。五少爷便先回去,五少夫人单独留下来陪着婆母和嫂嫂们说话。
她不擅说话,便安安静静听,可要接话的时候也认认真真说,只是说得少了几句。
但赵氏却觉得她上不了台面,言语中就露出了一星半点,“怎么?你在娘家的时候也这样?”
五少夫人脸轰的一下红了起来,顿时委屈得手忙脚乱。
她连忙站起来想要解释,却见大嫂嫂已经替自己解围了,道:“五弟妹是这般的性子,不如三弟妹八面玲珑——听闻最近一直在母亲那里逗趣?”
赵氏就张了张嘴吧,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玥娘最近确实缠着她说折家的事,她哪里敢说哦,就玥娘这张大嘴巴,今日知晓了,明日整个京都都能知晓!
她不敢多提,生怕玥娘待会儿还要问。
于是直到走,五少夫人也没被刁难过了。
五少夫人很感激折绾,亲切的喊了一声大嫂嫂。
折绾却已经想不起来当年五弟妹在第一日有没有受过赵氏的脸色,有没有像今日这般惶恐的站起来自我辩解。
但无论她有没有这回事,自己在上辈子都是没有帮过的。
或许是自身难保没有帮,或许是那日有自己在,赵氏骂也是骂她,于是没五弟妹什么事?
她笑了笑,宽慰五少夫人,“你不要怕,我刚开始也不喜欢说话,后来慢慢熟悉了,话就多了。”
“但就是不说,也没有什么关系。事实上爱说话的人还是少,像咱们这样的人才多。”
五少夫人心里暖和和的,跟五少爷道:“本是不安的,但跟大嫂嫂说了会话就好多了。”
五少爷在家里一直默默无闻,去年考科举也没有考中,于是连个功名也没有,更加不被待见。
他只同二哥和四哥走得近些,但也不是很近。毕竟差着年岁呢。
他的姨娘也早早去世了,平日里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如今有了妻子,也觉得安心,道:“我冷眼瞧着,大嫂嫂才是有大智慧的,你若是喜欢,便跟她多处处。”
五少夫人犹豫,“可以吗?我看二嫂嫂和四嫂嫂跟她也不是很热络。”
五少爷觉得都可以,“咱们也不是巴结大房,只是想给你找个人说话罢了。你说是不想去就不去,咱们君子之交淡如水,并不需要上赶着。”
他郑重的道:“我在外头打拼,你在家你帮我管好琐事,咱们一起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五少夫人激动的哎了一声,觉得自己阿娘没给自己选错人。
但想过好日子很不容易。婆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喜欢说些阴阳怪气的话,二嫂嫂安慰她,“母亲就是这样,你得捧着她,等以后就好了。”
除了宋玥娘之外,她们这几个媳妇都是这样过来的。
五少夫人问:“大嫂嫂也是如此吗?”
二少夫人就和四少夫人对视一眼,突然笑出声来。
她们都还记得婆母骂折绾的话:棉花成了精的猪精。
但这话不能跟五弟妹说。
因有了新人,她们两个便有许多旧事可以唠唠。
四少夫人第一句话就是:“你在桂渊等街可买了铺子?”
五少夫人摇摇头,“没有。刚开始是觉得偏僻,不愿意把铺子买在那里。等后面一涨,已经买不上了。”
那是拿着银子也没有地方买。四少夫人就得意道:“我是买了的。”
又说起让折绾给她买铺子的事情,“去年还没涨多少,今年涨到天上去了,一出手不知道翻多少倍。”
二少夫人拆她的台,“那你现在的铺子在哪里?”
四少夫人讪讪的,五少夫人也不敢问,等到十二月四姑娘出嫁,折绾亲自忙前忙后帮着做事,五少夫人便跟着一起帮忙,两人熟悉了一些之后,她才问:“二嫂嫂是什么意思?我心里一直藏着,不敢问又怕自己将来说错话,惶恐不安得很。”
折绾之前也有这个毛病!她便宽慰道:“也没什么,只是她当初帮着娘家兄弟买的,她自己倒是没买。”
结果也没有讨好娘家人。就是得了她铺子的娘家兄弟也没有多感谢她,抱怨道:“姐姐既然给我买了,也要给大哥买才是。且姐姐跟你家大少夫人也该多走动走动,她手里漏出来的铺子够咱们吃上三五年的。”
气得四少夫人哭了好几次,来折绾这里求着买铺子,“再给我一间铺面就好。”
她的“给”也不是让折绾正常卖,而是看着亲戚的脸面按着几年前的价格卖。
折绾觉得此事真是荒唐。她先是劝解道:“即便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你是白白送的,怎么还落了埋怨?我看呀,你该让他把铺子还回来才是。”
但四少夫人即便一肚子委屈也不肯,道:“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得护着。”
折绾无法,除了反省自己有没有像她这般,就是不再跟她多说此事,道:“我的铺子都是有数的,各有用头,并不愿意卖出去。”
四少夫人便不知道是埋怨上她了还是觉得在她面前丢了脸面,差不多有半年时间没来过苍云阁。
折绾就对五少夫人道:“如今买桂渊街的铺子也来得及,将来肯定还会涨。”
还有十年可以涨呢。直到她死的时候也没有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