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电话前他还狐疑,都在群里聊天呢,有什么事情怎么不在群里说?
“喂?”
陈序洲:“喂。”
“温听澜和你怎么说的?”秦礼问。
陈序洲更不明白了:“怎么了?”
“我们今天在外面吃饭,刚刚温听澜妈妈打电话给我姨夫,在电话那头哭哭啼啼的。娴艺就给温听澜打了个电话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她说是为了她弟弟上学的事情,娴艺听见她电话那边风声很大,温听澜说是兼职下班,但我看群里你不是说她身体不舒服吗?”秦礼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讲了一遍。
温听澜撒谎了。
陈序洲立马从床上坐起来了,但是他来不及细想温听澜为什么说谎。
秦礼说有风声,所以她没在家里而是在外面,关乎他弟弟上学,那么就有可能会影响到她出国,她大概是从家里跑出去散心了。
她会去哪里呢?
陈序洲一边翻着通讯录,一边下楼。
周茵正好拎着一个袋子出现在楼梯口,她是知道儿子今天要出去看星星的,刚准备上楼看看他怎么还不出门:“现在才走?我还给你准备了点吃的,上山风大,你再拿条毯子。”
陈序洲接过周茵手里的东西,没来得及说再见就朝着门口跑去。
打温听澜手机,她也关机了。
但陈序洲脑海里却有了一个答案,在导航里输入了灵岩山。
夜里的风带着山间的寒意,和几个小时前沉闷炎热的夏日像是两个季节。
温听澜混在诸多来看流星雨的旅客中,脸颊的疼痛已经渐渐消失了,温听澜看着墨色的天空,等待着第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她想许个愿,她想逃。
想躲入洋流,坠落森林里,困在她的乌龟壳里。
或者要个拥抱。
可她都和陈序洲说了今天突然有事不能一起看流星。
那他呢?会不会自己来看?再戏剧性一点,他带着另一个女生来了这里,然后看见她时惊慌错愕。
想到这里,温听澜觉得自己又可以好好哭一场了。
陈序洲……
想到这里,温听澜忽然听见四周传来惊呼声,她赶忙抬头望向天空,一颗流星,无声地划过了天际。
璀璨美丽又转瞬即逝。
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流星雨,大家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许愿,可流星那么短暂,愿望又那么的长,怎么实现呢?它都不一定能听见吧。
刚在心里否定完,恍惚间温听澜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温听澜。”
声音是那么心急又如释重负。
温听澜闻声回头,是陈序洲。
没有别的女生,只有他。
风尘仆仆地来找她了,找到了她。
◎星星给你◎
在被抓包之后, 温听澜第一反应不是逃跑。她就站定在原地,山间的风拍打着她的后背,一阵接着一阵, 就像是安慰的轻拍一样。
直到陈序洲的手掌代替了风,轻抚着她的后背,那一刻, 温听澜的状态好像又回到了楼梯间里。
委屈怨恨在身体里滋长,扎入血肉的那一刻,温听澜疼得讲不出话。
看见她哭, 陈序洲训人的想法又只好压下去了, 指尖抿去她眼眶落下的眼泪,残留在手上的温度滚烫。
“好了, 好了。没事了。”一只手拍着她的后背,一只手擦着她的眼泪。
温听澜偏头避开他的手, 朝着他的方向迈了一步, 抱住了他的腰:“我好难过。”
温建波升职请客吃饭的那次, 她因为和梁芳吵架,也曾经躲在饭店的厕所里一个人哭泣, 那次也很巧地碰见了和家人一起来吃饭的陈序洲。
这次他成了自己男朋友,情绪可以彻底地在宣泄出来。
她亲口说出来的难过远比陈序洲感觉出来的更让他心疼。
“哭吧。”陈序洲反抱住她,由她在自己怀里宣泄情绪。
他安慰人从不说些“别难过”、“别哭了”之类的话,这种时候的情绪很难压抑, 也很难用只言片语就排解好。只不过她想哭, 他被准备好怀抱。
随心所欲的哭泣就像是一场排毒过程, 难受的情绪随着眼泪一点点从身体里排出。
温听澜将脸埋在他的肩头, 棉质的短袖贴在自己口鼻处, 是那股好闻的香草柑橘的味道。
温听澜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直到双眼发烫干涩。挨着她脸颊的那一块短袖布料变的潮湿,安抚自己手背的手往上移动,摸到了她的后颈处,他轻轻捏了捏她后颈处的皮肉,没问她哭够了吗,还在伤心吗?只问:“还想看流星雨吗?”
温听澜摇头:“我不想看了。”
下山的路轻松,但比上山更难走。
停车的位置距离入口还有一段距离,温听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骗了他,而且还被他发现了这个事实。
陈序洲牵着她的手走在前面,温听澜落后他一个身位,看不清他的表情。
因为英仙座流星雨增大了今天来灵岩山的客流量,停车场的车也不少。温听澜跟着陈序洲一块儿上了车,刚坐下脚就碰到了一个袋子。
四周没有什么路灯,她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正准备拿起来的时候,陈序洲的手也伸过来了,他点亮了车顶的阅读灯。
袋子里周茵准备的东西,一些果汁和饼干、还有驱蚊用的东西。
“肚子饿吗?”陈序洲将零食袋子打开,让她选。
温听澜就拿了一块巧克力:“我来之前在超市吃了一桶泡面了,不是很饿。”
陈序洲将零食袋子收起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你骗了我,说你不舒服,但自己一个人去吃了泡面还跑来灵岩山看星星?为什么不和我实话实说?”
“那时候我就想一个人静一静。”温听澜将巧克力的糖纸剥开,她之前会等到陈序洲来找自己“秋后算账”,于是将手里已经剥好的巧克力递到他嘴边,有些溜须拍马,“啊——给你吃。”
陈序洲其实不太爱吃这么甜的东西,板着脸没低头没张嘴:“现在还想一个人吗?”
温听澜识相地摇头:“现在想和你在一块儿。”
说完,陈序洲低头把那块巧克力卷入口中。
那是那么一瞬间,他叹了一口气,人还是那个人,但温听澜觉得他和刚才又不同了,算账的严肃感消失殆尽。他抬手,用手背轻轻蹭了蹭温听澜的脸颊,她皮肤白,稍微一点红就能清清楚楚地看见。
“阿姨打你了?”陈序洲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挪开了手,怕弄疼她。
温听澜:“不痛了。”
陈序洲轻轻碰着泛红的指痕边缘,语气心疼无奈又带着些许怒意:“她怎么可以这么对你。”
温听澜借着车顶的阅读灯望着坐在驾驶位上的人,这一刻一个念头在温听澜脑袋里产生,她只有他了。
“没事。”温听澜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想让自己看起来真的如她所说那样。
这句“没事”不是和梁芳的和解,只是用来说给陈序洲听得而已。
“不想回去吧?想去哪里?”陈序洲准备好了今天当个司机。
温听澜完全不想回去看见梁芳,甚至现在想到梁芳她都觉得全身难受。可她能去哪里呢?
陈序洲也不催她,更不着急。他手搭在方向盘上,余光瞥见前挡外的天空,灵光一闪。
他带她去了滨城。
开车不过四十分钟就到了。
高三的时候两个人来过一次,那时候陈序洲因为宋娴艺在灵岩山受伤的事情而不在状态郁郁寡欢。
陈序洲将车停在靠近沙滩的地方,在海边纳凉的人不少,探照的大灯在沙滩上立了起来,和高三那次来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几个看上去还在念书的男生在沙滩上打着排球,老人们已经拿着板凳起身朝家走去到了他们睡觉的时候了。不少小孩和女生在岸边玩水,不放心而盯梢的家长却没有那么多。
滨城的小孩从小就在海边长大,游泳不在话下。
温听澜下车,仰头看着天空。
起风的夜里从风来的方向飘来了云,看来是看不到流星雨了。
温听澜指着云:“还好我们从灵岩山下来了,云这么多估计都看不到什么流星雨了。”
陈序洲将车门关上,顺着温听澜指的方向抬头:“那带你看个不一样。”
说着他打开后备箱,不知道在翻找什么,随手神秘兮兮地将一个东西藏在了口袋里。
两个人脱了鞋,走到了沙滩上。
踩过细软的砂砾,两个人朝着海边走去,凉凉的海水带着白色的浪花擦过自己的脚背。
不远处戴着游泳圈的小孩脚打着浪从他们面前游过去,再朝远一点的地方看过去,还有带着冲浪板在冲浪的人。
陈序洲朝着海走去,海水淹没过他的膝盖,他还没有停下脚步,温听澜还没有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他已经走到海水淹没到他腰部的位置了。他这才转过身,看向温听澜,没有开口让她过来,但就那么看着他。
从他浅色的眼眸里产生的视线也像是一种引导。
温听澜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和他并肩的位置,陈序洲伸出一只手,温听澜没有犹豫地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陈序洲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数到三屏住呼吸。一……二……三——”
温听澜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蹲下身,海水在一瞬间漫过自己的胸口、然后是脖子,最后她感觉耳边一瞬间安静地只有水声。
睁开眼,陈序洲已经从口袋里拿出了他在汽车后备箱里找出来的东西。
一个类似乎手电筒一样的东西,打开开关的那一刻,仿佛整个宇宙坠落入大海,海水是天穹,金色的光在陈序洲手里炸开,他好像摘了一颗颗星星在手里。
肺部的氧气被彻底消耗完了,温听澜感觉到了拉着自己胳膊的手传来了一股力量,她站起身,海水从头顶褪去,她抹了一把脸,开始大口喘息。
灯还在陈序洲手里,陈序洲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晃了晃手里的灯:“还看吗?”
很傻,但深吸一口气,然后潜水却意外地让人能够放松下来。
温听澜这一刻已经将先前的那些糟心事忘记了,只好奇他从哪来学来的这招。
虽然觉得很傻,但温听澜却喜欢自己在海水中睁眼看见的那一幕。
那一刻的四周是昏暗安静的。
他们之前离得很近,中间仅仅隔了他手里的那盏小灯,海水减弱了光线,但她还是看见了陈序洲,在昏暗里的他和他手里的光。
泰戈尔在园丁集里写到: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它的天空。
这一刻,温听澜想她的天空找到了专属于她的星星。
深海中的星星,陈序洲手掌心里的星星。
屏住呼吸,蹲下,然后起立大口呼吸……再屏住呼吸,蹲下,起立大口呼吸。反反复复好几次后,温听澜终于玩够了。
帕斯捷尔纳克的星星在偏僻的宇宙里哈哈大笑,温听澜这一刻也笑了出来。
全身都湿透了,夜里风一吹还觉得有些冷。
温听澜笑着笑着,打了个喷嚏。陈序洲的警报立马拉响了,收起了灯,不准温听澜再玩了。
两个人朝着岸上走过去,周茵给陈序洲准备的袋子里有一条毯子,他拿出来披在了温听澜身上,手掐着她的腰将她一把抱到了引擎盖上坐着,抬手脱掉了自己身上的短袖。
手托起她的脚,用自己的短袖将她脚上的砂砾擦干净。
“有句话不是说天越黑,星星越亮吗?”陈序洲认真地帮她擦着脚,“以后会好起来的。”
这些类似于鸡汤的话他没有在灵岩山上告诉给那时候处在情绪崩溃中的温听澜,而是带她发泄完之后的这时候才说。
他把灯放在温听澜手里:“星星给你。”
作者有话说:
后妈发言:不准甜了,我要虐了。
“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它的天空。”泰戈尔《园丁集》
帕斯捷尔纳克《诗的定义》:星星应该哈哈大笑,反正宇宙是个偏僻的地方。
◎欺骗◎
这个夏天温听澜过得很惨, 她尽可能每天都等到梁芳睡觉了才回家,又在梁芳起床上班之前出门。
辅导班的兼职做到了八月的最后一天,温听澜没等系里开学就回了学校。
在温逸辰的坚持中他还是如愿去念了他报名的那所专科学校, 开学前梁芳还是欢欢喜喜地给温逸辰准备着开学的东西,温听澜挨的那一巴掌好像成了不存在的一件事。
刚开学,学生会事情也多。
学生会纳新之后, 温听澜这群大四的学生也进行了换届。可一旦忙过了纳新和换届的事情后,温听澜也轻松了下来,这学期课不多, 她找了个给系里一个教授亲戚家的孩子补课的兼职。
陈序洲也把救助站的工作交接好了, 但他比以前还忙。
忙着各种考试考证,课也没少。温听澜和他的约会地点变成了学校图书馆、食堂和操场。
国庆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学校忙着军训阅兵, 今年温听澜还是不回去,原本陈序洲准备在学校里陪她, 可他爷爷要过大寿, 他必须得回去。
雇主家里对学习看得紧, 听说温听澜国庆不回去,加了钱请她务必过来帮忙辅导一下功课。
温听澜粗略算了一下, 假期七天赚得可能比她暑假半个月都多。
温听澜以全科九十分和学生会活动出勤的加分项,评上了一等奖学金。这笔奖学金也在国庆前发了下来,温听澜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突然觉得很安心。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中午买饭的时候, 温听澜给陈序洲发了消息。
【温听澜】:我发奖学金了。
陈序洲那边的寿宴也刚开桌。
他先是发了张餐桌的照片, 然后又发了条信息过来。
【陈序洲】:开心吗?
那还用说。
【温听澜】:那当然, 谁看见钱会不开心。
【温听澜】:等你回来请你吃饭。
没一会儿, 温听澜收到了一个微信的红包。
【陈序洲】:好。
【温听澜】:我说我请你吃, 不是让你请我吃。
这次消息回得不快, 温听澜一边吃饭一边刷着手机,国庆假期导致朋友圈旅游浓度过高。全世界的人好像都跑到了旅游景点里,温听澜随手滑动了两下便刷到了梁芳的朋友圈动态。
她随手拍了一张温建波背影照,配文是:去看儿子啦。
文字后面跟着好几个咧嘴大笑的表情。
温逸辰去念书的学校离家不算近,今年国庆也没有回去,他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这么久,只觉得自由所以不肯回去。
温听澜在首府念了四年书,他们从来没有那么多的关心,更别说来首府看她了。
像是故意刺激梁芳,温听澜给这条动态点了个赞,妄图用来这个互动来膈应梁芳。
经历这种偏心多了,温听澜能泰然处之,但心头还是避免不了觉得钝痛。在难过即将像慢性传染似的大规模荼毒时,温听澜看见陈序洲的名字在屏幕最上方,他好像成为了一个可以遥控自己情绪的开关。
【陈序洲】:刚刚帮我奶奶弄手机去了。
温听澜正准备打字回他,觉得手机一卡,几秒后界面跳转到来电显示。
温听澜放下筷子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宿舍里室友都没有回去,温听澜走到阳台上伸手去拉移门,武菱心领神会:“男朋友?”
不用温听澜回答,武菱看见她听到问题后藏不住的笑意就知道是谁打电话来了。
“喂。”电话那头不算安静,陈序洲的声音混在一顿交谈声中,然后是包厢门开关的声音,接着他那头安静下来了,“吃饭了吗?”
“吃了。”温听澜回,“你干嘛给我发红包,我说我请你吃饭,不是喊你请我吃饭。”
电话那头回:“那是寿宴给小孩发的红包。”
温听澜一愣,总觉得不会真的是他家长辈给自己的:“见者有份?”
陈序洲笑:“又看见钱了,有没有再开心一次?”
说完,他听见电话那头尾音上扬的一声哼。
电话那头的人笑意更深了:“我后天回去,一块儿吃饭……大伯好,刚开桌,就等你了……”
说着,声音也变小了一些:“先挂了,后天的机票,到时候见。”
挂了电话,温听澜刚准备拉开移门回宿舍里,短信在结束通话的瞬间弹了出来。是运营商发来的短信。提示温听澜在她刚刚通话期间有人给她打了电话,看着短信里显示的来电号码尾号四位数,便想到了是谁。
还好当时自己在打电话。
拉开移门回到宿舍里,武菱正端着一盒小番茄从卫生间出来,刚想分给温听澜,却看见她表情不太好。
武菱抽了温听澜一张纸巾铺在温听澜桌上,抓了一把小番茄放在纸巾上面:“吵架了?”
“不是。”温听澜不想多说自己家里那些糟心事,从零食篮里抓了一把陈序洲上次买给她的巧克力分给了武菱和黎渔禾。
武菱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在想要是吵架了我们怎么安慰你,你是知道的女生宿舍一般劝分不全和的。”
桌上在出去前吃剩下的炒饭也没有了胃口,温听澜将剩饭丢进垃圾桶里,将快成为“祖传的”干净打包塑料盒放回架子上,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小番茄,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就像是过年放鞭炮一样。
几乎没有怎么联系过的温逸辰正在刷屏似的对温听澜进行着消息轰炸。
温听澜省去一些表情包和脏话,大概就是他国庆前就已经和温建波梁芳说过他这次国庆不回家要和室友出去玩,结果梁芳和温建波还是在国庆期间找来了他上学的城市,温逸辰给了他们两个选项,要么是回洵川要么是夫妻两个自己玩旅游景点。
【温逸辰】:我都和他们说过了别来找我,结果还来。
【温逸辰】:烦死了,你帮他们买张最近的回洵川的车票。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温听澜恨他们偏心,却又有些同情两个中年人赶到异地去看眼儿子,却被儿子嫌弃,催促着他们回家。如果温听澜不姓温、没有暑假的那一耳光,她这会儿应该会正义凛然地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谴责温逸辰。
可耳光挨了、她姓温。
国庆过后,首府的气温持续走低。
入冬之后,温听澜衣服加得快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冒了。
咳嗽了好几天还是不见好,嗓子也疼得说不出几个字,辅导的兼职也因为生病不得不暂停了,温听澜找了一圈身边的人,最后发现秦礼倒是个不错的可以帮她顶班的人。
能赚钱,他成绩也好。
秦礼很爽快地答应了,于是温听澜便把雇主的微信给了秦礼。
感冒药连吃了一周,温听澜咳嗽的情况丝毫没减弱,早起的时候咳得室友都害怕她把肺给吐出来,今天陈序洲有事,温听澜只好自己去医务室打点滴。
武菱关心她:“要我陪你去吗?”
今天下了小雨,天有点阴冷,温听澜看着在已经在床上捂被窝的武菱,谢了她:“没事,外面在下雨。”
武菱有点意外:“陈序洲要是没空,我陪你去好了。我平时的作业不是白抄的。”
“那请你喝奶茶。”温听澜拿起雨伞。
医务室里来打点滴的人还不止温听澜一个,看见有人和自己一样咳嗽,而且还更严重地发烧了,温听澜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武菱在饮料自动售卖机里买了两瓶热的柚子茶,将其中一瓶拧开了递给温听澜。对面的椅子上坐着的是一对小情侣。武菱有点好奇:“最近好久没见到陈序洲了。”
温听澜低着头,又咳嗽了两声,没多想:“他今天有课。”
“哦。”武菱没多说。
点滴挂得不算快,宿舍群里弹出消息的时候温听澜还剩下一半的盐水没挂。
武菱看着手机:“黎渔禾说她在外面,问我们要不要带东西。”
温听澜想到先前答应武菱的:“奶茶还喝得下吗?”
武菱爽快:“当然。喝!”
温听澜不喝,等武菱点完单之后,她把钱转给了黎渔禾。
黎渔禾不知道又发了什么,武菱懒得打字了,拿起手机发了条语音:“我们没有在捂被窝,但也没有在宿舍,我现在陪澜澜在医务室挂水的,你没带钥匙,要么来医务室拿?”
又是一条信息提示音。
武菱又用语音回:“她男朋友今天有课。”
群里安静了一会儿,最后黎渔禾发了一个省略号过来,六个点。
挂完水,她们回到宿舍时,黎渔禾和大包小包的一堆东西一块儿蹲在宿舍门口。
武菱欢欢喜喜地接过了温听澜请她喝的奶茶,温听澜这才后知后觉她只请了武菱是不是不太好。正这么想着,她便看见黎渔禾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假装她不存在一般提着东西进了宿舍。
这股怪异的感觉一直萦绕在温听澜心里,但她又觉得黎渔禾应该不会因为一杯奶茶就生气。
下午阴雨绵绵,温听澜挂了水又吃了药之后困意渐生。
她睡前没忘了和陈序洲说了一声,她去睡午觉了。
一觉睡醒后,咳嗽症状稍微好了一些,效果最好还是喝止咳药水,只是温听澜一向不爱喝那些苦得倒胃的液体药。
手机在她午睡这段时间很安静,只有陈序洲一条信息。
【陈序洲】:好。
再没有了。
【温听澜】:下课了?
发完消息,温听澜收拾起了洗漱的东西,室友都在床上,于是干脆去洗了个澡。
为了避免洗澡后加重感冒,她速战速决。
花洒关掉的那一刻,温听澜隔着卫生间的门隐约间听见黎渔禾和武菱在说话,她还是在刻意压低声音的谈话里捕捉到了“陈序洲”这三个字。
如她所料,温听澜一开门,那两个人的交谈声立马戛然而止。
温听澜假装无事发生地出了卫生间,将洗漱用品一一摆回架子上。
手机屏幕上躺着一条未读的短信,是陈序洲几分前发来的。
【陈序洲】:才下课。
温听澜回复完他后裹上一件外套去阳台洗衣服,透过没有全关上的移门,温听澜听见武菱下来洗澡的声音,余光也瞥见她站在黎渔禾的床边。
偏温听澜不是一个直爽的性子,她做不出去质问别人的事情。
手里搓洗的力度渐渐变大,直到移门被拉开,黎渔禾站在了门口。两个人就隔了两步的距离,温听澜这才看清她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
“澜澜,我……我今天回学校的时候在校门口看见你男朋友了,他打车出去了,但……你说他有课。”黎渔禾越说越快,表情也有点痛苦,“我不是怀疑你们的感情,但你知道这件事吗?”
温听澜侧卧在床上, 来来回回看着自己和陈序洲这条短信。
他不是一个对待感情随意的人,所以他为什么会骗自己呢?
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变成四个零,温听澜将手机锁了屏, 放到枕头旁边,脑子里乱哄哄的还是睡不着。
温听澜很少见的在第二天上午的课上打起了瞌睡,沈教授没有点名提醒她, 而是拿着讲义不动声色地走到她旁边,轻轻用手指敲了敲温听澜面前的桌子。
温听澜的瞌睡被吓得没了一大半,放在棉服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 温听澜瞥着就站在自己桌边没有走开的沈教授也不敢拿出来看。
一下课温听澜就被留了下来, 原以为要挨一顿批评,可沈教授拿出了一个信封。
他没有说里面是什么, 而是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示意温听澜打开信封。
里面是一封信,温听澜目光落在第一行的时候, 整个人都愣住了。
是推荐信。
沈教授笑:“同样的电子档版本我已经发到了对方的邮箱里, 对方也在昨天晚上给了我回复, 他很欢迎你,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这就把对方的邮箱给你。”
温听澜觉得自己说话都要不利索了:“当然不介意。”
说完, 温听澜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应该说一声谢谢。她深呼吸,有些想哭:“谢谢教授。”
“黑眼圈。”沈教授指了指他自己的眼睛,“努力学习但也要注意身体。”
温听澜受之有愧,但好学生的形象一直是她给别人的第一印象, 吃了这层红利, 沈教授也没有太计较她在自己课上睡着的事情, 他将公文包收拾起来, 笑盈盈的:“男朋友来接你了, 快去吃饭吧。”
温听澜一愣, 回头果然看见陈序洲穿着书包,他肩头倚着门框,在温听澜望过来的时候抬了抬下巴,脸上挂着笑,但又怕自己打扰了她和教授说话,大半个人藏在教室外。
温听澜看见他,昨天晚上失眠的痛苦再一次袭来,她刻意闪躲开眼神,有些不自然。
沈教授走了之后,陈序洲才走进教室:“表彰大会?”
温听澜满脑子都是黎渔禾的话,他本来应该是自己分享沈教授告诉自己的好消息的第一人选,可温听澜站在说不出一句话。
陈序洲从她手里拿过她的书包:“感冒有没有好点?”
“昨天去挂水了,好多了。”
他这会儿越是关心,温听澜就越是想要质问他为什么要骗自己。
微凉的手被陈序洲牵了起来,温听澜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可他好像没有察觉到,将温听澜的手牵着塞进了他外套的口袋里。
陈序洲:“怎么没和我说?”
两个人走出教室,温听澜全程低着头,没看他:“你不是有课嘛,而且最近一直很忙,课多,不是吗?”
有些嘲讽的话在这一刻终于有机会说出了口,说着温听澜抬头看向他,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睛里闪过的一丝惊慌。
她曾经觉得那双眼睛真的很好看,浅色的眼眸像是世上一等的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