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她养虎为患—— by吞鱼
吞鱼  发于:2024年0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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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狸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但是道侣不一样。道侣是要互相喜欢、互相扶持,相伴一生的人。
她缓慢地述说着自己关于道侣两个字的解读,于是听着她的声音的少年就愣住了。
其实姜狸所说的爱情、道侣关系充满了不切实际,是基于言情小说和话本故事的自我发挥。
但是在这一刻,少年注视着她被光阴模糊的侧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姜狸抱着一杯茶,还在缓慢地描述着。
白头到老,是个很美好的词语。
姜狸说,妖族只有在妖力衰微、即将濒死的那一天才会白发苍苍。但是如果那一天,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靠在一起“白头到老”,死亡都似乎不那么残酷冰冷了。
可以和一个人白头偕老,是一件很幸福很美好的事情呢。
他看着自己的师尊,从她的描述里,少年感觉到了一种向往和幸福在不远处降临。就像是暖洋洋的阳光洒在了身上,于是春暖花开,绿草如茵。
姜狸转过头来:
“可是小徒弟,你才十六岁,问这个做什么?”
窗外凋谢的桃花翩翩落下,堆积成了一场落雪。
春风穿过窗吹进来,少年还在被她描述的“白头偕老”的幸福击中,久久无法回过神。
可是下一秒,他就听见了师尊含笑的声音。
“你见过多少风景,去过多远的地方?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么?”
少年不说话了,他垂下了眸子。
好一会儿后,少年的声音传来。
“我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
“可是姜狸,我也想要和你白头到老。”
那时候,姜狸笑眯眯地吹开了姜茶上落下的桃花,没把徒弟的话放在心上。
就像是他小时候问过她很多个问题一样,姜狸回答后就会忘记。
姜狸只以为这是小虎崽少年时天真的呓语,就像是小时候小虎崽问她白虎公主和狸猫王子一样。
是年少时的梦话,长大后就会付之一笑。
他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撞上了师尊笑眯眯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有落花、姜茶、天空的倒影。
但是没有他。
少年愣愣地看着她。
姜狸却没有注意到徒弟的异常。
她转头兴致勃勃地和大师姐聊起来了铃官和人家私定终身的事情。
说话声依稀传到了少年的耳朵里。
“他们才多大,我看他们俩谁也坚持不了一年。”
姜狸说:“是啊,都是一群臭小鬼。”
少年缓慢地垂下了眸子。
在这一刻,他突然变得无比清醒。
比他大的师兄都是“臭小鬼”。
那他自然也是师尊眼中“臭小鬼”中的一员。
她是不会喜欢一个“臭小鬼”的。
在这一刻,才刚刚明白了自己心意的少年,突然间清晰又残忍地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差距。
不是修为、地位,而是时光。
是年少的玉浮生拼尽全力也无法跨越的时光。
是师尊走在前面,经历过的无数阅历和人生。
师尊比他懂得多、成熟得多,是知世故而不世故的成年人。
而他今年十六岁,只是她们眼中的“臭小鬼”。
她的眼睛里没有他。
可是,少年的玉浮生是无法改变这一切的。他无法做到下一秒就十年过去,变成一个可以被她正视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
这一切,只能交给漫长的时光去解决。
等到有一天少年变成了肩膀宽阔的青年,足够强大成熟,他就能够站在她面前。
说出那一句:姜狸我想和你白头到老。
十六岁的春天就这样悄悄燃烧到了尽头。
初恋是懵懂的、方寸大乱的,就算是小蝴蝶嘴里的“大魔王”也一样,少年会不知所措、患得患失。
只是,白虎是一种天生就擅长隐忍的生物。前世的玉浮生面对那样的苦难都能隐忍几十年,白虎与生俱来拥有绝非常人的耐心、冷静。
在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少年身上那种患得患失消失了。情窦初开的懵懂快速被收敛。青涩和无措也被藏了起来。
长大是幼崽到少年,一天一个样的变化。
成熟却是少年到青年,不动声色的蜕变。
夏天刚刚到,徒弟的房间就多了一面镜子,还有一道记录身高的刻痕。
姜狸问徒弟:“最近有没有新的盼头?”
徒弟说:“长大。”
姜狸心想这算是什么盼头呢?但是她还是意识到了少年那种迫切长大的心情。为了资助徒弟的新事业,姜狸给徒弟买了好几桶羊奶。
徒弟:“……”
徒弟那天非常生气,把给她买的流苏塞给了冥蝶。
姜狸说:“真是个臭……”
徒弟停了下来,“臭小鬼是不是?”
少年逼近了她。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
“姜狸,迟早有一天,你不能再这样叫我。”
粗心的师尊,没有发现少年藏在眼底里的失落。
他告诉自己:要耐心一点、再耐心一点。
他会很快长大的。
也许明年,后年,大后年……她就会意识到了呢。
在这个夏天的伊始。
少年学会了鱼的十六种做法。
姜狸问徒弟,徒弟就说最近很喜欢烹饪。
只是其实,比起烹饪,他更加喜欢看姜狸吃东西时的样子。
吃鱼的时候,她的眼睛会很亮。
这个时候,他就会看着她笑。
在姜狸抬头的时候又会悄然移开视线。
他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喜欢,不动声色地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像是从前一样跟在师尊的后面。
姜狸没有发现徒弟的变化,她只以为是发现望仙山不会进新徒弟后,小徒弟找到了安全感,不再用那种患得患失小狗般的眼神看她了。徒弟变得沉稳是件好事,姜狸乐见其成。
只是,他赚的灵石似乎越来越多了。
姜狸经常看见徒弟又往那只小匣子里面塞灵石,和往日一样笑话徒弟攒钱是在攒“媳妇本”。
但是从前那个被她戏弄了就会生闷气的少年消失了。
徒弟看了看她,移开视线,垂下了眸子。
“嗯。”
“不知道攒十年够不够。”
“十年不够,一百年也可以。”
姜狸觉得徒弟想得还挺远的,笑眯眯夸道:“小漂亮还挺有计划的。”
但是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徒弟叫住了她:
“姜狸,我……”
“我很能赚灵石的。”
她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听到下文。
只有夏天的知了在远处叫个不停。
他藏得很好的,只是有的时候,难免会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但是幸好,姜狸很粗心,他泄露出的细枝末节,她从来不会察觉。
八月盛夏,姜狸第一次带着弟子们出门试炼。那个月,他们一行十来人都得守在荒郊野岭的孤坟边,等待邪修路过。这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因为他们很可能守上两个月、三个月邪修都不会路过此地。
弟子们心情浮躁,姜狸在弟子们面前风轻云淡,让大家少安毋躁,今天画饼邪修马上就要来了,明天画饼邪修的踪迹要找到了。
其实私底下没少和徒弟抱怨。
她说这里一眼看过去除了坟头就是坟头,她做梦都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行走的坟包。
徒弟抱着剑听着,被她逗笑了。
她随口一说,少年却记在了心上。
臭小鬼,也有臭小鬼的好处的。至少成年人不会做的傻事,臭小鬼都会做。
晚上,姜狸蹲在墓碑上数着看不见尽头的坟包。一低头,眼前就出现了一大捧花,绚烂地绽开在她的面前。
在坟墓丛生的荒郊野岭,少年不知道怎么拼凑出来一大捧的漂亮的幽兰花。
他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姜狸好奇地跟上了徒弟。
走到一半,少年突然间说:“姜狸,你回头。”
姜狸回过头,就看见了漫天流萤。
她坐在大石头上,和少年一起看了大半夜。
“徒弟,你抓了多久?”
少年轻描淡写道:“没多久。”
她捧着脸看萤火虫。
于是也没有注意到,少年盯着她侧脸的眼神。
她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臭小鬼,尚且不是后来强大又稳重的玉浮生。
先入为主的成年人会下意识地忽略许多细枝末节。
但是当很多年后回首往事。
她会发现,当时的少年,那颗在岁月里被遗忘的,金子般闪闪发光的真心。

第27章 六声喵呜
不收新的内门弟子进望仙山, 姜狸多了很多在外带着弟子们历练的工作。她也不是总是能够带着小徒弟的。经常是在明镜斋坐着坐着就接到了消息要出门,连通知徒弟都只能用纸鹤。
今天去找找失踪的弟子、明天去抓抓邪修,日子忙得脚不沾地,经常十天半个月不着家。
留在了望仙山的徒弟, 每次回到了家之后, 都觉得很是寂寥。
这些年过去了,因为少年经常送它灵花, 冥蝶渐渐地不那么害怕他了。
冥蝶说:“小漂亮, 狸狸还没回来。”
少年说:“嗯,知道了。”
夜晚静悄悄, 少年就坐在师尊的房门口一遍遍地看着师尊用纸鹤捎过来的信。
从前,他觉得望仙山就是他的家。但是师尊离开后,这里显得冷清又寂寥, 本来温馨的家,似乎也空旷了起来。
在这个时候,他想:也许,家并不是一个地点,而是一个人。
姜狸如今是元婴修士,很少有对付不了的情况。
在外一切都好, 只是时常觉得牵挂小徒弟。
某一天, 姜狸风尘仆仆地回来,已经是凌晨了,她放轻了脚步准备休息一晚就走。
其实她完全没有必要绕一圈回家。
只是, 姜狸这才发现, 原来漂泊在外的人是会很想家的。
——小虎崽一定很想她。
姜狸一走到了房门口, 就看见了少年抱着剑坐在台阶上,也不知道等了她多久。
徒弟说:“师尊, 你把我带上吧。”
姜狸犹豫:“可你在灵犀长老那边还有功课。”
徒弟说:“师尊,你觉得庆崇可怜么?”
姜狸愣了一下。
徒弟说:“师尊,我很想你。”
徒弟问她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他跟在她身后上课的样子?
姜狸笑了,“好吧。”
“那你年底的考核要跟上。”
姜狸在心里找了个理由:徒弟大了,再天天跟着灵犀长老上大课,也该带在身边历练了。
第二天,身后跟上了小徒弟,姜狸莫名其妙地也松了一口气。
这些年来,他们实在是很少分离的,仅仅是十天半个月而已,两个人都感觉到了对彼此的牵挂。
玉浮生离开前,还捎上了一只小蝴蝶。
这样,漂泊在外,就变成了一家人出去秋游。
他们都找到了归属感。
这一年的邪修肆虐,处处不太平,姜狸格外地忙。他们在外跑了大半个修真界,一直到了过年的时候才收到了消息可以回宗门了。
只是,今年的新年就要在外面过了,本来应该是很凄惨的,但是漂泊在外的一家人却热热闹闹地去逛凡间的庙会了。
姜狸带着小徒弟,肩上趴在小蝴蝶。
凡间的庙会上,人流如潮,灯火璀璨。
他们走到了尽头,打算进庙宇里转转。
姜狸和小蝴蝶去挂祈福袋了。
少年的视线却长久地停在了月老祠前面的红线上。
他买了两根红线,藏在了袖子里,不能送出去。
最后还是送了师尊一根祈福的五彩绳。
少年认认真真地绑在了姜狸的手腕上。
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专注的眼神认真又动人。
离开的时候,徒弟说自己的剑穗掉里面了,要回去拿。
姜狸嘀咕了一句,在外面等着。
等到师尊看不到的地方,徒弟脚步一转,来到了月老祠前。
他仰头看着红线缠绕的月老祠,垂下了眸子,求了一道签。
“求什么?”
“姻缘。”
签文打开,是一句化用的偈语:
本来无一物,偏偏惹尘埃。
不是上上签,却也不算坏。
他盯着签文看了许久,放了回去。
他追上了自己的师尊,打着油纸伞,和她穿过了花灯重重的大街。
雪花无声落下。
姜狸说:“下雪了。”
天太冷了,呼出的空气都变成了白茫茫的雾。
徒弟和她一起抬头,看见了雪花翩然而至。
上一次她这么说的时候,还是在放逐之地。抱着第一次哽咽的小虎崽,告诉他生活会越来越好。
姜狸做到了,她真的把小虎崽养大了,还养得很好。
她买了一袋糖炒栗子。
小蝴蝶吃糖,她吃栗子,徒弟负责剥壳。
他们穿过了街巷,一起慢悠悠地朝着天衍宗走去。
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望仙山,姜狸带着徒弟心满意足地讨了一圈的红封,一家人排排坐在门口分灵石。
姜狸的分红包法:
徒弟一块,我一块;
蝴蝶一块,我一块。
师尊是很狡猾的。分完后她还会偷偷从徒弟那里扒拉两块灵石过来。
但是没办法,这么多年过去了,徒弟都假装不知道。
这一年,徒弟十七岁了。
不知不觉间,徒弟已经快长完了,他不再都需要每个新年都去裁剪新衣、定做新鞋子了,也不需要姜狸更换大床的尺寸了。这代表着望仙山省下了一笔开支。
但是问题随之而来,因为回来后,姜狸发现,徒弟好像有一米九了。在外面还不明显,只觉得徒弟又长高了。
但是回到了望仙山,发现徒弟竟然已经和门框差不多高了就十分惊悚了。
不过,徒弟是虎族,比人族要高大是很正常的事情。
姜狸看着那门框,心想:徒弟应该以后不长了吧,万一要是明年长到了两米可怎么办?这门是不是要换个高一点的了?
徒弟看见师尊一直抬头看着门框若有所思,想了想,走了过来,一把搂住了师尊的腰,把她举了起来摸门。
姜狸缓缓回头和徒弟对视。
你干嘛啊?
徒弟默默地又把师尊放下来了。
若无其事地假装只是路过。
姜狸:“……”
仿佛是突然间意识到徒弟出去半年变化很大,姜狸开始盯着徒弟上下打量。
如果说十六岁还是个能够被称呼“半大小子”的年纪,那么十七岁,就已经是少年朝着青年转变了。
单薄的少年骨架已经长成了,肩膀变得宽阔,明显的喉结已经突显,轮廓已经接近青年的成熟了。
姜狸惊奇地意识到,徒弟的变声期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过去了。
现在的声音低沉又好听。
姜狸视线扫来扫去,最后盯上了徒弟的大手。
姜狸抓住了徒弟的手,借口要给他看手相。
他下意识地想躲,被姜狸啪地拍了一爪,只好无奈又老老实实地把手递给她。
徒弟的手也是修长好看的。
而且好像比去年大了一点。
姜狸突然间想起来修真界的许多流行的话本。她很难理解里面那些高贵冷艳的仙子们,为什么不管高矮胖瘦,个个都是巴掌大的小脸。
姜狸翻着徒弟的手,灵机一动,把徒弟的手盖在了脸上。
——对比之下,可真是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徒弟:“……”
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含笑看着她,笑了很长时间。
望仙山准备的家具都是按照姜狸的尺寸定做的。
前几年还凑合,今年回来后没多久,姜狸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小木碗在徒弟面前其实已经变得很袖珍了。
吃饭的时候,徒弟抱着个小碗看上去很奇怪,还怪可怜的。
姜狸想了想,把锅递给了徒弟,让徒弟先凑合用。
徒弟:“……”
小板凳也不够大了。
小板凳对于徒弟而言有点局促,两只大长腿都没有地方放,像是一只被迫屈在小角落里的大型野兽。
徒弟当然不是一天就变大了,而是之前都能凑合,他又很朴素,什么都不挑。碗小了就多吃两碗,板凳小了就站着。
出去半年后再回来,就能够很明显看出来差异了。
姜狸感叹:养老虎可真占地方啊。
她去了山下,重新订了一套大尺寸的家具。
新的一年回到了望仙山后,和从前也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师尊天天带着木工在望仙山叮叮当当打新家具外,生活一切照旧。
只是在四月份,发生了一件事。
山下的集市里出现了据说是从合欢宗流出来的双修功法《风月录》,有人浑水摸鱼把这些功法塞进了藏书阁。一群弟子从藏书阁里浩如烟海的枯燥功法当中,突然翻出来了一本活色生香的《风月录》,顿时交头接耳,争相传阅。
玉浮生回来后,很快就有师弟想要来讨好他,说有什么新奇的功法。他微微蹙眉,警告他们不要去练什么歪门邪道。
自从上次教训了庆崇之后,这群新进来的弟子们依稀听到了一些风声,都有点怕玉浮生师兄,于是很快就讪讪地走开了。但是铃官却被勾起了兴趣。
一串窃窃私语带着好奇、揶揄的笑声传了过来。
玉浮生翻过了一页。他一直在寻找上古邪剑的来历,随着他越来越强,勾曳剑上的鬼气也就越来越浓重,只是上古的典籍浩如烟海,很难找到有效的信息。
他经常在这里一翻就是一整个下午。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其他弟子都已经走干净了。
藏书阁的已经点上了灯。
路过那本合欢宗秘法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他停了一下。
天衍宗是名门正派,讲究清心寡欲。弟子们也被明令禁止修行邪法,而合欢宗的功法大多是采补之术、有伤天和的。
很快,这件事就被藏书阁的管事发现,告到了灵犀长老那里。
几乎大半个宗门的弟子都被罚去了刑堂反省。
因为个个好奇心都很重,所以几乎人人都看过。
姜狸打算和其他长老一起去刑堂看看。只不过别的长老是去痛心疾首的,姜狸则是打算过去看热闹的。
尤其是她听说灵犀长老那边的弟子全军覆没,徒弟很可能也在其中——要知道,徒弟从小就懂事稳重,从未犯过错。
结果姜狸来到了刑堂,在一堆跪着的弟子当中没有看见小徒弟,一抬头,才发现徒弟抱着剑,是唯一一个站着的。
那架势,显然不是被罚的那一个,而是帮灵犀长老罚人的那个。
姜狸看不到徒弟的热闹,还有点小失望。
只是,在师徒俩回家的路上。
姜狸问徒弟到底看了没?
徒弟很平静道:
“没被罚,自然是没有犯错。”
——他当然看了。
只是没有那么蠢,还能被抓个正着。
姜狸惊讶于徒弟的回答。
徒弟竟然也看了。
她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但是回过神来,她又突然间意识到:这个年纪的少年谁没有好奇心呢?她又什么都没有教过他,不好奇才比较奇怪。
回去的路上,姜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的粗心。
徒弟已经十七岁了,而她好像漏了教育中的重要一环。
因为一直被她养大,身边没有特别亲近的男性长辈,姜狸也不会想起来和徒弟讲一些青春期的生理变化。
可是这件事很重要。就像是很多小姑娘生理期会以为自己来初潮是绝症一样,是很必要的一堂课。
她发了愁。
等到和徒弟回到了望仙山,她揣着手手望了好久的天。
终于打算开口了:
“徒弟,就是,你之前有没有遇见一些不好告诉师尊的小烦恼?”
徒弟停了下来,低头看着师尊。
他一开始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让师尊难以启齿。
但是听姜狸说了一会儿,徒弟隐约意识到了她是要说什么。
联系一下之前发生的《风月录》之事,其实并不难猜。
他立马转过了身。
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人,竟然不敢继续听下去。
他偏过头,匆匆打断了她:
“姜狸,我不想听。”
“你不要和我说这个。”
姜狸没有注意到,徒弟腾得烧红的耳朵。
他不敢看她,只能匆匆地朝着自己房间走去,把门一下给关上了。
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抱着剑靠在了门板上,垂着漂亮的眸子,那张一贯面无表情的脸此时一阵阵发烧。
姜狸敲了敲门:“徒弟?”
好一会儿,里面才有声音传来:“姜狸,我真的不想听。”
姜狸想了想:“那好吧,如果你有什么……”
徒弟深呼吸一口气:“没有。”
勾曳剑噗嗤笑出了声。
他让勾曳剑闭嘴。
一个“本来无一物”,所以大大方方;
一个“偏偏惹尘埃”,所以难以启齿、心有波澜,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
姜狸心无旁骛,问得自然。她甚至认为这件事就像是小虎崽一开始发现自己声音变难听了一样,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从前上学的时候,师长也会上生理健康课,就算是在天衍宗,其他的长老也会教弟子们这些事,只是因为姜狸太粗心,忘记了这件事而已。
就像是小时候的小虎崽认为师尊没有性别一样,姜狸也是如此。修士的时间观念是非常淡薄的,在姜狸的心里,放逐之地的事情就好像发生在三四年前一样。小虎崽还是小虎崽。
——然而,其实已经过去了十几年。
她不是察觉不到徒弟的变化,而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很难转变。
第二天,姜狸也不再提这件事了,徒弟莫名松了一口气。
她这么轻描淡写地抛出一个小小的问题,竟然逼得这只白虎如临大敌,前世那个堪称大魔王的反派,竟一时间连和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本以为这事就此终结了。
这天下午,灵犀长老把他叫了过去。
——灵犀长老语重心长地和他聊了半个时辰“成长的烦恼”。
徒弟深呼吸了一口气。
是的,姜狸认为小徒弟是因为害羞,换个同性的长辈就不会害羞了。修士们因为修炼道法的缘故,对于这种事情的接受度也很良好,灵犀长老很自然地接受了她的委托。
姜狸觉得灵犀长老很靠谱又耐心,这事情一定办得很妥帖。
姜狸回来之后,没看见徒弟,叫了一声“小徒弟?”
她听见了哗啦啦的水声。
“吱呀”一声,刚刚沐浴完的徒弟靠在了门边上阴恻恻地看着她。
少年个子很高、肌肉流畅,他咬住了束带将一头黑发用手指简单一梳,就朝着姜狸走过来。
他的身体不是养尊处优的洁白如玉,而是有着小时候留下的刀疤、鞭痕,但是这些完全不影响美感。
虎族流畅的肌肉有着强悍的爆发力,就算是变成了人形,仍然保留着虎族的原始兽性,这让他此时看上去攻击性极强。
徒弟停在她面前,很平静道:
“姜狸,你是不是去找灵犀长老了?”
那平静的语气下,却仿佛暗藏着波涛汹涌。他已经长得很高了,阴影已经可以完全笼罩住她。他不是个小孩,而是一个快要长成青年的雄性。而且比起人族,虎族更加凶猛、攻击性更加强。
少年压下来的漂亮眉弓和那双鬼气森森的碧绿色眸子,在盯着人的时候很有侵略性。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徒弟:那种感觉就像是只乖巧老实的小猫咪,突然间在你眼前变成了一只庞然大物。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往前一步,几乎是步步紧逼,直到把她逼到了墙角。
徒弟微笑:
“你想要教我什么?”
“来,姜狸,你现在教。”
姜狸:“……”

固有的认知塌陷了, 他们短暂地变成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男人和女人之间是有某种的吸引力的。
眼神对视着的时候,少年的眼中炽热滚烫的东西几乎让她无法直视。
姜狸莫名其妙地后退、最后选择了落荒而逃。
因为今天的徒弟给她的感觉很不对劲。
她可以用可爱、乖巧等形容词安在徒弟的身上。但是第一次,她发现虎崽竟然也可以用性感来形容。
这太颠覆认知了。然而,审美在某种时候是非常客观的。少年有着蓬勃的朝气和虎族的矫健, 他美得像是一件有点狂放的艺术品, 不管是从任何一个角度看,他都是带着一种兽性、原始的冲击力的。
她无法再将眼前的这个人, 再当做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崽, 或者可以揣在兜里走的小可爱了。
她甚至无法忽视他身上的那种侵略性。
徒弟还保持着原来的那个姿势,许久之后才直起了身子, 看向了姜狸紧闭的房门。
事后,姜狸也有点莫名其妙,为那时候为什么会退缩而感到奇怪。
但是姜狸有一个优点:只要不涉及教育问题, 大部分的时候,她都是勇于指责他人、极少检讨自己的。
晚上,吃夜宵的时候,耿耿于怀的姜狸开始对徒弟指指点点:怎么能不穿好衣服就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多有碍观瞻,多不文明?
徒弟微笑:
“姜狸, 你不是把我当小孩么?”
“小孩就是这样的, 不怎么知道廉耻的。”
姜狸:“……”
落入下风的姜狸一夜都没能睡着。
狸花猫是一种记仇到可以爬十八楼痛殴别家猫的生物。
第二天,姜狸早早回到了望仙山,蹲守徒弟, 伺机报复。
终于, 徒弟回来了, 准备沐浴。
窗台上就嗖地蹲上了一只狸花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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