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陆劲,他委实阴魂不散些了。
林如昭只当没听见,不想见他。
那外头没了声,只有粗使嬷嬷稳稳当当地抬起轿子,林如昭感到她们在离开安庆侯府。
又等了会儿,外头还是没有陆劲的声音,她蹙着柳眉想大约是见她不肯出头,他觉得无聊,已经走了。
他走了,正好让她看看街上的风光。
于是林如昭翻起障扇,结果投去第一眼就见到挂着弯刃匕首的劲腰。
陆劲正背着手悠哉游哉走在她的轿子旁,给她当护卫。
林如昭原本就是穿件新衣就能在上京掀起风潮的体质,现在又被赐了这腥风血雨的婚事,若再叫人看见陆劲这般大大剌剌地走在她的轿子边上,也不知明日又会被编排出什么话来。
毕竟现在她不小心崴了脚,都会被谣传成她被陆劲打了。
林如昭想到上京的舆论,她便头疼无比,只好趴在窗边,小心翼翼地唤陆劲:“你做什么?快回府去。”
陆劲斜眼看她,她趴在窗边,一双圆圆的鹿眼紧张地打量着四周,捏着手帕的手指还按在障扇上,仿佛稍有风吹草动她便会缩头关扇,迅速藏回蜗牛壳里。
就跟受惊了之后只能背着猫窝四处搬移的狸奴般。
陆劲道:“陛下叫我兼了都督一职,除却职管城防外,还要负责训练十二卫。这十二卫中尤其以羽林卫最为荒唐,到处都是来镀金的富贵哥儿,从列队到武艺一塌糊涂。”
林如昭诧异,不明白陆劲为何会突然与她说起卫所的事,她动了动唇,却也没阻止。
便听陆劲道:“你来那日,我正要同他们立规矩,好教他们收了平日里懒散混账样。因此,我这个管事的不好随随便便离开卫所,两三个时辰不归。”
他说到此处,林如昭才反应过来陆劲这是在给她解释为何那天看她崴了脚,还没有送她回家。
只是林如昭有点不解:“好端端的,你忽然与我解释这个做什么?”
陆劲看她,他肤色深,呈麦色,剑眉星目,与白净书生比,更多几分野性与不驯,何况他轮廓硬朗,下颌线收得紧,更有种不受管教的野马之感。
他问道:“你不在意?”
林如昭道:“我为何要在意?”
她又不想跟他待在一处!
陆劲的目光静静的,却有很强势地探究感,像是一片薄刃,可以将皮囊剥开,直探心脏。
他看了会儿,道:“我知道了。”
但陆劲还是没有走,既然他没有走,又怎么算知道了呢?林如昭怀疑他是花架子多却没有真本事,不然现在应当已经看穿她的心意,颇有自知之明地离去了。
林如昭有些犹豫。
这犹豫是来自于今天她和陆劲见的这一面,直至现在,陆劲都没有口出粗鄙之言,这不经让她心生期待,觉得陆劲或许也是个可以好商好量的人。
于是她秉着机会难得,时不待我的想法,敲了敲轿壁,示意嬷嬷们先把轿子放下。
林如昭郑重其事道:“侯爷,我有话要对你说。”
陆劲好似有些意外,但等反应过来,他的目光遽然深邃了起来,他挥手要叫那些仆从退下。
林如昭忙道:“她们就在此处,不去别处。”
陆劲抱臂,看着林如昭:“当真?我们夫妻之间的私房话,也能叫外人听了去。”
林如昭涨红了脸。
怪不得陆劲头个反应就是叫退仆从,原来他是这样误会了她。
他这是把她当作什么了?
林如昭脸憋得通红,跟个粉苹果似的,她气冲冲道:“我们之间没什么话是外人听不得的,便是现在叫我站到醉仙楼顶与你喊话,我也身正不怕影子斜!”
“是吗?”陆劲淡淡的,“但我就不一定了。”
林如昭发现自己真的很难忍住骂陆劲登徒子的冲动,可是当看到他砂锅一样大的铁拳,想到那日他轻轻松松把三米高的太
湖石砸碎,她还是畏惧地往轿子里缩了缩。
识时务者为俊杰,罢了罢了。
林如昭道:“侯爷久居北境或许不知,我从小在家被宠坏,家母早年一心替我招婿上门,因此一应针黹持家之事都不曾教我,每日只要我作乐玩闹,挥金如土。我虽忝列双姝,却不曾有半幅才学,将军若是有心打探,便可知我虽擅长者皆在胭脂水粉,穿金着紫上,实在不堪为贤妻良母。”
“我听闻侯爷在北境亦有府邸,正缺人执掌中馈,但我连家中小院的账本都算不明白,恐难当大任。”
林如昭半真半假说完,心里隐隐得意。
世人都道娶妻娶贤,为的不就是有个老黄牛替他们任劳任怨地掌管内院,可她林如昭账算不明白,女工不会,还喜欢挥金如土,与贤字半点不沾。
看你还敢怎么娶我。
林如昭想毕,看着陆劲的眼神多了几分挑衅。
陆劲沉默了会儿,忽然扯了扯圆领,道:“今日世叔劝了我半天,要我话语文雅,可我怎么总觉得这规规矩矩说话,不能直抒胸臆,总有些不痛快。”
他修长的手指勾开了领子,只一瞬,但也露出了格外突兀的喉结。
陆劲看着林如昭,忽而一笑,那笑里懒洋洋的:“谁跟你说老子娶媳妇是要娶管家婆的?若是如此,那些三十几岁的寡妇哪个不会算账持家,老子直接挑个娶了不就好了,还少得老子费心调/教。”
“什,什么?”林如昭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
陆劲道:“老子说,你做了老子媳妇,什么都不要管,只要天天乖乖涨着月退,给老子干,顺便再给老子生一群小崽子就好。”
林如昭听不懂那个粗俗的字眼,却能听懂前后半句话,她的脸白了又红,一口气堵上来,让她的胸月甫激动地上下起伏。
她啪地关上障扇,可想想又觉得气不过,于是一手按开锁扣,一手气势汹汹地把轿中的引枕迎头向陆劲砸去:“登徒子!”
陆劲侧头避过,同时长臂舒展,随手就将引枕捞住。
林如昭见连引枕都砸不中他,气得眼眶都红了,水漾的眼眸里溢出无数的委屈。
陆劲喉结一滚,道:“怎么了?”
怎么了?
他还有脸问怎么了?
林如昭啪地甩上障扇,怒气冲冲地道:“嬷嬷,我们回府。”
听起来是恼极了。
嬷嬷们觑了眼面色黑沉下去的陆劲,自家姑娘的吩咐不可不听,因此她们向陆劲行了个礼,就要把轿子抬起来。
陆劲忽然伸手,按住轿顶,他的手劲大,能擒住草原最烈的马,如此往下压,自然也让抬轿的嬷嬷感觉到了压迫。
她们放了轿,不知所措地看着陆劲。
虽说这武安侯与自家姑娘是未婚夫婿,可是还没过门,就在巷子里吵了起来,看这武安侯的模样,还不打算轻易放过林如昭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嬷嬷们正想着,就见陆劲屈起食指,在障扇上敲了敲,指骨捧着木楞,响动有些硬:“生气了?被老子惹生气的?”
林如昭听到这话,觉得好奇怪,她怎么还会听出这其中的疑惑。
他陆劲怎么还有脸疑惑?
林如昭气冲冲道:“侯爷素识大体,有礼有节,怎会惹小女生气?都是小女气量狭窄的缘故。”
阴阳怪气的,明显是正话反说。
陆劲手指一顿,继而敲得更重了:“林如昭,你把窗打开,既然是生老子的气,你就跟老子说清楚。”
“你自己不知道?”林如昭不肯开窗,还唯恐陆劲会把障扇打开,自己在里面让手指用劲,勾着底下,她眉头挑起,声音都被气尖锐了,“你说出那种话,你怎么还有脸装无辜。”
她当真是要被陆劲气哭,她不明白,陆劲确实久在边疆行伍,可是论出身,他也是正经武安侯家的世子,怎么身上就没有半点簪缨鼎食之家的风范,反而说话如此粗鄙。
瞧瞧他说得这是什么话,他究竟把她当作什么了?
“哪种话?”陆劲惊诧,他确实不觉得自己有何不妥,想了会儿才道,“老子那话哪里说错了,做夫妻不就为了那档子事,如果老子都不想干你了,你才要躲起来哭鼻子。”
林如昭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是牙尖嘴利,可是她那张巧嘴都是在上京的社会规则里练出来的,她或许知道该怎么对付侍郎夫人,却完全拿规则之外的陆劲没辙。
陆劲道:“老子没诓你,不信你可以回去问问岳母。”
林如昭恼怒道:“你我还没成亲,哪来的岳母,还请侯爷慎言!”她急匆匆敲轿壁,“我要回府,侯爷不必相送。”
抬轿嬷嬷下意识看了眼陆劲,陆劲的手还按在轿顶,过了会,他顿了顿,才挪开手,撤回了身子,嬷嬷赶紧趁机抬起轿,迈着飞一样的步伐回林府去。
林如昭坐在轿中,拿帕子抹着泪,她不想叫阿娘担心,可是想到陆劲的做派,又不免觉得委屈,眼泪便止不住地往外头冒。
等大夫人见到林如昭这副模样,自然是心惊不已,赶紧抚着她详细问她究竟是受了什么欺负。
林如昭靠着大夫人,觉得陆劲的话实在难以启齿,这还是她头回不敢在大夫人面前谈起心事。
大夫人蹙眉,要把今日跟着林如昭出去的人叫了进来,林如昭怕羞,忙扯住大夫人,红着脸把陆劲的话重复了一遍。
大夫人也很诧异:“他当真这样说?”
林如昭察觉大夫人并没有立刻为她暴跳如雷,她捏紧已经满是褶皱的帕子:“阿娘不觉得这陆劲很过分吗?”
“过分是过分,但是,”林如昭万万没想到能从大夫人嘴里听到但是,她震惊无比,大夫人却口齿清晰地道,“武安侯这样说,是不是意味着他仍旧可以让你享受夫妻敦伦?”
林如昭脸就红了,浑身不自在:“阿娘,你,你在乱说什么。”
“阿娘哪里乱说了?都说武安侯非良配,其中一件就是怀疑他不能人道,否则没道理血气方刚的年纪,还能让房里空空如也。昭昭,你还未出阁,你不知道夫妻敦伦有多重要,阿娘这几日可没少因此为你落泪。”
林如昭都呆住了。
大夫人起身,从身上取下一串钥匙,她挑出一把小的,打开了一个上了锁的箱子,从里面取出一本书来。
她把那本书递到林如昭手里:“左右你还有月余就要出阁,这书是你阿爹好容易淘选来的,且看着罢。”
那书与林如昭在内书房看到的每一本书都不一样,字少,画多,而且画的都是一男一女,搂在一起,赤条条地打架。
林如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书。
陆劲归了武安侯府,他先去给老夫人请了安,便又到了外院,找伏真、伏全两兄弟吃酒。
这两兄弟是陆劲的副将,在军营里陪他摸打滚爬起来,感情比一般同袍深厚,私下也就不讲地位之分,开了坛酒都倒在各自碗里喝了。
上京的酒绵软,对于喝惯烧刀子的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白水,实在没趣,不过是嘴馋了,沾点酒味罢了。
陆劲吃了两碗解了渴后,便望向了伏全。
伏全,是这屋里唯一一个有老婆,孩子和热炕头的,赚足了兄弟们的艳羡。
陆劲向他虚心求教。
伏全大掌端着酒碗,也没听明白:“侯爷这话说得在理,不为那档子事,讨什么婆娘?”
陆劲听伏全也这般说,原先八分的底气立刻满涨成了十分,他和伏全碰了碰酒碗,酒水磕洒了半桌,两人脸上都写着‘深以为然’。
伏真在旁看得摇头,他道:“侯爷,兄长和嫂嫂可做不得数。”
伏全不爱听这话:“怎么就做不了数了?是你兄嫂不够恩爱,还是你兄长给你生得侄子侄女不够多?”
“够多够多,”伏真想到那帮活力四射的子侄就头疼,“可是嫂嫂是北境女子,北境女子多爽朗豪迈,看上了哪家汉子,就敢自己去追,嫂嫂当初不就是这样把兄长哄到手的吗?”
“你兄长也是运气好,入了你嫂嫂的眼。”
伏全看似谦逊,实则炫耀。
伏真道:“可上京女郎不同,我来上京看了几日,上京的女郎大多羞涩,就连上街都还要戴着帏帽遮去容颜,一些酒楼茶肆甚至会区分出男女客区。侯爷再用北境的法子去对待小夫人,自然是不妥当的。”
这些陆劲都不知道。
他回了上京就接了差事,全心全意扎在卫所里,根本没有闲心去观察上京女郎。就连那几句闲言碎语都还是伏真在酒肆里听来,学给他听的。
不过这话也不妥,毕竟就算在北境,他也没有接触女郎的机会,白天是忙于军务,到了晚上自然是要梦会娇娇。
这事不能想,一旦想了,那梦里的娇娇就和今日红了眼的林如昭重叠起来,陆劲只觉气血上冲,脐下三寸难受得厉害。
陆劲便问伏真:“她好像被老子气哭了,你说老子该怎么办?”
伏全嚷嚷着:“为这点小事就哭,当真矫情。还能怎么办?依我说别管,惯她这脾气!反正她都快嫁过来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侯爷自然把她拿捏得死死的,看她往后还敢不敢哭了。”
陆劲剜他。
伏全讪讪地低下头。
伏真镇定道:“侯爷别听我兄长的,他话说得硬气,最后还不是要被我嫂子赶去睡灶房。”
他给陆劲支招:“侯爷要做的头一件事就是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管自己赞不赞同,在小夫人面前,侯爷都要认错。其次,便是要摆好认错的姿态。”
这一谈,便至深夜。
中途老夫人派人来问该如何摆饭,陆劲留在外院不曾归去,和伏家两兄弟把几坛淡到没有味的酒吃了,又切了七八斤牛肉下酒,这才回到自个儿院落。
回去路上,陆劲想到那只被他带回来的引枕,脚步不禁轻快了许多。
外人不为知的是,陆劲长到二十八岁房中还未有妻妾,不是因为他不能人道,恰恰相反,却是因为他龙精虎猛,夜夜做新郎。
大约是从十八岁,身体长成开始,陆劲总在夜里与同个姑娘在床榻相见。
起初,他看不清她的模样,每当他试图瞧清她的五官,姑娘便如烟雾般散去,醒来又是春梦了无痕。
后来,陆劲被折磨多了,不敢再去探究姑娘的模样,每回还小心翼翼地叫她趴好,遮好脸,如此,他才能将她留到天明。
再后来,就有媒婆上门说亲,陆劲还不曾动心思,梦里那个姑娘就揪着他的耳朵,娇声道:“陆劲,你是我的,你敢碰一下别的女郎试试。”
陆劲故意问她:“我们只在梦里相见,哪怕老子碰了其他人,你又能拿老子怎么办。”
姑娘不吃他威胁,闻言,有恃无恐道:“我不拿你怎样,你要是碰了,我就去别人的梦里,找别人。”
陆劲闻言就磨了磨后牙槽。
她一向知道他拿她没办法。
黑夜里,他将脸朝向暖暖的热源,他道:“可是娇娇这不公平,老子可以守着你,但你总得让老子知道你长什么样,你是谁。”
姑娘没回答,在黑夜里沉默。
陆劲当她有难言之隐,指天发誓道:“只要你肯告诉老子,哪怕你如今是荒野里飘着的孤魂野鬼,老子都能想办法把你的牌位娶回来。”
“当真?”
陆劲摸到她的身体,伸长了手臂,将她抱在怀里,口允上云团绵软,声音含糊不清:“当真。你都是老子媳妇了,老子怎么可能还舍得你在外头有家难回。”
娇娇嬉笑着躲开,嗔道:“你这多久没刮了,又长了青茬,弄得我好生痒。”
她的手指点在陆劲唇上的青茬,少年郎血气方刚,一天要刮三回须,明明睡前刚处理过,到了夜间又蓬勃地冒了出来。
就像少年郎使不完的精力和力气。
陆劲的唇凑上去,追着娇娇的手指,他无声地将细嫩的玉指含了进去,蜜色的手掌柔捏着奶白的云团,颜色分明。
娇娇趴在他的肩头,细细喘着。
直到天露蟹壳色,娇娇曼妙的身形被晨光浅浅勾出,像是晕开的墨迹,她才忽然吻着陆劲被汗濡湿的鬓边道:“陆劲,等你可以娶我时,你自然就知道我是谁了。”
这一等,十年光阴弹指而过。
陆劲不是不知道外头疯狂传着他不能人道的传言,就连上京侯府寄来的物产里,都忧心忡忡地夹带着鹿血虎鞭,但陆劲从没有在乎过那些嘲笑他‘银/枪蜡头’的话语。
他只是静静等着娇娇愿与他坦陈那日。
这日终于到来。
过去十年,燕云十八州在他手里被收复,他又花了好几年精力,将被鞑靼马蹄踏成荒境的城池恢复了繁华,上京的皇帝终于坐不住,发来一道道谕旨,命他回京。
说是庆功叙职,实则是为了解决陆家香火大事。
陆劲心知肚明,却不动声色地将谕旨按下。
娇娇虽是梦里人,却知梦外事,那夜陆劲照旧赴约,自觉除去衣裳,要将她裹到怀里好好柔弄。
却不成想梦里与往日不同,虽仍有重重床帷厚重地遮住床榻,但娇娇却执着一盏无骨纱灯转过背影来,缓缓回看。
陆劲过去在黑夜里无数次用唇舌手指描摹娇娇的轮廓,但等她活色生香地展露容颜,陆劲还是呆住了。
她满头的黑发侧挽成辫,从耳侧垂落肩头,露出小巧精致的面容来,乳白色的肌肤在烛光的照耀下,有种圣洁的美。她的眼眸又圆又亮,望着他时像是凝视猎户的小母鹿,鼻头圆巧挺翘,唇瓣红润可爱,两粒酒窝甜得要死。
陆劲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那笑里的意思是,你怎么比我想象得还要好看。
他搂住娇娇的腰身,一把将她擒抱了起来,娇娇举着纱灯惊呼,未穿鞋袜的一双玉足在空中蹬了两下,被陆劲的大掌握住,放在膝盖上,让她踩实了。
“娇娇,老子的娇娇。”陆劲凑上来找她的唇吻她,青年的身材远比少年时强壮有力,连同他的吻也多了急不可耐的掠夺之意。
娇娇被他吻得气喘吁吁,见他还不肯魇足,忙避开:“陆劲,明日我便不来见你了。”
陆劲的笑僵住了:“为何?”
娇娇察觉出他的不可置信与不舍,她轻笑了声,将脸转过去,本显得幼圆的眼眸润盈无比,浮出勾人的魅色来:“因为该你来找我了。”
上京,朱雀巷,林家三姑娘,林如昭。
林如昭依偎在陆劲怀里,在他的掌心里,一笔一划将她的身份写给他。
指尖酥麻,落时滚烫,一直烙到陆劲心尖尖去。
林如昭道:“你久居北境,不知上京世故,哪怕登门求娶,也该循序渐进,缓缓谋之。”
陆劲恨不得日夜与她厮守,怎么肯依?他只觉林如昭这主意实在磨人。
林如昭嗔道:“你又不认得我,要如何上门求娶?我们两家私下没有交际,你忽然求娶,倒无端惹得旁人诸多猜想。”
陆劲不听,道:“你我十年来颠鸾倒凤,已是结发夫妻,怎么就不认得了?娇娇,你醒来不记得,老子却不能真的只把这十年当场梦。”
“娇娇,老子要娶你。老子一刻等不得,就想娶你过门,给老子传宗接代。”
那夜梦醒,原本对回京之事相当消极的陆劲一改常态,他先写了封信给陛下,信中着实将自己从头骂了一遍,直言过去不想娶媳妇的自己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辜负了陛下一番苦心。
然后他迅速把军务交割清楚。幸好过去十年,他执掌下的虎师军纪严明,广纳贤才,各司其职,也颇培养出几个得力干下,让他暂且离开这一年半载时,也不妨碍北防之事。
等安排好一切,陆劲终于可以南下进京了。
陆劲率领的虎师夺回了失去数年的故土,一雪本朝之耻,得知他们要回京,自然惹得上京万人空巷,百姓纷纷上街,夹道欢迎。皇帝更是置下庆功酒宴,一来为犒劳全军,二来也是存着让陆劲在众卿家面前露个脸,日后好说亲之意。
悉心为陆劲盘算的皇帝彼时还不曾想到,峮扒八三凌七企五伞六日更完结文还有开车小视频陆劲此番回京对某人是虎视眈眈,志在必得。
二人在勤政殿相见,陆劲与皇帝叙过君臣之谊,又陪着耐心听皇帝畅忆往昔,痛叙对陆劲爹娘的怀念,终于等要开席之时,皇帝大手一挥,命风尘仆仆的陆劲赶紧回府好生拾掇番,夜间好清爽赴宴。
陆劲忽道:“关于臣的婚事,臣有事要求陛下。”
皇帝诧异地看了眼陆劲,赶忙道:“你可有中意的姑娘了?赶紧说来。”
陆劲的父亲陆离是皇帝自幼的伴读,情谊非常,母亲施程霜又是皇帝当年爱而不得的白月光,皇帝待陆劲本就宽厚,加之这对结发夫妻与十六年前纷纷战死沙场后,陆劲随之弃笔从戎肃雪失地之耻,也免于皇帝被史官记一笔大过。
如此种种,致使皇帝如今看待陆劲,几乎与亲子无疑。
陆劲将婚事耽误到二十八岁本就把皇帝急得不得了,若此时陆劲告诉皇帝他心仪公主,皇帝也能毫不犹豫地让他尚公主。
陆劲道:“臣并不知道那女子名姓,家住何方,只是恰巧梦过几回,再难忘却。”
皇帝道:“你尽管说来,这天底下还没有朕找不到的女郎。”
陆劲回忆了林如昭的样貌,形容道:“这女子肌肤很白,和雪一样白,有一双圆眼,和小鹿一样,笑起来时,有两粒酒窝。娇声娇气的,极容易脸红,看着就想让人欺负。”
他补充道:“听那女子口音,仿佛是上京人士。”
皇帝闻言,陷入了沉思。
陆劲惋惜道:“现在想想,此女子当是天上仙子,人间难觅。”
皇帝眼神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这样的女郎,朕倒还真知道一个。”
陆劲心头狂跳,面上却做出诧异的神色来:“当真?”
皇帝道:“她在上京是极有名气的,也不是外人,便是林爱卿的闺女,好像叫林如昭。”
皇帝不能确定,让大太监去和皇后娘娘打听番:“到底是妇人更知这些事。”
不用等大太监回来,陆劲听到那名字就知道是他的娇娇了,他不动声色道:“说来这位林首辅,当年若没有他不辞辛苦,挨家挨户敲门筹措军资,臣还没有那么容易可以北上伐蛮,臣当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他。不知这林首辅将宅邸置在哪个街坊?”
皇帝道:“就在平康坊的朱雀巷,离你的侯府不远。”
陆劲那心脏便跳得更厉害了,活蹦乱跳的几乎要跳出胸膛去,陆劲还从未有一刻如现今这般觉得这心脏存在感如此强过。
大太监很快从皇后娘娘讨得准信,又送来一幅林如昭的小像,原来东宫太子也到了要说亲的时候,皇后便命人将上京各姣姣女郎都画了小像来,以待东宫备选。
等那卷画展开,陆劲的心骤然停了瞬,而后跳得比方才更狂更躁了。
皇帝问他:“这林如昭长得可像你梦中女郎?”
陆劲镇定道:“很像。”
皇帝便笑:“那可真是巧了。”
他立刻着人去把林大老爷传来,自己又拿起画卷看了半天,发现这林如昭竟然和陆劲所说的每一个要点都吻合得丝毫不差。
皇帝觉得有些奇:“若不是你久居北境,林家又是极清正的门风,不然朕还当你们早就暗通了款曲。”
陆劲佯装惊诧地看着皇帝:“怎么会。”
林大老爷很快就被太监从值房里传了过来。
他年过四十,却生得儒雅端方,岁月将他的书卷气沉淀得极为浓厚,仿佛一坛醇厚的老酒。
林大老爷进得勤政殿来,先拜见皇帝,又来恭贺陆劲。
陆劲看着那双与林如昭极为相似的眼睛,以极强的克制力,才没将那声‘岳丈’唤出。
皇帝坐在上座龙椅,看到能在万军之中取对方将领首级的陆劲,在面对手无寸铁的林大大老爷时,忽然紧张得手足无措,就连姓也差点错唤成了‘岳’。
怎么回事?
皇帝觉得莫名。
但好在林大老爷风度翩翩,很快就替陆劲将这尴尬之事遮掩过去:“不知陛下唤臣所为何事。”
皇帝回神。
陆劲父母都不在了,皇帝也自诩陆劲长辈,便做主替陆劲向林大老爷问起了林如昭的事来,待问得林如昭可否婚配时,原本对答如流的林大老爷明显顿了下后,方才道:“虽然臣妻替臣女相看多时,但至今尚未定下合适的郎婿。”
皇帝闻言很是满意,便指着陆劲道:“那由朕做媒,将朕的定北大将军指给你家,做你林府的东床快婿,林爱卿以为如何?”
陆劲面上未露,但内心紧张死了。
他迎着林大老爷审视的目光,心里懊恼——他不该入了京就着急忙慌地进宫,风尘仆仆的赶路甚久,他如今这样子哪里能见人了。
陆劲只是没想到他向来性子急不说,皇帝竟然比他还急性,也没给他个梳洗的机会,就直接让他见了岳丈。
他正懊悔,便听林大老爷笑道:“臣不胜感激。”
陆劲的眼眸立刻亮了起来。
皇帝也颇为满意:“那就着人拟旨赐婚吧。”
自陆劲南下入京,林如昭便从他梦中消失,过去十年,陆劲与她夜夜相对,如今乍然孤寝寒衾,让他辗转反侧。
幸好今日因为意外,他得了林如昭砸过来的引枕,那枕上有他熟悉的百合之香,让他忽如回到香榻之上,怀间照旧搂着娇娇。
这般想着,陆劲回院的脚本步就迈得更快更大了。
却说林如昭得了那画书,翻了两回,没翻出个所以然来。她隐约知晓画中所绘何事,可又有许多疑问不解,自己琢磨又琢磨不透,要去问大夫人她又生了羞涩之意,这般犹豫了几回,最后还是选择将那画本藏进箱笼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