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狼群而言,今夜注定不平静。
卫大虎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不但在天刚黑下来时便被几头狼尾随,还能遇到难得一见的狼王更迭战。
除了狼群内部的问题,他想象不到西北方向因何能叫得如此凶,简直可以用群狼乱嚎来形容,连那几头盯了他许久的狼都丢下他这个“猎物”,着急跑回了狼群。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便是族地遇袭。
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便是遇见了虎豹熊,也不可能把所有在外的狼都召回去,而且除了狼嚎,没有听见别的野兽声音。
周围窸窸窣窣,弱小的动物已经躲了起来,那穿梭在林间的矫健身影,双目残忍又冷血。
卫大虎想,他明儿指不定能在西北方向白捡一块上好的狼皮子。
【作者有话说】
是的,即将捡漏-3-
大家晚安。
要不说, 这运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走在路上都能白捡钱。
卫大虎蹲下身,伸手拨弄了下躺在毫无动静的灰狼。这头灰狼个头极大, 起码有村里大黄狗两个半那般壮硕,它脖间有两个深深血洞,流出来的血浸到了身下的泥地里,卫大虎摸了摸它的身子,已略有僵硬。
它即便已死, 身上都充斥着一股别具他狼的凶悍气息。
这一地的血,也不知是它活着时逃到此处流的, 还是死后被同类叼着扔出来浸透的。
夜间的热闹,卫大虎没有去凑,三五头狼也就罢了,他脑子可没抽到去狼群看热闹。不过心里到底是惦记着,西北那头嚎了大半宿,直到后半夜才渐渐安静下来, 他原打算往那个方向去寻摸寻摸, 若真是狼王战,两狼之中必有一死,既然遇到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要去碰碰运气。
狼群再如何团结,总不能守着战败狼的尸体不愿离去吧?何况,若是狼王战败,新王上位, 他不信那死掉的旧王身边还跟着“忠臣”, 便是它们愿意, 新王也会驱逐它们出族群。
而脱离了族群的独狼, 对卫大虎而言,毫无威慑力。
于是,天刚蒙蒙亮,他便灭了火堆,开始往西北方向走。大概走了一个多时辰,他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循着味儿找来,便看见了这头倒在路上不知死了多久的灰狼。
它浑身毛发被鲜血染红,大概是经历了一场死战,它身上有许多大小不一的伤口,尤其是脖子上那两个血窟窿,卫大虎检查了一番,这里就是它的致命伤。许是战胜的新狼王不屑再与它争斗,才叫它带着伤逃了这么远,最后死在了这里。
卫大虎伸手在它身上摸了摸,毛有些硬,远不似狐毛那般柔软,但这玩意儿本也不是拿来保暖的,富人家买得起更保暖美观的狐裘披风,狼皮这玩意儿,有自己的市场,何况还是一头狼王。
把它挂在家里头,便是魑魅魍魉也得退避三。
别说外头那群没见识的大老爷,便是卫大虎,他看着地上这头战败的狼王,心里都有些痒痒,他都想把它挂家里头镇宅呢。经历了无数厮杀,统领过狼群一呼百应的狼王,它如今即便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但它健壮的身躯和有力的四肢,依旧能带给人一种视觉上的压迫感。
死了的狼王,也曾是王者。
卫大虎伸手探入它的腹部,就这般把它扛了起来,肩头重量实实在在压着,少说也有一百多斤。
昨晚好在是没去凑狼群的热闹,能把这大家伙咬下历史舞台,新狼王得多凶狠?他是进山来赚银子的,不是去抢狼王宝座,他可不想搞一身伤回家叫媳妇担心。
白捡一头狼王尸体,卫大虎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捡漏的快乐气息,这一路没遇到啥大家伙,便是半夜被几头狼尾随,它们后头也跑了。他答应媳妇顶多就在山里过一宿,他也没有再深入的打算,本就是进来瞧瞧,若是运气好遇到大家伙便搏一搏,遇不上,猎头野猪或鹿回家也行,银子和肉不嫌多不是。
可哪曾想呢,头一遭往里走,就遇到这等好事。
卫大虎扛着狼王尸体正准备离开,不远处的林子里突然传来动静,他脚步一顿,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树干后头,躲着一大一小两头狼,卫大虎看过去时,正好对上母狼那双冰冷残酷的眼。母狼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它身旁的小狼崽却扬起脖子冲着他肩头的狼王尸体“嗷呜”了两声。
狼崽的嗓子尚且稚嫩,犹如它孱弱的身躯。但它的胆子极大,面对有可能对它造成生命安全的人类,它毫无畏惧,悲切地望着它战败的父亲。
卫大虎心头微动,他侧首看了眼肩上扛着的狼王尸体,犹豫片刻,重新把它扔回了血泊中。
他往前走了一段,站在远处望着狼王尸体方向,他见那头母狼领着狼崽小心翼翼凑上前,母狼低头在狼王尸体上舔了舔,随后退了两步,把狼崽扒拉到跟前。
狼崽凑上前舔舐狼王脖子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母狼和狼崽最后看了眼狼王尸体,慢慢走向林子深处。母狼带着狼崽离开之前,那双冰冷的狼眼直直望向卫大虎所在的位置,随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卫大虎在原地站了许久,它们母子再没有回来,血腥气会引来野兽,他走上前,重新扛起狼王尸体。
回去的路,他没有再停歇,一路抄小路紧赶慢赶,终是在正下午到了镇上。
他扛着一头百多斤的灰狼尸体一进镇,立马便引来一阵阵吸气声。
“嘶,那是狼?”
“狼有这般大?狼不都是瘦骨嶙峋的?”
“蠢货!你说的是话本里在饥荒年下山吃人的狼,饿肚子的狼当然是瘦骨嶙峋!这猎户肩上的可是头健硕的灰狼啊,他咋猎的?”
“死了吧?它是死的吧,不会跳起来咬人吧?”
“定是头死狼,你看猎户身上的血……”
原本各有去处的众人,这下是哪儿都不去了,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卫大虎去哪儿,他们就去哪儿。人群里议论纷纷,指着他肩上的灰狼交头接耳,他们从未见过这般凶猛的狼,那凶悍残酷的气息扑面而来,便是头狼尸,瞧着也骇人的很!
更有小娃被吓哭,被家人连忙捂住眼睛,不敢叫他们瞧见这等凶悍之物,担心小娃子夜间会梦魇。
有个穿着富贵的中年男子站在人群里,他一脸兴奋又害怕,望着那头灰狼,扬声问:“喂,猎户,你,你你你肩头这头灰狼可卖?”
他口中的猎户望过来,他吓得浑身一抖,说话都磕巴了。
怪不着他胆子小啊,本就是个罕见的魁梧汉子,何况他肩上还扛着一头个头不小的灰狼,那可是全须全尾的狼!没缺胳膊少腿,不是块狼皮子。他平日里的休闲耍头,顶了天也就是斗个蛐蛐或斗个鸡,狼这种只存在于饥荒年下山吃人、平日里绝见不着一面的野兽,此刻就真真切切出现在他面前。
即便这只是一具尸体,他也能从它紧闭的嘴里,幻想出他狰狞尖利的狼牙。
它若活着,能生生撕咬死一个壮年人类。
众人奔走相告,都去招呼亲朋好友前来围观,有狼啊,有个猎户扛着一头灰狼进镇,大得很,快来看啊!
镇上的人闻风而动,统统往猎户所在的地方奔来,有胆子大的男娃子听说有狼,歪缠着大人带他去看,倒是小姑娘们无论多么好奇,都被家人关在家里,说啥都不准她们出门。
一刻钟不到,卫大虎所在的地方已经围的水泄不通。
他寻了个空地儿,把肩上的狼王尸体丢在地上,对围着他的众人道:“这是一头狼王,它的毛发通身纯灰,不带一丝杂色。它的牙齿也很锋利,且正值壮年期。”说罢,他蹲在地上,掰开狼嘴给众人瞧,顺手还薅了两把它的毛。
他没说这头狼是如何死的,只是看向最开始说话那个富贵中年男子:“拿来镇上就是卖的,我不剥皮子,就这一整头,你要?”
“你,你出个价!”中年男子看着他,说话仍旧有些结巴。
“六十两。”卫大虎说。
“六十两?你抢钱呢!”中年男人气得跳脚,“那卖皮毛的铺子里上好的狼皮子顶了天也就卖二十几两,你这还不带剥皮,脏不拉叽血呼啦哒的你张嘴就是六十两?你当我不懂行价啊!”
“你也说那是狼皮子,我这只是狼皮子?”卫大虎表情有些不耐,他指着地上那头骇人的狼王尸体,敢用普通狼皮子和地上这头狼王攀比,你碰瓷呢?
脏点咋了,这不是昨夜才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吗?身上不带血它能死?
卫大虎都不稀得与他说话了,他卖东西就将就个缘分,他和他没缘分。
周围有人还价,希望他能退让个几两,毕竟那个中年男子说得不错,皮毛铺子里上好的狼皮也才二十几两,他张嘴就是六十两,这一下便高了两倍啊!
卫大虎寸步不让,他还觉得六十两便宜了,他若把这头狼抗去县里,莫说六十两,一百两都能卖出去。还是那番说话,能花钱买得起狼皮子的不缺那两个银子,他们穿得起更暖和柔软的狐裘,这狼皮子与其鞣制成狼裘穿在身上,还不如连着脑袋扒下来挂在家里头来得威风。
当然,别人要买回去干啥使,他没那个兴趣知晓,反正一口价六十两,爱买买,不卖拉倒,他是半分价都不讲的。
镇上有钱人不少,但能一下子拿出六十两银子买头死狼,不是人人都有这个魄力。便是心头再痒痒,再想要,他们也得掂量掂量把这玩意儿带回家会不会被家里婆娘连狼带人扫地出门。
而且这猎户是真不讲价啊!一钱银子都不愿退让!
周围看的人越来越多,卫大虎却越来越烦,眼下村里没啥农活,不少年轻汉子都来镇上寻零工活计,他不愿叫熟人看见他卖狼,不然回头村里又得闹出闲话来。
人群愈发拥挤,卫大虎见此,正想扛起狼换个地方,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挤开人群,举着手,嘴里高声喊道:“让让,你们让让!哎,那个卖狼的猎户,你的狼我家少爷要了!”
说罢,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丢向卫大虎。
他身后,他嘴里的少爷被两个护卫护着艰难地从人群堆里挤出来。
卫大虎没看他们,他伸手接过钱袋,扯开往里头瞅了眼。一个金元宝和两个银元宝,一个金元宝便是五十两,两个银元宝十两,六十两不多不少。
卫大虎拿了钱,冲那小厮点点头,挤开人群便走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3-
好像感冒了,头疼,今天得休息一下了,害怕明天断更0,0
◎买粮◎
卫大虎先是去了上次那家首饰铺子, 掌柜一眼便认出了他,实是这人比寻常男子要高大魁梧许多,见过一次便很难忘记。见他再次登门, 径直从怀里摸出一个金元宝,指着那支桃花银簪道:“给我用上好的盒子装起来。”
掌柜接过他扔来的金元宝,一张脸笑得殷勤极了,远比第一次要更加热情,忙招呼店小二:“赶紧的, 没听见客人说的话,找个上好的盒子把这支银簪装起来!”
说罢, 他忙去取了三十五两银子,一脸恭敬地递给卫大虎,殷切道:“客人,这是找给您的银钱,请收好。客人爽直,盒子便不与您收费了, 好叫您知晓, 这上好的盒子,我们亦是卖价三钱,实属不算便宜。”
卫大虎亲眼看着店小二把银簪子装好,闻言可有可无点头,心思半点没落在他身上:“那就多谢掌柜了。”
语气敷衍得很。
掌柜干笑两声,做他们这行的,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这上好的木盒雕了精致花纹, 瞧着是金贵好看。但咋说呢, 人工又不值钱, 卖多少还不是他说了算,盒子可以买三钱,也能买一钱,更能白送,全看他心情。
掌柜接过店小二递来的精美木盒,亲自递给卫大虎。
卫大虎接过揣怀里,他伸手摸了摸,心满意足离开。
十五两银子一支银簪确实不便宜,但谁叫他家的能工巧匠雕刻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但凡换朵花,别说十五两,十两银子卖给他他都不要。
从首饰铺子出来,卫大虎去面摊吃了两碗素面,填了肚子。今晨忙着去西北方向瞅情况,他都没心思猎个兔子啥的当朝食吃,后头在半道上遇到狼王尸体,那母狼和小狼崽的出现又耽误了些时辰,再后头便是忙着赶路来镇上把这头狼尸卖掉。
这一天他啥都没吃,肚子早饿了。
吃了面,他又寻老板要了碗面汤喝,付钱时多给了一个铜板,然后便去了粮铺。
外头那股歪风邪气还没吹到定河镇来,粮铺里的大米价格依旧是五文钱一斗,一斗米有六斤,一两银子便能买一千二百斤米。一头狼王的尸体他买了六十两,买银簪花了十五两,他身上如今有四十五两银子,如果全买成粮食,那得有……
卫大虎掰着手指头算了半晌,算来算去都算不明白,最后他算烦了,干脆不算了,他如今便是有四十五两银子,今儿个也不可能全部买回家,他一个人也扛不回去不是。便是一两银子的粮食他也扛不回去,一千二百斤呢!
六百斤他倒是可以试试,不过这般太打眼了,没必要,回头叫爹来买些便是,积少成多嘛,反正这会儿又不缺钱。故而,卫大虎只买了三钱银子的米,一共是三百六十斤,他叫店小二给他绑好,付了钱后,他在店小二惊愕的眼神下,就这般把三百多斤的米扛在肩上,大步离开了粮铺。
一路不再停歇,揣着银子扛着米,卫大虎穿行在山间小路上,一刻不停,终是踩着夕阳的余晖到了家。
桃花正在院子里给栗子砍口子,听见后山传来脚步声,她忙从小马扎上起身,还不待绕过去,便有人从后院坡坎上跳下来:“媳妇,我回来了!”
桃花脸上立马挂上了笑容:“大虎!”
卫大虎已经扛着粮食从灶房窗口走到了院子里,把撒欢跑过来围着他脚边打转的小虎推开,他把肩头上的三袋粮食摔在地上。揉了揉肩,他看着走过来的媳妇,咧嘴笑:“你咋这个表情看我?媳妇,家里有吃的没,给我弄碗吃的,我饿了。”
桃花眼圈一红,望着他身上的血迹,急的声音都在抖:“你,你受伤了……”
啊?卫大虎后知后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他的衣裳被狼尸的血染红,瞧着就跟他受了重伤似的,难怪那个首饰铺子的掌柜不收他盒子钱,还有那粮铺的店伙计,看着他眼睛都直了,态度好的很,问啥说啥,没有半点不耐烦,感情是他这一身造的太狠,把人家给吓着了。
他能吓唬别人,但不敢吓唬媳妇,忙道:“你别着急,这不是我的血,我身上没有受伤,好着呢。你看我买的粮食,三百多斤呢,我看了山上老屋的地窖,大着呢,回头我们去收拾一下,买了粮就放地窖里。”
桃花不顾他身上的脏污,伸手摸着他的身体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肩上的血迹最重,她叫他脱掉衣裳。卫大虎眼神闪烁,捂着衣裳不给脱,他怀来还藏着惊喜呢,现下不敢叫她知晓。
“我饿了,媳妇你给我弄点吃的。”担心她会执着于脱他衣裳检查有没有伤,卫大虎捂着胸口回了屋子,他把银子和簪子都从怀里摸出来藏枕头下。
午食吃的稀粥,爹今晨起的早,去山里挖了不少野菜回来,午食便是凉拌野菜配稀粥,简简单单的一顿农家午食。
不过晨间二舅家的三石背了不少菜过来,青菜萝卜半背篓,是二舅母让拿过来的,说完东西丢下就跑了。
两个舅舅知晓他们家中没有菜地,经常使唤儿子送些菜过来,卫老头空闲时也会去山里挖些野菜,不愿动弹时便叫卫大虎去镇上买些,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还是卫大虎成亲后,卫老头想着家中多了张嘴,若日后桃花怀孕,家里有了娃子,这一张嘴就变成了两张,家中再不似以往只有两个糙汉子,不能再这么随意,便在院子旁边垦了块地出来种菜,眼下还是菜苗,吃不得呢。
野菜不少,中午没吃完,桃花念及他的胃口,便挖了一勺猪油,给他煎了两个鸡蛋。先这般填个肚子,再过一会儿便要吃夕食了,待会儿再吃便是。
成亲猎的那头野猪不小,猪油是二嫂曹秀红上门来帮忙时熬的,这些日子三天两头油水不断,瓦罐里只剩下薄薄一层油,已是要用完了。桃花用木勺给锅里的鸡蛋翻了个面,在心里琢磨着回头得叫大虎去镇上买块猪板油回家,家中是缺不得油水的,爹和大虎一日不沾油水就浑身不得劲儿,缺啥都不能缺了他们。
卫大虎换了身衣裳,他先是把粮食从院子里搬去灶房,路过灶头时,还不忘探头往锅里瞧了一眼。他媳妇平日里抠抠搜搜的,拌野菜都只滴一点点油星子,这会儿给锅里煎鸡蛋放了好些油,看着便叫人口齿生津。
他一口就能吃下一个鸡蛋。
“家中猪油要用完了,回头你去镇上买块肥肉或油板子回来,我练些出来。”桃花见他探头探脑地瞧,干脆从锅里夹出那个已经煎好的鸡蛋递到他嘴边。
刚出锅的鸡蛋还烫着呢,卫大虎却半点不怕,张嘴就咬住煎蛋边儿,出去把剩下两袋粮食扛进来。他几口便把鸡蛋嚼烂咽下了肚,桃花见此,又去拿了两个鸡蛋,趁着锅里还有油,便多煎几个罢。
“这次进山可是猎到了啥?买了这么多粮。”想到他那身血迹,桃花还心有余悸,见他这会儿活蹦乱跳的,瞧着半点不像受伤的样子,她才放下心里来,有心思问这几袋粮食了。
“啥也没猎到,就是运气好捡了头狼。”卫大虎没有说太多山里的细节,担心吓着媳妇,便省略了自己半夜被几头狼盯上,路上遇到了毒蛇毒蝎,只说更深的山里头野猪和鹿都不少,“第一日就在山里头打转,四处瞧瞧,第二日运气好,在路上遇到了一头刚死不久的野狼尸体,身体还没硬完呢。不知晓它咋死的,流了一地的血,我不捡走,回头也会招来别的野兽分食,顺手就给捞走了。”他也没说母狼和小狼崽的事儿,狼这东西记仇得很,他把狼王的尸体捡走,也不知那母狼和小狼崽记恨上他没有。
他半点没有“胜之不武”捡漏的不安,狼这玩意儿可不是啥好性东西,饥荒年它们是真的会下山吃人的,他一个猎户,半道上遇到了,他是傻了才不捡。
别说不捡,它便是没死,遇到他,它也还是得死。
他是猎户,它们是野兽,他敢打它们的主意,它们自然会打他的主意,森林法则,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
卫大虎半点不亏心,那头母狼或小狼崽若是记恨上了他,回头来找他寻仇便是,他正好多猎几张皮子,卖了银钱还能买不少粮食。
山里老屋那个地窖不小,能放不少粮食,来多少银子他都不嫌多。而且他还想在山下也挖一个地窖,狡兔还有三窟,他卫大虎难道连只兔子都不如?鸡蛋别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他比谁都明白。
不过,他对危险的感知很是敏锐,一开始,那头母狼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残忍又冷血,瞧着是把他记恨上了。后来,他把狼王的尸体丢在地上,叫它们母子好生道别了一番,那股若有似无的感觉才从心底消失。
狼不似人,狼又似人。
它们比人类更加残忍冷血,它们会在饥荒年下山捕食人类,一群野狼,能把一个五口之家啃得只剩下一副血骷髅架子。
但它们也有自己的情感,伴侣之间,父子之间。
卫大虎给它们机会好生道别,他尊重它们的情感。但他也毫不犹豫把狼王的尸体带走卖了换银钱,因为他是猎户,在任何时间地点,他和山里那群野兽,从来都是猎手和猎物的关系。
昨夜,他被当成猎物。
今日,他身份调转,成了捡漏的猎手。
【作者有话说】
慢慢存粮了。
数学渣渣算个几斗米都快搞晕乎了,再也不算了,拉倒吧拉倒吧以后一袋袋往家里扛TvT
他说的云淡风轻, 桃花听得却是胆战心惊。
这世上哪有白得的好处?更别说那深山里头,流了他一身血的死狼会不会招来别的野兽,他咋全身而退的, 那死狼还有没有同伴?它的同伴会不会跟在他身后?
那可是狼啊,不是别的东西。
桃花说起狼就脸色煞白,饥荒年狼群下山吃人的事可不是传讹,定河镇四面环山,不止桃花, 许多男娃女娃都是听着家中长辈叮嘱别去深山里头、那里的狼饿急了会下山吃人这个故事长大的。别说他们,便是钱狗子这代的娃子也是从小听到大, 大人们会警告他们不准一个人去山里头耍,更不准去深山,那里面有吃人的狼。
十里八村的小娃子都是这般被大人告诫着长大。
只因几十年前,湾子沟真的有一户人家被下山的狼群吃的一个不剩,家中的家禽,一家五口人, 大大小小被啃的只剩个骨头架子。狼凶狠残忍冷血, 它们饿极了啥都吃,甭管是家禽还是人,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甚至是壮年汉子都不是它们的对手,它们有组织有纪律,只要进了谁的家,谁家就要倒大霉绝户。
而且它们还极其记仇,若是有人打死它们的同伴, 它们便会与此人不死不罢休。
狼啊, 普通农户人家谁敢招惹它们?
卫大虎见媳妇小脸煞白, 都不敢告诉她那还是头狼王, 他想着枕头下的银子,脑子里都开始琢磨该怎么忽悠媳妇,一头普通的狼买了六十两银子,说出去鬼都不信。
他也就是遇到一个富户人家的小少爷,估计从小到大没见过这种场面,对狼只闻其凶名,没见过其恶貌,何况还是头百多斤的狼王。
那头被卫大虎仍在地上的狼尸,别说,唬人得很。
不过他也说不上坑人,买卖全拼各人喜好,他喊价了,他要买,那就是一场正经买卖。这世道,穷人有多穷,富人便有多富,六十两银子,普通人觉得贵,在那些一掷千金的人家眼中,不过就是花个小钱买了个稀罕物,算不得啥。
所以也没啥好忽悠媳妇的,就是有钱少爷出手阔绰呗。
鸡蛋煎好了,卫大虎端着盆唏哩呼噜两口便是小半盆稀粥下肚,搭配上凉拌野菜和煎鸡蛋,他吃得是满足得不得了。
他吃饭,桃花便在旁边瞧着,无论如何,他都好生生的回来了,身上也没受伤,还扛回来三大袋粮食。她心里不免有些高兴,想到山上还有好些铁器呢,家中人口虽不多,但大虎一个就顶好几个,他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农家汉,狼也不是他杀的,且如今也不是饥荒年,想来便是有狼循着味儿追来报仇,也不会是一群,那便还好说。
桃花一个劲儿把自己先给说服了,这才没那般害怕。她不愿提心吊胆着过日子,而且只要大虎在她身边,她就啥也不怕。
无论如何,赚了钱总归是件好事,这可是好几百斤粮食呢,能吃很久了!
卫大虎吃完饭,从灶房里拿了把顺手的砍刀,坐在桃花之前坐的小马扎上,给箩筐里的栗子开口子。桃花则去灶房里准备夕食,太阳已经下山,也是时候该准备晚饭了。
灶房里,炊烟升起。
从远处望去,能看见远离村落的山下小院隐于高耸的树林之间,一寥寥烟火升腾在半空中,若隐若现。
“咔哒”一声,卫大虎手头抓着把栗子,一刀便是一个。
桃花给灶膛里添了柴火,把灶房里的活计忙完后,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出来看他砍栗子。那手法看得她是连连咂嘴,比不上,半点比不上。
卫大虎刀法又稳又准,他右手拿着刀,左手拿了把栗子,食指和拇指捏着栗身,右手稳准狠轻轻砍下去,给栗子开了个口,随后丢到下面的箩筐里,接着又是一个栗子,咔,咔,咔……
哪像她之前,生怕砍着自己的手,下刀犹犹豫豫,力道把握不住,不是劈成两半,便是连条缝都砍不开。
“你男人这刀法咋样?”见她蹲在旁边眼也不眨盯着瞧,卫大虎粗眉飞扬,得意的很,“练过的,小时候一天砍好几个时辰的木桩子,等闲人可比不了。”
就晓得他要得意,桃花偏不叫他如意,故意道:“钱家二哥砍栗子也很是熟练,一刀一个。”
“那叫他来与我比试砍木头桩子,看他得几斧子才能把树砍下来。”卫大虎横眉竖眼,“像我大腿这般粗的树,我两斧子就能砍断。”
桃花看了眼他的大腿,脑中不知想到了啥,脸蛋微红,小声道:“谁要与你比试砍树,闲的发慌不成。”
“那你说,这栗子谁砍的好?”卫大虎歪缠媳妇。
“你你你,你砍得好,谁都没你砍得好!”明明是带着些许气恼的话,卫大虎偏生听不出,只当媳妇在夸他,更加志得意满,砍刀挥得虎虎生风,好似手头的不是栗子,而是他所说的木头桩子。
不过是真的好看,桃花蹲在旁边,双手托着脸,歪着脑袋看他一刀一个,一刀一个,举手投足之间行云流水,好生具有观赏性。
“爹呢?”卫大虎轻声问道。
“去竹林了,爹说多砍些竹子回来,再编几个背篓。”原话是家中背篓造得凶,尤其是卫大虎专属的大背篓,那真就是啥玩意儿跟了啥人就成了啥样,他挺好一手艺,编的物件什谁不说声好?偏生到了他手头,啥东西都使不了太久。
正好要编几个筲箕,干脆再编几个大背篓,山上老屋要扩建,免不得要往上头运东西,总不能啥都用肩膀扛吧?便是他能扛,他一把年纪也扛不了多少,还得多编几个背篓箩筐啥的,一次多挑些,能少走几趟。
若非山路难行,他还想弄个手推车,推车更能装东西。但没办法,上下山的路都是他们自个淌出来的,人将将能行,车板子便罢了。
说到竹林,桃花道:“昨日爹说在竹林看见竹鼠了,叫你寻了空去抓些,回头给两个舅舅家也送两只。”她没吃过竹鼠,甚至没见过,只听村里人说起过,竹鼠是吃竹子和芒草长大的,肉质嫩的很,爹也说竹鼠肉鲜嫩,她不由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