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娇娇—— by相吾
相吾  发于:2024年0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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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昭犹豫地看向那冰盆,道:“既是如此,还是把冰盆撤下去吧。”
“为何?”陆劲道,“老子挣了十三年的军功,给媳妇买冰的银子还是有的。”
林如昭总是谨慎的,她到底是新妇,还要考虑老太太的感受:“可是祖母会不会以为我太铺张浪费了?”
“夏日炎热,姑娘家怕热也是正常的,你午睡时热汗不断,老子给你擦了好几遍身子都没用,老子都跟祖母说了,她也能理解,她是简朴惯了,不是有意要虐待孙辈,便由着老子去买冰了。”陆劲道,“你要拒绝也迟了,老子都把冰窖塞满了,保证你这一夏都不缺冰用。”
林如昭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样打着赤膊,满身都是汗是因为什么,只是她不曾想到堂堂武安侯,还会亲自去搬冰,她又想起冬菱刚才告诉她陆劲是没有伺候的婢子的,再加之陆劲才刚告诉她的往事,她越发觉得她对她的夫君根本是毫无了解。
也真是咄咄怪事,两人的躯体有着最亲密的接触,可两颗心还仿佛远在天边。
林如昭正想着,冬菱便带着丫鬟在西稍间摆好了饭,陆劲特意买回来给她喝的漉梨浆也盛在了琉璃盏里,她犹豫了下,问陆劲:“你可要一起用一些?”
陆劲见林如昭邀请他一起用膳,便是不饿也要说饿:“好。”
万寿堂送来的晚食很丰盛,林如昭体力消耗太大,很快便用完了一碗粳米饭,正要再添第二碗时,她忽然想起陆劲还在,便讪讪地缩回了手。
陆劲亲自给她打饭:“大家都知道老子也坐下来用膳了,你怕什么?”
林如昭看他添的那碗都冒起了尖尖,便知道这两顿饭叫陆劲误会了,以为她的胃口是不同寻常的大,因此找补道:“我平日里也不用这样多的饭。”
陆劲看着那口军营里用来喝酒都嫌小的碗,惊诧道:“这算多?”
林如昭道:“不多吗?”
陆劲嫌弃地拿起碗,那在林如昭看起来很大的一口碗,到了陆劲的手掌里忽然就小得可怜了,他道:“这么点大的碗能盛多少的饭,老子两口就扒完了,所以万寿堂那边特别给老子准备了口海碗。”
陆劲指着桌上盛着山鸡丝燕窝汤的碗:“这样大,今天早食是你没见着,恐怕是你刚进门,祖母想让老子克制些,别吓到你。”
林如昭听得目瞪口呆,她没想到在她遮掩食量的时候,陆劲也被迫装起了饭桌君子。
陆劲说完,眄了他一眼:“还觉得自个儿饭量大吗?”
林如昭小声道:“你是郎君,我是小娘子,还是不一样的。”
陆劲道:“什么郎君小娘子,有什么狗屁差别。老子又不是那穷酸书生,买不起米粮,所以千方百计不叫媳妇多吃。”
林如昭没忍住,笑了起来,唇边两粒酒窝浅浅的。
陆劲又回过味来:“娇娇,你在老子面前还多加掩饰饭量,是害怕老子不喜欢你吗?”他越想越是,于是面上多了惊喜之意,“娇娇,原来你这样在乎老子的看法,你希望老子喜欢你。”
“胡说八道!”林如昭被他说得脸红,“我是为了自个儿的名声,我可不想才到了你家就被人在背后嚼舌根,说新来的侯夫人忒没教养,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一顿吃恁多。但我其实吃不了这些,现在这般贪吃分明是因为,是因为……”
林如昭为自证清白,没细想就说多了,这下那话收又收不回,续又续不下去,不尴不尬地停在那儿,倒让林如昭尴尬不已。
陆劲点点头,道:“老子知道,你是被老子干得嘛,都是老子的功劳。”
林如昭那脸登得就红如晚霞了,她的声音都在抖:“陆劲,你再敢口无遮拦,你就给我去书房睡!”

此言一出,陆劲便微妙地眯起了眼。
林如昭有些心虚,她是在家里听多了大夫人如何驯夫,因此方才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须知她如今在陆劲面前根本没有立起来,还总是被他夹着走,哪有底气摆这谱。
可那话她说得气势汹汹,要她收回,她也不肯,于是林如昭便假意忙起来好把这事给揭过去。
结果她一动,陆劲便先她一步拿起碗给她打了饭,将满满一碗饭放到她面前,方道:“你想都不要想,老子就是死了也是死在你榻上的。”
林如昭下意识道:“将军便是要死也该死在战场上,若是死在女人床榻上,多丢脸。”
她说完,蓦然觉得陆劲的目光变得炽热起来,坦率地望着她,不加掩饰地将她看得不自在起来。
陆劲的目光本就锐利无比,此时更像是一把刀,剥开林如昭的衣裳,渐渐褪去,露出白皙皎洁的躯体来。
他道:“是吗?老子还以为你很想叫老子死在你身上。”
林如昭没反应过来,他还颇为好心地解释:“每回夹得老子那么紧。”
林如昭的脸又腾地红了,火烧云般烧满了整张脸,她放下筷子,一声不吭地闷头就走,但还没等她走出西稍间,身子便被三两步追上的陆劲抱了起来。
那熟悉的男性气息浓郁至极,极富侵略性,搅得林如昭有些烦,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陆劲了,更遑论与他有这般亲昵的接触,便使劲推他:“你放我下去。”
偏陆劲练得壮实,胸膛真如铜墙铁壁般,林如昭的手腕都推酸了也没将推动他的身体半分。
陆劲还一脸无辜:“怎么又生气,不理人了?”
林如昭当真不知道他是如何问得出这样的话,是侯府不曾教他规矩,还是十三年军营生活将他养得太过荤素不忌,导致他每次张口说出的话都这般大胆无所顾忌。
陆劲见林如昭不吭声,只低着头,有些担心,就失了耐心,大掌托着她的小脸将她抬了起来,便见林如昭的眼眶都半红了,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
陆劲见了登时就慌了起来,他忙抱着林如昭坐下,两人共用一张圆凳,他坐在凳上,林如昭便敞开两条月退坐在他的腿上,像个孩子似的,被他捧脸扶腰追问究竟怎么了。
林如昭原本是咬着唇不肯说,可是被他多问了两句,不知怎么的就多了几分委屈,她用仍旧沙哑的声音满脸委屈地控诉道:“你总是欺负我。”
陆劲张了张嘴,那张眉骨深刻,轮廓硬悍的脸上头回出现了无措。
林如昭先前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如今自然也就破罐破摔了,她两眼一闭,控诉道:“我嫁到你们家是来做正头夫人的,可是这一夜一日来,你只把我当妓子狎弄,我连武安侯府的路都还不曾认过,光阴尽耗在床上了,有谁家新妇是这般被人作弄的?”
陆劲也是心虚。
白日里林如昭终于晕过去后,也把他吓了一跳,好生给林如昭检查了番,知道她被弄得磨损过多,需要药膏好好涂抹休养。再加上夜晚回来后听到林如昭那沙哑不堪的嗓子,他更觉对不住林如昭,因此如今这般被林如昭当面控诉,他也只好挠了挠后脑勺。
“抱歉啊,娇娇,老子太喜欢你了,所以它特别激动,老子也控制不了它,做得过分了些。接下来几天你好好休息,老子绝对不碰你。”见林如昭一脸不信,陆劲忙竖起手指发誓,“若老子有违誓言,便叫老子一辈子不能人道。”
林如昭听得目瞪口呆。
若陆劲发的是其他的誓言,林如昭必然是不会信的,可是陆劲有多热衷于那事,她也是看在眼里,陆劲现在在这事上起了毒誓,倒由不得林如昭不信了。
她见这个控诉得到了陆劲认真对待,胆子便大了很多,又说起来:“还有你对我言语也总是不尊敬。”
此事陆劲便大觉冤枉:“这都是老子的切身体会,真实感受,哪里不尊敬了。”
他不说则已,一说林如昭更是烧得荒,连话都结巴起来:“就,就算是真的,你也不准说。”
陆劲道:“为何?”
“哪里有那么多为何?就是不准说,不准说!”林如昭凶巴巴地吼道,像一只炸毛了猫。
陆劲的心一下子就变得软乎乎了,他上手顺毛:“不说就不说,反正这几日让你休息,老子也没东西可以说。”
顺完陆劲就抱着林如昭,亲昵地抵着她的额头,问道:“还生老子的气吗?”
林如昭拿乔:“看你表现。”
林如昭没立刻原谅他,却也让陆劲高兴起来,他喜滋滋的:“至少没把老子一棍子打死。”
他的手臂强悍地抱住林如昭,轻轻松松地站了起来,又往西稍间走去,林如昭忙道:“不用饭了,我现在困乏得很,只想洗漱完赶紧安置。”
陆劲的脚便转了方向:“净房里一直备着水等你醒来。”
他旁若无人地将林如昭抱进了净房,林如昭唯恐他要留下来,洗他的鸳鸯浴,陆劲此次却抽身得毫不眷恋:“老子承诺了你让你休息,就不会折磨自个儿跟你洗鸳鸯浴。”
他迈着长腿走出净房,还特意叮嘱了秋琴一声:“好生伺候你家夫人。”
秋琴答应一声就闭门进来。
林如昭原地站了片刻,方才慢吞吞地脱了衣裳,爬进了浴桶中。
等林如昭沐浴完,陆劲也洗漱完,换了干净的亵衣在看春玉熏香。
林如昭皮肤娇嫩,怕蚊虫叮咬,因此府中总备着可以驱赶虫蚁的香片,每回等她入帐前都由春玉点燃了,拎着鹊尾炉在床帐内绕几回,留下茱萸的香气。
如今林如昭出阁,这鹊尾炉自然也跟了过来。
只是林如昭未曾想到陆劲看熏香都能看得那般津津有味,他沉着肩膀负手而立的背影凝重无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看沙盘操演。
林如昭没管他,先去梳妆台前抹润肤的香膏,那香膏是用鲜花汁与□□一起滤出来的,凝成膏体,放在巴掌大的匣子里,每次用时只用簪子挑一点,抹在掌心里化开。
林如昭正认真地抹香膏,那头熏香完毕,春玉放下了床帐,陆劲便转过头饶有兴趣地看她抹香膏。
林如昭被看得如芒在背,道:“你在看什么?”
陆劲道:“军营里的汉子粗糙无比,便是老子这个将军,冬日里脸被寒风刮得生疼,也不过是拿湿热的巾帕敷脸罢了,哪里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的香膏。女儿家果真精致。”
林如昭疑心他是看不惯她养尊处优,才有这番话,便隐隐不快,却不想陆劲下一句道:“怪道他们都说养媳妇费银子,老子确实该少跟伏真他们去吃酒了,多攒银子给你用。”
林如昭合上匣子,哼了声道:“我用的都是我的嫁妆,可不劳侯爷养。”
陆劲皱眉道:“你既嫁给了老子,自然该用老子的俸禄,让老子养着,用嫁妆做什么?那是要留给我们的孩子的。”
林如昭道:“话说得好听,你的银子我可是一眼都没见着。”
林如昭自与陆劲初遇以来,回回在他手里吃瘪,因此那叛逆劲便起来了,抓着机会总想跟陆劲对着干,叫他没脸,纵然其中免不了有几回让她心虚无比,但那下意识已经摆好,是怎么都挣脱不了的。
此番亦是如此。
她的话先了她的脑子一步,又没遮拦地脱口而出了。
陆劲与她在镜中对视一眼,林如昭咯噔了下,就见陆劲忽然走到某个箱笼前,取出了一个螺钿匣子,沉沉地递给林如昭。
他道:“老子的东西本来就是你的,只是你刚进门,老子一心只想同你亲热,倒是忘了。这是老子的零用,大约有几万两,都给你,上京的产业大多由祖母掌管,此前便商议好了,等你回门后就交给你,不过日后我们还是要回北境,因此上京的产业你至多是练手,等我们回了北境还是要靠祖母操持。对于你来说,最要紧的还是北境那些产业。”
林如昭本就不喜庶务,如今更是听得头痛了起来:“侯府值钱的东西不是都变捐献变卖了,怎还有那么多?”
陆劲道:“捐献的都是死物,产业才是生银子的关键,否则你以为侯府是怎么养起虎师的。这些根本,侯府轻易不会放弃。”
林如昭这才知道名震上京的虎师竟然是武安侯府的私军。
一想到这样一只踏鞑靼,朝天阙的悍军竟然是靠武安侯府的产业养起来的,林如昭便感到递到她手里的螺钿匣子沉了许多。
林如昭犹豫道:“未出阁前我便与你说过,我不喜庶务,因此在林府从未操持过中馈,实在难当侯夫人,那话不是假话。”
陆劲道:“谁也不是生来就是会的,老子在上京还有事要办,足够让祖母教会你了。”
林如昭道:“或许我愚笨至极,怎么也学不会呢?”
陆劲斩钉截铁道:“娇娇聪慧无比,绝对学得会。”
林如昭哭笑不得:“你都不曾考过我学问,又如何敢说我聪慧,要知道向来以诗书冠绝京华的是杜弄玉,不是我。”
陆劲看着她,神色坦荡无比,没有丝毫掩饰,林如昭企图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丝嫌弃,最终却以失败告终。
陆劲揉揉她卸去钗环,柔顺无比的青丝:“若娇娇当真不喜庶务,那只好请娇娇多跟为夫撒娇,让为夫心甘情愿白天料理军务,晚上处理庶务,一人做两份工。”
林如昭注意到陆劲说的甚至不是‘学不会庶务’,而是‘不喜庶务’,他好像从来不曾怀疑过她是否能担起重任。

林如昭终于得一夜好眠,为雪前耻,次日卯时她便精神抖擞地起了床。
原本还想抱着娇娇偷香窃玉的陆劲拦她不住,无法,也只好跟着起身。
夫妻两人洗漱完毕,便相携去万寿堂请安,老太太见林如昭来,很是高兴,伸手将她招到身边,握着她的手,道:“抱朴不知轻重,昨日祖母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
林如昭一听便知老太太知道她昨日贪睡的真相,直臊得红了脸,老太太反而爽朗地笑起来,摩挲着她的手道:“你们夫妻恩爱正是好呢,祖母还盼着你早些给抱朴生儿育女。”
话毕,老太太又叫丫鬟呈上礼单,道:“今日就是你三朝回门,你瞧瞧这礼单可有需要添加之处?”
那礼单丰厚无比,而且无比细心,每样礼都是送到府中各人的心坎之处,一瞧就是用了心。
林如昭感觉心头暖意流过,忙道:“太过丰厚了。”
老太太道:“你是抱朴好不容易娶回来的侯夫人,武安侯府自然看重你。”
她说完,便叫管事的丫鬟:峮扒八三凌七企五伞六日更完结文还有开车小视频“再去检查一遍,等侯爷夫人用完早食,就该装车出门了。”
那边正好把早食摆好,四人坐下来一齐用了早膳。及至用完膳,陆劲就要带林如昭回门,老太太特意嘱咐:“多在林府坐坐,不甚要紧,侯府今日不留你们的饭了。”
这是让林如昭可以在娘家待到用完晚膳再回来的意思,林如昭感谢老太太体谅,跑过去抱着老太太的手臂摇了摇,道:“孙媳谢过祖母。”
武安侯府是武将世家,便连寄养在此处的施韵筝也不苟言笑,老太太甚少能享受到小娘子的撒娇,因此老太太虽然很诧异但也受用得紧,拍拍林如昭的手道:“去吧。”
林如昭便笑着去了,压根没注意到一旁的陆劲馋巴巴的眼神,径直上了马车,结果她才刚坐定了身子,那陆劲也挤了进来,原本宽阔的马车顿时变得狭窄无比。
林如昭诧异:“你不骑马?”
“骑什么马,明日老子就要回去当值了,趁着今日该和你多亲近亲近。”
林如昭一听他要回去当值,心里一喜,面上却不露,仍旧正襟危坐。
但陆劲的长腿根本伸不直,只能委屈地蜷缩起来,与林如昭膝盖顶着膝盖,林如昭有些不习惯,便移了移身体,将自己更靠近车厢口处,结果她才刚移了一步,陆劲便又蹭过来,林如昭与他较上劲,他移她也移,两人斗法斗得不亦乐乎,最后还是陆劲胜出。
——他直接敞开了两腿,把林如昭的膝盖并在一起,夹在中间。
林如昭被夹困其中,挣脱不得,只等哼了声,转过脸去打开障扇看街景,陆劲见她不肯理会自己,也不甘心,便勾着她说话:“说来今日陪你回门,可我却对你家人并不熟悉。”
这是示好的意思,林如昭想到老太太的上心,心一软,便道:“我家中你只需理会阿爹阿娘便是。”
陆劲诧异。
本朝以孝治天下,他未曾想过软绵绵的林如昭能毫不避讳地说出这般忤逆之词,一时眸色深邃,若有所思。
林如昭知道他久居北境,恐怕对林府的事知之甚少,于是坦言告之:“如今你我算是一家人了,我便也不瞒你。祖母生有阿爹与二叔两个孩子,阿爹素有敏才,早早便入朝为官,等二叔终于也中了进士,阿爹已是朝中首辅,依照朝中规矩,二叔便不得留在京中,需得外放。”
“二叔原去的也是江南富庶之地,只是不巧,那年倭奴来犯,他奉命抵御外侵,不幸断了腿,自此不敏于行,这官也就做不下去了,无奈只能行商。”
“本朝虽未十分歧视商户,可是从封疆大吏到地方商户,落差到底是大,渐渐的,祖母便将二叔断腿之事归咎于阿爹,每每多有怨言,更有些无理要求,让阿爹不堪其扰。加之我前头失了兄长,祖母以此做伐,变本加厉,甚至还想过让阿爹迎娶平妻,阿娘很是受苦,差点为此与阿爹和离。”
“如今虽未分家,可一家早就心不齐了,平日晨昏定省阿爹也不要阿娘和我去,只他休沐时去瞧瞧祖母便作罢,若不是逢年过节或有大事,阿娘和我是不见祖母的。”
这番话听得陆劲长眉紧蹙,目光深沉起来,道:“我记得了。”
这当时,马车正好入了林府,陆劲先跳下马车,而后转身将林如昭扶了下来,那垂花门早有大夫人吩咐的丫鬟恭候着,见状忙有一人先回去禀告了大夫人,剩余的要前来伺候,林如昭忙道:“你带人将回门礼搬进府里就是。”
她正说着话,陆劲就把红封递给了仆从,那仆从一捏红封便眉开眼笑起来:“姑娘个姑爷快进去吧,大夫人已经等不及了。”
因是林如昭三朝回门的日子,于是两房的人都聚在上房吃茶说闲话。
其实要说闲话,也只有二夫人在尽力调解氛围,大夫人向来与婆婆无话可说,只频频望着外头,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林老太太知道她是思女心切,便道:“安生些吧,林如昭是嫁到侯府享富贵的,又不是被绑到土匪寨子里去,等她能回来时自然就回来。”
大夫人知道林老太太素来重男轻女,因她没有儿子,又把女儿当块宝,是以一直都很看不惯她,于是也就不理会林老太太的讥讽之语,只命丫鬟再去探望。
倒是大老爷说了句:“昭昭是头回离开阿爹阿娘,为人父母的,当明白这颗拳拳思女之心。”
这是当着林老太太的面落她面子了,老太太脸色一变,正要发作,二夫人忙笑道:“正是呢,若将来晚晚出阁了,我想来
也如嫂子这般。”
林如晚嫉妒林如昭,一直都不明白为何祖母这般看不上林如昭,她母亲为何还要屡次胳膊肘往外拐,帮衬林如昭,因此也有些气不顺,冷哼道:“母亲放心,三姐姐是跳了火坑,才叫婶婶这般记挂,女儿没有三姐姐的命,母亲自不必牵挂。”
大老爷与大夫人齐齐横了眼林如晚,林如晚坐在林老太太身边,倒也不怕,只把脸往老太太怀里一埋,二夫人在旁歉疚一笑,大夫人就知道林如晚这话都是从老太太那学来的,正要发作之时,有丫鬟飞奔来报:“姑爷和姑娘回来了!正在垂花门处下车。”
大夫人立刻站了起来,大老爷也紧随一步。
还没等大夫人开口再问,就见陆劲大踏步地进来,那紧实的胳膊上还坐了个背朝众人,脸埋在陆劲肩窝处的人。
大夫人脸色登时一变,急急迎了出去:“昭昭,好端端的,你怎么伤了腿?”
林如昭大窘:“阿娘,我没有。”她忙拍了拍陆劲:“快放我下来。”
陆劲弯了腰,将林如昭放在地上,还怕她站不稳,又扶了她一把。
大夫人紧张地拽着林如昭打量一通,见林如昭面色红润,粉颊娇嫩,乌发挽着惊鹄髻,斜坠银丝四蝶步摇钗,穿银红弹墨藤纹云锦大袖衣,下配水红刻丝福纹素软缎石榴裙,虽是妇人妆扮,却仍旧顾盼娇柔,艳丽青春。
大夫人那颗心终于落回肚里去了,她喜笑颜开起来,此时陆劲方道:“还望岳母包涵,是小婿见娇娇实在想念您与岳丈,便自作主张将她抱起来好加快脚程,却不想引起岳母误会。”
大夫人闻言去看她的新女婿。
陆劲长得高大,站在大夫人面前当真如山般,将日头都遮去了一半。他不束玉冠,只用木簪稳着发髻,额头宽阔,显得格外高鼻深目,那脸部轮廓深刻得竟有几分异域的神采,再加之那充满野性的古铜色肌肤,越发显得他桀骜不驯。
这样一个身居高位的人如今竟这般敬重自己,大夫人便是做惯了首辅夫人,此刻也觉得有些不大适应,她忙道:“无妨,是你体谅我们昭昭。”
林如昭不好意思地挽着大夫人的手臂,颇为眷恋地倚着阿娘的肩膀,陆劲见状目光又有意无意地在林如昭身上多停留了会儿,可惜林如昭仍旧一无所觉,只与大夫人轻轻地咬耳朵。
陆劲颇为郁闷。
恰好大老爷也迎了出来,陆劲又振奋起来,赶紧去奉承岳丈,一时之间上房庭院内热闹无比,倒把上房里的几个人给遗忘
了,冷冷清清,只能干坐着看他们一家和睦。
林老太太更是生气:“好好好,我还没死呢,这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二夫人忙安慰了林老太太一番,起身走出上堂,笑道:“嫂嫂,昭昭和姑爷归家,连口茶都还没喝呢,你便是想念,也要先让他们坐下来吃口茶才是。”
大夫人这才回过神,道:“是我思虑不周全了。”
于是她挽着林如昭,大老爷带着陆劲进得堂前。
一干人都在看着林如昭和陆劲。
尤其是林如晚,那眼睛都快红得滴血。
外人将陆劲形容得十分恐怖,什么三头六臂,嗜血啖肉之言都有,因此林如晚最初还十分乐见林如昭嫁去侯府,直到迎娶那日,她头回见到了陆劲,才知她这素未谋面的姐夫竟然生得这般仪表堂堂,丰神俊朗。
林如晚又想到他承袭的爵位,亲手挣来的功绩,越发觉得此生她再也比不上林如昭,因此连着几日都睡不着,只不断安慰自己,那陆劲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武将哪懂心疼媳妇,大多脾气又大又臭,不好伺候,恐怕对林如昭动辄打骂。
又想到陆劲这般大的年纪,屋里还没有妾室通房,恐怕就是个银/枪蜡头,林如昭嫁过去与守寡无异。
这般方才心情舒坦些。
今日林如昭回门,她更是早早来上房等着,那双眼睛放得前所未有的锐利,企图从林如昭的金钗华服中找出她不幸的证据
这一找,倒还真是被她找到了,于是等林如昭进得堂前,忙开了口:“三姐姐这是怎么了?妹妹瞧你虽未断腿,可是走起路来怎么也一摇一晃的,怪道刚才还要姐夫抱着进来呢。”
她用帕子掩着唇,不怀好意道:“还有三姐姐那把嗓子,怎么变得这般沙哑难听了?可是在侯府哭嚎不止,方才弄坏了嗓子?”
她说罢,便一心一意等着被揭穿的林如昭惨白下脸来,却不想林如昭听了她的话,先是眉头一皱,继而那张脸不仅不白,反而仿佛经过烈日暴晒般,逐渐腾红起来。

第17章
林如晚见林如昭的脸红了起来,自以为是因为被她拆穿,因此林如昭才羞恼不已,便更是得意,向着大夫人道:“婶婶向来宠爱三姐姐,今次见到三姐姐受了委屈,可千万要为三姐姐做主啊。”
大夫人听闻也犹疑地看向了林如昭。
林如昭那把银铃般的嗓子忽然变得沙哑无比,大夫人自然觉得有异,可是当着女婿和众人的面,她顾忌这是御赐的婚事,因此不好当面就问,又见林如昭神色如常,便更是暂且将担忧摁回了肚子里去,却不想如今被林如晚这般大剌剌地就捅了出来。
大夫人担忧道:“昭昭,你不是同阿娘说你的腿不曾受伤吗?”
林如昭猝不及防遭此诘问,有些无措。
这其中内情便是私下与阿娘说起也是害羞无比,更何况现今还是当着众人的面,因此那绯色几乎都要蔓延到林如昭脖颈之处,她声如蚊呐:“阿娘,不是你想得那般,女儿身体确实无碍。”
大夫人似惊似疑地看着林如昭。
林如晚见林如昭讷讷不言,只当她是受武安侯挟制,就连受了委屈也不敢坦言告之,再想到她从前还在林府时,哪怕是手指不小心扎了根刺这样的小伤,她都要与大夫人哭诉一番,闹得大夫人连连哄她的骄纵模样,更觉快意。
她向着陆劲道:“三姐夫,纵然三姐姐平日确实娇蛮过了头,可眼下你们才刚大婚,便是顾忌着伯父的面子,也不该如此对她动粗。”
这话因是向着陆劲说的,陆劲到底身份尊贵,又手握兵权,并非常人可以招惹,因此二老爷颇为恼怒地轻斥了声:“如晚,你又在说何浑话?”
“无妨,既是一家人,便该敞开天窗说亮话,否则日后容易生了嫌隙。”
陆劲说话从容,言语还算温和,可那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寒星似的眼眸依次在林如晚、林老太太、二老爷身上刮了遍,只刮得他们心头突突乱跳。
此时林如昭已经红着脸在大夫人耳畔将详情告知,大夫人恍然,脸上便浮了笑意起来,倒把林如昭笑得更加不好意思了。
大夫人道:“昭昭已把事情告诉我了,都是误会。”
她却没有明说是何误会,二夫人的目光在她和林如昭之间来回逡巡,似有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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