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手摘星—— by雾枝桃
雾枝桃  发于:2024年0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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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易修环视了圈周围散乱的衣物,揉了揉太阳穴,不知打扫起来需要多少时间。
“不用特意选,穿你平时穿的就好,不是特别正式的场合,见个面聊聊天而已。”
这话并没有安抚到顾渺,她叹口气,有些小惆怅:“你说,你爷爷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沈易修迟疑片刻,还是实话实说:“爷爷,不太喜欢化妆的。”
这不是谎话。
那一代的老人都如此,崇尚女性的自然美,认为化妆会损坏自身的灵气,向来不赞成。
顾渺:“……”
她起身:“我还是去卸了吧……”
“不用紧张。”沈易修拦住她,牵着她往餐厅走,“爷爷喜欢你,你什么样他都会喜欢的。”
顾渺快速打量了遍他身上的衣物,再寻常不过的白衣黑裤,的确是他平时的,很随意的穿搭。
沈易修都这样。
顾渺悬起的心短暂落回原位,勉强被这话安抚到:“好吧。”
最终她也穿的白衣黑裤,乍一看两人还有点像情侣装。
重新回到老宅,沈易修忽地忆起什么,转头问她。
“说起来,昨天你和程尧……”
“啊。”
原来他注意到了的吗?顾渺解释:“我和他没什么,昨天是他知道我不喜欢被人围着,来替我解围的。”
沈易修敛眸,轻声问:“是吗。”
“是呀。”顾渺给他顺毛,“你不要多想,真的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平时甚至都不怎么联系的。”
沈易修:“嗯。”
看来顾锦城没有告诉顾渺,最先向顾家提出联姻意向的,不是沈家,而是程家。而他最开始有意的女婿人选,也是程尧。
渺渺不知道最好。
说着,两人踏入沈家大门。
见到她,沈建松笑容满面:“渺渺啊,来爷爷这,好久没看见你了。”
转头,看到边上站着的沈易修,他霎时冷下脸,面无表情道:“你给我跪下。”
作者有话说:
真的觉得“明天见”这样的词好甜呀!就是会很有期待感!
虽然我卡点但我更新了!

◎真实的爱是偏爱。◎
这态度差别实在明显, 顾渺当即怔了两秒,连忙偏过头,望向沈易修的方向。
见男人站得笔直, 并未依言跪下, 只挑着眼尾,不咸不淡问好:“爷爷。”
“你还有脸回来?”
沈建松瞪着他, 随手抄起桌上的茶碗, 向他扔过去。沈易修侧身避开,不紧不慢地整理衣领,平缓道:“您想看渺渺,我带她来看你。如果不想看见我, 我可以先行离开,之后再来接她。”
沈建松气得心脏疼,他捂着心口, 很快有人上来给他拍背,顺气。待老人把气喘匀,才听他说:“你知道这次宴会准备了多久吗?我举办这场宴会, 为的就是把你推出去, 你倒好,直接提前退场,面都不露,这就是你的责任感吗?沈易修, 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我一直认为你是拎得清的人,什么事最重要, 最优先, 基本概念都搞不明白, 你让我怎么放心把公司交给你?”
顾渺努力整理凌乱的思绪。
没记错的话, 昨天晚上,沈易修给她的答复是“没事,已经向爷爷解释清楚。”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解释清楚的样子啊,都喊上全名了。
不过侧面证实了另一个猜测。
沈易修在沈家,待遇好像,的确不怎么样。
“爷爷。”
毕竟原因出在自己身上,顾渺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沈易修挨训,出声替他辩解:“昨天是因为我,我不小心喝醉了,沈易修是担心我才……”
出乎意料的是,沈建松打断她:“我知道。”
前因后果沈时昭已经和他讲过一遍,这并不和他为此发火相矛盾。沈建松压着火气,要不是顾渺在这,他的态度能比现在更差:“渺渺,不用帮他说话,他应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如果仅仅因为没有出席寿宴,没有广而告之我的身样貌和份,员工就不服从我的管理,集团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
自刚才开始,始终没有说话的男人突然出声。
提前退场是他的疏忽,这个错他认。因此,踏进这扇门,沈建松对他的一切责备,他都可以忍受。
但这不代表,他能接受这把火烧到顾渺身上。
“我不是没有权衡利弊,早在年初我就开始管理集团相关事务,现如今各方面改革初具成效,几枚钉子我也在着手拔除。我只认我自己的能力,也只信我的能力,就算没有出席寿宴,我仍然是荣北的话事人,员工也会服从我的管理。”
寿宴只是走个形式,这固然重要,但比不上带喝了酒,险些误会他的小姑娘回家重要。
眼看沈建松脸色越来越黑,顾渺连忙偷偷伸手,用手指去按他的掌心,示意沈易修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却被反扣住手,男人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没事。”
沈建松嗤声,拿起一旁的拐杖,不轻不重敲敲地面。那双眼睛苍老而不浑浊,带着审视的意味,被盯着看的时候,令人不由心生惧意:“你的意思是,在你心里,公司还没有渺渺重要?”
眼看沈易修轻启唇。
“爷爷。”
作为事件的关键,顾渺忙不迭制止住他,以防他说出些,更加激怒沈建松的话。
因着这架势,她脑海里迅速忆起昨天晚上,沈易修开玩笑似地和她提“要是和沈家闹掰,会不会收留他”的问题。她当时并未细想,现在看来,他可能是在给她打预防针。
或许沈易修的确不在意,但顾渺会在意。
她清楚他为继承沈家做了多少努力,为了荣北忙成什么样。这些努力都不应该因为一次错误而被全部推翻,就算沈家不值得,他的努力也不该白费。
顾渺开口:“沈爷爷。”
“您不觉得。”顾渺咬住唇,往前迈了一步,将男人挡在身后,抬起头,直视沈建松的眼睛。老人的视线极具压迫感,她有些紧张,吐字却没有迟疑,“您对沈易修的要求过于苛刻了吗?”
沈建松眯起眼:“哦?从何说起。”
沈建松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同理,他也有身居高位者的通病,控制欲强。即使他平日里表现得很喜欢顾渺,对她底线能放宽些,这并不代表,他能够接受顾渺干涉他教育孙辈。
顾渺:“他也是人,一个正常人,有着七情六欲的人,不是给沈家干活的机器。”
是人就会有情感偏向。
沈建松看着她,从她话里提炼出关键信息:“你的意思是,你也赞同沈易修为了你,弃所有宾客于不顾,把我这个老头子的脸面踩在地上,这个不负责任的行为?”
顾渺并没这么想。
甚至,她也对沈易修为了她提前离场的举动感到匪夷所思。
恋爱脑得不像他。
“没有。”她否认,“我并不认为他的行为不负责任。寿宴的前期准备他也有积极参与,如果我没了解错,就算提前离场,他也找了人来善后。爷爷,您的寿宴,您才应该是主角,沈易修不喜欢高调,也请您尊重他的意见和想法。”
“顾渺。”
沈建松彻底寒下脸,正欲发飙,大门忽然被再次推开。
“吵什么呢吵什么呢!气氛怎么这么紧张啊!”
门口传来道大咧咧的嗓音,沈时昭提着两大袋东西进门,只见他表哥和爷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均一言不发,表哥身旁还站着个他没见过的陌生女人。
沈时昭猜测,这位就是他表哥暗恋多年的,昨晚不惜让他来帮着救场的表嫂。
他慢吞吞眨了下眼,将袋子随便往地上一扔,厚着脸皮,堂而皇之地打量起顾渺来。
她今天化了妆,下垂的小狗眼,眼尾温和而不锋利,透着种澄澈的无辜。最好看的是她的眼睛,不染杂质的干净,像徘徊在森林深处的小鹿,遇到生人会毫不掩饰好奇的目光,但不会令人感到敌意。
这就是顾家那位吗?和顾璟身上的气质简直天差地别。
“沈时昭。”
思绪随着沈易修的声音被打断,他听到沈易修在问他:“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我来给爷爷送东西啊。”
沈时昭立刻接话,他耸耸肩,无奈道:“我妈让我来的,说爷爷今天肯定要发火,让我送点保健品过来,省得气出好歹来,黑发人送白发人。”
顾渺寻思你把话说这么直白,也不怕沈爷爷听到,真给气出什么来。
她用余光偷瞄沈建松,却见他没对沈时昭这话展露出多少情绪。
她不动声色抿唇,不带这么偏心的。
“这位就是表嫂吗?”
尽管很早就听说过她的身份,沈时昭识相地选择装傻,主动伸手问候:“久仰大名,我是沈哥的表弟,沈时昭。”
顾渺跟着伸手,和他交握,点点头:“我知道你,妙妙是你养的吧?”
“啊……”
沈时昭刚想否认,他沈哥一个眼刀扫过来,登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是,是我养的。不过沈哥想要,我已经答应给他了。”
“不是。”顾渺问,“方不方便问一下,你是在哪里捡到的妙妙?”
她压低声音:“我就是觉得,妙妙很像我之前走失的一只猫。”
沈时昭:“……”
这他哪知道啊?沈哥没告诉他顾渺还会问这问题啊。
他向沈易修抛去求救信号,意料之中没有得到回应。踌躇片刻,他只好硬着头皮编:“就,一个下雨天,我家楼下花园捡到的。”
顾渺将信将疑,为提高故事真实性,他不得不加上亿点点细节:“那天雨下得很大,撑着伞走在路上,忽然听到猫叫声,在灌木丛里。那我呢,正好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就走过去看,发现了躲在里面的妙妙。”
“我去便利店买了根火腿肠,它不吃,偏要跟我回家,我就把它留在家养着了。”
顾渺纳闷:“那你为什么要给猫起名妙妙?”
沈时昭:我他妈怎么知道?
他面色深沉地胡扯:“因为妙妙和喵喵谐音,猫不是都爱喵喵叫吗?”
两人聊至兴起。
“小昭,你先留在这陪渺渺聊一会,我和你哥去书房单独说话。”
沈建松突然起身,示意沈易修单独跟着他去书房,严肃道:“还不跟上。”
尽管已经八十高龄,这位老人依然精神矍铄,走路步子快且稳。
“诶——”
顾渺还没来得及说话,两人已经走上楼梯,沈时昭审时度势,往前迈了步,不偏不倚挡住她的视线,笑着说:“嫂子,我和你说点沈哥以前的事吧?”
另一边,书房内。
“说说吧,具体怎么回事,我不信你会因为她喝醉这点小事而失控。”
沈建松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口,睨自己这个出挑的孙子:“一个大男人,还得渺渺帮你说话,也不嫌害臊。”
“昨天和人在露台,说了些容易误会的话,被渺渺听见了,怕她多想。”
沈易修笑:“渺渺愿意为我说话,是我的福气。”
“我一把年纪还要帮你唱这个黑脸,怎么不是你的福气?你弟弟年纪轻轻帮你收拾烂摊子,怎么不是你的福气?”沈建松气乐了,“我看你的眼里是只有渺渺。”
沈易修:“渺渺愿意在我身边,我自然珍惜,不会像你,奶奶去世才感到懊悔。”
沈建松:“……”
妻子的事是他近两年的痛点,如若不是要实现她的遗愿,他更想选择和她一起离开。
“和渺渺什么进展了?”
沈建松睨他:“看渺渺今天的状态,你们进展不错,是因为昨天?”
沈易修痛快承认:“是。”
极其常见的心理,他平日里对顾渺说再多遍“喜欢”,都不如在一次重大事件中选择她来得效果好。
每个人都想被偏爱,也希望自己能成为被偏爱的那个。
“你胆子真是大。”
沈建松乐了:“想向渺渺证明就自己想办法,拿寿宴来当踏板,就不怕爷爷真和你翻脸?”
“我知道您不会。”
沈易修不卑不亢:“沈家目前有能力承担重任的,只有我和小叔。小叔要管理南城那边,京市只剩下我。时昭资质还可以,年纪太轻,且缺乏历练,无法挑大梁,剩下的小辈更是资质平平。”
“您只有我这个选择,与其花费大量时间去寻觅、培养另一位接班人,不如姑且忍耐我难得的私心。”
沈易修说话有理有据,显然早已想好说辞。沈建松懒得和他计较,摆摆手:“行,翅膀硬了,爷爷说不过你。”
“打算什么时候和渺渺生个孩子?”
他叹气:“爷爷老了,折腾不动了,就想替你奶奶看看曾孙。你小叔孩子都两岁了,就等着你咯。”
“看她吧,我不急。”
“别说这些丧气话。”沈易修平静道,“您还能健健康康活很久,会等到那天的。”
在沈宅吃完午饭,沈建松下午约了朋友下棋,正好看这对腻歪的小两口也眼烦得不行,索性开口赶人,只让沈时昭留下。
既然沈建松开了口,顾渺也没厚着脸皮留。
回程途中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
沈宅周边树木茂密,在庞大的雨幕下,朦朦胧胧起了层薄雾,如诗如画。
“你以后别这样了。”
顾渺坐在副驾驶,听着窗外,富有节奏感的雨声,犹豫好一会儿,才小声碎碎念:“现在看起来,你好像真的要和爷爷闹掰了。”
“昨天还答应收留我。”
沈易修没把这话放心上,稍稍扬眉,那语气,活像顾渺是个抛夫弃子的渣女:“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不是。”
顾渺皱着眉,思索着如何组织语言。她咽了口口水,清楚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他可能不爱听,可她仍然得说:“刚才你表弟给我讲了点你以前的事情。”
沈易修“嗯”了声,随口问:“他跟你讲了什么?”
“就,一些你小时候的事情。”
比如他父亲沈澈和他母亲之间互相折磨,沈易修曾隐约和她提过一些,但忽略了许多细节。这些细节,都在今天,在沈时昭那儿,得到了新的补充。
比如沈澈会制定目标,要是实现不了就会被打,比如他的母亲有产后抑郁,自他出生精神状态就不太稳定。
比如,沈易修小学时得了奖,奖金是一百元钱。他买了辆那个年代很流行的迷你小车,藏在书包里,被沈澈发现以后,扼令他亲手,一点点,把那辆车拆掉。
通过这样来瓦解,他在那个年纪本该拥有的童真。
沈易修唯一能够做的,算得上挣扎的,就是慢慢成长,成长到能够脱离任何人的掌控。
在遇到顾渺之前,接管沈家是他的人生目标。
顾渺不希望他因为自己前功尽弃。
今天的话有点说得太过了。顾渺想,之后单独找个时间和沈爷爷见一面,看能不能拉回一点点好印象。
“你不喜欢。”他刻意卡顿住,给足了她思考的时间,才缓声问,“我为你付出吗?”
顾渺摇摇头:“不是。”
“我只是觉得,你该多为自己着想。”她垂下眼睛,轻声解释,“你为站到这个位置,付出了很多很多,不是吗?要是前功尽弃的话,我会为你感到难过的。”
“不要说这个了。”
不想听她说这些话,顾渺懂事地令他感到烦躁。她总是这样,他做些对她好的事情,第一反应不是感到开心,而是权衡有没有必要。
他一个当事人都没有说不值得,她倒是先替他委屈上。
感情如若需要权衡,那就不配谈喜欢和爱。
顾渺没再说话,他不耐烦地扯松领带,偏头去观察她的动静。
顾渺手肘撑着车窗,掌心托着脑袋,正盯着窗外发呆。
甚至没有注意到,车早已停了下来,靠在路边。
“顾渺。”
沈易修冷不丁发问:“顾家对你不好吗?”
“啊?”顾渺回过神,侧头和他对视,没预料到他会问这问题,显得很茫然,“没有啊,大家都对我挺好的。”
“那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不让我对你好?”
他鲜有情绪失控的时刻,直到现在,沈易修也并不认为自己的情绪有失控。相反,他认为自己这会儿冷静地可怕。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那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地拒绝他的好意呢。
“就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顾渺坦然道:“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不希望你因为我而有所损失,不想成为你的拖累。”
简简单单一句话,将他心头燃起的火星,悉数浇灭,又随即迸发出,新的,更为浓烈的情感。
偏生罪魁祸首浑然不知,仍在火上浇油:“哎,谈恋爱真麻烦。”
作者有话说:
臣,来迟了。
臣,回头再改改。
爱你们,啵啵啵

顾渺感觉, 沈易修大概、也许、可能不太高兴。
在她车上说完那句“谈恋爱真麻烦”以后,他再未发一言,安静发动车子。
顾渺没明白自己这句话哪惹他不高兴了, 她前面才刚说过很喜欢他, 不过过往经验告诉她,这时候应该保持沉默。
她是真心认为, 喜欢上沈易修之后, 她开始变得不像自己了。
以前从来不会瞻前顾后,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但面对沈易修时不一样,她会不可自抑的,去计算他的得失, 会第一时间去考虑别人。
和宋时恺交往那会儿,她就从来不会有如此强烈的愧疚感,就像在养一只电子宠物, 需要时招招手送点东西来安抚,不需要时他就不会来打扰她,也不会和她闹脾气。
虽然宋时恺不来打扰她, 实际上是在和别的女人厮混罢了。
顾渺没什么哄人的经验, 自顾自想了会儿,没找到合适的话,反而困意上涌,不知不觉阖上了眼。
她今天起得比往常早很多, 坐车本来就容易犯困,睡着也是情有可原。
以为顾渺能有所察觉, 满心等着被哄的某人:“……”
听到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认命般闭上眼, 不得不承认, 他喜欢的渺渺,就是个迟钝且一根筋的姑娘。
怎么会有人,对她好她不要,还要当着男朋友面吐槽“谈恋爱真麻烦”。刚因为她上一句“喜欢”燃起的冲动,又被浇灭地干干净净。心情随着她的话大起大落,偏偏当事人浑然不知,还没心没肺地呼呼大睡。
可是,他依然很喜欢她。
只是和她同处在同一个空间里,就会情不自禁感到幸福。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顾渺睁开眼睛,黑色轿车已经停稳在地下车库,她的椅背被调低,调整到一个更方便她睡觉的高度,身上的安全带也不知何时被解开。
沈易修斜靠在驾驶座,正低头看手机上的文件。
顾渺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几点了?我睡了很久吗。”
“下午两点半。”听到她的声音,沈易修放下手机,转头回答她,“没有很久,还困吗?困得话回家去床上睡。”
顾渺有点点不好意思。
前脚还在思索要怎么哄男人,后脚就睡着,要她是被哄的那方,这会儿估计得气的不想说话。
“不了,回去还得赶工,在西江拍了不少素材,还得整合剪辑。”
“好,那我们下车吧。”
“等一下。”
见沈易修准备打开车门,顾渺坐直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出声喊住他。
沈易修动作停顿了下,回过头:“怎么了?”
顾渺也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刚才有强烈的冲动,让她想要喊住他,具体要说什么,为什么,她都还没想好。
可沈易修看着她,他的视线仿佛自带一种魔力,一种,令她情不自禁开口说话的魔力。
“你在不高兴吗?”
顾渺听到自己的声音,有几缕困惑夹杂在里面:“是我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吗?”
沈易修垂下眼:“没有。”
“我第一次认真谈恋爱,可能有很多,做得不太好的地方。”
顾渺思忖着,斟酌着说:“你得跟我说,你不跟我说,我很难从你的行为中读懂你的想法,还有可能会读错。”
她回忆起睡着前两人的谈话,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说:“我没有总是在拒绝你。相反,你能为了我放弃寿宴,我很感动,但是——”
换她站在沈易修这个位置上,就不会做这样的选择,她会让认识的人帮忙把人送回家,自己继续参加寿宴。
“但是什么?”
顾渺没再接话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确实在拒绝,无论出于什么立场,结果确实是这样。
没等到她的回应,沈易修耐着性子,继续问:“你觉得,和我谈恋爱很麻烦?”
这次顾渺反应很快,连忙否认:“没有的事。”
“你不要多想。”
顾渺语速很快:“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我也相信你能理解我的立场,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我们都是在为对方着想,没有谁对谁错,所以等之后,双方都冷静一点,再谈这个事,可以吗?”
说完,她拉开车门,不给沈易修同意或者拒绝的机会,先行下车离开。
她害怕,怕他一开口,自己又会被对方的思路带着跑。
顾渺什么都可以让步,唯有这件事,她并不想后退,也不认为自己错了。
她并不讨厌恋爱脑,在小说里看见男主为女主做了多少事时,还会将脑袋埋在枕头里喊好甜。
但小说毕竟不是现实,很多东西不能换算,沈易修也不该是个恋爱脑。
要是可以,顾渺宁愿自己没心没肺一点,想那么多干什么,知道他对她好就够了。
但是不可以。
如果和她在一起会影响他的前程,那顾渺宁愿,他永远都是那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回到家,顾渺径直钻进房间,打开电脑准备工作,沈易修也没有来打扰她。
两人默契地进行了一个下午的冷战,直至晚上六点,生物钟提醒她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顾渺才打开主卧的门,溜去厨房打探今天晚上吃什么。
结果,厨房里什么都没有,没有饭,也没有人。
不应该啊,这个点,就是沈易修平时做饭的时间。
他不会还在不高兴吧。
怎么和小孩子一样,顾渺嘟哝着,踩着拖鞋回到客厅,恰巧和出来倒水的沈易修打上照面。
视线在空中交触两秒,男人率先偏过头,没有要和她交谈的打算,径自绕过她。
顾渺眼疾手快,握住他的手腕:“沈易修。”
男人顿住,顾渺问:“你今天不做晚饭吗?”
“我二十分钟后有个会要开,你自己点外卖。”
顾渺睁大眼睛,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以免听岔,她不确定地重复:“点,外卖吗?”
沈易修:“嗯。”
顾渺心想。
沈易修竟然主动要求点外卖,这可是件大事。要知道,自住进他家以来,早餐不用说,只要晚上没有应酬,他回家的话,晚餐不出意料都会由他承担,从没有吃外卖的时候。
毫不夸张的说,沈易修就是那种会认为外卖油重盐重味精重,吃起来极其不健康的老人思想,和她的爷爷奶奶一模一样。
十分钟后要开会,他可以选择提前做饭,但他没有,他就是不想给她做饭。
“问完了吗?”
又等不到顾渺说话,沈易修掰开她的手指,作势要离开:“问完就放开我,不要打扰我开会。”
“那你晚饭怎么办。”
看他要走,顾渺伸手揽住他的腰身,将他整个人拦下来,抬起头,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不吃了吗?”
“不吃了。”
“你干嘛对我这么凶?”
习惯了沈易修平日里温温柔柔的样子,态度忽然间急转直下,顾渺不免感到落差:“男人,爱的时候甜言蜜语,不爱了就连句话都不愿意说。”
“你不是跟我说,让我冷静。”
沈易修没再抵抗,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腰,尽管脸色还有些冷,语气已经缓和下来:“我这不是在冷静吗。”
“那我也没让你这么冷静。”
顾渺仰头瞧他,决定看在他没有谈过恋爱的份上,好好教一教他:“你应该和我好好谈一谈这个问题。”
“有什么好谈的。”
沈易修不想与她继续谈论那个话题,索性顺着她来:“你说得对,昨天是我冲动,不该为了你提前离开,我会抽空去找爷爷道歉的。”
“那倒也不必,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尽管是她有意引导,沈易修真答应下来,顾渺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她自己都嫌自己是个麻烦精,很烦躁,找不到由头的烦躁,她把脑袋埋进男人胸口,闷闷地说:“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多为自己考虑点。”
“我错了吗?”
“嗯,我知道,你也没有错。”
沈易修叹口气,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缓慢回抱住她:“你只是太善良了,渺渺,这不是你的错。”
“下次再遇到类似的事,我会寻找个更好的处理方式。”
“我们不要再吵架了,好吗?”
顾渺没有应声,只将脑袋更深地埋进他的胸膛。
能和这样的人结婚,真好。
最后沈易修给她简单下了碗面,吃完正好到开会时间。他去书房,顾渺继续窝在主卧剪视频。
一阵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顾渺从工作状态回过神,望向窗外,才发现下午的小雨不知何时又演变成暴雨。
联想到今天发生的小矛盾,为了弥补,顾渺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会议即将收尾,都是下属在进行例行汇报。沈易修端着笔记本回到房间,准备收拾收拾去洗澡,却意外在床上发现一位“不速之客”。
“我记得你说你怕打雷,会睡不着觉。”这位“不速之客”抱着和黑白格调格格不入的,粉红色的枕头,诚恳地说,“我来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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