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平平无奇—— by月下蝶影
月下蝶影  发于:2024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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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两?!”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骗了这么多银子,难怪人家找上门来。
“歪嘴刘,你真是丧了良心,竟然敢骗人这么多钱。”一位长得人高马大的食客站起来揪住歪嘴刘:“有洒家在这里看着,他瘸着一条腿跑不掉,姑娘你赶紧去上报城主府,让城主府把他抓起来。”
“对对对,快去上报城主府。”大家都回过神来,纷纷帮玖茴出主意:“也不知这二百两能不能找回来?”
“你不要冤枉人,我老刘虽然爱骗点钱,但绝对不可能骗到二百两。”歪嘴刘奋力挣扎,“有本事你把你的家族后辈叫出来。”
“啾啾啾!”林鸱鸟振翅飞向天空,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人家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一看就不会骗人。”食客们哪会相信歪嘴刘的狡辩,七手八脚把他按住,一个年轻小伙子红着脸走到玖茴面前:“姑娘你别害怕,我已经让弟弟去报城主府了。”
“放开我,放开我。”歪嘴刘挣扎无果,急得脸红脖子粗:“就算城主府的人来了我也不怕,谁也不能冤枉我!”
“就是你拿了我二百两银子!”这时一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少年挤进人群,他气得跳脚,把哪日哪地遇到的歪嘴刘说得清清楚楚:“当日还有别的人在场,你休想抵赖。”
林鸱是鸟妖,化作人形后的嗓门也大,尽管在场乱作一团,他的声音仍旧是人群中最洪亮的。
眼看林鸱挽着袖子就要跟歪嘴刘打起来,玖茴退到祉猷身边,小声道:“我怎么觉得这个歪嘴刘,好像真的对这件事没有印象?”
对于普通人而言,二百两银子是笔巨大的数字,歪嘴刘骗了林鸱这么多钱,见到林鸱不该是这种反应。
“那天我患病,在家睡了整整一日,天快黑才醒来。”歪嘴刘记得很清楚,那天他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他担心自己生了病,还去回春堂抓了药回来吃。
“回春堂的伙计肯定还记得我,我去看病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你傍晚去抓药,又不耽搁你白天出去骗人。”有与歪嘴刘相熟的人拆穿了他的谎话:“那天早上我分明见过你,你手里拿着算命幡,一门心思想着去骗钱,连我向你打招呼都没理会。”
“大少主来了!”
“见过大少主!”
见老百姓对陶相仪的到来那么信任与欢迎,玖茴就知道陶家在桃林城很受推崇。难怪陶二在大街上发疯,都没人揍他,原来全靠他爹他大兄的面子。
陶相仪没想到玖茴与祉猷会在此处,下马向两人行礼:“不知二位进城,所为何事?”
玖茴笑指着被食客们拦开的林鸱与歪嘴刘,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此事内里恐有些蹊跷,我们陪你去城主府衙走一趟。”
城卫把歪嘴刘押走,陶相仪见玖茴还在包子摊,便站在旁边等她。
“诸位与我不过萍水相逢,却愿鼎力相助,小女子在此谢过大家。”玖茴掏出几粒碎银子交给包子铺老板,帮众人付了包子钱:“新年在即,祝大家新年平安,来年吉祥。”
包子没有大价钱,大家都笑着接受了玖茴的请客,还学着玖茴的样子拱手回礼:“大家都吉祥,都吉祥。”
陶相仪静静看着这一幕,心头隐隐生出几分触动。这些年他帮着父亲镇守桃林城,接触过不少仙修,但他从未见过像玖茴这般完美融入普通人的仙修。
这些凡人跟玖茴笑谈的凡人并不知道,他们帮助的是并不需要他们帮忙的仙修。所以玖茴向他们道谢时,他们会快乐满足,而不是惶恐与不安。
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对于高高在上的仙修而言,又是那么的不平常。
城主府办事很利落,很快就查到事发当天确实有很多人看见歪嘴刘摆摊算命,城卫还在歪嘴刘家的床脚下发现了一个荷包,里面刚好装着二百两银子。
“少城主,小的真不知道这银子从何而来。”歪嘴刘茫然无措,为何那么多人都在那日见过他,可他分明一直昏睡到傍晚。
难道,难道是闹鬼……
“少城主,小人真的没有做过这件事。一定是闹鬼,对,是闹鬼了!”歪嘴刘惊恐地看向四周,害怕突然冒出冤魂来找他索命。
这个鬼是谁?
是一年前因为他算命而跳河的老太婆,还是被他骗走钱后病死的老寡妇?
还是她们都变成鬼来报复他了?
“玖茴仙子,祉猷仙长,依二位看……”陶相仪见歪嘴刘吓得尿了裤子,摆手让人把他拉到一边。
“难道是夺舍?”林鸱见歪嘴刘吓得几欲癫狂,有些怀疑给他算命的人究竟是不是歪嘴刘。
“不是夺舍。”玖茴从纳戒中取出三炷香点燃,香凌空飞起围着歪嘴刘绕了三圈,燃起的烟仿佛害怕靠近他的身体,纷纷往四周飘散。
绕到第四圈的时候,三炷香突然断成两截落在地上。
“此香名为请神香,以建木为引,燃此香能通晓天地,鉴三魂七魄。”玖茴弯腰捡起断掉的香:“若被夺舍过的人,烟会以七窍入脑。若未被夺舍,烟以直线上青天。”
“建木?”林鸱舌头都在打结:“建木不是早就枯死断裂了?”
“嗯,所以这是村中长辈留下来的传家宝。”玖茴特意强调:“用一点就会少一点。”
“请问玖茴仙子,这种烟往四周散逃又是何意?”陶相仪不了解建木,也识趣不问此事:“既不是被夺舍,也不是未被夺舍,还会有什么可能?”
玖茴抬头凝视天空,半晌后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天色阴沉,似乎要下雪了。
几个人在城主府待了一个时辰,林鸱寻回了它的二百两,歪嘴刘因为多次骗人,又间接害死无辜的老人与寡居妇女,被押进了城主府大牢,择日再审判。
陶相仪想留他们用饭,但玖茴还想着带祉猷逛街,于是辞别了城主府衙。
走出城主府衙不久,天就下起了小雪。
“下雪啦。”
“瑞雪兆丰年,明年又是好收成。”
玖茴停下脚步,仰头看飘下来的雪。细碎的雪像被风裹挟着飞舞的柳絮,她眨了眨眼,把睫毛上的雪抖落:“下雪了呀。”
路边小孩因为初雪的来临,兴奋得蹦蹦跳跳,调皮的孩子伸出舌头去尝雪的味道。担心小孩冻着的大人吼骂着让他们回屋,但也没忘记仰头看两眼飘飞的细雪,然后给小孩套上一件厚厚的衣。
雪越下越大,很快玖茴与祉猷的头发上就积了薄薄一层雪。被路人的喜悦感染,玖茴买了两串红通通的山楂球,分给祉猷一串:“下雪天吃甜滋滋的东西心情会好,尝尝。”
“没有心情不好。”祉猷接过山楂球尝了一口,很酸,酸得他俊俏的脸都有了一丝丝变化。
他只是厌烦漫天的白雪。
“好酸!”玖茴被山楂球酸得五官都挤在了一块:“这个一点都不甜。”
扭头见祉猷已经在吃第三颗,她伸手夺了过来:“你被酸得眉毛都皱成了波纹,别吃了。”
祉猷舔了舔唇角的霜:“也不是很酸。”
“但也不够甜。”玖茴把山楂球收了起来:“会让你觉得难受的事,就不要去做。”
“走。”玖茴拉起他宽大的袖子:“前面有卖球的,我带你去尝尝。”
“老板,球可不可以给我们浇一点汁。”
“谢谢老板,祝老板发大财呀。”
“老板,来两个桃糕,我要刚出锅的。”
“老板家的油饼真好吃,除夕您还来吗?”
“是啊是啊,我刚搬来桃林城不久,家里管得严,平日很少出门呢。”
白奇迈着四条小胖腿,艰难地跟在两人身后。雪越下越大,路上已经积了一层雪,他看着边吃边跟小摊主扯家常的小妖女,嗤了一声。
这些凡人一口一个“姑娘”叫得欢,如果知道她是妖怪,还不得被吓死?
“老板,帮我煮两碗醪糟汤圆。”玖茴拉着祉猷在一个卖汤圆的小摊坐下:“祉猷,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
祉猷愣愣摇头:“我不知道。”
他从来没有跟人逛过街,也不知道人世间有什么吃食。
“那就一碗芝麻馅儿,一碗生馅儿。”玖茴拍去肩膀上的雪:“等会我把我的分你一半,你两样都尝尝。”
“请姑娘郎君稍等片刻,很快就好。”摊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与其他人相比,她穿的衣服有些单薄,不过动作很麻利,很快就煮了两碗汤圆出来。
“先尝尝我这个,喜不喜欢?”玖茴把自己碗里的汤圆分给祉猷,等着他动口。
祉猷用勺子舀起玖茴给的汤圆,轻轻咬了一口。汤圆破开,流出滚烫的馅儿,馅儿很甜很香。
“是不是很好吃?”玖茴笑眯眯看他。
祉猷点头。
“你可能不喜欢雪,但可以尝试着喜欢雪天的美食。”玖茴又分了一个汤圆到祉猷碗里:“修真路漫漫,开心与不开心的事都有可能发生,要努力让自己快活一点。”
朦胧的热气化作白雾在空中盘旋,祉猷垂下眼睑:“嗯。”
等小雪变作了鹅毛大雪,玖茴看了眼忙碌的摊主,摊主的裙摆下方露出一点毛绒绒的尾巴尖。
“老板,结账。”一个大汉站起身,挡在了摊主面前,刚好遮挡住玖茴的视线。
“宋老板,你昨天送我的药效果很好,我夜里用了一次,今天起床腰就不疼了。”大汉付了账,高声道:“雪这么大,你孤身一人在外面摆摊不安全,万一有人找你麻烦怎么办,快收摊回去吧。”
“对对对,快点收摊回去。”一位大婶走过来,把宋老板挡得更加严实:“现在赶紧走,摊子我帮你收。”
“老板,你做的汤圆很好吃,我们下次还来。”玖茴收回视线笑了笑,她放下碎银子:“天冷了,你早点回家。”
等玖茴与祉猷离开,帮着收摊的大婶与大汉才偷偷松口气,刚才那位姑娘应该是没有发现?
回去的路上,白奇观察着玖茴的脸色,见没有异色才开口:“你为什么要放过那只松鼠妖?”
“她身上有功德之气,是只善妖。连知道她真身的凡人,都在拼命为她掩饰,我为何要对付她?”玖茴伸手接住飘落的大雪:“歪嘴刘是人,她是妖,但他们之间谁更可恶?”
“要我说,那两个凡人的胆子真大,竟然敢包庇妖。”想起自己被人类害怕追赶的辛酸过去,白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你们望舒阁行事不对劲,连带你们庇佑的城池百姓都不对劲。”
这只松鼠妖修为低微,根本控制不好身上的妖气,他不相信望舒阁从未发现过。
“你怎知是我们不对劲,而不是外面……”玖茴话音一顿,看向前方疾驰而来的流光,拉着祉猷侧身避开。她取下身上的披帛,披帛灵活如蛟龙,狠狠抽在离去的流光上。
“哎哟。”流光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痛呼,没想到还是个熟人。
“又是你!高空飚剑,飞这么快,你不要命别人还要命!”玖茴松开祉猷,双手叉腰:“大过年的,别逼我扇你。”
祉猷看着毫不犹豫挡在自己身前的玖茴,缓缓低下头,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被摔得鼻青脸肿的神极门掌派大弟子躺在雪地上,他望着踩在飞剑上的玖茴,绝望地伸手捂住腰间的荷包。
他是真没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掌派大弟子:没有了,真的一枚灵石都没有了。
祉猷:(* ̄︶ ̄),(#^.^#),^_^
小韭菜:大过年的,打就打了。

等等……
此地荒郊野岭,只有玖茴与祉猷两个小宗门弟子,就算他逃走甚至教训两人一顿,也不会有大能站出来替他们撑腰。
想到这,他顿时恶从胆边生,召出本命剑:“小小的黄毛丫头,也敢如此嚣张。这里可不是九天宗的地界,没人能护住你。”
“哦?”玖茴笑眯眯问:“你想干什么?”
祉猷欲往前,玖茴轻轻扬手阻拦:“交给我来处理。”
“当然是要你把拿了我的东西,全部还回来。”他能成为神极门掌派大弟子,靠的可不是讨好师父,而是有真本事。
“你这是想抢我东西?”玖茴召回披帛,艳丽如火的披帛挂在她的臂间在雪风中飞舞,笑容一点点淡下来:“我也不想动手的,可你不愿意放过我们,我也没有办法。”
白奇把脑袋埋了起来,曾经被打断的那条腿,好像又开始隐隐作疼。
“少说废话,我不对手无寸铁的女人动手。”掌派弟子傲慢地冷笑:“把你的本命法器拿出来。”
把披帛在手臂上多缠绕了两圈,玖茴展颜一笑:“说了扇你就扇你,怎么能拿武器欺负人。”
话音一落,她双手掐诀,空中的飞雪忽然全部停止,掌派弟子脸上的倨傲瞬间消失,他横剑挡在丹田处:“你究竟何等修为?!”
“你猜?!”玖茴笑眯眯地歪头,端得是天真无邪,善良无害。可是下一瞬,凝滞的雪皆化为利刃,气势汹汹朝掌派弟子袭去。
“破!”掌派弟子灵气化界,艰难挡住这一击,抬头就见玖茴闪身到了他跟前,他心头大惧,她何时靠近他的,他竟然连一点气息都没感觉到。
一个大嘴巴子扇在他的脸上,掌派弟子飞出去的瞬间,仿佛看到早已经逝去的祖母向他伸出了手。
“嘶~”白奇用爪子捂住自己的后腿:“蠢货啊蠢货,你说你招惹她干什么?”
掌派弟子狠狠摔在地上,仰面看着飘雪的天空,脑瓜子嗡嗡作响。
“还活着吧?”玖茴缓缓走到他身边,弯腰与他四目相对,笑容温柔:“此处荒郊野岭,又无他人相助,我便是葬身此处也无人察觉。你如此凶恶,真是吓坏了我们,我出手反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呕!”掌派弟子撑着手勉强坐起身,呕出几大口血。不知是不是伤到了内脏,吐出的血里竟然还夹杂着一片其他东西。
“请仙子饶命。”掌派弟子顾不上这些,翻过身跪在了地上:“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仙子,请仙子饶命。”
“并非在下故意冒犯,只是近几日在下身体有些异样,常常控制不住身体里的灵力。”事关性命,掌派大弟子向来懂得能屈能伸:“今日在下本是领师命拜访问星门长老,谁知突然灵台紊乱,才让飞剑失了控……”
他话音未落,见自己方才吐出来的血,竟然化作烈火燃烧起来,吓得往旁边一滚,脸色煞白。
吐血化焰,难道他的身体被什么妖魔寄生了?!
玖茴往旁边退了一步,离燃烧的焰火远了一些。
掌派弟子趁机就想爬起来逃命,空中飞扬的雪再次化作利刃,寒气凛冽地指着他。
他顿时噗通一声跪下,动作干脆又利落,内心毫无半点挣扎。
焰火燃尽后,一片绯红的羽毛化作流光欲遁走,却被半空中的祉猷伸出两根手指夹住。羽毛在他指尖疯狂扭动,炙热的火焰燃烧起来,企图借此让祉猷松手。
然而祉猷仿佛不知道痛一般,尽管火焰把整只手掌烤得通红,他也没有皱半点眉头。
随着最后一丝火焰燃尽,红羽最终无力挣扎,在他指尖化作一片黯淡无光的普通红色羽毛。
“手疼不疼?!”玖茴抛下披帛把掌派弟子捆得严严实实,飞身来到祉猷面前:“这可不是普通的羽毛,你怎么能用手去拿!”
“松手它会趁机逃走。”祉猷把羽毛放到玖茴掌心:“没关系,我体质特殊,不会感到疼。”
“就算它逃了,我也能把它追回来!”玖茴把羽毛随手扔进纳戒,看着祉猷被烧得通红起泡的手掌,取出一瓶伤药,把药水滴在祉猷掌心:“就算真的不会感到疼,也不代表可以随便受伤。”
“世上哪有不怕受伤的人?”玖茴等祉猷的手恢复如初后,把伤药递给他:“这瓶伤药送给你,一滴就能肉白骨,省着点用。”
瓶身还带着些许玖茴掌心的温度,祉猷握住瓶身的手一点点用力,把它牢牢拽住:“不会疼,也不会死,药会浪费。”
“早上用了饭,中午还会饿,不如别吃了?”玖茴伸出食指,狠狠戳了几下祉猷的额头:“幸好你拜入的是咱们望舒阁,若是去了大宗门可怎么办?你不怕疼,有危险他们可能会让你第一个冲上去。你觉得浪费药,他们就有可能克扣你的伤药。次数多了,他们便会觉得,一切都是你理所应当的,但凡你哪次开口拒绝,就是你不懂事,不为大局着想。”
祉猷脑袋被戳得往后仰,仍老老实实任由玖茴戳来戳去。
“啧。”玖茴看着他被戳红的额头,蜷起手指,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今天回去以后,你要好好想想,究竟错在了什么地方。”
被绑得死死躺在地上的掌派弟子,在心中无声呐喊,有没有人管管我?再不管,我的脸都要被雪埋起来了!
“喵。”一只猫跳到他身上,帮他拍去眼睛与口鼻间的雪,然后坐在他脑袋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摇尾巴。
掌派弟子感动地看了它好几眼,这只猫比两个人善良温柔多了。
这个玖茴究竟是何等修为,他在她面前,竟毫无一战之力。即便他最近几日灵台紊乱,也不该力弱至此。
“留你一条命一万灵石,你高空飚剑让我们受到惊吓需付五千灵石,还有你意图抢劫也要赔我五千灵石。”玖茴再次回到掌派弟子身边,一把拎起他脑袋边的猫抱进怀里:“我的猫替你擦雪,收你一千灵石。总计两万一千灵石,你若是愿意赔我,就眨眨眼。”
掌派弟子瞪大眼睛,两万多灵石?他想开口拒绝,却发现自己口不能言,不知何时被玖茴用术法禁了言。
他瞪向玖茴,你怎么不去抢!
“你不愿意?”玖茴故作烦恼地叹气:“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嘛,看来只能挖个坑把你埋了。”
她扬手用冰雪凝结成一把剑,随手把剑扔到旁边的空地上,空地轰隆隆崩裂开,刚好形成一个埋人的深坑。
“此处荒郊野岭,又无其他人经过,你被埋在这里会不会很孤单?”玖茴摇头:“啧啧啧,真可怜。”
掌派弟子疯狂眨眼睛,眼皮眨得抽搐不止。
“你又不想被埋了?知不知道挖坑有多累,虽然你不想用这个坑,辛苦费还是要给的。”玖茴把白奇放下:“我天生良善,干脆给你凑个整,你赔我三万灵石便罢了,你有没有意见?”
掌派弟子心情沉重地眨了眨眼,眼里缓缓落下一滴晶莹的泪水。
“瞧瞧仙友你,都高兴得流眼泪了。”玖茴收回披帛,给披帛使了清洁术后,才重新挂回臂间。
她把手往掌派弟子面前一递:“给灵石吧。”
掌派弟子颤抖着手取下荷包,掏空整个荷包也只有七千多灵石,他见玖茴脸上的笑越来越淡,赶紧把束发的玉冠与腰间的玉佩都解了下来。
玖茴仍旧没有收回手。
他咬了咬牙,最后把食指上扳指取了下来,依依不舍地放到了玖茴掌心。
这是母亲逝前赠给他的,她很努力地活到了九十岁,只为了能多陪他几年,逝前把这枚扳指给了他。
“你要好好的,好好的啊……”
此刻把这枚扳指送出去,他才惊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母亲。他是神极门高高在上的掌派大弟子,是凡人敬仰敬畏的仙长,是小宗门点头哈腰讨好的对象,他早已经忘记母亲对他唯一的期望仅仅是“好好的”。
即使是生死之际,也要靠着母亲留下的扳指,祈求对方能饶自己一命。
扳指落到玖茴掌心,与他的玉冠碰触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这一刻,他突然捂着眼埋进雪堆嚎啕大哭,甚至顾不得玖茴与祉猷会怎么看他。
玖茴静静看着他蜷缩在雪地里的狼狈模样,取出扳指放到掌派大弟子身边:“这枚扳指上,有亲人庇佑的福气。”
“以前被你欺负过的人,可能也是别人的心头宝,他们无力反抗,不代表他们活该被你欺压。”玖茴后退两步:“以后再想欺负人时,就看看这枚扳指。”
她挥手填平用冰剑震出的深坑,朝还在雪地上舔爪子的白奇招手:“胖猫,走了。”
“等等。”掌派大弟子把扳指紧紧握在手心:“我叫垣涡,今日欠你一万灵石。”
玖茴回头看他,轻笑一声:“我记下了。”
她仅仅瞥了他一眼,但垣涡却觉得,这仿佛是她第一次正眼看他。
把扳指小心翼翼戴回指尖,垣涡召回掉在雪地里的本命剑,摸了摸肿起来的半边脸,愣愣在雪地里站了很久。
回到望舒阁,白奇带着肉包去找那只叫二喵的挑嘴猫。玖茴把红羽举到林鸱面前:“这枚羽毛,就是歪嘴刘给你的那一枚?”
“大小有点像,但我扔掉的羽毛没有这么红。”林鸱不敢肯定。
“它在垣涡身体里吸收了几日的灵气与生机,颜色自然有些不同。”玖茴越看越觉得这枚羽毛不普通,她扭头看祉猷:“你觉得这是什么鸟的毛?”
“传闻凤凰能浴血重生,但凤凰已经绝迹万年,我没有见过真正的凤羽。”祉猷取来纸笔,画出曾在古籍中见过的凤羽图。
“祉猷,你竟然还会作画?”玖茴见祉猷仅仅几笔,便画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忍不住摸了摸他的手:“你这手是怎么长的,可真灵活。”
“平日无事,就随便画几笔。”祉猷并不是特别喜欢作画:“你看可有相似之处?”
“嗯……”玖茴把羽毛与画对比了许久,最后把画递到林鸱面前:“你是鸟,你来看看,画上的羽毛与这红羽相似吗?”
林鸱沉默了,它挪着鸟爪往旁边躲了躲:“仙子,您与祉猷仙长能分辨人类的头发有什么差别吗?”
“人类头发细,鸟类羽毛差别这么大,能相提并论?”玖茴摆手:“算了,你还是找白奇玩去吧。”
林鸱赶紧扑扇着翅膀飞走,屋内只剩下玖茴与祉猷,两人都不说话,屋子顿时安静下来。
“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过一段记载,建木是大地通往神界的天梯,若燃建木香,其烟四散而消,是有神降。”
“嘘。”玖茴连忙捂住祉猷的嘴:“修真界几千年无人飞升,这些仙修各个发了疯似的想要证明有什么上神大仙,你别信那些乱七八糟的记载。”
“什么上神历劫诅咒,都是胡言乱语。”玖茴松开手,走到窗户边,抬头看了眼乌云翻滚,仿若要裂开般的天空:“上神德高望重,与天地齐寿,怎会如流言那般,只是来凡间历劫艰难了些,便要报复天下苍生呢?分明就是凡夫俗子对上神的不敬与嫉妒,我一星半点都不信!”
翻滚的乌云渐渐平息,雪落在盛放的朵上,景致格外美丽。
玖茴关上窗,扭头看祉猷:“今天这么大的雪,是不是应该吃暖锅?”
“暖锅?”祉猷问:“是美食录里,可以煮很多食物的锅?”
“对,叫上师父与长老,还要有各位师姐师兄在一起,人多才热闹。”玖茴拉着祉猷的袖子往外走:“走走走,为了庆祝今年的第一场雪,我们吃暖锅!”
祉猷被玖茴拉出房门,他仰头看向无尽的苍穹,雪扑面而来。
吃暖锅的提议,得到了整个望舒阁的赞同。尽管大家都有修为在身,并不惧怕寒冷,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在雪地里架起桌子椅子,围着咕噜噜冒着热气的锅子坐下来。
傀儡们端上了肉与菜,大家夹着肉齐刷刷下锅,徒留祉猷愣愣地看着空盘子发呆。
刚才……发生了什么?
“赶紧吃。”一片烫好的牛肉落入他的碗里,是玖茴见他可怜,特意分给他的:“知道吃暖锅的诀窍是什么吗?”
祉猷缓缓摇头。
“就是要手快!”等傀儡端上第二盘肉,玖茴甩开膀子,先玉镜一步夹走最大的一片。
“你这个不肖之徒!”玉镜只能抢第二片:“连师父的肉都抢?!”
“暖锅面前无师徒,当年你抢师父羊肉时亲口说的话,怎么现在就忘了?”常长老毫不留情拆穿玉镜:“师姐你可要点脸吧。”
暖锅里的热汤沸腾翻滚,众人的筷子翻飞,祉猷终于在第三盘肉也被抢光后,领悟到吃暖锅的真谛,那就是——抢。
等第四盘肉被端上桌,他以最快的速度,夹走了整盘的肉。
众人伸出的筷子齐齐停住,几位长老用谴责的目光看向玉镜。
“掌门师姐,你怎么教的徒弟,谁教他这么抢菜的?!”
“一筷子一片肉,这是我们望舒阁的规矩,谁也不能坏了规矩!”
“孩子刚进师门几个月,不懂也正常。刚才那几盘,人家一筷子都没动,你们怎么不闹?”玉镜给祉猷使了一个眼神,好徒弟,你下次再这么干,师父就要被群殴了。
玖茴分走祉猷筷子上一半的肉,把肉烫进锅里。
“玖茴师妹,你不讲食德!”早就防备玖茴小动作的落烟立刻去抢,顿时满锅的油汤四溅,就连祉猷的脸颊上,也溅上了两点油。
等他回过神,自己筷子上已经什么都没剩下,只留下几粒刚飘下来的雪粒子。
天色渐渐暗淡,悬挂在枝头的灯笼亮起。锅里在咕噜噜冒着泡,桌上的肉还没吃完,但谁也不想再动筷。
祉猷慢悠悠夹起烫好的肉,放进碗里裹上调好的调料,才吃进口中。
雪纷纷扬扬,他呼出一口热气,抬头看着望舒阁众人的笑颜。
黝黑的眼眸,也被暖锅染上了点点暖意。
原来雪地的暖锅,是这样的……暖和与热闹。
“多吃点,多吃点。”玉镜把锅里其他烫好的菜,全都夹进祉猷碗里:“吃不完就浪费了。”
玖茴揉着吃撑的肚子,同情地看了祉猷一眼,暖锅吃到最后,总要有一个人负责这些吃不下的肉与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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