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先脱衣。
向斐然脱掉冲锋衣挂上玄关衣帽架,正要脱西服时,商明宝贴了过来。她看着他的双眼,不疾不徐地将他西服的一粒扣解了,掌心贴着他衬衣自下而上摩挲至肩膀。
向斐然面无表情,只沉下嗓音:“想干什么?”
商明宝抿一抿唇,踮脚凑上去吻时,向斐然强势俯身下来,一手箍住她腰,一手指节扣进领带结,将领带行云流水般地自领间抽走。
虽然在香港那两晚该发生的就都发生了,但纽约后的这一个多月,他们只进行过两三次,之后便没在继续。
周末来此过夜,他们会一起看电影,喝酒,或者互不打扰地做一些案头工作,继而相拥而眠。
一些危险举动自然是免不了的,既然已经到过最后一步,再回到那些边缘行为时,他变得更强势而技巧百出,不再有所客气或顾忌。但对于最后一步,他总是堪堪忍耐住。
因为怕她疼。
虽然极尽温柔和耐心,前奏也很漫长,但商明宝每次还是疼得倒吸气。狠心进行下去,彼此确实都很愉快,但第二天她就会有不同程度的发炎。向斐然实在不忍心。硬件条件又无法降级,他只能命令自己忍着。
今天也是一样。
被他抱坐到脸上时,商明宝慌乱地挣扎起来。过了会儿,力气软了,支撑不住,全靠他青筋迭起的手臂扶着。
事情的转机,大约是在五月份向斐然通过博士学位答辩的那天。
答辩一切都很顺利,对于结束后的庆祝,他也心情淡定。共事一场,同事要为他庆祝,约在他们常聚餐的西班牙餐馆。席间开了两支红酒和几支香槟,商明宝忙完后过来时,向斐然的眼眸已然有了一层疏离深沉之色。
醉了,但清醒。
司机送他们回五十六街的公寓,又听商明宝的命令去买解酒药、水。等回来时,他家小姐已没法出来开门,只努力绷出寻常的语气让他把东西放门口。
她被向斐然抵在门与墙的犄角,闻着颈。
桃子中调的香味,太小女生,她现在只在见他时才洒在颈侧。
五月份的纽约已彻底转暖,商明宝被他抱到床上时,身上已经没剩下什么,而他自己倒还西装革履——为尊重答辩委员会穿的。
向斐然今晚吻她很用力,处处留下微红印记,将某处吮了又吮,挂着糜红的水光。之后,他将她抱起,贴在卧室的衣柜上,清醒问她:“你朋友送你的那件睡衣,在哪里?”
商明宝脑子里的弦铮地断了。
廖雨诺送她的那件蝴蝶睡衣一直安分守己地躺在衣柜装内衣的那层抽屉里,虽然常被看见,她也动过穿的心思,但她觉得斐然哥哥都为她忍成这样了,她再穿这个勾引他是不是有点不人道……
抽屉滑轨被抽出,发出顺滑的摩擦声。
向斐然看上去根本没醉,因为他是那么精准地从一叠贴身衣物中抽出了那件蝴蝶翩跹、清凉、用料节省可谓在环保上有杰出贡献的睡裙。
太短了,裙裾自他手臂上轻柔滑下,裙摆只够从他腕心至前臂中寸。
商明宝瞳孔睁得圆圆的,在一动也不敢动中,听到向斐然在她耳边清醒沉声说:“穿上。”
月色下, 珍珠色泽的真丝裙流转着蚌壳般的流光溢彩。
商明宝站不稳,贴在衣柜上:“你上次说你没兴趣的……”
“现在有了。”
商明宝更小声:“不会……”
向斐然便亲手帮她穿上。虽然乱七八糟的绳子很多,但难不倒一个刚完成了学位答辩的博士生。
当中一条珍珠成串的绳子从底下穿过时, 商明宝立时软了, 阻着他系蝴蝶结的动作:“不是这样的……错了……错了!”
向斐然冷静道:“没错。”
“你到底醉没醉!”
“什么时候说过我醉了?”他不认帐。
展翅的蝴蝶贴在了她的身前。
翅的四角各有一绳,上翅的两根绕至背后,在肩胛骨下系结,下翅的两根则绕至腰后,在尾椎的曲线凹陷处交缠。
不冷不暖的春夏之交, 室内无暖气或凉气,但商明宝身上冷热交加, 轻轻地抖。
“穿好了。”向斐然慢条斯理地将两手撑在了她耳边的柜门上, 就着月色垂眸看她, “会了吗?”
商明宝没懂他什么意思,直到他将那几个他亲手打好的蝴蝶结一捻、一抽——
好不容易穿好的裙子滑了下来, 堆拢在脚边。
“自己穿。”
“……”
商明宝穿着时,向斐然的姿势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眼睫温柔地垂着, 一瞬不错地注视着她。见她艰难,蝴蝶往下滑了两次, 也没有要帮一帮的打算。
裙摆荡着,来回拂扫他西装裤下的暗影。
商明宝胳膊都抬酸了, 低着头, 不敢与他对视,皮肤是冷的, 毛孔里的呼吸是热的。好不容易穿好,她仰起仰眸, 赌气地、带着鼻音说:“我要给你吃解酒药。”
向斐然略笑一声:“好啊。”
句末带语气词,还说没醉!
商明宝从他怀里灵活地钻了出来,要开门时,自身后被向斐然脱下的西装外套盖住。
“别被人看到了。”
他西装的余温骇人,商明宝蓦地打了个冷战。
开了门,做贼般眼疾手快电光石火,将司机留在门外地毯上的袋子拿了进来。拆盒、看说明书,认真间,被向斐然拉到怀里坐下。
她坐到他被黑色西裤包裹的长腿上。
起先是侧坐的,向斐然似有不满,摆弄她变为正对自己。
屋内黑沉,阳台外的灯海漫不过来,商明宝眯眼看了半天,直到锡板和说明书都被从手里抽走——向斐然挖出两粒药,含进嘴里。
“没水。”
商明宝瞪着眼睛,很担心以他现在的状态会说出什么超出人类认知的话。但向斐然只是在她腰际拍了拍:“起来,我去拿瓶水。”
以色.欲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面红耳赤,“哦”了一声,手脚并用爬开,但又在下一瞬被向斐然压下吻住。
被束在领带结上的喉结滚了一滚,药丸在交融生津中被顺畅地咽了下去。
“脸红什么?”他发现了,曲起的指侧在她脸颊上滑下。
“没见过喝醉了成你这样的……”
“真的没醉,只是高兴。”向斐然拥着她,闻着她颈侧的香。
他的学生生涯在今天彻底宣告结束。博士毕业与本科毕业时的心境不同,即使他是天才,从事着一份不需要他全神贯注的研究,他也无法轻飘飘地说这几年是快乐轻松的。没完没了的实验、代码、系统树,疲于应付的meet up,难躲的social,无聊的会议茶歇,不得不以沉默应对的人情俗务……披星戴月,马不停蹄,回首来路,一口长气松不尽。
博后比博士生更辛苦,他的新PI戴维教授大方,给出了8万的年薪,虽然远高于哈佛生物方面博后的平均薪酬,但依然不够。向斐然甚至开始研究各个航司和信用卡会员积分的高级玩法,以压缩未来两年从波士顿来回纽约的机票钱。
如果还能再谈两年就好了。这是他对未来两年唯一的心愿,不是发多少篇顶刊h指数达到多少,也不是像其他中国博后一样靠这条路径顺利拿绿卡,而是——如果还能再谈两年就好了。
他的博士学位论文致谢部分四平八稳,平铺直叙没有煽情,着墨最多的是哥大校园里的树,以及绿林公墓里的方碑,给过他指导和帮助的教授们他自然谁都没有落下。商明宝后来搜索到他的学位论文看了,跳过长长的正文部分,跳过没完没了的形态学、系统学、生物地理学、基因组研究名词,难以理解的叶绿体遗传矩阵与系统发育构建,分子钟、蛋白结构、物种分化速率计算,直接去看致谢,字字句句看得缓慢。
她没有在她的致谢里,那些长长的、连篇累牍的名单。
她是太心急了,滑得那样快,直到滑回到开头的Dedication的一页时,她才猝然看到那三行居中的英文:
“献给向联乔先生
献给谈说月女士”
以及,献给唯一的爱:明宝”
学位论文被永久收录在数据库,如此隐秘,又昭告天下,只要人们搜索“向斐然”,就会看到他的心。
蝴蝶的蝶翼盖不住沙丘,从边缘漏出柔软的括弧,在月光下泛出莹润的弧光,随着走动,那道光如水球般震颤。
在向斐然的目光中,商明宝软下阵来。
他反复地吻着她,略有茧意的掌心贴着起伏,从蝶翼的侧缘拨出,揉弄。
商明宝感到自己成为一条雨季的河,高温,水流充沛,底下是地心的强烈跳动。
她吞咽,一时想,他今天应当不会再忍了;一时又想,明天是不是又得上药……她明显感觉到向斐然今天的不同寻常,没有别的动作,只是深深地吻她。
直到商明宝按捺不住出口请求他,他才像是记起还有这件事,勾动珍珠串。
商明宝霎时没法出声了,向斐然却在她耳边问:“宝贝,这是什么声音?”
桃肉被捣成果泥,在搅拌条下被搅动出的果汁软烂的水声。
这样慢条斯理的动作下,他忽然说:“今天答辩时,一直忍不住走神想你。”
“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想当着委员会主席的面给你发微信。”
“答辩结束,他问我现在什么感觉,我说,我要跟我的女朋友异地恋了,很遗憾。”
“……”
“走出会议室,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你,心里还是有点失落。”
商明宝终于艰难断续地出声了:“你自己不让我来的。”
她虽然有课,但逃一下无伤大雅,因为这是他人生的重要时刻。但向斐然不让,要她正常上课正常忙。
“嗯。”
他的话和他的动作泾渭分明。
“本科毕业典礼的时候,学校本来想让我作为学生代表致辞,我拒绝了,前一天在实验室通宵,第二天睡到了下午,所以那一届的拨穗视频里没有我。”
东省人的毕业典礼总是很兴师动众,是合家欢的场合,七大姑八大姨的恨不得都来,献花、合影、聚餐。那段日子向联乔在北京开会,向微山倒是来的,打不通他的电话,在办典礼的体育馆外大发雷霆,败兴而归。
习惯了人生的重大关口都自己安静地过,逐渐有一种盛大羞耻症,如果她真的在答辩室外等他,给他献花,他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好的东西,纵使好上天了,但不习惯,会觉灼痛。
夜还未深,随风浮动车子驶过街角的摩擦声。
向斐然停了动作,星亮的眼眸定定注视她:“商明宝,祝我博士毕业快乐。”
商明宝环住他的脖子:“毕业快乐,向博。”
说完这句话的一秒后,她迎上向斐然充满占有欲的吻。他不再慢条斯理了,与她十指交扣,带着她来解自己的领带,将领结扯松后,她被他带着抚摸他的喉结,掌心所到之处都很滚烫紧绷,蓄势待发。
即将到最后一步时,向斐然离奇地清醒了过来。
他气息急重得厉害,嗓音沉哑着,说的却是:“不行。”
商明宝摸着他的眼睫、他的侧脸,与他鼻息交闻:“你酒醒了?”
向斐然看着穿得乱七八糟的她,笑着喘了一下:“这部分没醒。你朋友……挺会挑的。”
商明宝反客为主翻身吻上去时,向斐然屏息了一下,将她在身前拥紧。
他是喝得有些多了,解酒药的效应微乎其微,以至于商明宝扶着往下坐时,他第一反应不是拒绝,而是很爽。
很诚实。
但博士既已忍了快两个月,就证明他不是装装样子或客气客气,而是真的有决心。因此那一瞬间的闷哼与头皮发紧后,他还是调整了一下呼吸,深舒气道:“下去。”
商明宝没理他,于黑暗中摸索着去吻他,沉了心,破釜,闭眼沉底。
太痛了,瞬间的穿刺感掠夺了身体所有的感官,她眼冒金星,泪花泛了出来,却固执地不让向斐然退。
“你总不能一直忍着,忍到我们分手。”
“……”
她也不是故意要说这样扫兴的话,但道理很实在。
向斐然深呼吸,沉哑地缓声说:“只是怕你疼。”
商明宝眼一闭牙一咬,颤声:“我习惯一下就好了。”
“……这也能习惯?”向斐然用上迟疑的语气,这领域他陌生。
商明宝忍着哭腔说:“能。”
向斐然被她箍得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哼笑一声沉叹:“都疼成这样了,就别硬撑了。”
掀她下去,听到她说:“要是我未来老公没有你这么怜香惜玉呢。”
话出口,谁都安静。
商明宝看不见他的表情,只从他呼吸的频率里猜测,猜不透,索性破罐子破摔:“要不要替我未来老公谢谢你。”
“啵”的一声,慢得近乎焦灼中,红酒木塞被拔出瓶口。
一片让人觉得心底发虚的沉默中,向斐然气息沉冷,一字一句地开口:“商明宝,不需要这么激我。”
他用行动代替了言语,毫不客气,不留余地,急风骤雨。
直到她都没法出声了,他才拂开她汗湿的长发,贴她耳边:“是你想要的吗?嗯?这么激我,是不是就想要这个?”
他说了太多浑话。
“嘘,邻居来敲门了。”
“楼下都听见你了,商明宝。”
“肚子怎么鼓起来了?”
冷然的,镇定的,探究的。
“你未来老公,到不了这个地方。”
“这里也只有我能到,是不是?”
“说话,替你未来老公谢谢我,我听着。”
无论她怎么对他拳打脚踢,他都能顺势将它变成趁手的姿势。
两粒解酒药的药效在后半夜起了效,但被无视了。
向斐然只在她耳边略行通知:“我酒醒了,现在是清醒的。”
酒醒前后确实是不同的,体现在力度和偏爱的方式上。他照顾她,将她压束得服服帖帖,缓慢密实地磨,彼此严丝合缝。
许久,潮热气息笑出声来:“怎么这么舒服?”
不是雨季雨林的河,是地心的河,带熔岩热度的。原来是泡温泉?
商明宝也觉得略有不同,可是不说,睫毛蹙成相思树上叶,簇簇的,眉心拧紧。
“不叫了?”向斐然点点她脸颊,“不许睡。”
商明宝想叫,在小舟颠簸中的叫过他斐然哥哥,叫过向斐然,还叫过老师。哪门子老师。最神思迷乱中,她张嘴,眼神是迷离的,想叫的称谓凭本能——
情到深处,叫别的似乎都不够,都显得陌生。
张口间,就要叫他“老公”了,硬生生忍下,心头一个激灵,眼神也被刺醒。
不可以,他不会喜欢的,觉得她破坏彼此间的规矩。
商明宝只好凑上去,改为亲向斐然的嘴角,依恋地与他厮磨,怎么都觉不够。
翌日睡到日上三竿,在春夏之交的和煦风中被他检查伤口。她一足抵着床沿,一足垂下,两手乖巧撑于两侧,脸红红,嘟囔说不疼。
“那不上药了?”向斐然不太确定地问。
商明宝点头:“嗯。”
“真的不疼?”
“真的。”
眼见为实,向斐然确实觉得这次比之前状况好,以往的恻隐怜惜之心少了几分,想再来一次的心要很艰难才能按捺下。
他略咳嗽一声,问:“为什么?”
商明宝抿着唇,身上冒热度:“可能……这种事就是要多试才好的,不试就……”
她难以启齿,看着他,将两根手指靠了靠。
向斐然:“……”
商明宝羞愤欲死,立刻改口:“我不知道,我乱猜的!”
要落荒而逃时,被向斐然捞住了,脚踝也落到了他灼热掌腹,被他折高:“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商明宝“唔”了一声。
这这句话不是放在这个时候用的!
向斐然去哈佛入职前,终于跟方随宁在法拉盛吃上了火锅。
方随宁让他带女朋友,结果在店门口的等位区看到了商明宝。她热情拉住她,“天啊,太巧了,我跟斐然哥哥约在这里吃火锅呢!你也吃火锅吗?一个人?你朋友呢?”
“呃……”
向斐然在学校那边还有点事,商明宝在shena那里做了三个小时的雕蜡后,先独自过来。
下金工台时总是灰头土脸的,她特意回去先洗了澡换了衣服。她不能告诉苏菲她要来皇后区,那样苏菲会掐人中的,她告诉她自己是去翠贝卡的买手店。
方随宁拉着商明宝在身边椅子坐下:“我跟你说,这家火锅可好吃了可正宗了,保证你有回国的感觉。”
法拉盛确实挺有回国的感觉的,满街都是中文,开着肠粉店、按摩店、修脚店和卖中国产品的超市。但方随宁还不知道商明宝的身份,她对这样的街道其实没有什么归属感或熟悉感,倒有些无所适从。
商明宝琢磨着是现在开口,还是等向斐然来。
看着方随宁兴高采烈的脸,她实在没有勇气,只好当缩头乌龟。
方随宁还问呢:“你朋友呢?”
“他、他还没到……”清清嗓子,“在路上。”
方随宁:“你脸好红哦。”
“啊,有吗?”商明宝拿手背贴贴脸颊,始终低着头:“可能……”
“过敏,春夏最容易过敏了。”方随宁一晃手指。
商明宝:“……”
“对。”
“可惜今天斐然哥哥要带女朋友来,否则我就拉你一块儿吃了。”方随宁不无遗憾地说。
商明宝很用力地吞咽一下。
“不知道斐然哥哥喜欢什么样的。”方随宁啧了一声,“说实话,我不太喜欢他女朋友。”
商明宝抬头:“啊?”
怎么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他们谈了很久了,去年就在一起了,但是大半年了向斐然也不介绍给我,说是不方便,他女朋友还没准备好。”
“……”
那倒也是实话……
“所以我觉得我们气场合不来,我不能跟矫情的人相处。”
“我矫情吗?”
商明宝差不多打明牌了。
方随宁瞥她一眼,实在地说:“有一点,但还好,你性格好,又可爱,要不是你不乐意,我就撮合你和斐然哥哥了。”
chance!
商明宝张了张唇,欲语。
方随宁:“但是还是算了,否则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两个。”
“……”
拳头捏紧了!
“你觉得斐然哥哥会喜欢什么样的?”
商明宝咬唇。
“漂亮的?可是一般自己长得很帅的,反而对另一半没有那么高的美貌要求。”
商明宝:“谁说的。”
“聪明的。”方随宁言辞笃笃,“这个百分之一百,他老是嫌我笨,对我不不耐烦,他女朋友要是没我聪明,我能笑死他。”
商明宝:“……”
你开始笑吧。
“性感的?不对不对,感觉怪怪的。”方随宁自我否认,随即忽然降下声压,“你说……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商明宝:“……”
欲起身。
“那个,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
这个场面还是太超前了!她扛不住!
方随宁没听到她这细声的一句,自顾自往下猜:“可能是跟他有反差感的,站一起没人会想到他们是一对。”
说完,莫名其妙看了商明宝一眼,看得商明宝想落荒而逃。
“比如你们,要是你们站一起,我也不会觉得是一对。”
商明宝闭上眼。
“随宁……”
“我发个消息问下斐然哥哥吧,万一他和他女朋友同意呢?”
“别——”
“哦,斐然哥哥到了。”方随宁站起身,冲向斐然热情洋溢地挥着手。
这个狗逼如果不是长得这么帅的话,方随宁从小到大跟他打的架能翻一番。
见他一手抓提着咖啡杯杯口,步幅散漫地穿过红绿灯人潮过来,方随宁“咦”了一声,“他女朋友呢?”
第68章
初夏, 黄昏光漫漶,与法拉盛街头的中文店招及乡音嘈杂交混一体,让方随宁有了短暂的精神错乱感。
她看了眼身边的商明宝, 又看了眼过了斑马线的向斐然, 晃晃脑袋——确定不是四年前。
短短十几米,向斐然很快到了眼前,抬腿迈上花砖人行道时,将咖啡纸杯顺手塞进垃圾桶,继而对方随宁抬了下手。很散漫的一下, 视线却比手上的动作更漫不经心,还没等方随宁有所回应就已经移到了一旁的商明宝身上。
方随宁:“……”
“你女朋友呢?”方随宁对他身后左顾右盼。
“嗯?”向斐然略抬眼神, 开口, “我女朋友——”
“对啊斐然哥哥——”商明宝先发制人, 一边扬声,一边拼命冲他使眼色:“你女朋友呢?”
向斐然:“……”
在方随宁略带怀疑同时又不明所以的视线中, 向斐然微叹一声:“刚刚还有的,现在没了。”
方随宁:“啊?”
向斐然面无表情:“来的路上跟我分手了。”
这什么展开?
方随宁嘴巴半张:“不是,女朋友跑了这么淡定的吗?你确定你现在……不用去追?”
“不要紧, ”向斐然瞥了一眼商明宝,淡然道:“习惯就好, 她经常这样。”
商明宝脚步轻轻刚想开溜,被方随宁一句话叫了回来:“那babe刚好跟我们一起吃饭吧!”她扬扬手机, “刚刚还想发消息问你来着, 怕你不方便。”
向斐然点了下头:“方便。好久不见,商明宝。”
商明宝尬着挥挥手:“好、好久不见, 斐然哥哥……”
向斐然抄兜站着,顿了一秒, 说:“变漂亮了。”
方随宁:“?”
不是?你女朋友还没走远吧!
商明宝悔得呜呼哀哉。这人怎么这样啊!装不熟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演这么多细节!这比她直接摊牌还要难捱!当着方随宁的面,她脸红成了刚刚的过敏样。
方随宁也不是笨蛋,狐疑地看着向斐然:“这么久不见,你怎么一副很熟的样子?”
向斐然随意想了一下,不带语气地漫应道:“可能因为babe同学一直在我心里,没走远过。”
方随宁的嘴巴慢慢张成了“O”型。
啊???
这是她表哥能说出来的话吗?
商明宝耳根子通红一片,支支吾吾:“我朋友还在等我,那个,我……”
“你朋友是不是放了你鸽子?”向斐然单手在屏幕上敲了两下,继而轻扬下巴,“看看?”
他都这么说了,商明宝只好装模作样看一眼手机,发现whatsapp里,弹出向斐然给她发的两个字:「别走」。
“……”
在方随宁询问且期盼的目光中,商明宝揣回手机,面皮绷紧强装镇定道:“对……他也放我鸽子了。”
皆大欢喜,但方随宁觉得事情是不是有点太水到渠成了些?
店内空出桌位,服务员前来请他们入座。
方随宁走前,自来熟地跟服务员搭话,向斐然和商明宝落后两步。
“缩头乌龟?”他叫她。
商明宝捏紧了拳头,小声说:“我走了。”
扭头转身,被向斐然拎着胳膊转了半圈,正好给转了回来。筋骨分明的手在她颈后摁了一下:“躲什么?我帮你。”
商明宝:“……”
方随宁原是想吃重庆火锅的,但正碰上口腔溃疡,便来吃老式北京铜锅,她听同学介绍说这家店很正宗,用料干净,羊肉很香。
商明宝没吃过老北京铜锅,也不知道调料该怎么弄,向斐然顺便帮她调了。
落座不过两秒,在方随宁正义凛然的目光中,向斐然只得又起身,……认命地给表妹也调了一份。
方随宁美滋滋地抿了抿箸尖麻酱,“嗯,果然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狗都有服务精神了。”
向斐然给各人茶杯里注着茶汤,掀眸睨她:“你找我借钱的时候不是这么叫的。”
拿人手短,方随宁忍了,转而关心道:“你借我这么多钱,还养得起女朋友吗?”
“凑合,能还最好。”向斐然轻描淡写道:“我没养她,正常谈恋爱开销。”
方随宁跟商明宝咬悄悄话:“他嘴硬,穷叮当响了,以前找他借钱都一两千一借的,上次问我五十要不要。”
“方随宁。”向斐然不凉不热地叫了她一声。
每次被他叫全名时,方随宁都有种课堂上被老师点名的心虚感,缩了缩脖子,不再说了。
但今天本来做好了心里准备见他女友的,忽然见不着,落差感之下方随宁的注意力反而移不走,聊不了两句,又绕回来问:“你女朋友长得怎么样啊?”
向斐然略笑一声:“怎么,怀疑我的眼光?”
服务员上锅底,将谈话打断,过了片刻,方随宁不依不饶:“不是怀疑,是你老是藏着掖着。”
“不是我想藏着掖着,是怕你受不了。”
方随宁眯眼:“我有什么受不了的?除非她特别配不上你,我替外公着急。”
“不会,她比我受欢迎。”
方随宁挑眉,拉长调子:“真的?”
向斐然停顿思考了一下,仿佛本尊此时不在他眼前,“她很漂亮,品味好,性格好,不娇气,有时候脑回路比较奇特,但很可爱,有想法,会思考,做事有韧性,拥有让自己快乐的能力。”
他笑了笑,从漫不经心的回忆中回过神来,“还有很多,所以我竞争压力很大,患得患失。”
商明宝捏着筷子的手松了,明亮的眼眸不曾眨。
以前从没听他说过这些。淡然的模样好像是向斐然人生的皮肤,他永远都波澜不惊,坦然到了让人以为他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地步。
原来他也会患得患失的……原来他也会和别人比较,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