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实在可爱。生怕伤了她的自尊心。
秦知微扑哧一声笑了,“我没生气。”她耸了耸肩,“那个女人犯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没什么好生气的。”
张颂恩还是头一次听过这个。九十年代的香江对心理疾病并不了解。她立刻向她请教,“这种症状怎么来的?”
秦知微把情况大概解释一遍,末了她又道,“在阻止他们之前,我们谁也无法判断她是否有这个症状。别人可以置身事外,但我们警察不行,如果连我们都袖手旁观,那些被丈夫家暴,被苦苦纠缠中的女人该有多绝望!”
张颂恩听懂她的意思。如果下次她再遇到这种情况,她还是会阻止。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是犯罪心理专家,只要我本职工作干得好,领导还是会给我升职的。”
她授课对象是警察,市民投诉影响要比警察的反馈小很多。
张颂恩见她受了委屈不仅不在意,反倒宽慰自己,心下佩服的同时,又有些不解,“学过心理学,心理素质就这么强大吗?”
如果是她,被人投诉,肯定得大哭一场。甚至还会骂对方不识好人心。
可是秦知微却半点不放在心上,这内心也太强大了吧?
秦知微有些好笑,“怎么可能。我以前也经历过这种事。”
她思绪似乎陷入情绪里,“我有一个朋友,她父亲喜欢家暴她母亲。每次她放学回来都会看到母亲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等妈妈伤好了,总会歇斯底里地说‘我是为了你才不离婚’。我那个朋友很自责,她听说当警察就可以阻止坏人,可是她年纪太小了。后来她听说学武术可以保护妈妈。于是她偷偷到武馆外面看人练武。谁知她还没学成。母亲又一次被父亲打,送到急救病房,差点没抢救回来。她在病房里给妈妈磕头,求她跟爸爸离婚。不用为了她委屈自己。”
说到这里,她有点累,坐到旁边的长椅上,继续说,“她妈妈终于鼓足勇气和爸爸离了婚。但是妈妈当多年家庭主妇,没有经济来源,养不活她,所以没法带走她。妈妈走后,她就成了爸爸的出气筒。不过她比妈妈聪明,只要爸爸打她,她就大喊大叫,闹得全楼栋的街坊邻居都知道,他们烦不胜烦就会过来劝架。有一天,她妈妈挣钱了,偷偷回来接她,却被爸爸堵个正着。这次他下手很重,打死了妈妈。”
她妈妈被打死,她爸爸坐了牢,她心心念念想当警察的愿望也落了空。后来她爸坐牢出来,还想找她赡养,她连面都不肯见。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回想过去,可是看到同样的事情,她还是会被触动。
张颂恩陷在这个故事中无法自拔,觉得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难受又带着刺痛,她的心也一抽一抽地疼,她双眼通红,既同情Madam的朋友,又可怜她妈妈被人渣毁了。好半天,她才擦擦眼睛,“她是不是后悔当初不该劝妈妈离婚?”
秦知微愣了一下,诧异看着她,“你怎么会这么想?”
张颂恩被她问懵了,正常人不都是这么想吗?
“我……那个朋友的确很后悔,不过她后悔自己没能早点学武术。如果她早点学会,当妈妈第一次被挨打的时候,她就出来阻止,妈妈就不会被打死。家暴只有O和无数次。只要把男人打服了,让他切身体会到打人很痛,男人就不敢再打女人!”
张颂恩被她的逻辑打败了,可是仔细一想倒也有几分道理。她怔愣半天,“你那朋友跟你好像啊。”
反正错的不可能是她,只会是别人。Madam永远都是这么自信。
秦知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张颂恩只是随口一说,她侧头看着张颂恩,“这样想不对吗?”
难道真是她的错?她不该劝她妈妈离婚?可是被打之后屈服的女人,由于情绪得不到宣泄,要么会麻木,要么会发泄到孩子身上。无论哪一样,她的人生都不会光明。
张颂恩摇头,“不是。你是对的。但是一般人在发生悲剧时都会怀疑自己。而不是坚持自己没错。”
秦知微颔首,“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需要心理医生。”
她当心理咨询师时看过各种各样的心理疾病。她敢说喜欢家暴的男人多少都有心理问题。
张颂恩:“……”
她看了眼手表,“哎呀,我们要晚了,快走吧。”
两人急匆匆到了售楼处,最近香江房价在下跌,许多人选择移民,打算卖掉手头房产。售楼处冷冷清清。这反倒给他们多余空间。
孤寒罗在听完销售员一番介绍后,并不急着购买,而是拿着宣传单,表示回去好好想想。
擦鞋高跟其他人抱怨,“他就是买根葱都得货比三家,买房这么大的事不跑几十趟,肯定搞不定,我们下次还是别跟来了。”
有这时间打打球不好吗?非要陪他。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转眼又到了上工时间。
秦知微刚到警署,周姐就过来通知她,Falker让她到办公室。
秦知微以为那对夫妻真的来投诉她,谁知进来后,Falker却告诉她,上头领导经过多番商议后,决定提前两年提拔她。
原本见习督察的考察期是三年,但是鉴于她接二连三破案,为警队争光。上级领导决定提前提拔她当督察。
“未来半年就是考察期,千万不能被人投诉。否则……”不过Falker说完,又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是我想多了。你给重案组当顾问,又不亲自走访调查,应该不会收到投诉。是我杞人忧天了。”
秦知微心想:你还真不是杞人忧天。想到那对夫妻,他们要是来投诉,那她升职加薪的事不就黄了?早知道……早知道她也不可能给那对夫妻道歉啊。
正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正胡思乱想时,房门被人拍响,Falker请对方进来。
这位还是老熟人,西九龙重案A组的陈督察。
对方先是给Falker行礼,随后看向秦知微,“请问九月三号上午十点钟,秦知微督察是不是与一对夫妻发生口角?你为了制住对方,袭击对方睾1丸。”
Falker瞪大眼睛,撑着桌子站起来,不可思议看向秦知微。
刚说好给她升职加薪,她就捅出这么大篓子。
秦知微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对方果真来投诉她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对!是我。他当街拿棒球棍打老婆,我和张颂恩亮明警察身份,口头警告不管用,张颂恩还被他推了一下,我又打不过他,想阻止他,我只能出此下策。”
陈督察认真听完,蹙眉问,“就是说这事属实?”
秦知微一口气差点堵在嗓子眼,不甘不愿点头,“对!”
想到张颂恩说过的话,她又补充,“这件事跟张颂恩没关系。我一个人动的手。他们投诉我,我认了。”
不能因为她冲动,就连累张颂恩升不了职,那她就成罪人了。
陈督察深深看了她一眼,扭头看向Falker,语出惊人,“这对夫妻今早被人发现死在油麻地宝灵街,死状凄惨。最近与两位死者有过纠缠的人就是秦督察和张颂恩,我们想请她回西九龙重案组协助调查。”
秦知微眼睛瞪得比牛铃还大,“他们死了?”
Falker反应过来,西九龙重案组这是把她当成嫌疑犯,“你们怀疑她?”
“只是请秦督察到西九龙重案组配合调查。”陈督察态度明显严谨多了。
Falker思忖片刻点头,“那就去吧。”扭头看向秦知微,“我会通知周姐,暂时把你的课停了。”
第40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宝灵街, 给这座安静的街道带来几分温暖。两个打扮流里流气的后生仔穿着肥肥的牛仔裤,吊儿郎当晃悠着。明明年纪不大却学大人吸烟,飙脏话。
两人疯跑着, 捡起地上的石头扔向路边的车子。
哐当一声, 车子被打变型,两人就像打了胜仗的大公鸡骄傲地挺起胸膛。
自由, 无人管束,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是年轻的男孩子最向往的事。他们莽撞,没有明确的是非观,只想我型我素释放自己, 美其名曰:个性。
他们总以为父母斩断了他们的翅膀, 束缚了他们的自由。
等他们的父母渐渐老去,管束越来越不经心, 他们终于脱离掌控。
现在就是他们最洒脱的时候。
一颗石头扔过去, 无人叱骂, 他们不甘心,又扔第二块。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比赛着谁能打破那车窗玻璃。
终于在第15颗势头扔下, 高个后生仔打碎了玻璃。
矮个后生仔靠近, 看到副驾驶位置似乎有个钱包,他冲同伴招了招手,指给他看。
两人心照不宣。
一个负责望风, 一个已经悄悄将玻璃掰下, 伸手从里面打开车门,随后拿走那钱包, 里面放着一沓钱,两人对视一眼,喜得眉开眼笑,立刻将钱包揣进身上。
“再找找!”
没有人会将贵重东西放在车里。今天却遇到一个大肥羊,两人哪肯这么快就离去,于是矮个后生仔弯腰继续翻找,副驾驶这边找完,又找与驾驶座相邻的储藏部位,翻找着,他突然觉得浑身凉飕飕的,好像有谁在盯着自己,他扭头往左看去,只见一男一女依偎在一起,两人头靠头,神态安祥,像一对恩爱的夫妻。可是他们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眼睛一直睁着,一动不动,分明是个死人。
他瞳孔睁大,吓得张大嘴。
这声凄厉的叫喊响彻整条街道,将处于睡梦中的街坊叫醒。
不多时,狗吠声,街坊们的吵闹声,警笛发出的急促声此起彼伏,这条街道提前唤发出生机。
西九龙重案A组,秦知微坐在审讯室,往常都是她坐在对面,今天是反过来的。说实话这感觉并不怎么美妙。尤其对面这灯太闪了,刺得她眼睛疼。
她下意识低下头,交待那天发生的事情。
等她说完,陈督察问她四号十八点至二十点,她在哪里。
秦知微几乎不用想,“在家休息。”
“有谁能给你证明?”
“我妈,还有住在我们家的室友--顾久安,你们也认识。他知道我那天晚上没出去过。”
陈督察让警员去调查秦知微的不在场证明。
秦知微见陈督察眉头紧锁,显然也被案子难住了,于是问他,“可以告诉我死者是怎么死的吗?”
陈督察摇头,“现在你的嫌疑还未洗清,按照规矩你不能知道太多信息。”
秦知微见他不肯说,也没当一回事,耐心等待。
陈督察出了审讯室,隔壁审讯室的沙展也出来了,“张颂恩的口供在这里。她和父母住在一起。她与男死者确实有过肢体接触,但是应该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杀人。而且据她交待,她和秦知微走后,秦知微还劝她不必生气。”
他把秦知微给张颂恩讲的故事,又原原本本讲给陈督察听。
“像Madam这种情绪稳定的犯罪心理专家,不可能因为一点口角就杀人。”
陈督察明白他的意思,“我们先排除她的犯罪嫌疑,才能邀请她参与这起案子。”
按照警署规定:一旦发现办案警员与犯罪嫌疑人有血缘关系,必须避嫌。血缘关系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她本人与死者有过纠葛。那对夫妻事后还到警署投诉过她。这会影响她升职。她一不作,二不休,杀了两人,犯罪动机也能成立。
沙展点头,“那张颂恩的不在场证明还查吗?”
其实查也没用,因为她家人不能作为人证。
陈督察让他把人放了,“她没犯错,那两位死者也没投诉她。她应该不会杀人。”
沙展点头。
警察很快回来,从顾久安口中问到秦知微的不在场证明。他的确可以证明秦知微那晚在家。
香江的门很重,如果有人进进出出,其他屋里的人很容易听见,除非她出门时没有关门。但是顾久安19点到厨房做菜,经过门口,看到房门关得严严实实。他做好饭菜后到她房间门口叫她出来吃饭。在此期间她一直待在屋里。
沙展喜得眉开眼笑,“太好了。Madam洗清嫌疑了。”
所有人眼巴巴盯着陈督察,“我们可以邀请Madam参与这起案子吗?”
陈督察没有让大家失望,“我跟警司提交一下申请。”
众人点点头。
陈督察出去仅半个小时,回来时就带给大家好消息。
于是西九龙重案A组将秦知微请到办公室,与大家一起商议案件。
秦知微自己不好做决定,她先给Falker打了个电话,把自己已经洗清嫌疑的事情说了一遍。
Falker显然已经跟西九龙重案组这边有过沟通,让她暂时留在西九龙重案组,把这案子查完再回来上课。
秦知微揉了揉眉心,她这倒霉催的。这对夫妻投诉她,她还得给他们查清死因,让他们死也瞑目?她欠他们的呀?
陈督察怕她有情绪,小声提点她,“这案子有奖金。”
秦知微立刻收敛心神,“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得让香江市民放心。”
死者是谁不重要。查出凶手才重要。她倒要看看凶手与这对夫妻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杀了他们不可。
秦知微让大家先把案情讲一遍,她要先缕一下。
沙展负责讲解。
男死者名叫刘正龙,身高五尺五(一米八三),体重170斤,体型强壮。
女死者叫文小丽。身高四尺五(一米五),体重100斤,个头矮小,是个家庭主妇。
两人是夫妻关系。结婚二十多年,生有一子一女。夫妻关系有点复杂,好的时候,你侬我侬,不好的时候,腥风血雨。听街坊们说男死者经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殴打女死者。根据重案组走访调查,夫妻俩在三号下午17点失踪。五号早上七点被人发现死在街上车里。
法医初步检验男女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四号18点至20点。其中男死者比女死者先死。因为女死者致命伤位置有男死者的血。
需要特别注意的是:男死者身上有多处鞭痕,而后一刀刺穿心脏而死。女死者身上没有伤,没有承受太多痛苦,一刀毙命。
两名死者身上没有检测到指纹。不过两位死者手上戴的戒指被凶手摘走。戒指是银的,不值钱,凶手应该是想取走记念品满足自己的收藏癖。
秦知微让沙展把法证叫过来一块开会。
等人来了之后,她已经在白板上贴了一张人体图,上面标出男死者鞭痕位置。
她看向法证,“你们能不能根据这些鞭痕算出凶手所站位置,再倒推凶手身高?”
科学从来不是一簇而就,而是慢慢发展。就比如以前没有DNA,但是九十年代香江就开始用DNA探案。根据伤口测算凶手身高也是一样道理。
法证点点头,“我们可以做一次试验。”他顿了顿指出,“这些鞭痕并不重,凶手体力不行。很有可能是位女性。”
秦知微颔首,又问,“凶手分别给男死者和女死者各刺一刀,是不是可以根据刀口角度算出凶手身份?”
法证却摇头,“我们现在已经有这个算法。但是两名死者都是躺在地上被九十度插进胸口刺死。无法确定凶手身高。”
见她没有别的事情,法证先行离开。
秦知微翻看法医解剖报告,两名死者胃里都有迷1奸1水。
根据现有信息,她先让大家调查男死者,“凶手用鞭痕鞭笞男性,说明她对男死者充满仇恨。”
所有人点头应是,纷纷行动起来。
重案组这边调查好几天,查到一些信息。
女死者文小丽在太太圈为人并不好。因为她经常被老公打,许多太太心生同情,都曾为她出过头,但是反手她就将人家骂了。惹得周围的人都对她没有好感。
但是这些太太都有不在场证明,可以肯定与这起案子无关。
男死者刘正龙体型魁梧,在一家搬运公司当搬运工。但是因为他动作粗鲁,经常在搬运中磕坏客人的贵重物品,被客人投诉。他就会跟客人吵起来。工作不顺心,他回家就会对老婆拳打脚踢。
案发前,他当街打老婆不是因为老婆出轨,也不是因为老婆D博,而是因为他被老板辞退,将火撒在老婆身上。
他得罪的女客人很多。不过要说有仇想杀他的人却只有两个。
一个是他碰坏女客人家的古董,对方要求他赔偿。两人正在打官司。不管案子到最后结果怎么样,刘正龙肯定要承担连带责任。
一个是援1交1妹,他嫖1娼不给钱。那女人心生怨恨,曾经偷偷拿石头砸过他工作时开的面包车。因为她跑得快,才没被他追上。
两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倒是法证这边有了结果,根据他们多次实验,可以推测出凶手身高四尺五(一米五)。
陈督察拿到数据跟这两位女客人作对比。
这两个女人身高分别是四尺七和四尺八,并不符合凶手侧写。
秦知微最怕的就是这个,关系网中查不到凶手,那就只能从陌生人里面大海捞针。
秦知微揉揉眉心, “关系网找不到,我们就先按陌生人杀人案来处理吧。”
她让大家翻阅香江近十年来的家暴案件。
“凶手把尸体抛在人流密集的街道。她太过自信,很有可能不是第一次杀人。一般而言, 凶手第一次杀的是认识的人, 她的丈夫很可能是第一个受害者。”
陈督察惊呆了,“你是说陌生人杀人案?还是连环杀人案?”
之前刚破获一起连环杀人案, 他们就够震惊的。没想到还有第二起。
秦知微却不是很肯定,摇了摇头,“案件还在调查中, 一切都很难说。不过死者的戒指被摘掉,一般只有连环杀手才有这个癖好。暴力杀人者顶多拿走贵重物品。”
她之前查投毒案,整理过历年卷宗还发现有人因为几块钱就杀人的。
刘正龙这么能惹事, 谁知道他得罪过多少女人。
整个重案A组都在调查家暴案。不查不知道,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香江家暴案这么多。每年大概有六百起家暴案。十年加起来也有六千多起。这还不包括那些被家暴却不敢报警的隐形案。
警员们垂头丧气,“光西九龙重案组的家暴案就有六千多起, 如果把其他警区都算上, 至少两万多起家暴案。我们要从这么多报案中挑到凶手, 这得查到什么时候!”
要知道许多人家根本没有安装固定电话,他们只能根据家庭住址挨个上门调查。
重案组总共12个人。每人每天查十个卷宗。六千多起至少得查50天。再加上其他警区,得250天。大半年时间过去了。
秦知微让大家先做个排除法, “把丈夫失踪的家暴案先挑出来。”
虽说她给了个排除选项, 但是报案时,丈夫肯定完好无损。失踪也是后来才发生的事。
沙展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我们可以把失踪案跟家暴案结合起来, 两者都有的卷宗留下。”
秦知微却否定了他投机取巧的方法, “万一女方没有报失踪,我们就漏掉了。”
沙展张了张嘴, 好吧。家暴丈夫失踪,女方还真有可能不报警。
陈督察怕大家丧气,“先排查有固定电话的案子。”
有固定电话,查丈夫有没有失踪就方面多了。一天至少可以查五十个。这一查就是三天。总共挑到四个丈夫失踪的家暴案。还有大部分案子需要上门确认。
秦知微让他们继续,她要先拜访这些人,双管齐下。
她按照卷宗上的地址逐一走访,有的师奶对丈夫失踪耿耿于怀,提起丈夫就将对方骂得狗血淋头,“不知道死哪里去了。害得老娘连离婚都找不到人。后来我直接给他报了失踪死亡。给他销了户。我看他还怎么回来!”
这是心里对丈夫有怨气。因为丈夫离开,自己就得独挡一面,渐渐养成泼辣性格。
有的师奶已经改嫁,如果现任丈夫对她好,她希望前任丈夫能看开些,不要来纠缠她。如果现任丈夫对她不好,她自己又立不起来,就会哭哭啼啼,骂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直到秦知微询问最后一位师奶,看到对方头顶的红色百分百,她心中升起疑窦。
如果这人杀丈夫,又杀了刘正龙夫妻,应该是300%。可现在是100%,那就意味着对方只杀了一个人。那个人最有可能的是她丈夫。
她询问师奶,四号十八点至二十点的不在场证明。
师奶找出购物单,“那天晚上我去超市买东西,这里有发票。”
超市一般都有监控。虽说拍得不是特别清楚。但是结合发票,可信度就很高了。
秦知微又问她,“你丈夫一直没有回来吗?”
师奶拉了拉袖子,刚刚秦知微注意到手腕处有一道疤痕,根据卷宗,那是她被丈夫殴打时留下来伤痕。
师奶喉头动了动,再抬头时淡淡道,“估计跟人跑了吧?他的心早就不在这个家了。”
秦知微轻轻点了下头,而后离开。
回到办公室,秦知微把最后一位卷宗单独留下来,剩下的卷宗放回去。
家暴案发生一个月后,她老公莫名其妙失踪。她额头显示她杀了一个人。如果是她杀了丈夫,丈夫尸骨在哪里?她住的是楼房,应该不太可能在屋里藏尸。
就在这时,陈督察敲了敲她办公室的门,待她同意后,打开门,神色严肃道,“Madam,又死了一对夫妻。”
秦知微也被打断思绪,将卷宗放下。
重案组警员齐齐抬头,看向陈督察。
陈督察叹了口气,“这次是死在庙街。”
沙展松了口气,“还是我们的案子。”
如果跨区,案子就得交由总部来查。那他们前期调查就等于替他人做了嫁衣。
可是紧接着,沙展又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又一对夫妻身亡,就意味着Madam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这种案件最难查。要是查不到凶手,他们西九龙重案A组又得被钉在耻辱柱上。
刚刚洗清冤屈没几天,又来新考验。这是存心不让他们活啊。
西九龙重案A组很快赶到案发现场。这次两名死者直接被丢在大街上。尸体发现时间依旧是早上七点。
法医比他们先到一步,经过初步侧写死亡时间是昨晚18点至20点。跟前一对死者死亡时间一模一样。
陈督察分配警员去调查两名死者失踪情况。
秦知微一直站在包围圈内观察两位死者的姿势。两人并排躺在一起,头靠头,男死者右手握住女死者左手,摆成牵手的姿势,像极了恩爱夫妻。这是什么仪式吗?
法证翻看两位死者的头,确定凶手各剪了一点头发带走。旁边还有许多碎头发,可见凶手是在抛尸之后才剪头发。
秦知微蹲下1身,翻看两位死者的手,上面没有戒指。不过看他们的手指,没有留下痕迹,估计他们并没有戴戒指的习惯。所以凶手才退而求其次剪了头发。
古人新婚当晚,夫妻二人会各自剪下一缕头发,然后用红绳绑住打结,这个仪式被称作结发。所以许多夫妻也被称为结发夫妻。这是夫妻白首到老的仪式。
戒指、头发都属于凶手杀人幻想中的某个环节,必不可少。
她转身往外走,外面等候好久的记者们看到她立刻冲到她身边,“秦专家,听说已经死了两对夫妻,请问这是不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你已经确定凶手画像了吗?可以透露凶手信息吗?”
秦知微被记者堵得严严实实,还是公共关系科的督察到了才将记者引开。
秦知微大步朝警车方向走去,陈督察正在跟死者家人沟通。
两位死者是昨天17点在家门口失踪。值得一提的是,这家人条件比较好,在门口安装了监控。
监控很快被COPY到警局。
视频点开,有位长发女性在家门口拦住正打算开门进家的夫妻。也不知她给两人看了什么,他们直接跟对方走了。
监控范围有限,只能看到这么多。
又因为这时候的视频模糊,看不清长发女性的脸。
不过死者家属可以肯定不认识这位长发女性。
陈督察陷入纠结,“不认识,就能跟对方走。对方的身份值得他们信任。医生、警察、社工、老师都更容易取得别人信任。”
秦知微摸摸下巴,首先排除了医生,因为医生不太可能找上门,“老师也不太可能。如果老师来家访,他们只会将老师请进屋,不可能跟她离开。”
陈督察点头,“那就只剩下警察和社工。”
秦知微让他通知公共关系科,提醒市民有人冒充警察和社工,请他们保持警惕,不要随便跟对方坐同一辆车。
陈督察立刻去打电话。
转眼过去一天,重案组成员问到夫妻俩的个人信息。
男死者名叫张勇,身高五尺三(一米76),体重150斤,不算太高也不算太矮。
女死者名叫许芬芬,身高四尺八,体重110斤。
这对夫妻开的一家夫妻店,男死者在后厨做菜,女死者在家面招揽客人。因为长相中等偏上,服务态度好,有许多男性客人光顾。引起丈夫不满,经常会殴打女死者。
“跟前一对夫妻情况差不多。男死者死前被人鞭打。而后刺中心脏而亡。女性一刀毙命。”
大家汇报完,见秦知微一动不动,陈督察轻咳一声,她才回神。
“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陈督察有些担忧。
秦知微摇头,“第一对夫妻,男性受害者遭受折磨,可以显见凶手很恨男性,我以为凶手杀死女死者是因为她是个机会型被害人,即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可是看监控,凶手是有意将两人都带走。这显然不符合我的推测。她需要女死者。”
这些警员只听过她的讲座,并没有真正上过课,哪里懂得懂这些专业词汇。一时听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