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哇。”玖茴眨巴眨巴眼睛,用手肘轻轻撞祉猷的腰:“祉猷,你知道吗?”
祉猷:“不知道。”
“唉,不管是谁,九天宗的脸都丢大了。”陶二不在乎究竟是谁干的:“这次出门,真是开了我的眼了。”
他以为仙尊们各个清冷出尘,不食人间烟火,没想到也会干偷营这种事。
玖茴抬起头,隔着众多宾客的背影,与走在前方回过头的秋华对上视线。
她没想到秋华会回头,微怔后回了一个笑。
相望隔人海,人海亦可作路石,唯有笑颜动人心。秋华缓缓绽出一个笑,转身坚定向前。
祉猷看了眼秋华背影,慢慢收回视线。
这一夜,即将结束。
九天宗最后还是没有把背后捣乱之人查出来,神极门上下离开九天宗时,腰板都挺不直了。
真相一日未水落石出,他们身上的黑锅就永远丢不掉。从今往后,全宗门上下恐怕再也不敢嚣张,恨不能关上门老老实实修行,以证清白。
“这倒是件好事,至少他们不敢再四处惹是生非,仗势欺人了。”陶二渐渐回过味来,这么细算下来,那位捣乱的还帮他们出了一口气,陶二少主还对神极门撞他们飞舟的事耿耿于怀:“这哪里是捣乱,这分明是帮我们报仇的捣乱侠。”
玖茴笑出声:“你说得有道理。”
今日一早她特意妆扮过,等师父带她去向九天宗长辈道别。
“玉仙尊。”陶二还想与玖茴分享他听到的小道消息,见玉镜出现在门外,赶紧起身行礼。
“公寿,我带玖茴与祉猷去拜别步仙尊,一个时辰后我们就启程回家。”玉镜对陶二的态度很是和蔼。
“是。”自从被玖茴揍过以后,陶二突然就懂得礼仪是何物了。
步庭身为九天宗宗主,居住在宗门正峰。殿门左边有一汪水潭,里面养着肉肥味鲜的鱼儿。
“师父,望舒阁玉阁主携徒弟前来拜别。”南砜走到步庭身边,他声音很小,怕扰了师父喂鱼的兴致。
“请他们进来。”步庭把手中的鱼料全部撒入了水潭。
“是……”南砜转身往外面走,心中却怎么想不明白,今日御珍宗少主来拜别,师父都没有见他,怎么会见望舒阁的人?
“玉阁主,两位道友,请随在下来。”只要面对望舒阁的人,南砜都会不由自主尴尬。
“多谢南砜道友。”玖茴笑眯眯道谢。
短短三日间,矜贵高冷的南砜仙君,变成了一个不用提醒就自己脸红的尴尬青年,还是太年轻,脸皮太薄。
玉镜也没料到步庭会见他们,这么多年她与这位步仙尊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就算出现在同一个地方,高高在上的步仙尊也不会注意到他们这些小宗门宗主。
“见过步宗主。”
“玉阁主。”步庭对玉镜微微颔首,他看向她的身后:“玖茴小友。”
“晚辈见过步仙尊。”玖茴垂下眼睑,拱手行礼。
“不必多礼。”步庭引着几人来到水潭边的八角亭坐下,“殿内沉闷,两位小友年幼,坐这里更自在。”
“多谢宗主体恤。”玉镜抿了一口茶,对步庭突如其来的亲和感到怪异。
两位长辈寒暄,玖茴便用点心逗弄水潭中的鱼,对祉猷道:“好肥的鱼,这些鱼养得真不错,看着就很好吃。”
步庭起身走到她身边:“鱼久喂无人食,便胖了。”
鱼儿们抢食着玖茴扔下的点心渣,扑腾起的水溅了她一脸。步庭看着她脸颊上的水珠,摸到袖中的手帕。
“祉猷。”玖茴眯着眼,把脸扭向祉猷坐着的方向。
祉猷拿出手帕,在玖茴脸上抹了几下,玖茴夺过帕子:“轻点,这是我的脸,不是桌子!”
“哦。”祉猷到她身边坐下,“下次注意。”
步庭往后退了一步。
“这两个孩子被我惯坏了,失了礼数,还请宗主见谅。”玉镜温温柔柔开口:“宗主贵人事忙,我们也不好太过叨扰,在此向宗主拜别。”
玖茴与祉猷走到玉镜身后,乖乖站好。
“此去山高水长,请玉阁主与两位小友保重。”步庭垂下眼睑,面色仍是往日疏淡的模样:“日后若有空余,请玉阁主与两位小友常来鄙宗做客。”
“多谢宗主。”玉镜带着两位徒弟走出八角亭,跨出院门时,回了一下头。
步庭还坐在亭中,青丝半束,本是俊美无俦,却无端让人觉得孤寂。
拜别完长辈,玖茴回到屋子里收拾东西,顺便关心一下白奇的拷问进度。
知道离开九天宗的机会在即,白奇十分卖力,见玖茴进门,马上道:“老大,在我的努力下,这只丑鸡终于招了。”
玖茴看了眼浑身羽毛掉了一半的林鸱鸟:“嗯,跟我说说。”
白奇把林鸱听信算命先生,跑来九天宗救妖的经过说了一遍,玖茴沉默了。
“因为算命先生的几句话,你就敢夜闯九天宗?”玖茴拎起无精打采的林鸱:“这算命先生是哪里人?”
她特别想知道,算命先生究竟有何本事,能忽悠一个小妖怪掏钱掏命。
“桃林城。”林鸱老实回答。
桃林城,玖茴微微皱眉,桃林城还有这种人才?
“那好办,我带你回桃林城去找他。”玖茴左手提猫,右手拎鸟:“走。”
“就这么出去?”白奇瞪圆了猫眼睛,九天宗的人岂不是一眼就能发现他们的不对劲。
“害怕了?”玖茴笑了一声,“就这胆子,还敢来人间讨生活?”
白奇嘀嘀咕咕:“审时度势,能屈能伸的事,能叫害怕么?”
光芒闪过,一猫一鸟在玖茴手中变作了猫戏飞鸟钗,她把钗别在发间,笑眯眯走出房门。
变成钗的林鸱鸟:啊啊啊啊啊啊!这人竟然会用点化之术,竟恐怖如斯!
六人到齐,祉猷看了眼玖茴发间的猫戏飞鸟钗,没有说话。
“玖茴仙子这钗真漂亮,猫跟鸟做得跟真的似的。”陶二赶紧凑上去拍马屁。
“谢谢。”玖茴摸了摸钗:“我也觉得不错。”
玉镜笑盈盈看了一眼:“确实有几分野趣。”
六人一路往九天宗大门走,途中遇到不少九天宗的弟子,白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直到出了九天宗大门,才放下心来。
“玉阁主,玖茴道友。”
玖茴回头,看着御剑追来的南砜,停下了脚步。
“玉阁主。”南砜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从飞剑上跳下:“从鄙宗到望舒阁路途遥远,请诸位多多保重。”
他把食盒提到玖茴跟前:“师尊让在下将此物交给道友,请道友收下。”
“多谢。”玖茴没有拒绝,接过食盒道谢。
见南砜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开,白奇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来送东西,不是发现了他们。
幸好幸好。
原来的飞舟损毁,六人这次回去,乘坐的是另一件飞行法器,虽然没有飞舟好,但有屋有顶,比莫长老的葫芦强多了。
“玖茴仙子,步仙尊送的什么?”等飞去九天宗地界,陶二便迫不及待凑到玖茴面前。
玖茴把食盒放到桌上,打开了食盒盖子。
是一条鱼,一条散发着滚滚热气的清蒸鱼。
作者有话要说:
小韭菜:什么?竟然有人几句话便让妖掏钱掏命?
林鸱鸟:提高警惕,谨防骗局!
第25章 术法
“鱼?”陶二把清蒸鱼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在食盒中布下这么多法阵,就为了装一条清蒸鱼?
“步仙尊为什么要送清蒸鱼给你?”
“上次我就说过呀。”玖茴把鱼端出来,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是他借以怀念过去的工具。”
“步庭自拜入九天宗,便被上一代宗主收为关门弟子。他十八岁筑基,三十岁结丹,五十岁修为就已达元婴境,他与秋华齐名,被修真界无数人当做飞升的希望。他们看过世间最美的风景,也接触过世间最优秀的人,这些年不知有多少人为他神魂颠倒。”玉镜看着桌上这道清蒸鱼:“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仙尊,若待一个人有半点特殊,便能让人浮想联翩,甚至为之癫狂。”
“见到你这么清醒,为师很欣慰。”玉镜伸出筷子,把鱼头与鱼身分开:“你才十八岁,不要在意高位者点滴的特殊。因为他们可以随意对任何人特殊,而你的修行路只能在自己脚下。”
“我明白的,师父。”玖茴夹起一块鱼腹的肉:“鱼肉可以吃,但不可以让自己做鱼。”
坐在玖茴身边的祉猷尝了一筷鱼肉:“不好吃。”
他放下筷子用手帕擦拭嘴角:“鱼养得太老,不够鲜嫩。”
“不好吃吗?”陶二连吃两大口:“我觉得挺好吃。”
祉猷淡淡道:“是吗?”
陶二悻悻地放下筷子:“也……也不是特别好吃。”
“步仙尊确实长着一张好皮囊,不过已经有七八百岁的年纪,对你们这些年轻人而言,称得上是老男人了。”陶城主笑呵呵道:“男人嘛,年岁上来就喜欢怀念一下年轻的过去。”
幸好玖茴姑娘是个清醒人,不用玉仙尊操心。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如玖茴姑娘这般活得明白,不然修真界也不会屡屡传出清冷仙尊与俏徒弟的故事。
“修行无岁月,修为越高深活得越久,步庭倒也不算什么老男人。”玉镜忍俊不禁:“不过话糙理不糙,陶城主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毕竟最了解男人的只能是男人。”
陶二拿眼角余光瞥他爹:“爹,你可别有什么年少美好回忆,不然我会告诉娘,让她打断你的老腿。”
“你这个不孝子!”陶城主脱下鞋砸陶二:“老子跟你娘从小青梅竹马,就算老子有美好回忆,回忆的也是你娘,你别给老子无事生非!”
陶二侧身一躲,不小心撞到祉猷身上,祉猷往前避了避,撞翻了桌上的清蒸鱼。
玖茴举着筷子,看了看被打翻的清蒸鱼,又眨巴着眼睛看祉猷。
“这是意外。”祉猷从纳戒里取出一盒吃食,推到玖茴面前:“赔你。”
他拿走玖茴手中的筷子,挥袖把清蒸鱼扔了出去。玖茴探头见鱼落进一条河里,才扭头说祉猷:“不要高空抛物。”
祉猷把桌上筷子都收起来:“知道下面没人我才扔的。”
飞这么高,他看都不看怎么知道下面有没有人?陶二怀疑祉猷在吹牛,但他不敢说。
不过有一件事他算是看明白了,祉猷仙长是真的不喜欢这道清蒸鱼。
归心似箭,路上众人没有耽搁,以最快的速度赶路。把陶家父子三人送回桃林城,玖茴师徒三人连飞行法器都没有下,直接回了望舒阁。
知道他们回来,长老们带着徒弟赶来,聚在一起用了顿大餐,顺便分了分师徒三人打来的秋风,才心满意足带着徒弟离开。
“师父。”玖茴摸了摸鬓边的猫戏飞鸟钗,走到玉镜身边:“徒儿有件事……”
“望舒阁弟子修行讲究自在缘法,只要不残害同门,不伤害无辜,便由你们去。”玉镜伸手帮她扶正发髻上的猫戏飞鸟钗:“为师可不想管你们小辈的那些小事,只要不给宗门惹出祸事来,便一切随缘。”
“若是惹出祸事……”
“你可知为何宗门记载中,历代弟子都没有惹出祸事的?”玉镜温柔一笑,“因为惹出祸事的弟子,怎么能算望舒阁的人呢?”
玖茴瞪大眼睛。
“被吓着了?”玉镜轻笑一声:“为师逗你呢。”
玖茴:“……”
“宗门记载中没有惹出祸事的弟子,是因为我们望舒阁从来没有弟子惹出大麻烦。”玉镜拉着她站起身,来到摆放弟子命魂灯的大殿。
大殿四面一行行命魂灯整齐排列,除了东面有十几盏灯还亮着,其他三面的魂灯全都灭了。
“历代先辈的魂灯全都在这里。”玉镜取来三炷香向这些已经黯淡的魂灯弯腰祭拜:“我们望舒阁的宗门玉珏与其他宗门不同,我们的宗门玉珏里,有立派祖师爷飞升前留下来的剑意与法意。若是与我宗无缘的人,就算有再高的资质,也不能让玉珏发光。”
玖茴取了香,跟在玉镜身后,向先辈们鞠躬上香。
“你是年轻辈弟子里,把宗门玉珏点得最亮的。”把香插进香炉中,玉镜转身看玖茴:“无论是师徒还是同门,最忌讳的就是猜忌怀疑。为师性子懒散,不愿管小辈平日在做什么事,但为师相信,你不会做伤害宗门的事。”
“人在最年轻的时候,若是没点自己的秘密,人生还有什么意思?”玉镜从纳戒里掏出几本破破烂烂的术法书,一股脑塞给玖茴:“拿去跟祉猷慢慢修习,如果不是什么动摇师门的大事,就不用告诉我了。”
玖茴捧着术法书,赶紧把香插好。她随手翻开一页:“师父,我们宗门竟然还有清魂术、化形术这些失传术法的相关记载?”
“那当然,我们好歹也是传承几千年的老宗门。”玉镜语气平常,仿佛自己拿出来的术法书就是路边话本:“不过记载归记载,能不能学会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你的那些师兄师姐,没一个参透的。你把玉珏点得最亮,应该能比他们强些。”
玖茴越翻越觉得,师兄师姐们学不会不是他们的错,而是这些术法实在太过高深,修为不够的人根本使不出来。
“师父,祉猷把玉珏引得有多亮?”玖茴把书揣好,开始好奇祉猷与宗门的缘分。
“可听说过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这句话?”
玖茴点头。
“你如果是皓月,祉猷就是那萤火之光。”玉镜叹息一声:“修真界一代不如一代,与我们望舒阁有缘分的弟子本就稀少,为师也就不挑剔了。”
萤火之光,虽小犹荣嘛。当师父的人,不好太苛刻的。
“早些回去休息,再过几日就是凡人最看重的除夕节,接下来的半个月,你跟祉猷都不用去长老们那里学术法,没事就跟师兄师姐们出去逛一逛。”玉镜对徒弟是典型的放养心态:“除夕一年只有一天,修炼什么时候都可以,该玩的时候就好好玩。”
“徒儿记住了。”听到连续半个月可以不用学术法,玖茴的眼睛都亮了:“谢谢师父,徒儿告退。”
“去吧去吧。”玉镜轻笑一声:“记得告诉祉猷一声。”
“知道啦。”声音还在,人已经跑出去老远。
这才对嘛,世上哪有真心喜欢上学的孩子?
玖茴蹦蹦跳跳回到自己的小院,见隔壁院子烛火还亮着,就知道祉猷还没睡。她跳过篱笆,在门上敲了敲:“祉猷,你睡着没有?”
房门打开,祉猷侧过身:“进来说。”
“明日我去逛桃林城,你要同我一起去么?”玖茴把师父给的术法书掏出来放到桌上:“接下来半个月不用去长老们那边上学,这几本术法书是师父给的,让我们照着慢慢修炼。”
“明日?”
“嗯,有什么问题么?”玖茴拿了桌上的水果吃。
“好。”祉猷点头:“我陪你去。”
被变成钗的白奇在心里默默摇头,小妖女的这位同门还是太年轻,不知道陪女子逛街有多可怕。
“那我明天早上来叫你。”玖茴术法书全塞给祉猷:“这些书你先拿去看,看完了再给我。”
说完,也不管祉猷答不答应,揣了几个他的灵果在袖子就走。
等玖茴走了,祉猷把泛黄破旧的术法书整齐放好,随意拿起最上面的那本开第一页。
九天破魂剑法?
这不是……九天宗的剑术?
他继续往后翻,九天断魂法、破岳神剑术、九元归一术……
望舒阁的师祖们是去九天宗当过细作吗?竟然如此了解九天宗的各种剑法与术法。
翻开下一本,里面终于不是九天宗的术法了,因为里面记录的是其他宗门术法。
合上破旧的书籍,祉猷悟了。
难怪望舒阁传承两千多年,都没培养出什么厉害的弟子,原来历代弟子爱好不是修炼,而是是薅别人家的东西。金银珠宝、术法丹方、灵石法宝,只有别人不舍得给的,没有他们不敢薅的。
这哪里是什么术法书,分明是两千多年以来,历代弟子的心血。
玖茴回到房间,取下发钗恢复白奇与林鸱鸟真身:“你们可以暂时住在望舒阁,但切记不可伤害我的同门,也不要伤害无辜,只要你们起了这种心思,身上的禁制就会催动,到时候会是什么后果……”
白奇与林鸱鸟齐齐打了个寒颤,缩在角落挤作一团。
仗着与玖茴认识得早,白奇谄媚地摇着尾巴开口:“您放心,我们怎么敢伤害您的同门。我只是担心您的同门发现我们不对劲,给您惹来麻烦。”
“你以为我师父没有发现你们?”玖茴打了个哈欠:“放心吧,我们宗门湖里有上千岁的玳瑁龟,水塘里有刚学会说话的金蟾蜍精,还有几个开了灵智的小妖怪,多你们两个不算多。”
“你们宗门这么不挑,连蟾蜍都能拿来当坐骑?”白奇十分震惊。
“谁让你们当坐骑了?”玖茴伸出指头把白奇戳翻在地,揉了几把它的毛肚皮:“我们望舒阁没有拿妖兽当坐骑的习惯。”
白奇心中疑虑更深,修真界的人向来厌恶敌视妖怪,哪有名门正派让这么多妖怪待宗门还不让它们当坐骑的?
这个望舒阁,它正经吗?
第二天一早,白奇大着胆子甩着尾巴在望舒阁众人面前晃悠了一圈,这些人得知它是小妖女带回来的以后,竟然连看都不多看它一眼了。
不是,你们都没有好奇心的吗?
一只长得像虎又像穷奇的白猫在你们面前晃来晃去,你们都不怀疑的吗?!
心这么大,行事这么随意,你们算什么正道修士?!
白奇心情复杂地溜达到湖岸边,湖水中冒出一只巨大的玳瑁乌龟,它瞪大眼睛,还真有只本该在海里的玳瑁龟跑望舒阁来了?
“你就是玖茴带回来的小胖猫?”乌丞相甩了两条鱼到岸上:“本丞相送你的,随便吃。”
白奇不吃生鱼,它把鱼踢回湖里:“你怎么知道我是玖茴带回来的?”
“整座岛都传遍了,只要是有灵智的小妖,都知道玖茴捡了只胖猫跟丑鸟回来。”见白奇不吃自己的鱼,乌丞相也不生气:“听说你要陪玖茴出门,吉祥阁的二喵让你帮他带王大狗家的肉包回来,别买错了,别人家的肉包他不爱吃。”
白奇想说,二喵是什么档次的小妖,也配让他虎大爷买肉包?但想着自己刚来望舒阁,不能得罪宗门的妖怪团体,于是爽快答应下来。
他是要成大事的虎,这点委屈受得了。早晚有一天,他会成为这座岛所有妖怪的老大!
身负为未来小弟买肉包的大任,白奇主动向玖茴提出,要陪她一起去桃林城。
“哟,你居然没趁机逃跑?”玖茴把白奇拎到飞剑上放好:“我还以为你昨晚趁着我睡着,已经偷偷溜走了。”
白奇偷偷瞥了眼与玖茴同行的祉猷,见他对自己的存在没有半点反应,才开口:“你帮我逃出九天宗,就是恩人,我白奇不是知恩不报的白眼狼,这段时间暂时就待在你身边,由你差遣。”
“是吗?”玖茴轻笑出声,没有拆穿它想留在望舒阁蹭吃蹭喝的真相:“行吧,我带你跟林鸱去桃林城。”
林鸱老老实实趴在剑上,没敢吭声。但是想到玖茴会到桃林城,帮它找到骗它银子的“铁口神算”,它又有点激动!
他一个刚学会化形没几年的小妖,在人间界赚点银子可难了。
“祉猷,你都不好奇的?”两人并肩御剑飞在空中,玖茴见祉猷一句都没有多问,主动把白奇拎起来:“你看这猫。”
祉猷盯着猫看了两眼,以为玖茴是想自己夸猫两句:“养得挺好,毛多肉肥。”
“倒也不用什么都夸。”玖茴揉着猫猫头:“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不好奇我身边多了一只猫?”
“我知道。”祉猷幽幽道:“你独自跟秋华出去赏月,没有叫我陪同的那天晚上,它就躲在你房间里。”
“后来不是带上你一块了?”玖茴把白奇放下:“我也不是故意想瞒你。”
只是九天宗人多眼杂,她也不能暴露白奇的存在。
“我去找你,你才带上我。”祉猷一板一眼解释:“如果我不去找你,你就不会带上我,对不对?”
这就是故意隐瞒。
玖茴回过味来,他们俩说的压根就不是一件事。
“对不起。”祉猷撇开脸,落寞地看向翻滚的云层:“我一直独居山中,不曾交过朋友,更不懂如何与人相处。我没有见过山河有多壮阔,更不如步庭见识高深,你本就不用事事与我一起,是我不该这么问。”
“这,这……”玖茴见祉猷落寞伤神,连忙开口安慰:“步仙尊虽然长得好看又见识,但他是个老菜梆子,怎么配与你相提并论?你长得比步仙尊还好看,还跟我是同门,那亲疏远近关系能一样么?”
“真的?”祉猷看着玖茴,清澈干净的眼睛明亮极了,仿佛云层中透出来的阳光,全都进了他的眼底。
“真的!”玖茴重重的,万分肯定地点头。
祉猷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笑容。他几乎很少笑,此刻仅仅露出点点笑意,就足以动人心,就连半束在他身后的发丝,似乎都洋溢着他的愉悦。
白奇摇了摇尾巴,把头埋在肚子上。
真是愚蠢的人类,小妖女的话怎么能轻易相信呢?她可是今天说最喜欢龙大爷,明天说最喜欢焦婶婶,后日又说最喜欢刘大叔的小骗子。
“桃林城到了。”玖茴从祉猷笑颜中回神,降下飞剑前,她扭头对祉猷承诺:“以后会叫上你。”
听到这句话,祉猷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千里之外的扶光殿,仍如往日积雪不化。
寂静冷清的内室中,一粒玉珠掉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整齐排列的傀儡人偶,齐齐扭着僵硬的脑袋,看向唯一发出声响的东西。
“断了。”傀儡发出没有感情的声音:“仙君手珠断了。”
“仙君入定,不可扰。”
傀儡们把脑袋扭了回去。
玉珠滚入积雪中,很快就被飘落的雪埋葬。
作者有话要说:
望舒阁祖宗们:我们不是薅羊毛,我们是在为后辈攒家底儿~
无辜祉猷:鱼是我不小心才撞倒的,桌子可以为我作证。
白奇:这个望舒阁,正经吗?
小可怜祉猷:都是我的错,是我做得不够好~
第26章 熟人
“你确定那个铁口神算在这里摆摊?”玖茴陪着林鸱在它被骗的地方找了两圈,也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铁口神算。
林鸱肯定地点头:“我遇见他的那天,他就在这里。”
“姑娘,请问您找谁?”旁边补衣摊的妇人见玖茴与祉猷带着一猫一鸟来来回回走了两遍,热心地开口:“你若要找人,问我准没错。我在这里摆了十多年的补衣摊,十街八巷都熟悉得很。”
“婶婶,我听人说附近有个算命特别厉害的铁口神算,他今天怎么没在?”玖茴蹲到摊前,顺手帮妇人整理摊上的衣服。
“你说的是歪嘴刘?”妇人看了眼玖茴,又打量了眼跟在她身后的祉猷,摆摆手小声说:“小姑娘,婶子跟你说句实话,这歪嘴刘平日里游手好闲招摇撞骗,压根不会算命。你跟这位郎君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哪里用得着算命。”
“原来如此,幸好婶婶告诉我真相,不然我就要被骗了。”玖茴手脚灵活,很快就帮摊上的衣服整理好:“多谢婶婶。”
“不客气,不客气。”妇人笑得一脸高兴,深觉自己又做了一件善事。
等玖茴走到角落处,林鸱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悲伤。
“骗子,真的是骗子……”它绿豆似的眼里全是泪,身上的羽毛都失去了光泽:“我的银子,我白的银子。”
“你不关心你那个在狱中关了三年的老大,就只知道心疼银子?”白奇甩着尾巴抽了林鸱两下,以后他当了老大,肯定不收这种愚蠢又不忠心的小弟。
“老大关在镇妖狱不会死,但我银子没了就真的是没了。”林鸱振振有词地反驳:“你知道银子有多难赚吗?”
眼见一猫一鸟快要吵起来,玖茴皱眉:“再吵下去,等别人发现你们能说人话,招来其他大宗门的弟子,我可不会管你们。”
白奇与林鸱立刻安静下来,白奇甚至还喵喵叫了几声,假装自己是只正常又普通的猫。
“走吧,带你们去买肉包子。”玖茴对它们的识趣很满意,她跟祉猷拐了几条街,才找到二喵想吃的那家肉包子摊。
肉包摊生意很好,支在街边的几张桌子都坐满了客人。玖茴付帐时,听到几个食客正在跟一个中年男人说笑。
“歪嘴刘,前两日你才被人打了一顿,今天又出来骗人了?”
“人家小姑娘好好的,他非说人家克这个克那个,被打死都活该。”
歪嘴刘?
玖茴打量了一眼中年男人,他身材干瘦,皮肤暗黄,胡子与头发都乱糟糟的,看上去应该有几日没有打理,右腿上缠着泛黄的布条,看上去邋遢极了。
他一边啃肉包,一边骂骂咧咧回嘴:“小姑娘无兄无弟,不是克人的命是什么?”
“啾啾啾!”林鸱鸟疯狂大叫,扑扇着翅膀恨不能抓中年男人的脸,就是这个骗子,就是他骗了我二百两!
“铁口神算刘先生?”玖茴走到中年男人身边坐下:“听说你算命了得,要不要帮我算一卦?”
“姑娘,这人就是个骗子,你可别信他的胡话。”有食客担心玖茴被骗,开口劝告:“你如果实在想算命,去找东街角的王老头,他收的钱少。”
“谢谢诸位,我今日来找刘先生,是为了一件旧事。”玖茴朝众人拱手道谢:“前些日子,刘先生为我家中一位后辈算命。后辈给了先生二百两银子,刘先生赠了他一片羽毛,不知先生可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