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哲浩立刻让组员着手调查。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这名单比红磡隧道还长。
“香江总共有十三家化工厂,工人全部加起来有三千多名,这还不包括已经离职的。大学化学专业的学生和老师初步统计有两千多人。当然已经毕业的学生未统计。”
秦知微看着名单,让大家把“男性,身高五尺三”标出来,再把可以自由移动的职业标出来。这里需要注意的是学生也算是无业。
学生和司机、送货员,全部标出来还剩下三百人。
“这些只是生产氰1化1物的源头。许多工厂都会用到氰1化1物,比如提炼金子,电镀厂,这些后面再查。”
张颂恩觉得这样调查太浪费时间了,这得把氰1化1物整个生产链、销售链全都调查清楚。猴年马月才能查完?
她问这次能不能缩短凶手年龄。
秦知微摇头,“无差别杀人没有年龄限制。不过对方应该未婚。”
去掉已婚选项,还有二百八十三人。
“我们需要排查这二百八十三人在这两个时间段的不在场证明。”
这个工作量无疑巨大而繁琐。
秦知微见大家眼底一片青黑,让大家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调查。
大家其实不愿回去,“我们不困。还能继续查。”
卢哲浩却坚持让大家回去休息,“你们已经两周没有休息了,接下来还有场硬仗要打。别累垮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选择听浩哥的话回去歇息。
翌日一早,大家刚到重案组,秦知微在上课,卢哲浩给大家分配人数,挨个询问。
刚分配完,就听电话响起,众人盯着电话有种不好预感。
昨晚浩哥还说有场硬仗要打,该不会又出事了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擦鞋高接完电话,哭丧着脸冲大家,“尖沙咀也发生一起投毒案。”
众人都麻木了,凶手如此猖獗,这是要跟香江警队对着干啊。
卢哲浩更是扔掉手上的笔,“刚刚的计划暂时停止,我们先去案发现场。”
一行人马不停蹄赶往现场。
当秦知微下课到办公室,打算喝口水歇息一会儿就去重案组,蓉姐告诉她,“重案组给你留了口信,尖沙咀又发生一起投毒案。”
秦知微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她咳了好几声,抹掉嘴边的水渍,“还让不让我活?”
刚刚安抚住Falker,这么快又来一起,他那心脏受得了吗?
蓉姐眼含同情,之前她还羡慕秦知微上报纸出风头,现在真是一点也不羡慕了。今早的报纸,那些媒体居然用“江郎才尽”来形容秦知微。一桩案子破不了,坏名声就随之而来。得亏秦知微是心理专家,换成她,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肯定受不了这个落差。
秦知微打电话问到新的案发现场,急匆匆赶过去。
她到的时候,卢哲浩正在给死者丈夫录口供。
卢哲浩问他老婆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死者丈夫却没有回答,觉得有人一直盯着自己,扭头发现是那个专家,不由呆住。
卢哲浩见他不回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了秦知微,冲她点了下头。
秦知微走到近前,装作不经意地看他的口供本,“怎么样了?”
“法医和法证都查完了。我正在给死者丈夫录口供。他刚刚从公司赶回来。”
秦知微颔首,抬头看了眼死者丈夫,对方正好奇打量秦知微,似乎在看这位出现在报纸上的名人长什么样。
秦知微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只点了下头就转身进去了。
孤寒罗见她过来,将法医初步结果告诉她,“法医初步判断,氰1化1物中毒,法证已经取样,暂时没查出来哪里被下了毒。”
秦知微颔首,“谁是第一发现人?”
孤寒罗指着站在走廊另一端的师奶,原来死者是在与邻居吵架时倒地身亡。吵架时间是上午九点半。
在屋内逡巡一圈,屋内打扫得很干净,可见师奶是个称职太太,秦知微没看到孩子的照片,走出来后就问死者丈夫,“你们没有孩子吗?”
死者丈夫立刻回答,“暂时还没有。我们一直在备孕。”
秦知微又问了他什么工作。
死者丈夫长得斯斯文文,还戴着眼镜,给人文质彬彬的感觉。
他推了推眼镜,“我是大学老师。”
“教什么?”
“化学。”
“你平时回来吃午饭吗?”
“大部分时间都不回来。都是在大学食堂用餐。”
孤寒罗过来汇报进展,已经检查完毕。
卢哲浩提醒死者丈夫,“你们家可能还有氰1化1物残留物。我们需要将房子查封,你有没有住的地方?”
死者丈夫惊讶张了张嘴,却很快点了点头,“好。我会住到朋友家。”
卢哲浩点头,剩下的事情交给军装警,他们带队回去。
到了警署后,秦知微让卢哲浩打电话给跟踪组,让他们派人跟踪死者丈夫。
卢哲浩先打电话,而后才询问她理由。这是完全信赖她的表情。
秦知微还想好措词,只陈述一个事实,“这次只死了一个。”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她,眼里全是不可思议,“一个不好吗?”
“不是!”秦知微提醒他们,“无差别下毒害人,死的人越多,凶手越兴奋。不可能只毒一个。他的欲望应该是阶梯式上升,先是两个,然后是五个,十个,二十个增长。他杀的人越多,就越有自信,他的欲望也会节节攀升,而不是啪叽一下掉地上。这不符合逻辑。”
众人经她一提醒这才察觉出不对。
“而且他八点半出门。九点半死了老婆,说明凶手下毒时,死者还没离开家门。这跟凶手平时作风不一样,你们不觉得蹊跷吗?”
大家被问她住。秦知微之前说过,凶手选择下毒是因不用亲眼目睹受害人的中毒死亡过程,负罪感被减轻。凶手一般都会提前下毒,而且都是趁受害人不在家。显然凶手提前踩过点。但是这家人都在家,他就敢下毒,万一下毒时被抓住,那就前功尽弃。而且他还有可能直面受害人死亡过程。
Madam说得对,这次下毒时间仓促,人数也少。不符合无差别投毒犯的行为逻辑。
卢哲浩蹙眉,“你是说他是模仿犯?”
秦知微不置可否,“等法证检验过毒药成份再下定论。”
秦知微下午还有课, 不好再耽搁,先去吃饭。
等她上完课,重案组的警员还在外面走访调查, 没回来。她只好先去拿法证和法医的报告。
等她下了楼, 其他人也都回来了。
大家边吃盒饭边讨论案件进展。
卢哲浩下午让大家去调查死者人际关系。
死者叫王美云,是一家婴儿用品销售员。丈夫是大学老师, 夫妻俩收入不高,还要还房贷,生活节俭。她与同事的关系很不错, 大家都说她是个很热心的人。听同事说她一直在备孕,可惜结婚两年没有怀上。
死者丈夫叫吴德恩,大学老师, 教化学。不过他们调查过学校并没有违规提炼氰1化1物。
等他说完, 秦知微把法医和法证报告递给擦鞋高,让他帮忙宣读。
擦鞋高直接看后面的结论, “氰1化1物浓度与前两个案子一致。”
虽说三位死者中的□□剂量不一样, 但是浓度一样, 模仿犯的概率就低了。
孤寒罗看了眼卢哲浩,又看向秦知微,“那这个就不是模仿案啊。”
这是说秦知微之前的猜测错了, 大家都替秦知微尴尬, 张颂恩忙替她找补,“之前Madam只是推测。”
“是啊。犯罪理由多种多样。Madam只是给出一个可能。”
秦知微见大家都看向她,瞬间明白大家想错了, 于是摇头, “不是。这确实是一起模仿作案。”
众人被她这结论弄得有点懵,不由放下筷子, 眼巴巴等她推理。
“不过他模仿的不是前两起案子,而是模仿芝加哥投毒案。”
众人怔住。可是芝加哥投毒案到现在也没查到凶手。
秦知微见大家垂头丧气,紧接着又补充,“他很有可能是三起案子的凶手。”
秦知微没有证据。事实上,现在这个案子办下来,凶手太过狡猾,完全没有指向性证据,他们只能靠她的推理来锁定凶手。
秦知微问大家,“我们之前推断这是一起无差别投毒案。是基于前两个投毒物品,樊记的菠萝包和信封。这次却是催缴电费单。法证也采集其他单元门口贴的缴费单,全部没有毒。这说明什么?王美云是被凶手选中的。”
她左手拍右手,“还是我之前提出的那个疑惑。无差别投毒的凶手希望死的人越多越好,不会只毒死一个人。而且还是在对方在家的情况下毒,这不符合他的行为逻辑。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不是一起无差别投毒案。而是凶手为了麻痹警察,故意掩盖真正的受害者。”
众人听得入神,卢哲浩有些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要杀妻。”秦知微问大家,“一个具有反侦查意识的凶手,他足够聪明,想杀人,又不想坐牢。那他会怎么做呢?他会给出多个干扰因素。就像我们从小做选择题,出题人总是给三个干扰答案一样。这个杀人犯只是套用这个出题方法。这样就可以误导我们警方办案。”
张颂恩搓了搓胳膊,“这也太变态了吧?”
秦知微摇头,“其实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芝加哥投毒案后,有许多模仿案件,其中好几起杀妻骗保、杀夫骗保的案子。但是模仿终究只是模仿。如果他杀妻的时候把他自己也杀了,这个案子永远都是疑案。”
她的金手指看不到死人额头有红字。
虽说她给的理由大胆,而且毫无证据指向吴德恩,但大家都愿意尝试查这个人。
理由很简单,从氰1化1物查起,整条工业链,销售链都得查一遍,这还只是香江本土,如果加上从国外进口的氰1化1物和走1私进来的氰1化1物,那工作量加起来没个一年半载查不完。到那时凶手不定还要杀多少人。
基于这个理由,他们宁愿选择相信秦知微。
可是光他们相信还不够,最主要是法官得信。
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可是我们没有证据。”
卢哲浩适时给大家打气,“既然学校清单没有采购氰1化1物所用化学材料。他一定是从私人渠道采购。这里面肯定有个接线人。我们可以调查吴德恩的人际关系。再查查他有没有给老婆买保险。”
除此之外,“还要调查他的不在场证明。我记得他名下没有车,那他势必要坐出租车。”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来,“吴德恩确实是五尺三,身高也符合。”
突然有这么多东西可以查,大家都很兴奋。
一连几天重案A组都在调查吴德恩的个人信息、经济状况,甚至连体检报告都不放过。
这天是周六,秦知微没有休息,跟大家一起办案。
卢哲浩让大家汇报最近查案进展。
擦鞋高负责调查吴德恩的经济状况,他去银行查过他名下有三万六的存款。每月还四千二的贷款。但是上个月却定了一辆价值二十万的车。他到香江几大保险公司查过,前年他在三家保险公司给妻子各买了一份人身意外险。总价值高达200万港币。
“杀人动机有了。”
卢哲浩看向孤寒罗,他和张颂恩负责调查吴德恩的人际关系,亲朋好友中没有人做化学相关工作。
卢哲浩告诉大家,“跟踪组这些天一直在跟踪吴德恩,他最近很老实,住在朋友家,上班、下班、到警局询问案子进展,也到保险公司。不过前天有个前同事私下找他,两人吵起来。为了不打草惊蛇,跟踪组没有盘问前同事。不过我已经从线人那边得知前同事经常走私违规化学材料到香江。”
其他人眼睛一亮,“氰1化1物购买渠道也有了。”
这个才是最难查的。没想到这么顺利。
张颂恩眼巴巴看着他,“浩哥,是不是可以抓人了?”
卢哲浩看向秦知微,她点了下头,“记得把他那个前同事一起抓来,让他们互咬。”
经她这一说,卢哲浩等人终于松了口气。
查了这么多天,憋屈这么久,终于可以逮人了。
一行人带着武器浩浩荡荡出发,秦知微没有跟过去,而是翻看法医、法证的报告。
这次没有证据,只有一个共犯,用证据无法驳倒,就只能诈这个共犯逼他招认。
她心里琢磨好腹稿,等人抓过来时,秦知微在监控室,卢哲浩和孤寒罗一起审吴德恩的前同事张松。
张松以前也是大学老师,教的也是化学,因为作风不正,与女大学生发生婚外情,被学校开除。后来他破罐子破摔走私化学材料赚了不少钱,公然包了二奶,他老婆只要他拿钱回家也不管他。
张松被学校辞退时,许多人还嘲笑他,可是等他功成名就,所有人都开始羡慕他。
卢哲浩和孤寒罗审问,两人臭着一张脸,活似别人欠他们八百万。
他们审问的方法也很直接,将这些死者照片一一亮在张松面前。
氰1化1物死状极为痛苦,虽说没有血腥,但是脸上的表情无一例外都是狰狞。
张松只看了两眼就吓得面无人色,下意识撇开视线。
“吴德恩给妻子买了两百万人身意外险,找你买氰1化1物,为了洗清自己嫌疑,他不惜给无关紧要的外人下毒。你提供毒药给他,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张松面色惨白,心里惴惴不安,但是招认自己走私就得坐牢,他当然不肯承认,面上打着哈哈,“那是他老婆,他怎么可能会杀妻。”
孤寒罗轻哼一声,“浩哥,你干嘛跟他废话。姓吴的已经招认他是共犯,我们直接将他一起送去坐牢,也算为民除害了。”
张松眼里闪过惊恐,下意识看向卢哲浩,对方却似乎在思考,他一颗心几乎跳到嗓子眼,眼瞅着对方在思考许久后要做决定,他先一步开口,“不!我没有!我不是共犯。我又不缺钱。”
真是老狐狸,到这时候也没透露出有用信息。
张颂恩和擦鞋高急了,“他怎么不招供啊?”
秦知微却早有预料,“三起下毒案,死了七个人。他走私这种违禁化学品,酿成如此严重后果,至少要判十年以上。这么大的罪,他怎么可能轻易招供。”
张颂恩恍然大悟,“难怪!这种老油条最难对付了。”
审讯室,卢哲浩抱着胳膊打量张松,眼里依旧有怀疑。
孤寒罗却是一拍桌子,“你说没有就没有?那可是两百万。你能不心动?”
“我又不缺钱,怎么可能会心动。”
他翻来覆去只说自己没有参与,却不肯承认自己走1私。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卢哲浩坐在边上,顺手开了门。
屋内三人同时看向门口,张松在看到秦知微时,很想移开,想到什么,却硬生生忍住了,为了看得更仔细,他甚至睁大眼睛观察她的面部表情。
没等他看多久,卢哲浩走了,秦知微坐下来。
跟黑脸煞星相比,秦知微就要温和多了,她慢条思理整理桌上摊开的照片,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你开的什么车?”
“奔驰W140”
秦知微赞道,“好车。你经常带女朋友去兜风吗?”
张松表情舒缓,露出玩世不恭的笑意,“是啊。豪车配美人才是绝佳。Madam要是喜欢,我可以免费载你。”
秦知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追问,“你和吴德恩关系好吗?”
“一般。他很嫉妒我有钱开豪车搂靓妹。他可能心理变态,才会走这一步。你说他是何苦呢,想赚钱找我啊,何必杀了自己老婆。真是糊涂!”张松一脸可惜直摇头。
秦知微耸耸肩,“你说得对。其实这个案子很有意思。一开始我只以为是普通商业投毒案,没想到后面发展成模仿投毒案。之后又演变成杀妻案。再然后我发现我想得还是浅了,这分明是一起交换杀妻案。”
这话一出,监控室内的张颂恩瞪圆眼睛,凶手不是吴德恩吗?怎么成张松了?Madam从哪得出的结论?
孤寒罗也一脸不可思议看向张松。张松才是幕后主使,吴德恩只是工具人?
他重新审视起张松,嘴里喃喃,“怪不得你一直不肯招供呢。”
换成他,也不敢招供啊。这两人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他这话差点让张松气吐血,他绷紧头皮,瞳孔睁大,嘴唇抖动起来,手下意识攥紧,这跟刚刚演出来的紧张完全不同,几乎眨眼间额头就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两只眼睛就像探照灯仔细观察秦知微面部表情,想看看对方是不是在诈他。
秦知微好似没有看到他的异常,继续道,“你和吴德恩关系一定很好吧?他没有主见,一直按部就班生活。可是你呢?风趣幽默,敢想敢干。你当大学老师不是有多爱这个职业,而是你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但是当你被学校开除,周围人的崇拜全都消失了。你原本还可以找别的工作,但是你却铤而走险走私违禁产品。可见你虚荣心极强。”
秦知微从自己带来的文件夹中,翻出一组照片,“这是跟踪组拍到的照片。你老婆早已出轨。但是你不敢声张,更不敢跟她离婚,因为你怕别人知道你被她戴绿帽。所以你想到了杀妻。你想杀人,却又不想承担法律责任,所以你说服吴德恩帮你杀妻。为了取信他,你先给中环无关紧要的人下毒,又在吴德恩家的缴费单抹上毒药,但是轮到他时,他却害怕了,你命令他,他却催三阻四就是不肯下手。所以你跟他大吵一架。”
张松脸色阴沉, 刚刚的轻松消失不见,“你们警察办案全靠猜吗?”
秦知微身体前倾,眼神带着压迫, “你自以为可以操控吴德恩, 却忘了一件事,他胆小怯懦, 没有你这么强大的心脏,禁不住吓……”
就在这时,外面房门敲响, 卢哲浩拿着一份文件过来,“吴德恩已经招了。”
说完他愤怒瞪着张松,秦知微接过文件, 看着上面的文字一字一句念给他听, “他已经招认你是整件案子的主谋。他是共犯,顶多坐二十年牢就可以出来。而你却是牢底坐穿。到时候你老婆住在你买的房子里与新欢寻欢作乐。真是应了那句话:叛人者, 人恒叛之!”
张松盯着那文件, 五官因为太过愤怒而扭曲, 秦知微却没有给他太多时间,径直站起来,“把他老婆和情人带过来。这两人的口供尤为重要。”
孤寒罗起声应是, 两人正打算离开, 一直紧盯他们动作的张松却先一步叫住他们,“慢着!”
孤寒罗和秦知微齐齐回头。
张松握紧的拳头松了又张开,好半天, 他才下定决心, “我没下毒,我有证据!”
吴德恩当初找张松买氰1化1物时, 张松就猜到吴德恩想给人下毒,“我以前也是老师,知道大学里根本用不到这种东西。”
他以为吴德恩是想杀妻,所以就没追问。但是为了辖制住吴德恩,他偷偷跟踪对方,在吴德恩下毒时,他用录像机偷拍。
“相机呢?”秦知微怎么也没想到张松居然会有本案重要铁证。这还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张松这次却没那么容易松口,眼巴巴看着秦知微,“我主动招供,是不是可以轻判。”
秦知微真不想给这人轻判,但是法庭讲究证据,没有证据,吴德恩这个罪魁祸首就没法定罪,她沉着一张脸,“我们会向法官表明你协助警方办案。至于能不能轻判要看法官。”
张松报出相机地址,就藏在家中书房。
卢哲浩在监控室,扭头看了眼张颂恩和擦鞋高,两人立刻出发。
秦知微追问,“前天你和吴德恩因为什么吵架?”
张松垂下头不想说。
秦知微却没有给他机会,哂笑一声,“要不然我现在去问吴德恩?”
吴德恩开口,肯定要抹黑他,张松知道瞒不住,只能不情不愿开口,“我逼他帮我杀我老婆。他不肯,还威胁我,我帮他提供毒药,他出了事,我也跑不了。”
吴德恩是有恃无恐,知道张松不敢告发他。张松气吐血,却又拿他没办法。
“他杀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就可以。就是不肯帮我,摆明是跟我过不去,亏我之前还那么帮他。”张松骂骂咧咧,大概在气头上,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秦知微抱着胳膊,看着张松面无表情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你老婆?你出轨,你老婆也出轨,互不相欠。”
“那怎么一样?我是男人。她是女人。”张婆言之凿凿,俨然一副大男子主义。
监控室,原本带着律师过来给张松办理保释的张松老婆看到这一幕,脸色相当难看,她恨得咬牙切齿,冲律师道,“不必办理保释。”
送走张松老婆,擦鞋高和张颂恩也回来了。
擦鞋高在门口遇到张松老婆和律师,两人气呼呼,好像谁欠了他们八百万似的,他有些奇怪,“她怎么走了?她不是来保释她老公吗?”
卢哲浩把刚刚张松的话一五一十说了。
擦鞋高为了查案奔波好些日子,心情郁闷,这会终于有件开心事,掐腰大笑,朝着监控室的张松骂道,“活该!”
其他人也跟着笑。
卢哲浩啧啧感叹,“所以什么时候都不能亏妻。要不然她真能见死不救。”
擦鞋高一脸古怪,“浩哥,你放心,我们这种穷鬼绝对不会有这种烦恼。倒是你得小心。”
卢哲浩嗤笑起来,“你放心,你没有这种烦恼绝对不是因为穷,你是又穷又不愿付出真心。”
其他人大乐,有人赞道,“好久没有听到浩哥毒舌了,好怀念啊。”
卢哲浩都是办完案子后才有心情毒舌,办案子时,他根本顾不上。
卢哲浩接过两人手里的相机,这是影片,并不是照片。
第一段视频里清晰拍到吴德恩拎着菠萝包,而后将菠萝包放到门口的影像,没过多久,孱仔明从屋内跑出来,大声呼救。
第二段视频吴德恩将信件塞进信箱,直到师奶带着女儿回来取走信件。期间没有人碰过那封信。
再之后就是吴德恩打开自家房门,将毒药喷到缴费单上,之后径直离开,直到王美云撕下缴费单,与邻居吵架时中毒身亡。
当然视频不仅仅只有这三段,还有许多无关紧要的视频。全是吴德恩为了踩点才跟踪两家人。
除此之外,他们还从视频中找到吴德恩放置氰1化1物的容器。原来他一直将毒药放进随身携带的水杯。别人以为那是他自己喝,丝毫没有怀疑。
而法证已经从水杯中检测出氰1化1物,浓度与前三起毒杀案检测出的成份和浓度一致。
“有了这些证据,可以审问吴德恩了。”
卢哲浩把照片洗出来,挑几张关键照片,带着擦鞋高进审讯室。
没过多久,吴德恩就撑不住招认自己为了杀妻骗保才选择投毒。就像秦知微之前猜测的那样,他是为了不让警方怀疑自己,才会无差别投毒害了那六个人。
卢哲浩问他为什么不答应张松替他杀妻。
吴德恩是这么说的,“如果他老婆也中毒,警方一定会联系到我身上。所以我不答应。反正他也不敢招认。没想到你们居然能让他招供。”
他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张松这个走私犯嘴巴会这么松。怪不得连老婆都管不住。
从审讯室出来,卢哲浩和擦鞋高将自己扔在椅子里,其他人也都疲惫地瘫在桌上,眼神是说不出的迷茫。
之前张松拿出证据,他们有种中大奖的欣喜,高兴终于能破案,可是等吴德恩真的招供,他们情绪反而低落起来。
“人怎么能这么坏!”张颂恩年纪最轻,一拳捶在桌上,恨得咬牙切齿。
吴德恩为了两百万就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
而张松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眼睁睁看着吴德恩杀害那么多无辜者性命,却不阻止,跟吴德恩一样坏。
“这世上比鬼更可怕的是人!”秦知微终于能歇口气,她也敢看最近的报纸了。
孤寒罗将这几天的报纸揉啊揉,揉成团扔到垃圾筒里,“这些媒体只会骂我们香江警队无能。我倒要看看他们明天的嘴脸!”
擦鞋高这些天也憋着一股气,冲卢哲浩眼巴巴道,“浩哥,这次一定要让公共关系科好好宣传。”
卢哲浩有些好笑,“这些媒体最会见风使舵,不用你们说,他们自己就会靠过来。”
张颂恩凑到秦知微面前,“Madam,你太厉害了。你之前那番话把我都骗过去了。我还以为这真是一起交换杀妻案。”
其实不止张颂恩,其他警员在看她审案时都信了她的话。因为Madam审人时拿出的一项项证据,还有她的表情,就跟真的似的。
“当然不是了。我故意诈他。如果真是他杀的,那样就叫诱供了,不合规的。”秦知微也是没办法,“像这种投毒案最难破,之前芝加哥投毒案也锁定了嫌疑人,但是因为找不到对方涉案证据,只能将人放了。如果不诈他,我们又没有证据,到最后只能放人。”
擦鞋高眼里全是佩服,“Madam,你居然能根据证据判断张松有杀妻倾向,这角度也很犀利!”
秦知微见他们好话不要钱似地往外蹦,“他虚荣心强,又好面子,老婆出轨他都不离婚,不是他大度,而是想除掉这个污点。张松之所以不招供是因为他笃定吴德恩不会把他供出来。所以我给他提供另一种可能。吴德恩可以把罪推到他身上的可能,让他们狗咬狗。张松怕吴德恩把罪都推到他身上,不想替吴德恩背黑锅,不得以才招供。这也是你们审问时最常用的套路—囚徒困境,博弈论的经典案件。我跟你们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