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 by枝呦九
枝呦九  发于:2024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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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怕损了他的面子?应该是所有人都对她说是她的问题?应该是他先不当成一件大事之后抛开了?
她不知道了。
只知道自己折磨了自己很久,还把素膳弄丢了。
但是重来一回,这句话就说得很是顺畅,就如同吃饭喝水一般自然。
她盯着刕鹤春,用上辈子众人对她说话的口吻道:“你也要去看看——看看是不是你的身体出了毛病。”
刕鹤春第一次如此恼怒,“你胡说些什么,川哥儿都出生了。”
折绾难得如此耐心,像是看一个胡闹的孩子——大家之前也是如此看她的。当她说出不愿意生不愿意喝药的时候,大家觉得她在淘气。
“哪里能不生哦。”
“那样就不完整了。”
折绾看着刕鹤春,温和宽慰的说:“可我没问题啊。你不要乱发脾气,去看看吧,要是有问题,就去吃药。”
刕鹤春咬牙切齿,“我也没有问题!”
折绾:“嗯,那就顺其自然吧。”
她上辈子就是着相了,才会一直喝下那一碗碗愚昧的药。

川哥儿从学堂回来瞧见父亲的脸便知晓父母又吵架了。
他叹口气。父亲总是喜欢生气,但也不要紧,过一会儿他自己就不生气了。
谁知道这回格外严重一些, 直到第三天,他发现父亲还是黑着脸。
他小心翼翼去瞧母亲,母亲倒是眉目松快, 依旧笑盈盈的温和跟丫鬟婆子们说话, 跟往常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仔细瞧也瞧得出, 母亲比平日里更加畅快。
看来是母亲吵赢了。
川哥儿在饭桌上便低着头吃饭。他不去掺和父母的事情, 还跟莹姐儿诉说烦恼,“他们这般, 我觉得很不自在。”
莹姐儿摆摆手, “大人的事情咱们别管——再说了, 大伯父这几日肯定没有去管过你的课业了吧?”
川哥儿:“是没抽查了。”
父亲一回来就去书房, 也没有去母亲那边睡,还闷在书房里面不出门, 一瞧就是不愿意跟人说话,自然不会来查他的功课。
莹姐儿:“这不是很好么?省得你害怕了。”
川哥儿却也不高兴, “你不懂。”
他最开始是害怕父亲查功课, 但后来却很是喜欢。
父亲忌于母亲, 已经坚持好一段时间了,他也不敢松懈, 如今功课也好了许多。
他觉得什么都在变好,结果一下子又不好了。
他跟莹姐儿小声道:“父亲实在是喜怒无常。”
于是闷闷不乐, 读书也没办法集中精神, 便不仅没背下新的,就连昨日先生教导过的文章也忘记了。结果父亲晚间回来竟然真的抽查了!
真是倒霉。
他垂头沮丧, 不敢说一句话。
刕鹤春便发了大脾气,手拍在桌子上,“一天天的,你到底在做什么?今年都六岁了,怎么跟三岁一般?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话?你这个性子到底是随了谁啊!”
川哥儿吓得一抖,眼眶湿润起来,却又不敢哭出声。
刕鹤春已经气得拿出了戒尺,“你就是不知道上进,不知道勤勉二字是如何写的。我非得教训教训你——”
川哥儿伸出手,咬住嘴唇,小声道:“是,儿子错了,请父亲不要生气。”
刕鹤春的戒尺就打不下去了。哪里能真打。不过是吓唬罢了。
他一把将戒尺丢在桌子上,啪的一声,继续拍桌子:“你若是以后还这样,我就真要打你了。”
没挨打,川哥儿并不觉得好受一些。
院子里面传来了脚步声。他心顿了顿,抬起头。
是母亲。
刕鹤春脸色也不自然起来。他今日耐心确实是不太好,就教训了川哥儿一回,竟然被折绾撞上了。
折绾刚从花草房回来。她静静的站在院子里,神色如常跟齐妈妈道:“送川哥儿去前院,请了莹姐儿过去一块玩,再给孩子炸些素菜吃。”
齐妈妈松了一口气。她在刕鹤春吼川哥儿的时候就跪下了——不仅是她,其他人也跪了下去。满院子的人跪着,显得格外的压抑。
她战战兢兢进屋,躬身道:“大少爷,少夫人说让老奴带川哥儿去前院。”
刕鹤春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齐妈妈赶紧牵着川哥儿就走。
两人跨过门槛,路过折绾身边的时候,川哥儿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犹豫道:“母亲,今日确实是我错了。”
他没有背书。
折绾平静的道:“既然有错,下回不再犯就好。”
“若你无错,与他理论即可。”
川哥儿点了点头。
折绾等人走了,这才转身朝着小书房去。
刕鹤春迟疑了一瞬,还是跟着进去了。
他砰的一声坐下去,喝下一杯凉茶,道:“我也不是故意要骂他。”
这算是两人几日来第一次说话。刕鹤春发现了,折绾这人颇有些无赖。她反正不管你,你生气不生气她都不管——可算是知晓母亲为什么提起她就暴跳如雷了。
确实让人恨得牙痒痒。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就是这般的性子了,若是他真跟她计较,那他的心肠便跟她一般小了。
他毕竟是个男人。
他叹息,忍不住又旧话重提,“你真觉得是我的问题?”
他都生出川哥儿了。
折绾就慢吞吞看过去,突然笑着道:“我不是不吃药,我是看过大夫的。大夫说我没事。你若是不信,那我就再去看几个大夫,去求太后娘娘,我是敢去的。”
“倒是你——你看过么?你敢去看么?”
刕鹤春没看过。刕鹤春不敢。
若是传了出去,他还有什么脸面?勋国公不举已经被嘲讽成什么样子了。
刕鹤春要脸。
但他脸上挂不住,还在车轱辘话:“你不要胡说——这事情难道还能是男人的毛病?”
怎么就不能是呢?折绾嗤然一声。上辈子到最后实在没法子,赵氏不是也主动拉着刕鹤春看诊了么?
折绾不准备跟他纠缠这个事情。她站起来,悠悠然说一句话:“你出门打听打听,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你问问别人,男人有问题的有没有。”
刕鹤春一张脸涨成猪肝色。
晚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折绾想睡,他还不准,捏住她的鼻子将她弄醒了,“——我要是有问题,川哥儿哪里能生得出来?”
折绾一巴掌打在他的身上,“你真是有病!”
大晚上的自己不睡还不许别人睡。
刕鹤春没把她的巴掌当回事,就当是挠痒了。他只问,“我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可能是我的问题啊。”
好嘛,魔怔了。
折绾翻个身,不耐烦道:“都跟你说多少次了!是与不是,你去看看不就行了?若是你也没问题,那就是没有子女缘分。”
她脾气一来,刕鹤春也不敢再去招惹她了。再就是……她如此斩钉截铁的说,他心里又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难不成他真的有毛病?
他长长叹息,一晚上没睡。子时的时候发现折绾已经睡着了,容颜安生,不像是有愁绪的模样。
他顿时长吁短叹,觉得折绾真是没心没肺。难道她不着急么?川哥儿到底不是她的亲生骨肉。
又想了会,天光已经大白。刕鹤春闭上眼睛,又觉得折绾心性好:这是真将川哥儿当成是自己的孩子养了。
若是她一味的想要自己的孩子,那他才要当心她会对川哥儿不好。
于是第二天,折绾起床的时候,发现刕鹤春已经不生气了。
但他神色依旧不好。
折绾没有管他,去了铺子里。周掌柜跟她道:“有人仿着咱们的招数来。”
这事情也不奇怪。有了她们敲锣打鼓迎茶,就有敲锣打鼓迎其他的。折绾光这些日子就听闻了状元豆腐,状元混沌,就是夜来香,也有人叫状元夜来香。
但对方卖的也是茶。
“卖茶的早就有,京都数得上名号的就有七八家。咱们做的生意小,那些铺子都不愿意跟咱们争。”
即便是她们去闽南种茶了,他们也不带紧张的,一个茶叶铺子的掌柜还道:“你们若是真能种出来,咱们还要从你这里讨茶叶来卖。如此,我们就没必要跟你争了。”
从西南买的时候就那么几家,价格就贵。若是闽南也种了出来,嗬,西南便要求着他们了。
这些做生意的,都生着七窍玲珑心,折绾问,“那你是愁什么?”
周掌柜:“招人烦啊!咱们去越州买了瓷器,他们就从京都郊外的瓷器窑里买了瓷。咱们敲锣打鼓,他们也敲锣打鼓。咱们送了东西给读书人,好嘛,他们也送。”
折绾笑皱眉,“那还真是……学人精。”
周掌柜,“好嘛,他们什么都不想,尽跟着咱们学了。”
折绾想了想,道:“一般人家都知晓这是我的铺子,即便是不要脸,好歹会避讳一些。如此死皮赖脸的跟着,怕还是冲着我来的。我让人去查查背后的人再做打算。”
周掌柜无奈,“也只能如此了。”
但她也道:“主家也不要着急,这点子手段我是稳得住的,不是要学么?我就让他们瞧瞧什么是画骨难画皮。”
折绾笑起来:“是嘛。就是要这么想。”
又道:“我写了信给袁夫人和素兰。我想着,如今的茶说起来种类多,但喝的花样却不多,炒茶的法子也不好。”
后面十几年里,不仅茶叶的炮制法子更多了,茶好喝了许多,大家还会专门去斗茶。大家女子,若是不会斗茶是要招人笑话的。
但她当时却没有学,只觉得没必要。还是那个问题,她觉得自己年岁大了。
如今想来都后悔。要是学了那些,说不得现在就不用绞尽脑汁的去想了。
周掌柜:“这个好!如今的招数都是花拳绣腿,要是想要立稳了,还是要下真功夫的。”
崔娘子进来给折绾做染甲,笑着道:“主家,您的指甲好看得很,随便修剪涂染都是好看的。”
折绾就问起她的事情,“你在徐家怎么样了?”
崔娘子如今跟着徐二郎的母亲一块住。素兰不在家,徐二郎也要买花草,整日里在外面跑,家里的事情就落在了徐母一个人身上。
年初的时候背着孙子洗衣裳,不小心将孩子摔了下来,脑袋磕出了血,吓得她几天没敢合眼。隔壁五婶子过来的时候就拉着徐二郎道:“你母亲从前冬日里洗衣裳洗多了,身子早就不好了,如今你们都有了银钱,不若就请个人回来照料。否则她一个人又要带孩子又要做事,肯定不行。”
五婶子的儿媳妇又生了个孩子出来,她是没办法过来搭把手了。
徐二郎羞愧得很,又因是要照顾老母亲和儿子,想来想去,便请了崔娘子过去。崔娘子跟徐母一见如故,很是合得来,便就住了下去。
崔娘子如今有银子有住处,衣食无忧,脸上的笑意都多了,道:“多谢主家关怀,我如今好得很,什么都不缺。”
她细细的给折绾修指甲,小声道:“如今还有人要给我做媒呢。”
折绾好奇,“是什么人家?要慢慢挑才是。”
崔娘子:“是个屠夫,很有些力气,之前也是死了媳妇的,无儿无女。我去瞧了,是个有本事的。”
这就够了。她之前也是成过婚的,夫家全在洪水里死光了,她跟屠夫说了此事,“大家都说我克夫。”
屠夫憨厚,提着一篮子肉给她,“巧了,别人也说我克妻。”
两人一拍即合,差不多就算成了。
折绾没想到这么快。她温和道:“等你成婚,我给你送些嫁妆。”
崔娘子没忍住眼眶一红,低声道:“主家,我给你供金身。”
“供个什么?”
刕鹤春遮着面,瞪着眼睛骂人,“供菩萨?”
对面的老郎中见多了这般恼羞成怒的男子,轻声道:“公子的脉象……想要子嗣怕是难了,只有供个金身求菩萨说不得还有一丝机会。”
刕鹤春面如锅底。
他今日犹豫再犹豫,还是拐着弯遮着面来这般的老游医面前问问脉,等问完了,也好回去跟折绾说道说道。结果大夫一摸就摇头,“不行——太晚了,神仙难救。”
刕鹤春当时一颗心就沉了下去,冷脸道:“你好好瞧瞧。”
他横起来,老大夫就不敢太绝对了,道:“公子想来就算是有子嗣,也不多。”
刕鹤春嗤然,“都来问脉了,自然不多。”
老大夫也不跟他争,话不说死:“这是天生的毛病,后头又不注意——”
刕鹤春在听闻“天生”两个字的时候转身就走。
无稽之谈。
老大夫也不敢说了。只是赶紧去追,“银子——”
刕鹤春头也不回丢给他十两银子,“管好你的嘴巴。”
老大夫拱手,“放心,放心,我也看不见公子的脸,更不知晓您姓甚名谁了。”
等人走了,他咬了咬银子,笑眯眯的:“哎,世人总是看不穿啊。哎,又要换个地方了。”
对方的量气小,被杀个回马枪可就遭罪了。
所以说,给男人看不育就是难。还不如给妇人看,妇人家还要感谢他呢。不管他是卖药还是卖符卖菩萨都会掏银子。
刕鹤春一路骑着马回家——他是绕道去了南城找的大夫,就怕被人认出来,还换了一身衣裳。
如此回家换了衣裳,三步两步回了书房,一屁股坐下去,脸色难看极了,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只觉得自己脸都丢完了!
该死的庸医!
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有些沉闷,站起来踩着步子去开窗,坐立不安。
怎么可能呢?
他背着手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他已经有川哥儿了。怎么可能是天生的毛病,怎么可能是后面不注意?
他紧皱眉头,只觉得荒唐可笑。
而后一转身,将桌子上面的东西全部都扫了下去。
噼里啪啦一顿摔东西,这才气顺些。松亭在外头听着都心头颤,连忙低声去问文月,“少夫人呢?”
文月笑盈盈的,“去外头了。”
她也不得罪人,只道:“要不我遣人去问问,可是有什么事情?”
她是听见大少爷书房动静了,但不敢说。松亭就叹息,“算了。”
这个家里,也就是大少夫人能在大少爷盛怒之下说句话了。
他认命的回去站着。萱月过来小声问,“文月姐姐,怎么了?”
文月笑着道:“你回去学字去——什么事也没有。”
反正大少爷不发脾气来外头就好了。
她们做奴婢的,只有当不知道,哪里会上赶着。
折绾直到黄昏才回来。松亭过来点头哈腰,“少夫人,您可回来了。”
折绾看他这个模样,就知道是刕鹤春又发了脾气。
他最近能发什么脾气?她若有所思,道:“你去厨房要个蘑菇煨鸡,跟李厨子说,蘑菇要新鲜,鸡肉和甜酒各一斤,盐三钱,冰糖四钱,切不可用多了。”
又道:“煨的时候不能用水,最后加些新鲜蘑菇进去就行。蘑菇也不用顿太烂,我不爱吃。”
松亭犹豫,“就一个菜?”
折绾:“就一个菜。”
有了他跑腿,文月和萱月就不用跑了,两人跟着她回到屋子里,一人给她换衣裳,一人给她拆头饰。
折绾小声跟她们抱怨,“我今日去瞧素膳的,她却不在。”
文月:“素膳姐姐去哪里了?”
折绾:“跟素蝉两个人亲自跑去慈幼院挑人了,说要挑些小丫头养着做绣娘。”
大户人家的绣娘就是买了丫鬟来,挑出心灵手巧的从小学起。小铺子里面是没有这般的做法——谁也不愿意做这么长远的事情。
谁知道铺子十年后还在不在呢?
白给她们吃十年饭了。到时候卖出去却不值钱。
但周掌柜却愿意这般做,“吃能吃多少?但她们做的事情多,扫地擦桌子给咱们做些衣裳袜子的——咱们买下来,免了她们出去讨饭吃,还是功德一件。”
也有不少商户这般做的。官府那里会报上去。衙门希望商户这般做。可即便挑走的人再多,慈幼院也满满当当的。
折绾:“这回得挑二三十个回来。”
周掌柜本来只说要十个左右的,还是折绾拍了板,“要挑就多挑些,到时候别的地方也有用处。咱们卖茶叶卖花,这般的小姑娘反而容易讨人喜欢。”
女子的柔肠是天生的。素膳和蝉月也都觉得好,“泗安这边越发喜欢买花了,让她们出去卖花也行的。”
事情就定了下来。但她没想到是今日去挑。
折绾:“我之前就跟素膳说过今日要去的。”
之前都会等着她,如今留个信说要出门就走了。
松亭送了饭菜来,摆了两副碗筷。折绾让他撤一副下去,“只我自己吃。”
松亭瞠目结舌,却又不敢吱声。但还是犹犹豫豫的道:“少夫人,大少爷今日回来就在书房里面没有出来过的。”
肯定是没有吃饭啊。
折绾笑盈盈的:“你家大少爷想来是不饿,饿了自己会吃的。”
松亭只能退下去。折绾开始安静的用晚膳。
刕鹤春的小书房依旧没有声响,她吃完了也没有叫人收拾碗筷。
她慢吞吞的在屋子里面踱步。
这才哪到哪啊。只看了一回脉就如此了。她之前被赵氏指着鼻子骂是个生不出孩子的丧门星,她也不敢伤心太久,转过身擦完眼泪还要去看这家生下了孩子送什么,那家做寿送什么。
她是如此,大姐姐应当也是如此。
她们都曾经为了生不出孩子被骂,被羞辱,去吃药,去背负着众人的指指点点。他为什么不可以呢?
她慢吞吞的散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刕鹤春从小书房里出来。他也不嫌弃折绾用过的碗筷,直接将饭倒在鸡块和蘑菇之间搅拌,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折绾叫文月点了灯,她拿了一本书看。刕鹤春就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她的身边。
他说不出口。
折绾便也不开口。
终究是他的面子占了上风,末了装模作样干巴巴的道了一句:“今日——今日我在外头跟同僚闹了不愉快。”
折绾哦了一声:“是吗?”
刕鹤春:“是。”
折绾:“没有别的事情?”
刕鹤春:“没有。”
行吧。折绾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外头的事情我不懂。”
那你就慢慢的耗。
刕鹤春只觉得自己都要羞死了。
第二天想来想去,去了越王府门口。
越王一回家就被他拉住了。他抱着一棵茶树正要回家,见了刕鹤春就躲,挣扎着甩开他的手,“你怎么又来了!”
刕鹤春:“无功,我是真不知道找谁了。”
越王瞧他一脸菜色——他还是在刕鹤春的脸上第一次瞧见这般的神色,便难得给了一点耐心,“你怎么了?”
刕鹤春支支吾吾,“我……我们先进去再说。”
越王:“你在这里说!”
刕鹤春深吸一口气,“你信我一次,我要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来找你。”
越王半信半疑,还是将人带了回去。
越王妃听说了这件稀罕事,连忙过去看热闹。
但书房门被关得严严实实。
她撇嘴,站在廊下等着。
书房里,刕鹤春一脸颓然,“无功——我恐怕遭报应了。”
越王警惕:“你遭什么报应了?”
刕鹤春:“我……我和阿绾成婚快两年多没有孩子。”
越王的眼睛越瞪越大。若是刕少夫人的问题,刕鹤春不会如此。那就是刕鹤春的问题?
他压着笑意问:“你确定吗?你不是有儿子吗?怎么可能呢?”
刕鹤春:“我找了个江湖游医诊脉——他是如此说的,信誓旦旦得很。”
他道:“无功,你认识的人多,帮我找个……别人不知晓的大夫,厉害些的,再暗中查看查看吧。”
越王想笑又不敢笑,最后无奈的点头。
哎——这事情,还真不好拒绝。

越王忍笑把刕鹤春送出了门。
刕鹤春知晓他的德行, 还白着脸特意叮嘱,“无功,还望你帮我保守秘密。”
别什么事情都跟越王妃说。这事情传出去, 他就没脸在京都活了。
越王郑重点头。
越王大笑着回去把事情告诉了越王妃。
越王妃跟着一起笑。
笑过之后就开始惆怅,替折绾不值起来,“这难道还要瞒着她?可怜见的, 若真是如此, 便难以有孕, 我肯定要告诉她的。”
越王:“还是等刕鹤春诊脉之后再说吧, 不然白白担心。”
越王妃到底没忍住,骂了一句, “英国公夫人之前还在外头说阿琰生不出孩子呢——好嘛, 他若是这般的情况, 阿琰能生下川哥儿简直是他家积了八辈子福气得来的。”
她低声道:“还去了一条命——这实在是不值得。”
越王:“是这个道理。”
但看了人家一场笑话, 替人办事的时候也耐心了些,越王亲自写信给冀州一个自小喜欢研讨此病状的好友, “其人子嗣艰难,膝下只一子, 恐是天生精气不足, 还望来京诊看。”
他写完信当场寄出去, 又让人去英国公府报信,“就跟刕大人说, 一来一往费时间,怕是要十日左右才有决断。”
小厮转身要走, 却被越王妃喊住, “跟刕少夫人说也是一般的。”
越王无所谓,“也行。看见谁就跟谁说。”
反正迟早是要知晓的。
刕鹤春此时在外头喝闷酒, 只有折绾在家里侍弄花草。听闻越王府里来了人,以为是越王妃有什么事情,连忙叫人进来。
小厮就把越王的话说了一遍。但此话无头无尾,听得折绾愣了愣,而后好半晌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等人走了,她嗤笑一声,拿起剪刀开始修剪花枝。
——刕鹤春竟然去找了越王求医。
为什么不找英国公和赵氏呢?他们不是更可靠么?
不告诉赵氏她还能理解,刕鹤春可能是怕她唠叨哭闹。但英国公却是他崇敬和信任的,怎么也不肯说一说?
她咔嚓一下,剪掉一枝迎春花的叶子,将花插进花瓶里,跟萱月道:“送去前头给莹姐儿他们放在学堂的角落里。”
萱月哎了一声,走到门口跟墨月道:“少夫人说今日周掌柜和素膳姐姐会来一趟,素膳姐姐上回答应给我带烧鹅吃。”
墨月笑着道:“知晓了,快去吧,若是她们来了你不在,我就帮你把烧鹅热上。”
萱月捧着花瓶快活往前院去。她刚走,周掌柜和素膳真到了。
墨月赶紧过去迎,“少夫人早就等着呢。”
素膳给墨月带了几盒铺子里面新出来的胭脂,“你给她们都分分。”
墨月笑着收下:“上回的还没有用完。”
素膳:“那就留着送人,总是有用处的。你如今替我伺候少夫人,我肯定要对你好。”
墨月觉得素膳待人真是掏心掏肺,怪不得那么多人欢喜她的性子。
周掌柜已经快步往前面去了,她特意慢一步拉着素膳小声道:“大少爷和少夫人最近肯定是吵架了。”
素膳诧异,“像以前那样么?”
墨月:“不是,这回不一样。”
她怕少夫人有什么话不好跟自己说,便跟素膳道:“少夫人看着是没什么,但我又怕她是有苦楚无人倾诉,便想来想去,还是要告诉你。”
素膳感激她:“墨月,下回我还给你带胭脂。”
墨月笑起来,“大家都是为了少夫人好。”
素膳心里沉甸甸的。她在外头扬了会笑脸才敢进屋。果然一进去就被姑娘问:“怎么磨叽半天?”
素膳:“我给墨月带了些胭脂水粉,告诉她怎么用呢。”
素膳也开始描眉画眼了。折绾最开始给她擦胭脂,她怎么都不肯。好不容易逼着抹了一层红色的口脂,嘴巴便被她捂了半天不给人看。
她觉得自己肤色不白,涂抹妆容反而奇怪,很是不好意思。直到自己做胭脂生意了,她才动了心思,无奈的道:“我总不能不懂吧?那以后别人怎么买我的东西?”
她自己不用,别人就更不会买她的了。人都是被逼出来的。日子一久,便越用越熟悉,连什么发髻该怎么用妆都知晓了。
她道:“这里面的门道多,我便跟墨月好好说了说。”
折绾拉着她坐下,“是是是,如今你顶顶厉害——这衣裳也搭得好看。”
素膳的衣裳也是自家铺子里的,用的缂丝手艺,缠绕出一枝盛开的桂花在袖子上,整个人显得素雅贵气。
她跟折绾道:“外头的人先敬罗裳后敬人,我出去谈生意还要戴姑娘给我的金首饰才行。但凡你弱一点,他们就觉得我好欺负。”
折绾听了直笑,叫墨月进来,开了箱笼又给她拿了好几套头面。不仅有金子的,还有银的,玛瑙,点翠,应有尽有。
周掌柜都说折绾在养闺女一般。她习以为常,等她们说得差不多了才喝口茶继续道:“主家送信来说,之前仿咱们的那家铺子找到背后的人了?”
折绾点头,“是。”
她稀奇的道:“是庆国公家的四少夫人。”
周掌柜:“主家跟她可是有什么嫌隙?”
折绾摇了摇头,“没有,我跟庆国公夫人相识,但跟她家的少夫人们都不太熟悉。”
这就是常年跟老夫人夫人们打交道的好处和坏处了。她认识的大多是年长者。但因跟年长者好,她们的女儿和媳妇也要给她几分面子。
折绾:“先让她这般跟着学吧,还是要给庆国公夫人面子的。我明日找到机会跟庆国公夫人打听打听再说。”
周掌柜:“主家放心,我还没开始动手还击呢。”
折绾笑了笑:“即便有小摩擦也不要紧,虽然是庆国公府,普通人家怕对上出事,但咱们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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