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晏清交代完正要走,突然想到了什么:“五月过后,三中邀请我们公司去校庆,我将这个重任交给你了。”
“不去。”温听澜拒绝。
徐晏清摊手:“但你已经手下邀请函了。”
温听澜反应过来,将文件夹打开,在合同中间果不其然夹着三中校庆的邀请函还有活动介绍。
整个公司只有温听澜和徐晏清是三中出来的,也只有他们两个去最合适。
温听澜翻开活动介绍的手册,上面写着这次校庆的邀请嘉宾。
有不少是优秀毕业生代表,她第一眼就看见了排在名单最前面的陈序洲这个名字。
如果去了,肯定会碰见他吧。
分手那天的场景好像还历历在目,但明明已经过去四年了。这四年他和宋娴艺进展得如何了?
想着想着温听澜觉得入口的咖啡都比平常喝起来更苦更难喝了。
周五的欢迎仪式在洵川一家新开的饭店,吃完饭已经到了九点多,温听澜从卫生间出来,正好撞见同事沈知韫站在外面抽烟。温听澜指了指女卫生间:“你老婆没在里面。”
听见老婆两个字,他下意识蹙眉。
沈知韫就是温听澜大学时候给她写推荐信的沈教授的儿子,和他老婆都是公司的建筑师,两个人同一个大学毕业后又进了同一家公司,但不是什么七年之痒的美好爱情,两个人总是一副相看两相厌的敌对状态,可两个人却隐婚了。
全公司只有温听澜知道他们两个结婚了,之所以知道也是从沈教授的朋友圈里看见的。
沈知韫才出差回来,今天刚下飞机脸上倦意十足:“等你,我送你回去。”
只要有车搭温听澜无所谓,也不是故意刺激他:“你老婆知道吗?”
沈知韫环顾四周,生怕有同事经过听见:“知道。”
温听澜回到包厢里去取自己的包,那边已经有些同事已经离开了,温听澜打了个招呼就跟着沈知韫一起走了。车停在有些远的地方,天空飘着细雨,在路灯下就像是一根根银针。沈知韫让温听澜在门口等她,他去把车开过来。
温听澜没异议,躲在酒店的玻璃门后看着银针似的雨细细密密地落在地上。今天饭店的生意似乎不错,电梯口传来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应该是有包厢也结束了聚餐。
她背对着那些声音,透过玻璃门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看向屋外。
突然,她感觉到有人拉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温听澜回头望去,是一脸惊讶的云之桃。
她变了许多,脸比大学时候还要圆了一些,头发剪成了齐肩的短发,不算宽松的卫衣下是已经隆起的肚子。
“温听澜!”云之桃先前看见玻璃门上倒映出来的身影时还有些不确定。
温听澜朝她一笑,视线也越过她望见了不远处其他一起跟来聚餐的人,秦礼、许柏珩还有他……
“好巧。”
云之桃因为激动,声音有些大,引得其他人都看了过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才回来一个月左右。”温听澜迅速地将视线从那道清瘦挺拔的身影上收回,“从总公司调派过来了。”
云之桃怀着孕,情绪起伏也大,很轻易就要掉眼泪了:“你怎么都没有联系我们?”
“换了新的手机和手机卡,好多联系方式都丢了。”温听澜解释,余光里她看见他们也朝着这边走过来。
许柏珩走到云之桃身后,手护着云之桃的腰,对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温听澜他震惊地就跟看见奥特曼现在突然出现在洵川的派出所,然后在扎给他排夜班的队长那辆小汽车的轮胎。
“哇,是活人!”许柏珩立马回头看秦礼和陈序洲,“哎,是活的温听澜。”
秦礼走了过来,他伸出手:“真好久不见啊。”
温听澜回握住他的手:“四年了吧。”
许柏珩也伸出手:“我们结婚的时候还想喊你的,给你发了信息我估计你都没有看见吧。满月酒能来,记得来。”
一个又一个的打招呼,只剩下他了,温听澜刻意不去看他,但余光还是瞥见他已经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你怎么还在?”
就在陈序洲已经走到跟前的时候,徐晏清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拿着手机估计又在给他老婆报备。
徐晏清环顾四周没看见沈知韫:“沈知韫呢?”
温听澜指了指停车场:“他去开车了。”
徐晏清看了眼站在温听澜旁边的那群人,猜测是她以前的同学朋友之类的,只是朝着那群人微微一笑,正打算径直离开时,他看见沈知韫的车已经从停车场开到了饭店门口。
徐晏清提醒温听澜:“车来了。”
温听澜扭头看向酒店外,沈知韫那辆黑车在未歇的雨夜中降下车窗,他朝着温听澜挥了挥手,示意她上车。
感谢他在这一刻来了。
温听澜无视了陈序洲,朝着云之桃挥手:“我先走了,有空联系。”
说着,她转身路过那个就快要走到她面前的人,低着头裹紧了一些身上的外套,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雨中,上了沈知韫的车。
◎谈过。但我们不熟◎
温听澜她们女生宿舍楼下一共有六棵樟树, 两棵月桂和四棵枫树。靠近路灯的那棵樟树的树干上有四个大小不一的虫洞,发现这些是陈序洲在女生宿舍楼下等了一个星期后发现的。
她说别来了,也别联系了。
分手的消息, 大概在两个人分了一个月后才被许柏珩他们知道。
他们问陈序洲原因,他只说了句“他的错”。
她去剑桥郡之后把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换掉了,毕业答辩那天, 她也没来,听说在线上完成了一切毕业的手续。
好像最近一次去剑桥郡也是这样的下雨天,她说过“别联系”, 去的时候他心里打好了草稿, 要是碰见她他就说他来看热刺和阿森纳的比赛,虽然他从不看英超的比赛。
可最后还是没有碰见她, 去了一周,那里下了一周的雨。
但新白鹿巷球场和酋长球场里热火朝天, 十几万人呐喊歌唱, 却改变不了落在陈序洲身上那藏在雨里的寒意。
他渐渐明白要在这里碰见一个人, 如同大海捞针。
但他还是会年年都去一趟,别人问起他什么时候支持起了热刺和阿森纳, 他只说最近。
可一问球赛内容,他甚至说不上来哪个队赢了哪个队输了,进了几个球。
看着温听澜路过自己走进雨势里,陈序洲突然想到了北伦敦的那场雨, 有球迷坐在新白鹿巷球场外大哭。那天穿的衣服早就洗干净晒干了, 但在这一刻却觉得回潮了。
胸口处挨了一拳头才让陈序洲回过神了, 秦礼都不用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都知道他在看什么:“别看了, 车都开出去老远了。”
见陈序洲没说话, 秦礼又补了句:“坐了一个男人的车走的。”
许柏珩伸手帮云之桃整理外套, 外面下雨,而且今天聚餐,为了喝酒,就一个人开车来了,那个又提供车又要开车,还不能喝酒又要请客的倒霉蛋是陈序洲。
许柏珩使唤:“你把车开过来,外面下雨了。”
“等等,催什么催。”秦礼看似帮陈序洲,但又补了一刀,“人看见前女友上了别人的车,这心里也在下雨呢。”
陈序洲感觉自己身上扎了两把无尽之刃了:“再说你们三自己打车回去。”
秦礼疑惑:“你要开车追上去啊?”
说完,许柏珩和云之桃都笑了。
陈序洲又被捅了一刀:“伤害我很有意思?”
秦礼耸肩:“你不是过错方吗?惩治渣男人人有责。”
三个人还是上了陈序洲的车,云之桃和许柏珩住的地方最近,陈序洲先送他们。
两人下车后,陈序洲没立刻启动车:“你去哪里?”
“我自己住的地方。”秦礼最近开始休年假了,今天是他负责的一个项目结束后许柏珩他们非要喊他出来庆祝,年假连着五一的假期一起休息,时间也长。
陈序洲朝着秦礼的公寓开去,一下雨就容易堵车,开到快速路的高架上,车子已经排起了长龙,遇上交通事故更是艰难前进。
秦礼生了点困意出来,却被开车的陈序洲估计放了首劲爆的摇滚乐给惊了一跳。
秦礼直接自己上手关低了音量:“饭店开你玩笑的事情还记着呢?”
陈序洲纠正:“那叫捅刀子。”
秦礼笑,他闭上眼靠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堵车停停走走,让人更加困倦:“所以,你们当时为什么分手?”
秦礼只知道陈序洲说是因为他的原因。
车里,耳边被调低音量的摇滚乐混着雨刮器的声音,偶尔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车灯打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像是名家笔下的油画作品。
陈序洲单手扶着方向盘,一条胳膊搭在车门上:“我不知道。”
秦礼有点意外,他以为分手原因两个人肯定会说清楚。
陈序洲看着旁边车道有一辆车打了转向灯要插队过来,自己前面那辆车有点烦躁地踩了一脚油门,不让人插队过来。结果两辆车就这么直直地在自己眼前撞上了,车祸让原本就拥堵的三条车道,又瘫痪了两条车道。
“找床被子,睡这里算了。”秦礼叹气,看着外面两辆相撞的汽车司机已经下来理论了。秦礼脑子里回忆着最后见到温听澜的场景,是那天补课的最后一天。
想到这里,秦礼还是很疑惑:“所以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温听澜,娴艺来了首府?”
“你别想丢下我自己下去。”陈序洲摸到车门锁,又锁了一遍已经锁住的车门,偏头从后视镜里观察着车况,没太在意这个问题,“你妹妹让我别告诉她的。”
秦礼心悬起来了,他和这个表妹关系很好,作为哥哥,他坚信娴艺的人品不会有问题。
或许是陈序洲的车比较贵,他变道过去,旁边车道的车倒是很配合地让了一个车身给他。陈序洲继续解释:“那时候我和她说了温听澜要出国的事情,出国就要钱,温听澜爸爸不是在你姨夫公司里上班嘛,你妹妹和我说他们好像决定要开除温听澜爸爸,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面对温听澜,在她要出国需要钱的时候她爸爸却被自己爸爸开除了。”
秦礼倒是不清楚这件事:“也怪我,那时候温听澜叫我帮忙去给那个小孩补课,我就不应该问你有没有空替我陪娴艺去看歌舞剧的。”
陈序洲解锁了车门的锁:“那你下去吧。”
“变心真快,渣男。”秦礼唾弃,唾弃完他又糟心他们两个,“所以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
见陈序洲没说话,秦礼又捅刀子:“你也不能怎么办,人好像有对象了。”
雨季一过,洵川的气温就蹭蹭地往上涨,温听澜网购的夏装发货速度都赶不上天气的变化。
校庆前一天,徐晏清临下班前还特意叮嘱她,明天千万别忘记去。
温听澜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过洵川了,自然也没有再来三中看过。
新落成的图书馆就建在食堂后面,校门口的小食店重新装修过店门之后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校庆到场的人倒是不少,从校门口开始就有指示牌引路,图书馆四层,一楼有不少多媒体教室,还有一间同时可以容纳好几百人的大型会议中心。今天校庆的主舞台就在这里。
距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温听澜心血来潮从北楼梯上去,教室门口的班级牌已经换过一遍了,绕路到三楼的教师办公室里也没有看见自己眼熟的老师。
正要转身离开,温听澜就看见徐晏清背着一个女士包,拿着一件女士外套站在卫生间门口。
温听澜有点生气:“你不是说你不来的吗?”
既然他自己来了,为什么还要喊她来?
徐晏清举手投降:“我老婆想来,我要是以设计师的身份来了我就要陪那群人聊天,不能陪我老婆逛了。你是个好人,我分你我一半的私房钱,算作加班费。”
温听澜怒气瞬间少了一半:“你私房钱多少?”
徐晏清压低声音:“分你一百五。”
温听澜怒气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语,她觉得自己像个二百五。
徐晏清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你快点去会议中心吧,别迟到了。”
最后温听澜骂骂咧咧地走了,这会儿已经有不少的人朝着会议中心走过去,剪彩仪式在楼前举行,温听澜作为设计公司也被邀请进了剪彩仪式中。
但她一直以来都不是个喜欢引人瞩目的性子,不别到最后一刻她实在是不想站到校长校董他们旁边。视线扫过那群西装革履的人,她第一时间看见了人群里的陈序洲,高中时候他就有一种魔力,穿着一样的校服,扎进学生堆里还能是最瞩目的那一个,现在仍是。
时间很神奇,人从青涩到成熟也很神奇,明明除了五官什么都变了,但那个人还是那个人。
她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后退了两步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等待剪彩仪式的开始,脚还没挪两步就差点踩到了人。
扭头一看,是沈知韫。
无语和怒意在同一时间达到了顶峰,温听澜觉得自己是五百了,二百五的两倍。
“怎么你也在这里?”
既然你们都要来,为什么还要她来?
沈知韫耸肩:“我和老板一块设计的。”
“那你来不就好了。”温听澜怼他。
沈知韫表情依旧:“但是我真的很讨厌社交,可作为一个设计师在作品完成之后来看看,是正常的。”
“我现在如果骂你和老板我也觉得是正常的。”温听澜压低声音,不让附近的其他人听见,在听见的人里显得有点像是在威胁。
沈知韫听不太清,稍稍凑近了一些,放在听不见对话的人眼里就有些亲昵了。
温听澜好奇:“那你来实地测量的时候,全靠老板来社交?”
沈知韫不以为耻:“没有,我说我是老板的司机。”
“这种鬼话也有人信?”温听澜被气笑了。
“等会儿他们看见我了,我就说我是你秘书。”沈知韫说着,突然蹙了一下眉,他感觉到了不远处一道不太友善的目光,朝着目光投来的方向看过去,是个和他们差不多大年纪的男人。
沈知韫觉得那人有点眼熟:“他你认识吗?有点眼熟。”
温听澜望过去,发现他说的是陈序洲。温听澜没说两人的关系,但报了陈序洲的名字:“陈序洲。”
沈知韫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这个名字,突然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前一段时间老板说有个大项目要去争取,说是要弄综合型的养老护理机构,将老年人护理和医疗综合到一起,在城南买了六万多平米的地来造。老板势在必得,初期设计林总已经在负责了,那项目就是陈序洲家的。你既然要做投标文件,到时候招标就你去了。林照、我、老板都不爱社交。”
“……”温听澜心里排斥,但职业素养和银行卡存款又在教育她赚钱不可耻,“你们这群男人好意思吗?”
“我们公司可不是什么封建大家庭,觉得必须男主外女主内,我们公司特别支持女性去外面大杀四方。你加油,我和老板他们商量一下,让许颂章到时候陪你一起去。”沈知韫安慰又带着点鼓励似的拍了拍温听澜的肩
许颂章是沈知韫的老婆。
沈知韫说完,看见陈序洲已经朝着这边走过来了。他稍微拉开了一些和温听澜的距离,还没来得及提醒温听澜有人过来,便听见温听澜开口了。
温听澜鄙视:“我们公司的承重墙取材自你们这群男人的脸皮吧。你连老婆都坑?”
沈知韫没回答她,而是握住温听澜的肩膀将转过来和他说话的温听澜又转了回去。
“……你连老婆都坑。”
陈序洲走过来的时候就听见这句话,视线落在温听澜身上,这么多年没见,她已经结婚了吗?
他盯着她看,妄图在她身上找到结婚的证明和没有结婚的证据。
沈知韫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打圈,虽然他讨厌无用的社交,但为了公司赚钱的社交课不算在里面。
主动伸出手:“陈总。”
陈序洲目光没从温听澜身上移开,但和沈知韫握了握手,过了几秒才出于社交礼仪看向沈知韫:“之前在城南新馆的饭店的门口见过,那天觉得眼熟,回去想了想,才记起来我们在疗养院的项目发布会上见过。”
沈知韫脸上显出淡淡的笑容,客套:“那到时候希望不仅可以在招标会上再见,以后在疗养院修建的时候也能见到。这是我们公司的项目经理,温听澜。”
陈序洲松开和沈知韫握着的手,转而将手伸向温听澜:“那希望可以合作。”
温听澜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知道没有退路。身后的沈知韫用胳膊轻轻耸了耸她,提醒她握手。
温听澜突然想到了第一次碰到他手的感觉,看着空中那只手,指甲修剪地很整齐,中指和无名指上没有套任何的饰品。
缓了缓,她才慢慢伸出自己的手,只握住他的手指,握得有点敷衍:“希望。”
说完,温听澜就要抽回自己的手,他又紧追不舍地将握手进行下去,手一把握住温听澜回撤的手,在空中晃了两下。
沈知韫看见了这个动作,挑了挑眉,觉得有点猫腻。察觉到气氛有点奇怪:“两位认识?”
她没和他说起过他吗?一个公司的,还办公室恋情呢。她不是这个月才调派过来吗?他记得上个月在项目发布会上见过他,这么多年他们是异国恋?
陈序洲还没松开手,皮笑肉不笑地咬牙切齿:“谈过。”
温听澜听见沈知韫倒吸一口气,立马挣扎掉陈序洲的手:“但我们不熟。”
“那可以聊聊工作, 熟悉一下。”
温听澜例行公事一般:“那你请你明天上班时间来我们公司找我聊。我的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你可以在九点钟的时候和我们公司前台预约。”
“剪彩仪式马上开始,请各位剪彩嘉宾就位。”
之前万分排斥的剪彩仪式这时候就像是救星一样出现了, 温听澜作为公司代表要应付一系列枯燥无趣的走过场。
出了学校进了社会后,社交是必修课。虽然排斥,但温听澜还是摆出极高的职业素质应付着一切。
结束所有的活动流程后, 沈知韫负责把温听澜送回公寓, 距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逃班。
洵川近几年外来人口飙升, 城市道路规划提上日程后,原本拥挤的道路因为修路而变得更拥挤。
汽车在封了一半的马路上艰难前进。
沈知韫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们为什么分手?”
温听澜觉得沈知韫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没什么关心, 但摸不准他的用意:“干嘛?”
沈知韫解释:“如果是他对不起你, 那到时候招标肯定要你去, 毕竟他对你有所亏欠。”
温听澜反问:“那是我劈腿移情别恋呢?”
沈知韫扯出一个像是要送人下地狱的可怖笑容:“那更要你去了,因为没有人可以拒绝成为自己负心前任的甲方。虽然后期合作你会难过一些, 但是这代表他肯定会选择我们公司。”
“我觉得你们在卖女求荣。”温听澜唾弃。
“有机会下次卖我。”沈知韫不以为耻,但他还是好奇,“你们是因为你要出国念书所以分手的?”
温听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和许颂章天天吵架怎么结的婚?”
将同样的好奇心投射在自己身上,沈知韫识相地闭了嘴。
温听澜偏头看向车窗外, 她总觉得喜欢是有质量的, 它会像风吹过、像雨落下、像阳光耀眼, 被喜欢的人总会感觉到。
沈知韫余光瞥了眼旁边的人, 以为是自己说错话让温听澜难过了:“过两天五一放假, 我爸要来洵川看我和许颂章, 你要不要一起过来吃个饭?他也好久没见你了。”
别人的阖家团圆,温听澜下意识有点排斥和不好意思:“再说吧。”
五一假期前最后一天,公司里每个人都有点心不在焉。温听澜问保洁要了两个铁钉丢在绿萝的盆里,又在茶水间跟着咖啡教程视频自己给自己做了一杯拿铁。
中午吃的炸鸡顶在胃里有点腻腻的不消化,今天晚上还是去吃个冷面中和一下。
沈知韫来茶水间找她的时候,她正在学咖啡拉花。
手一抖,图案最后变成了一大团圆形。
沈知韫只是传个话:“老板叫你去他办公室。”
温听澜有一点心虚:“昨天我们逃班的事情被老板知道了?”
沈知韫突然笑:“再悲壮一点。”
温听澜配合地想了想,昨天发生的那些事里,比逃班被发现还要惨烈的事情。她一愣:“我前男友来了?”
沈知韫打了个响指:“bingo!听说好像是不走招标流程了,直接选了和我们合作。叫徐总给你涨工资。”
温听澜叹了一口气,虽然已经出学校上了几年班了,她已经鲜少有大学时候面临大会议发言时那种怯场打退堂鼓的心理,但这回她又一次感觉到了想要逃跑的想法。
可又转而深吸一口气。
沈知韫看见她给自己打气,又忍不住打击人:“但万一他对你有所怨恨,到时候他拿着几个亿的项目威胁把你辞了也没事,我们把你偷偷送回伦敦总部。”
温听澜:“这么会安慰人,难怪有老婆呢。”
温听澜有的时候觉得沈知韫和秦礼是差不多类型的人,这两个人切开之后内里都是黑的。
当年出国的时候温听澜是互惠生,一开始还算和那户人家相处愉快,可有一次温听澜大半夜被他们从被窝里拖出来,不分青红皂白地给她扣上了偷窃的罪名。最后温听澜报了警,在搜证之后,是他们家的小儿子偷拿了钱,温听澜洗脱了罪名但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她得到了清白、一肚子委屈还有额外的开支账单。
她没有申请到那学期的宿舍,但她的生活费也承担不起好一点的公寓房租。
那时候她平时念书,工作日没课的时候就去公司实习,周六周日又找了一家旅店打工。因为会英语和中文,她被录用了,老板还给了她比别人高一些的时薪。
老板听说了她的遭遇,允许她在旅店的空房间住了下来,费用很低。她还记得那天被老板叫到办公室的时候,她对他说出感激的话时,他却把一张房卡塞到了温听澜的外套口袋里。
那种席卷全身的恶心,温听澜现在还记忆犹新。
那时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的不是“我要报警”而是“对不起”,然后跑了出去。她再一次没有了住的地方和可以打工的地方,她那时候只知道哭,明明做错的人不是她。
后来,她才反应过来,她不应该哭着逃走,而是应该将房卡甩在老板脸上,朝他裆部踹上一脚后,再比个中指。
因为这几件事,温听澜渐渐没了以前性子。
公司的面积不大,当时买了地之后,为了彰显得建筑公司的业务能力,集思广益造了这栋楼。
徐晏清虽然是洵川公司的总负责人,但办公室没有设置在顶楼也是选在了一楼。
他言是平易近人,实则是恐高。
温听澜敲门进去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在谈合作事宜了,徐晏清招呼她坐下,给办公室里的人做着介绍:“温听澜、陈序洲,这是我们公司的项目经理,这位陈总。坐下吧,我们正好在说城南的项目。”
陈序洲打扮比昨天还正式一些,他坐在徐晏清对面,背对着走进来的温听澜。在听见她名字的时候也没有回头,她昨天还真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好思路,因为工作找她,她最不好拒绝。
温听澜扯开旁边的位置,用专业的职业素养朝着昨天还装作不认识的人扯出一抹笑容,主动伸出手:“陈总。”
原以为会得到温听澜的漠视,没有想到她还会主动和自己打招呼,出其不意反而让陈序洲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你好。”
徐晏清对合作进行了简单的说明,约好了签合同的时间。
叫温听澜是因为公司会负责从设计到落成的所有事情,确定好设计图纸后,温听澜需要实时跟进建造。
徐晏清把林照做成册的设计作品图纸递到陈序洲面前:“这是即将负责大楼设计的建筑师林照的作品,他的设计风格很简约,他追求通透……”
陈序洲:“玻璃?”
徐晏清一顿,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是行话:“大部分人都会觉得通透就是玻璃,其实是指一种畅通无阻的空间感。”
陈序洲接过册子,对这些并没有那么感兴趣。只随手翻看了几页后,他问:“建筑师和普通人还挺难交流的。那之后的一切要不还是和贵司的……温小姐沟通吧。”
徐晏清:“合同签约之后温经理会把计划书发给贵司,之后按照您的需求会定期进行进度工作汇报的。”
陈序洲又翻起了林照的设计册,听见定期两个字之后,不自觉地抬了抬眉,计上心头。
他笑着望向温听澜,征求她的同意:“三天一次汇报可以吗?”
温听澜咬牙切齿,明白他是故意的。
通常有的甲方一周一次,半个月一次,专业素养也抵不过陈序洲故意找茬。
徐晏清坐在两个人的对面,这问题明显是问温听澜的,但等了等却只看见温听澜要生气的模样,他打圆场:“其实随时可以过问进度,但我们的汇报还是会定期发给贵司的。”
“我瞧着温经理好像觉得三天不太好?不怎么乐意啊。”陈序洲继续找刺激。
温听澜腹诽,在徐晏清使眼色中,搬出了刚进办公室时那副专业样子:“乐意。”
陈序洲将林照的作品集还给了徐晏清,神清气爽了:“以后因为工作交涉会和温经理有接触。但我和温经理也不是很熟,要不今天大家一起吃个饭,熟悉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