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交集,是江声的事业跌至谷底。
全网都在抨击他顶着创作才子的称号,却连一首最基本的情歌也写不出来。
温汐也因此,终于第一次正视自己的真心,将一纸情书入信封。
赠予他一首晦涩缱绻的歌词,也给了自己一个坦露心扉的出口。
新歌《情书》一经发布,立刻席卷各大榜单,斩获大奖无数。
随之而来的,是江声与当红影星恋情曝光的重磅新闻。
温汐觉得这样很好。
有人可以陪伴他,自己也能够全身而退,安心回归她止水般的生活。
江声有一个特别的“粉丝”,一贯只在他人生失意的时候出现。
可一旦他试图接近,对方就会触底反弹、销声匿迹。
《情书》发布后,她消失了整整两年。
期间不论江声怎么在公开场合开口暗示,她都始终雷打不动地再未现身。
新一轮的舆论危机来袭,经纪人拿着公关稿就要澄清。
江声阻止:“再等等。”
经纪人炸毛:“都火烧眉毛了,还等什么!”
江声恍若未闻,立刻驱车到了他“心情低落”时,习惯待着的老地方。
终于如愿以偿地抓住了他的小尾巴。
日思夜想的身影和眼前的人对上号。
江声细细拥着她,小心翼翼地装着可怜:“我好难受,别走好不好。”
隔天,#江声与一女子激情相拥#的词条登顶热搜,有图有证据。
记者犀利发问:“请问照片中的女子,是你的女朋友吗?”
江声偏头看向一侧,勾带的笑容惑人:“那得问她愿不愿意了。”
忽然被话筒怼脸的温汐:“……”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励志 甜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汐,江声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依然随时可以为你疯狂。
立意: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实验小学在H市东郊的茗林山上,组织植树造林活动。
清晨起,一辆辆私家车就竞相自山底盘旋而上,炸响的轰鸣声此起彼伏。
重重打破春晓。
温汐一早就开车带着季嘉述等在山脚,直等到最后一道尾气也渐次消失,才在后视镜中看到要搭顺风车的一家三口。
“呀!这怎么有人呐?”子铭妈径直打开副驾,见里头已然坐了个人,登时就皱了眉:“……嘉述啊,你看阿姨平时都是坐副驾,这突然坐后面肯定是不习惯的,今天走的还是山路,等会儿七拐八绕的,要是晕车可就不好了!”
“你就把位置让给阿姨,坐到后面去跟子铭一起玩怎么样?”
季嘉述小脸沉沉:“……”
不怎么样!
这一家人,迟到也就算了,蹭个车还蹭出了老板的派头。
也是真好意思把他们当司机使。
可当着温汐的面,他也不敢发作,最大的抵抗不过是多磨蹭了一会儿,就“乖巧”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绕到后头,又被父子两以“不坐窗边也会晕车”为由,理所当然地给夹在了中间:“……”
子铭妈钻进车时,温汐正安静坐在驾驶位。
一贯素净的妆面上只薄涂了一层唇膏,墨色中发被鲨鱼夹尽数绾起,从而露出一截纤白的脖颈,身上是再简单不过的白T与牛仔。
不论气质或打扮,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淡泊模样。
再低头看自己一身华丽的装束,不免就有点用力过猛的意思。
“我们家车送去保养了,还麻烦你载我们一趟,没等太久吧?”子铭妈心里轻嗤,语气也算不上好。
搁这儿装清纯给谁看?
打量谁不知道她生活不检点?
“没有。”温汐垂着眉眼,安静等人说完,才轻轻发动车子。
“沃尔沃啊?”子铭妈顺势看清方向盘上的Logo,不由嚯了一声:“这车不便宜吧?”
刚才她在外头就觉得这车不错,这会儿看内饰,配置似乎也是拉满了的。
当然,她并不认为这车会是温汐凭真本事买的。
虽然这钱对“大老板”来说也就九牛一毛,但她站在原配的立场上看,只要是男人给外头花的钱,有一毛算一毛,全都恶心至极!
这么想着,不由扭头扫了一眼后面的子铭爸。
后者会错意,还以为进入了攀比环节,立刻熟练接茬:“还行吧,也就几十万,比咱家保时捷还是差点,性能啊、设计啊、包括舒服度,区别都还是很明显的……”
全然忘了,这会儿正蹭着别人的车。
温汐没有打断两人的对话,只抬眸看了眼后视镜,松开手刹平稳起步。
安静温吞的模样,看着不仅没什么攻击性,甚至还有点逆来顺受的意思。
可夹在中间的季嘉述却很无语。
——那你们倒是开自己车来啊!我们这小破车多载三个人很可能就爬不上去了呀!
两人还在继续阴阳,边上的曾子铭又突然发难:“妈妈,我想吃零食。”
子铭妈抽空回了句:“在你爸包里,吃什么让你爸拿。”
季嘉述眼见着他从包里挑出一袋薯片,太阳穴跳了一下,试图阻止:“你晕车还吃东西会吐吧?”
曾子铭撕开包装袋,噘着嘴唔了一声:“不会呀,我吃了零食心情就会好,心情好就不会晕车了呀。”
说着就伸手抓出来两片,放进嘴里咔嚓一声,吃进去一半,掉车上一半。
“……”
季嘉述盯着车上越掉越多的碎屑,烦不胜烦地抽出平板,想玩一会儿游戏分散注意。
谁知游戏声效才刚响起,那只抓过薯片的油手就径直伸向屏幕,黏哒哒地点了几下,声音还颇有些得意:“这个我会!”
季嘉述睁圆了眼,视线缓缓从屏幕上的手指印瞪向那满是油渍的脸上,沉默震耳欲聋:“……”
曾子铭却浑然不觉,还挺大方的把薯片往前一递,想跟他换平板:“你吃这个吧。”
季嘉述很想说你给我舔干净,想了想那个画面又有点不耐受,半晌才咬牙一字一顿地说:“……不!吃!”
曾子铭晃了晃薯片袋:“真的不吃吗?很好吃的哟。”
季嘉述憋着火:“说了不吃听不懂吗!”
“嘉述你什么态度呀!子铭好心让你吃东西,你凶他干什么?”子铭妈当即皱眉,呵斥完后又扭头去看温汐:“嘉述妈妈,这你可得好好管管……”
季嘉述本来还能再忍忍,一听这话,立马炸了:“是小姑!”
子铭妈显然是平时编排多了这两人的关系,才会惯性脱口而出,这会儿当着正主的面说漏了嘴,多少都有点尴尬,却也只是敷衍地摆了摆手:“……是小姑是小姑。”
“唉,阿姨可能是有点晕车了吧,脑子都开始乱转了。”
温汐这才有了点反应,却也不过是掀了点眼皮,淡然提了句:“后面有晕车药,需要吗?”
“啊?”子铭妈哪里是真的晕车,当下表情更加尴尬:“……不用了,也没那么严重,我吹会儿风、吹会儿风就好了。”
温汐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季嘉述却不爽地撇了撇嘴:“我们又不晕车,后面哪来的晕车药?”
“是吗。”温汐偏头打了半圈方向,缓缓过弯:“可能我也有点晕车,记错了吧。”
子铭妈:“……”
闹了一出尴尬,车里总算消停一阵。
可时间一久,子铭妈又觉得太闷了,不安分地俯了俯身,随手伸向中控台:“外面风景还不错,放首歌应应景吧。”
季嘉述还没来得及阻止,音乐前奏就已经在静谧的车厢内响起,不消几秒,舒缓的男声便也悄然入耳。
这是首慢调的爵士乐。
背景音下的声质清冷,音色偏低,很有磁性。
缓慢的旋律拉扯出的迷离感,浸染着一丝道不清的抒情,迷离地似在人耳边低语、呢喃,给人一种近在咫尺的错觉,却又残酷地恒梗着无法触及的距离。
温汐攥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紧,平稳心跳骤然失衡。
“怎么是江声啊?”子铭妈嫌弃地切了歌,可一连切了几首,不同背景乐下的声音,依然只属于一个人:“怎么都是他的歌,你是他粉丝啊?”
江声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有一种乍一听随性,又在幽微处潜藏着厚积薄发的力量,极难模仿。
出道多年的成绩斐然,知名度也早已打开,大街小巷、商场酒吧,他的声音总是无处不在。
时常有店家不知该放什么歌,就会把他的歌单拉出来反复循环。
总不会出错。
听一耳朵就认出他的声音并不奇怪,同理,歌单里全是他的歌也不算稀奇。
“随便下的。”温汐垂着眼放慢车速,神情没什么波澜,却早已不似方才松弛。
“……哦。”子铭妈见她上山这么久也没有主动放歌的意思,估计真是平时不怎么爱听,随便跟风下的:“那就好。他这人啊,也就几首歌能听一听了,人品根本没法深挖。”
季嘉述下意识看向温汐:“你又不了解他,怎么知道他人品怎么样!”
“就他干的那些事,还用得着了解?”子铭妈睨他一眼,也转头对上温汐:“明明就一渣男,还老喜欢卖弄深情,就他格局大情怀高,不肯唱情情爱爱?最后怎么着,还不是靠女人写的情歌翻的身?”
“就那首《情书》,你知道吧?就是向媛给他写的!他倒好,唱火了就翻脸不认人!白瞎向媛没名没分跟了他这么多年,到现在还不肯承认在一起了呢!”
“人大小也是个影后,漂亮又有实力,哪里就配不上他了?一点担当都没有,我看他连个男人都不算,还天王顶流、创作才子呢,谁知道那些歌是不是他写的……”
温汐这个人,看着就是一副逆来顺受、软弱可欺的模样,鲜少有发表意见的时候,更别提是去和人争论什么。
季嘉述却知道,她也不是全无禁忌。
温汐声色如旧:“未经证实的事,不要随意散播。”
而子铭妈显然是那种越被反驳就越亢奋的人:“怎么就未经证实了?那他要是敢作敢当,谁还能无缘无故污蔑他不成?连我这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人都知道这些,私底下还不定乱成什么样呢!”
“再说了,言论是我的自由,他江声做都做了,我还不能实话实说了?”
车轮刮过山路。
温汐一脚刹车缓缓到底,声线平直:“下车。”
子铭妈一愣:“……怎么了这是?车坏了?”
“没有。”
“那下什么车,这不还没到呢吗?”
“言论是你的自由——”温汐没答,只是说:“要不要让你坐在我的车上发表言论,是我的自由。”
子铭妈睁大眼:“……你什么意思?是要把我丢在这半山腰,让我自己爬上去啊?”
温汐的眸色沉寂如死水,却已不乏有些送客的意味。
“……至、至于吗?”子铭妈意识到不对,干笑了一声,这才摆正了点有求于人的态度:“不是,你又不是他粉丝,我说他两句怎么了?”
“那既然你不想听,我不说就是了嘛!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要是在这把我们丢下车,我得上哪儿打车去?”
温汐无动于衷:“那也是你的自由。”
季嘉述趴在后车窗上,幸灾乐祸地看着后头灰头土脸的一家三口,直到精彩画面彻底消失才回过身来。
车里的音乐还是继续。
温汐没关。
他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笑意逐渐淡了下来。
他很想说:江声哥哥才不是那样的!他一定是个很好很优秀的人,才会让你这么在意。
但是不行。
有些人在她这里是不能提的。
恶语不行,好言也不行。
场地前方简易的横幅标志下,老校长正在话白。
底下广袤的泥土地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定点标志,一个家庭分占一地,边上有老师维持秩序。
温汐领着季嘉述在队伍末尾站定时,老校长的话刚好告一段落,继而摊开手,声音洪亮地宣布:“那就有请我们的公益大使,江声——”
场面寂静一瞬。
一瞬过后,即刻爆发出类似于狂欢的喧嚣。
大家一早就知道这是场公益活动,会有明星出席,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咖位的!
人红是非多。
即使是江声,口碑也达不到百分百的全面正向。
可即便是平常爱给那些黑料添油加醋,对他既往成绩嗤之以鼻的人,这会儿也都按捺不住地朝入口迈进了几步。
毕竟好奇心和虚荣心谁都有。
大明星这种稀有物种,可不是平时想见就能见的,看到就是赚到!要是再蹭到个签名合影之类的,还能在朋友圈里大秀一波!
温汐却是一秒入定,除了下意识攥着手循声望去之外,再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不远处,一抹颀长身影阔步入场。
锋利流畅的面部线条下,是一身低调的黑色运动装,却还是难掩他宽肩薄背、比例逆天的优越身形。
下一秒,一早就列好的队伍顷刻就没了形,大部队争先恐后的狂奔而去,顷刻便将人团团围住,连一旁维持秩序的老师都愣了神,不自觉地成为其中一员。
温汐静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时隔两年,那久违的身影,还是毫无防备地闯入她的视线。
还是这样、隔着茫茫人海。
场面一度失控。
一时间,要签名、求合照、尖叫表白的声音不绝于耳。
温汐却像失聪了一般,除了心跳一下下敲击耳膜的反响外,再也听不见只言片语。
江声身量挺拔,即使是被人群簇拥地严丝合缝,视线依然位于高点,余光瞥见人海之外的孤寂身影时,不自觉地抬头看了过去。
温汐回过神来。
在视线触及的前一刻偏了头,堪堪与那道乱神的目光擦肩。
场面再次平定下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老师们意识到失职,很快在校长的敦促下重新整顿队伍,江声也终于走完剩下的路,在横幅前站定。
三月的天,老校长抹了把热汗,拍了拍他的肩:“你看我,让你花钱来做公益,还把场面搞成这样,实在是不周到。”
江声轻轻挽唇,淡然点了点头:“确实。”
“……”老校长一噎,随即气笑出声:“你小子!这么久不见,我都忘了你是这副德性了。”
江声看着前方老师们的工作,笑笑没说话。
老校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忽然叹了口气:“和你同届、上下几届的学生,还有消息的我都留意过了,没有你要找的人。”
“嗯。”江声的唇边依然衔着笑,眸光淡得像是在漫长的岁月中,早已习惯了等待落空的滋味,却还是不可避免地黯了黯。
“你放心,我这边会继续留意,有消息了一定马上联系你。”
“辛苦您了。”
“也怪你,做个公益还非得搞得这么神秘,要是提前通知下去是你要来,说不定人家知道你在找她,也就跟着过来了呢?”
老校长并不清楚艺人的行程一旦曝光,会引发多少不必要的骚动。
江声也只是摇了摇头:“她只会跑。”
的确,如果温汐早知道今天的公益大使是他,就一定不会来这一趟。
可既然已经来了,这会儿再突然撤退,无疑是在打草惊蛇。
逃避多年,她自认最擅长的事就是面不改色的撒谎,也很清楚,潜在的破绽并不可怕,欲盖弥彰才是大忌。
所以她选择规规矩矩地跟着指示领好树苗、铁楸和水桶,回到点位把东西放好,然后按部就班地开始铲土。
直到面前忽然落下两道影子,老校长领着江声走到跟前:“这位家长,我看你们这队好像少了个人,我这正好有一个,就分配给你了。”
全场都是父母与孩子的三人组合,把多出来的人分配给她们无可厚非,只是温汐抬头看清来人的眉眼时,还是不自主地乱了神。
错过了拒绝的时机,老校长已经转向江声:“好好干,我先去那边看看。”
按捺了半天的季嘉述终于找着说话的机会,眼睛亮的像在发光:“江声哥哥,我小姑是你的粉丝!”
“……”
被提及的两人俱是一怔,目光不期然而遇。
温汐下意识想要闪避,好在临门一脚及时定住了。
而这些年,江声也总是生怕在人群中错失什么似的,看谁都要多看两秒。
两秒过后,声音又是一如既往的莞尔:“是嘛。”
“……谈不上。”温汐默了默,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敛眸,低头铲着脚下的泥土:“听过几首歌而已。”
言行合一。
江声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把手伸向那柄铁楸:“我来吧。”
温汐紧了紧手里的力道,淡然的反应与乱作一团的心跳截然相反。
她不敢抬头,不敢再次迎接他的视线,不敢轻易变动姿势以至暴露什么,只能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见她就差没把反感写在脸上了,江声也识趣地收了手,直到她把一个坑挖好了大半,额角都开始微微渗汗时,才再次出声。
“配合一下。”他指了指不远处对着这头拍摄的摄影师,神情自然又坦荡:“我钱都花了,多少让我走个过场?”
明星做公益,除了名义上的献爱心之外,也不乏有为了给自己挣个好名声的因素,拍照留念在所难免。
这算是个既定流程,只是鲜少有人会说得像他这样直白。
温汐抿了抿唇:“……那麻烦你,帮忙去接点水吧。”
茗林山早年被开垦过度,又在资源整合时,被市政列为预备开发的新景点之一。
山间一应配置都建设的差不多了,只等把植被覆好,再稍微修葺一番,就可以正式向公众开放了。
栽植区后方的男女卫生间,以一堵高墙为阻挡相对而立。
露天的卫生间没有隔音,水流潺潺奔向红桶之间,两道激愤地攀谈声依然清晰可闻。
“姑侄?说出去谁信?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没结婚身边带这么大个小子?一个姓温,一个姓季,草稿都没打好,亏她也好意思说出口!还装得一副清纯无辜的白莲样!她要没点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就单说她那车,是一个单亲妈妈买得起的吗?!”
“可男人就喜欢她那温柔小意的做作样,你能有什么办法?别说,我刚还见江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呢。”
“呸!她当自己多大盘菜,孩子都多大了,还惦记人一明星呢?”
“也不是,她倒好像确实是对江声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这就是她手段高明的地方啊!假装没把他放在眼里,实际就是想引起他的注意!欲擒故纵懂不懂?”
“……真的假的啊?”
“这还能有假?”子铭妈一脸愤懑:“我刚不是坐她车上山,见她车里都是江声的歌,就中肯的评判了几句,你猜怎么着?她二话不说,直接就把我们一家从半山腰丢下车了!”
“这可是山路啊!足足4公里啊!什么交通工具都没有,你知道我们是怎么上来的吗!”
“平时跟个锯嘴葫芦似的,谁知道提到江声反应会这么大,我好说歹说都没用!这要是对江声没兴趣,我把头剁下来给你儿子当球踢!”
“……冷静,冷静!”
给小树挖的坑不需要太深。
江声接完水回来时,季嘉述正扶着树苗疯狂向他眨眼睛,嘴巴却闭得死紧,一副被警告过后有口不能言的憋屈样儿。
江声无意插手他的家庭关系,只淡然地冲他笑了笑。
过后也没再问温汐要铁楸,而是拿起他放在一旁的小铁楸,帮着把挖好的坑填平,然后用接来的水慢慢灌溉,稳固土壤。
水桶只有一只,温汐既不想和他一同工作,也没有从他手里抢活的意思,站定片刻,就从边上的塑封袋里取出纸笔。
她蹲下身,把心愿卡垫在膝盖上,写上季嘉述想好的寄语,并在右下角附上署名:
——季嘉述、温汐。
而后不知静默地注视了卡片多久,才紧了紧笔端,悄无声息地添了一笔:
——江声。
被浇灌过后的土地有些泥泞,江声做完收尾工作,瞟见她起身时稍稍晃了晃,想想还是伸手讨了活:“我去吧。”
温汐看了眼外围的摄像机,没有再拒绝。
江声接过卡片往前走,将要递出去时,余光不经意扫到上头的字迹,继而浑身一凛,骤然回过头来。
这是一手极其标准的正楷,间距匀称、结构方正、笔画分明,比起说是手写,倒更像是印刷出来的。
规矩到近乎刻板。
这样的字,看似随处可见,可经由手写而成的,他也仅仅只见过一次。
脑海中闪过一帧帧浮光掠影的景象,倏忽之间,与今日的见闻连成线。
他的视线穿过人潮,精准地落在那抹单薄的身影上,那些切实存在又偏偏无迹可寻的过往,好似就这么……豁然撕开了一个口子。
栽植好树苗,老师又组织学生们到另一片空地上,蹲坐在草坪上进行环保类目的问答比赛。
家长们在四周围成圈,加油的加油,拍照的拍照。
温汐避开人群,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甫一站定,刚离开不久的人也走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此刻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多了层发人深省的探究意味,直看得她有点头皮发麻。
半晌,耳边才传来一道略显紧绷的声音:“我们……认识吗?”
“……”
温汐蓦地抬头,慌乱的眼底也曾流露出一瞬的期冀。
一瞬过后,又迅速落空。
那清朗透澈的眼睛告诉她:他从来不记得她是谁。
她淡淡地收回目光,整个人没有丝毫的情绪:“应该没有人会不认识你。”
模棱两可的回应,倒让江声悬浮的心又定了定,声音也因此放松下来:“我这么有名?”
“嗯。”温汐如实说:“不论是现实还是网络,到处都是你的歌、视频、海报。”
想逃都逃不掉。
江声扬了扬眉:“你说、听过我的歌,都听过哪几首?”
“偶尔在街上听到过,没有留意歌名。”
“这么说,你还真不是我粉丝了?”
温汐敛着眸:“嗯。”
她不喜欢粉丝这个词。
不喜欢被这简单的两个字,草率地概括她十年的跌宕。
“可我怎么听说——”江声短促地笑了一下,带着点儿松快、饶有兴味地复述:“你为了我,把人从半山腰赶下车,足足走了4公里的路才上了山?”
明明是问句,语气却像是不论她如何回答,他都早有认定。
“……!”
温汐倏地抬头,惊疑之余,也意外撞见,那载满和煦日光的眼睛里,装着整整一个她。
2013年03月31。
H省“红鼎杯”网络安全技能大赛(CTF)个人赛决赛,如期于H市电竞中心正式启动。
旷荡庄严的赛场内,五十名决赛选手各居其位,皆是满面肃穆,眼睛紧盯电脑屏幕,指间纷忙地操作着。
一众选手当中,以高校师生与企业人员居多,也不乏有些发量堪忧的长者,就尤显得当中一名面容稚嫩的少女的存在有些违和。
或者说,是眼前一亮。
“嚯——”观众席上,书景浩激动地拍了下江声的肩:“那妹子都没成年呢吧?居然能进决赛?!”
“……”
江声一早被拖来会场,在冗长开幕式的催眠下刚睡过去,就又被这一巴掌给拍醒了。
醒神之际,另一边许越泽的声音也愈渐清晰:“这妹子我好像在哪见过,是不是我们学校的?”
江声坐直了些,惺忪着眼望去:“要不你上去问问?”
这人平时就是副“法海无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的散漫样,就独独……起床气有亿点重。
许越泽大周末把人喊出来,这会儿又二度把人吵醒,被怼了也只能认栽:“……行,你这气也撒了,可以好好看比赛了吧?”
本场比赛选用的是攻防模式CTF赛制。
这种赛制可以实时通过得分反映出比赛情况,最终也以得分直接分出胜负,是一种竞争激烈,具有很强观赏性和高度透明性的网络安全赛制。①
大致规则是在没有互联网的前提下,用黑客网络攻击操作,在网站、邮箱、信息数据库中找到目标flag文件。
累积获取目标文件数量越多,得分就越高。
开场二十分钟,温汐才勉勉强强找到第一个文件,位列倒数。
她抬头看了眼大屏幕,见前3的得分均已突破一百,终于凝了凝神,熟稔敲击着键盘,一鼓作气,迅速从末尾爬到42、29、11、4。
“我去!这妹子可以啊!”书景浩的巴掌如期而至:“这会儿就第4了,比赛还有两小时呢,该不会直接就夺嘶——”
江声倾身闪开,听着巴掌重重落在椅背的声音,一副你怎么自残呢的表情:“悠着点儿。”
“嘿嘿……”书景浩憨笑着甩了甩手:“我这不是激动嘛。”
许越泽眼睛还黏在大屏幕上:“欸,不过这妹子还真挺厉害的,这才多久,就一路从倒数杀上来,中间一次都没掉下去过。”
江声靠回椅背,视线缓缓落在台前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上,没什么情绪地接茬:“不止。”
“什么不止?”许越泽回头:“你意思她还能再往上蹦啊?”
书景浩对他的眼光向来深信不疑,听完更激动了:“真能夺冠啊?!”
江声没答,只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自己看。
可惜预想中一骑绝尘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高手之间,分数总是咬得很紧,前3乃至前10的排名都一直在不断交替,可温汐自打跃居第4之后,排名就始终无法再进哪怕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