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意直接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讲完了甘裕林直接气得拍了桌子,“他们怎么敢这么嚣张?!这事儿一定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必须要让他们知道,此事不可为,我们夏国人更不能被欺辱。”
许如意要的就是这句话:“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和郭厂长商量了,要曝光他们,今天来就是想求助于您,能不能在媒体方面给与支持。”
甘裕林皱眉:“你的意思是……”
“就是让大家知道,日本的产品质量可能比较可靠,但人并不可靠。而且我其实,还有一些在数控机床研发时的想法,想借着这件事,跟您聊聊。”
甘裕林自然知道,许如意绝对不是无的放矢,他点头:“说说吧。”
许如意是有备而来,那些想法烂熟于心,根本不用稿子,直接说道:“我们从去年开始,八位数微电子控制器已经研发完毕,同时上马了燎原一号数控机床。但是,推行过程中,我发现非常难。难在大家对于国产设备的不信任。虽然我们的数控机床比之进口的同类产品,便宜了一半,可是也是一大笔钱。很多厂家宁愿多花钱,都不愿意买我们的设备。甚至于,我们想要足够多的数据进行系统调试,和南河省机械厅合作,免费赠予三十家工厂一家两台数控机床使用,很多厂家都是勉强才接受的。”
“我们现在已经形成了一个固有思维,就是夏国的机床品质一般,如果可以的话,能进口就进口。”
这点是鲜明的,如今外汇下放到省,大家进口设备更加方便,每年各种设备的进口量剧增,一方面,大量的外汇花了出去心疼,另一方面,国内的市场在短短几年时间内,迅速被各国公司抢占,明明是经济发展一片欣欣向荣,他们的制造业却并没有在其中争得一席之地。
这两年,美国的太阳机床厂,WT公司,PP公司,德国的格曼机床公司,日本的古田铁工所,长崎机床公司,都成了香饽饽。但凡精密机床,必是引进他们的,而夏国产的机床,只能走中低端路线,主打一个量大便宜。
就这样,口碑还越来越差。
“您看,进口机床大量挤占了我们的市场,我们因为水平较差,却无力抵抗,如今机床厂倒闭已经不是新闻了,用不了几年,我们的机床产业就会被完全击垮,到时候,可就再也发展不起来了。”
“如果他们对我们一视同仁,就像是日本出口到美国,无论是价格还是服务都做到极致,那我们还无话可说,可现在,您看,我们的机床厂只是差一点,他们就敢这样掐我们的脖子,如果以后他们一家独大,我们恐怕要听之任之了。”
“你的意思是限制进口机床?”
许如意点点头:“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叫做先内兴再外贸。”
这个说法很新奇,因为这年头,全国都在引进,仿佛不进口产品就不高级,许如意这是要反其道而行之,甘裕林皱着眉头说:“这个观点和你们厂的风向完全相反,你们燎原总厂,几个产品都是走外贸路线的,这么提,不是自相矛盾吗?”
许如意点头:“是这样的,但又不一样,我仅仅指的是机床行业。我们的机床厂出口的产品都是低端的数显产品和一些有专利的零配件,这些产品之所以能够占领市场,是因为国际上几个机床大国他们的战略不同。德国瑞士占领了高端机床市场,日本从数控出发,虽然劲头很猛,但目前还是中端市场的为主,至于美国,这两年蒸蒸日下,也是在中端市场发力了。所以我们才能够在低端市场上分羹。”
“可是,低端市场虽然很大,但也有限。机床老旧,即便改造,几年后十年后,也将会升级。而数控机床已经成为大家认可的主流。也就是说,当他们想要再次改变的时候,他们看向的厂家就不再是我们了,而是中端的机床公司。”
“所以,我们机床零配件的外贸市场,其实是狭隘又有时间限制的。之所以抢占它,一是因为当时我们的产品在国内难卖,是一种墙外开花墙内香的营销策略。二是先占地方,为了以后我们的数控中端产品上来后发力。”
“但整机是不一样的,虽然我们的机床价廉,但根本出不去,我认为如果我们基础打不牢靠,出口挣外汇只能是空中楼阁。而且您看,别说出口了,国内都快被挤没了。”
甘裕林并没有评价,而是问:“你准备怎么操作呢?”
这问题可不好回答,毕竟是给国家政策提建议,不过许如意对此早有深思,说话更是不紧不慢,“这个行业需要的是足够的资金,好的产品,以及好的市场。”
“最重要的是好的产品。什么是好的产品?”
“现在机床行业厂家多,产品多,杂而乱。大家只能靠着口碑来判断用谁家的。可口碑这种事是没有标准的,遇到好用的,那皆大欢喜,遇到不好用的,修吧,捏鼻子认了。”
这事儿是常见的,甘裕林也摇摇头。
却听许如意说:“如果可以给出标准呢。譬如,有这样的部门和政策,将机床产品分门别类,购买国外优秀产品进行测试,根本他们的设备得出数据作为标准,划分出一等品二等品三等品,进行对标。譬如说一等品等于瑞士机床的水平等等,所有厂家机床只要出厂,必须进行检测,贴上标签。”
“这样的话就可以解决大家对国内机床不信任和不了解的问题。按着标签来就行了,更何况,知道了标准,就有了奔头,为了卖好产品,自然也要拿着标准学习,做出更好的产品来,还可以形成竞争意识。如果我们再由此部门发布一些指导政策,对机床研发进行调控,那么我们整个市场会更有序,更有活力。这是个不停正循环的过程。”
这法子真的让甘裕林眼前一亮,“这个不错。”他可不是随便夸,而是别人的建议,可都是各种语言的堆砌,能提出有用且可落地方案的,许如意不能说是独一份,也是佼佼者。
许如意笑着说:“其实我也有私心,您看,这样一对标,我们的数控机床是什么水平,那真是明晃晃的,谁能不知道呢。”
甘裕林也笑起来了:“是啊,国家给你保证,谁还能不信?!接着说,资金和市场你是怎么想的?”
“资金这方面,无非就是专项拨款,税收优惠,购买免除税务之类的,这个我不在行。我只能提出我的想法。”
甘裕林可并不觉得,直接拿着本子说:“你慢点说,我一点点记录。这些思路都可以讨论一下。接着说市场。”
重头戏来了。
“市场其实是前面两项的综合。好产品需要时间,资金拨来了研发也需要时间。可如果还没出来就被挤死了怎么办?我知道现在进口是大趋势,但不是所有的产品都需要进口,譬如一些普通的金属切削机床,我们自己的也可以。譬如现在各国出口给我们的数控机床,用的就是我们燎原厂推出的8位微控制器,我们完全可以满足大家的需要。您看,在设备分级后,是否可以提倡使用国产机床?譬如,我们负责进出口贸易的同事,是不是在这方面可以进行劝说,譬如,银行是否可以给与免息贷款,让所有买国产机床的人先用后付钱。”
甘裕林发现,许如意真是聪明,她说提倡,其实就是在说限额,一个意思,不同的词汇感觉完全不同。
而且她说的的确很有道理。这一套环环相扣,他能想象,加以完善之后,对于国内市场一定是个强心针。
甘裕林直接说:“回去写份详尽的报告交上来!”
许如意立刻应了,当然也会问:“郭厂长的事情能报道一下吗?”
甘裕林说:“敢作敢当,有什么不能报道的。让小张联系相关媒体进行采访。不过这事儿放出的时机你要把握好。”
许如意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说:“得令!”
甘裕林都笑了,“赶紧去吧。”
田中和宫川亮出了门,直接坐车回了古田铁工所的分公司,路上宫川亮还有些担心:“经理,您说,那个郭大伟会不会再继续骚扰我们?”
田中刚刚的气愤一扫而光,面上是一种不以为意的表情,“我们都是按着合同办事,他的要求根本不符合合同规定,我们有什么错?至于那个可恶的警察,我会向大使馆汇报这件事,他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威胁?”
“不过,”田中看着这位年轻人,他实在是没有经验,做起事情来,不够圆融,“以后这种事情,可以拖一拖,以诚恳地态度,告诉他们我们的不得已,不要这样正面指责。你知道的,夏国人虽然本事不大,但很要面子。可但凡你要是对他们和颜悦色一些,他们就会宁愿委屈自己,也要理解我们。”
宫川亮刚来没多久,听了后若有所思:“嗨!”
不过田中虽然这么说,可是对于许如意最后一句话,还是有些介意的,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随着几天过去,无论是警察,还是郭大伟,甚至是那个年轻的女厂长,都没有任何反应,无论是田中还是宫川亮都放松下来。果不其然,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没事了。
甚至有天晚上部门聚餐,田中还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我告诉你的没错吧。”
宫川亮连连点头:“是这样,这几天又有两家过来,想要催促我们的零配件尽快到货,我态度很好地拒绝了他们后,他们居然还对我说谢谢,这真是奇怪的夏国人?!”
田中忍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顺手拿了一支啤酒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学的很好,有前途!”
而就这时,电话却突然响了,田中很是狐疑地看了看,是一个陌生的电话,他并没有接,而是跟着宫川亮说:“接着喝。”
可是那个电话没完没了,几声过后,立刻又打了过来,宫川亮低头哈腰地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田中嘟囔:“能有什么事情?”不过还是走了过去,醉醺醺地将电话接了过来:“喂!”
对面传出来的居然是公司翻译的声音:“田中经理,你看电视了吗?”
田中很疑惑:“我看那个干什么?”这边的电视只有几个频道,而且内容非常少,新闻又很多,虽然他的人才公寓里配备了一台进口彩色电视机,可他很少打开。
翻译的声音特别的急切:“您快看看,咱们上电视了。”
他们上电视了?他们又没有投放广告,怎么可能上电视?
田中立刻让宫川亮打开电视,却发现国家台上正在播放一个节目,上面的标题叫做《紧急求助:谁来帮帮这个可怜的厂长?》
放的时候,只有医院的画面,他们俩并不懂汉语,所以根本不清楚这是说的谁,但是,当镜头一转,他俩霎时间就愣了,那上面的人,不是平江曲轴厂厂长郭大伟又是谁?
而此刻的郭大伟,看起来异常地憔悴,而且他还艰难地伸出了左手,向镜头展示了一下已经不能灵巧的活动了。
虽然根本听不懂,但田中和宫川亮又不是傻子,这可是夏国的国家台,在这个上面播放,怎么也不是好事吧?田中立刻问:“上面到底讲了什么?”
翻译急着说:“就说的是平江厂的铣刀缺货,我们却没有货供给,他在我们门口晕了。目前左手已经不能正常伸展,身体出现了问题。”
田中忍不住骂了句:“八嘎!他们这是诽谤,我要告他们。”
可是,就听见翻译接着说:“不不不,他们只是介绍了一下情况,根本没多说我们任何话,也没提争吵的事儿。现在已经说到了他们厂停产的问题,说他虽然身体受损,可是还是担心厂子不能正常运行,没办法按时交货,所以迫不得已,在电视上求助,哪个厂子有没有多余的古田铁工所数控铣床的铣刀,他们愿意高价购买!”
翻译说完了就不吭声了。
好家伙,这是一句坏话都没说,到哪里去也挑不出毛病来,可是,这哪一句不是负面新闻呢,哪一句有他们的好?
这上面都解释了,铣刀就相当于做饭用的刀,是常用零配件。就这样的东西,愣是18个月才供货,工厂都停产了还没有,这机床买了不就跟摆设一样吗?
更何况,郭大伟都在分公司门口晕倒了,这种情况下,他们仍旧没有找到铣刀,他们是既没有服务,供应链也不咋样。
最重要的是,夏国和日本这可是有过节的,虽然一句未提,但是个夏国人都能听出来,这家日本企业真不咋地。
这哪里是求助,这是往脸上扇巴掌呢。
这样下去,谁敢用他们公司的产品?
田中自然也反应过来了,刚刚喝的酒他都没上脸,这会儿脸气得通红,这还不如直接控诉呢,这样他们还可以打官司,告他诽谤,可这个,人家就是平铺直叙地说了说背景,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名声受损,却是没有半点办法!
“郭大伟疯了吗?谁允许他这么做的?”
可喊有什么用呢,夏国的电视远不如日本那么多,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电视台,到了晚上,一般情况下只看国家台。
这就是说,今天晚上,但凡开着电视的,都看见了。而且还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夏国目前还比较贫困,乡村里有电视的人其实是少之又少的,这会儿家里能有电视的,城镇居民为多,而城镇里面什么人最多——工厂啊!
这几乎等于今天晚上,夏国所有工厂的人,都会看到这条求助!
那是求助吗?那是口碑的彻底败坏!
要知道,他们不是唯一的选择,在这个城市,还有来自于美国德国等国家的机床公司,就连日本的公司,也有三四家呢。
田中立刻说:“不行,必须挽回,去找郭大伟,去找他,走!”
可是到了医院,哪里还看得见人啊,只有空荡荡的病床,还有医生冷淡的话语:“哦,那位外地的同志啊,他着急厂子里的事情,稍微好点,就出院了。你们找他干什么?”
田中他们直接扑了个空。
宫川亮这会儿吓得脸都白了,他可是知道,这事儿说到底是因他而起,如果真闹大了,他别说工作了,在这个行业里,很难干下去的,他这会儿声音都是颤抖的:“经理怎么办?”
田中这会儿倒是冷静下来:“这样,你直接带着铣刀去平江厂登门道歉,告诉他们,我们虽然严格按着合同办事,但其实一直在催促,铣刀已经找到了,并且保证,以后会多备货,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无论什么代价,一定要让郭大伟满意。”
“我这就去大使馆,务必施压,让他们的国家台记者再进行一次采访,”他本身是很愤怒急迫的,可是说到这里,大概是觉得有了把握,居然放松下来,甚至因为想到了对策,声音里还有些坚定,“我会让这条新闻,成为一段佳话!”
说完他紧盯着宫川亮:“成败在此一举,宫川君,你的职业生涯就看此刻了,你能做到吗?”
这句话逼出了宫川亮无尽的勇气:“嗨!我一定会做好!”
夜色中,从容不迫地古田铁工所终于忙碌了起来,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这条新闻的播出,都是安排好的,怎么可能让他们有机会扭转乾坤呢?
这个特殊的求助报道一播放,就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有人正在吃饭,有人正在打牌,有人正在串门,这会儿,都一个动作:“哎哎哎,瞧瞧这播的什么?可怜的厂长?这是怎么了?”
这年头的人都热心,更何况,电视机前的主力人群,就是工人。一听说是求助,还是个厂长,谁不多看两眼,可这一看就气坏了!
“这怎么可能?铣刀这种东西凭什么不卖啊?这日本人是不是使坏呢?”
“我觉得也是,这一看就是故意的,我们厂虽然没有数控设备,但也有其他设备啊,咱们国产的质量虽然一般,可什么时候也没说不卖给刀?”
“这本就是为了提高生产效率买的进口设备,这样弄,还提高个屁啊,我看着进口的就是不行!”
“你们怎么刚说这个,你们不觉得这日本人太坏了吗?你听听,在他们门口倒下的,你说,要是没什么事,怎么可能好端端一个人,在他们门口倒下去的。咱们前院赵大妈晕倒,不就是因为被人气得吗?我看这个厂长也是。就是电视上不好说。”
“可不是,而且你看人都这样了,厂子也停产了,他们还不提供,这人心真坏!不能处!”
当然,除了这些事不关己,只是看到议论的,更有相关的人,譬如说泽州齿轮厂的厂长郭晓军正吃着饭呢,就瞧见了这条新闻,都是一个行业的,他跟郭大伟开会的时候见过几面,印象里神采奕奕说话风趣,平江厂也是业内不错的曲轴厂。
哪里想到会在国家台见到他,他立刻看过去,不过没听几句话,眉头就皱了起来,妻子小雪也跟着看呢,忍不住说:“这也太过分了吧。老郭,你们有没有这个铣刀啊,帮帮他吧。”
郭晓军这会儿是一身冷汗,哪里还顾得上帮忙,他们厂刚刚订好了要进口古田铁工所的四台数控设备,马上就要签合同,这……他直接放下了碗筷,冲了出去,妻子问:“你干什么去?”
他住的是干部楼,直接在楼道里喊:“看新闻了吗?开会!”
当然还有同行们,已经是个夏国通的贝尔每天雷打不动要看国家台的新闻,为的就是了解这个国家的政策。可没想到,今天居然看到了古田铁工所这则新闻,他先是愣了一下,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
身边的女孩皱眉问他:“有什么好事情吗?”
贝尔笑着说:“是个非常好的消息,亲爱的许厂长有时候还是很有信用的,我们烦人的对手果然有麻烦了,而且是个大麻烦,我想,我们应该给他助助兴!”
更何况,即便是没有看到电视,在第二天的清晨,很多人会发现,今天的报纸居然在第一版登了一条求助信息《紧急求助:谁来帮帮这个可怜的厂长?》。有人在报刊上看到了,有人拿着上了公交车,大家还传阅了一番,有人则进了办公室看到了。
在这样一个传媒极其不发达,却又有着无比高的收视率,阅读率的年代,这条消息仿佛长了翅膀,瞬间就在全国各地同时传开了。在京市的田中昨晚上就去了大使馆报备,可他还没等到大使馆的回应,就先接到了电话,“你好,我们这里是商务部进出口贸易司,我司收到了举报,认为你方的合同存在大量不合理条款,请来一趟配合我们调查。”
宫川亮到达平江厂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因为连夜坐的火车,他有些疲惫,可此时此刻,他根本不敢懈怠,连忙冲着大门口去。
他不会说汉语,是翻译自报家门:“你好,我们是古田铁工所的,通过我们的努力,终于找到了你们要的铣刀,我们是来送货的,请打电话给你们的厂长,我们要见面。”
郭大伟出事的事儿,是瞒着平江厂的,停产是没有奖金的,连工资都不能全发,就怕工人们心情浮躁再生事。
可这样的反而让昨天的新闻更轰动了,没看完新闻,郭大伟家的大门就被敲响了,这一晚上,工人们络绎不绝地去看了他,即便他们家人太多待不下了,很多人还是去了楼下看看。
他们的厂长,说话敞亮,爱开玩笑,脾气不小,可是却最心疼工人。
那么多曲轴厂效益都一般,是郭大伟带着他们一路闯关,现在越办越好,工资奖金也越来越高。
工人们都认为郭大伟当厂长,是他们的福气。可谁能想到,居然被古田的人欺负成这样?他们是又心疼又愤怒,却偏偏不知道怎么办?
哪里想到,古田的人居然真的如何华说的一样,上门了!
赵老三往外看了一眼说:“我们厂长在医院呢,你去医院吧。在前面左拐不远就到了。”
宫川亮皱皱眉,他们为了早点到,是坐的火车,刚刚的三轮车已经走了,这会儿只能自己走,好在翻译说:“他们这边的医院都是厂子里的,应该不远。咱们过去吧。”
要是平时,宫川亮肯定不愿意,觉得太怠慢了,可现在,他可半句也不好多说,点头说:“那快点走。”
只是没想到,一拐进去,两个蒙头少年就跟风一样窜了出来,直接冲着宫川亮的鼻子就是一拳,宫川亮下意识地弯腰,对方却不恋战,一把抢走了宫川亮手里的箱子,等着翻译反应过来,人已经不见了。
宫川亮都疼蒙了,捂着鼻子一脸鲜血地问:“我鼻子断了!铣刀呢?箱子呢?”
箱子自然找不到了。
这会儿是上班日,又是最热的夏天,已经快十一点了,路上根本没人,他们扭过头去,看到只是空荡荡的巷子。
宫川亮立时急了起来,也顾不上鼻子疼了,这铣刀是来道歉压下评论的,如果找不到,事儿就真大了。他一身冷汗也不知道是疼的热的还是急的,这会儿只顾着说:“赶紧找,哦不,报警,找警察啊!”
翻译都愣了,实在是事情发生的太快了,而且为了找路,他一直走到前面,如果不是宫川亮惨叫一声,他都没注意旁边有两个人跑过去了。
他是夏国人,他能不知道吗?夏国的治安可没有这样差,大白天的,大庭广众之下,怎么就突然有人冲出来抢东西?更何况,郭大伟刚被气坏了,他们来道歉就遭了殃,这也太巧了吧。
不过,他是挣翻译这笔钱的,可不是挣卖国钱的,自然是宫川亮说什么他听什么。
要报警的话,他立刻说道:“我去问问,最近的派出所在哪里,你鼻子没事吧。”他还关心一句。
宫川亮其实很不好受,鼻子这块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剧烈疼痛,而且不但呼吸困难,有种阻塞感,他的视力似乎也受阻了,看什么东西都是模糊的。他知道,自己这会儿最应该去的就是医院,他想他的鼻子已经出了大问题。
可是,他哪里敢啊。
如果处理不好,古田铁工所在夏国的事业就很难继续了,而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
所以这会儿他忍着剧痛,摆摆手,含混不清地说:“先报警!”
翻译就是例行问问,他说报警那他就去找。这会儿街上没人,翻译又跑到了刚刚的大街上,拦了个人问:“请问派出所往哪边走?”
宫川亮就跟在他后面,被拦下的大姐特别热情,一瞧他这样立刻惊呼:“你这是被人揍了吗?怎么这么厉害?在那边,往那边走!直着走第二个路口再右拐然后……”
古田疼的受不了斯哈一声,大姐立刻说:“太麻烦了,走走走,我带着你们抄近道。这是哪个天杀的,怎么能打人呢。”
说着扯着就往小道走,古田说不出话来,大姐一边走一边问翻译怎么回事,翻译又不能说瞎话,就说:“我们是外地来的,准备去平江厂的医院,一进小道就被抢了。”
“怎么可能?我们平江这两年管得严,治安可好呢。”大姐扭头看宫川亮,“打的这么厉害,你坚持的了吗?我看看。”
说着,就上手想去看看,但实在是太疼了,一碰古田就忍不住叫了一声:“别动!”
他说的可是日文,大姐一下子就愣了,“日本人?!”
翻译连忙说:“我们是去平江厂谈事情的,赶紧带我们去报警吧。”
大姐却站着不动了,上下打量他们,“现在能去平江厂谈事情的,不就是那个买了设备还不卖菜刀的日本公司吗?好家伙,你们可太缺德了,平江厂上千口子人等着吃饭呢,这都停工一个星期了。你知道基本工资才十几块钱,日子怎么过啊。打你,这是老天开眼了,怎么没打死你!”
“呸!什么玩意!那个打人也是笨蛋,这种人不打狠点!呸!晦气!”
边说边骂,还吐了一口,吓得他俩连忙退了一步,就瞧见大姐扭头就走了,翻译喊了一声:“大姐,你不是带路吗?”
大姐头也没回:“呸,带你个头!”
可刚刚为了快,走的是小路,如今这不知道是进了哪个街道,路窄人少,根本就不知道往哪里走。翻译只能说:“要不我们再退回大道?”
宫川亮这会儿都快疼蒙了,可又有什么办法,不敢动头,也不想说话,用手甩甩:意思是赶紧走。
因着这个打岔,等着他们到了派出所的时候,事情都发生了一个小时了,民警皱着眉头说:“这么点路你们怎么才来?这都这么久了,人早跑了?”
他俩欲哭无泪,宫川亮忍着痛斥责:“你们夏国人实在是过分,有个女的明明说要带路,半路就把我们扔下了,你们不是说夏日友好吗?你们就这么友好的?”
结果民警也不愿意了,直接站了起来,对方一米八的大高个,吓得宫川亮都缩了一下,以为他要打人呢,结果人家从旁边书报架拿了张报纸来,直接拍在他面前了,“他不懂人话,你来给他翻译,这上面写的什么。友好吗?谁不友好?”
翻译一看,就他们那点事儿,怪不得大家都不待见他们,平江的报纸居然报道了。
宫川亮能说什么,只能闭嘴了,录完口供后,民警就说:“我们会去查证的,不过你们确定吗?丢了三把铣刀?”
宫川亮立刻说:“是,一把铣刀1200美元,这是巨额财产,抓住他,按着你们的法律要枪毙的。”
民警皱着眉头看他一眼:“知道了,我们会调查的,留个联系方式,有结果了通知你们。”
宫川亮都没有辩驳的机会,就被结束了,后面还有两人打架,本来恨不得当场再打一架呢,这会儿在后面都看懂了,也不打架了,哥俩唠起来了:“这就那欺负咱的日本人,好家伙,这哥们办了件好事啊。”
“我觉得也是,那鼻子打的挺厉害的,以我的经验,肯定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