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可真是一推三二五,就一句备货期18个月,他们就啥责任都没有了?
许如意直接说:“我怎么记得,我们当时审合同的时候,没有这条?”许如意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骚操作,都提前避免了。
一听这个,何华就跟更难受了:“是后来临签约的时候,他们在备注上加的,当时说的好听,只是为了避免极端情况,我们也就想着,但谁知道,合同可不管当初怎么说的,只要写上去了,就是合法的,我们才知道吃了大亏。”
许如意都无语了。
“就为了这个晕倒的?”
何华摇头:“那肯定不至于啊,吵完了没有用,厂长就说你们这样,我们就得使用其他办法交涉了。结果对方说,那样的话,他们就会严格按照合同办事。也就是说,18个月交货。我们厂进了他们六台数控设备,是如今生产的主力,那不就等于废了。厂长一口气没上来,就倒在门口了。”
何华忍不住扭头看向了抢救室,“厂长才48岁,那么年轻,要是真出了事,怎么办?嫂子也往这边赶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许如意拍拍她的肩膀,“这边的事儿交给医生,为今之计,我们不能任由对方这么欺负人。”
何华以为她说的是铣刀的事儿:“是,我准备明天有人了,就去他们办公室闹一闹,他们太过分了。不提供配件,我们都倒地都不管。怎么也要道个歉吧。”
许如意就发现,这年头的人,是真没有报警的弦啊。她直接说:“闹什么闹,你能闹得过他们?言语都不通,如果只想道歉的话,我倒是有个办法,让我的助理带着你这位工作人员去报个警。”
何华都愣了:“报警?报什么警?”
“郭厂长不是被简单的辱骂气坏的,是被肆意的威胁怒急攻心才出事的,他们怎么也有责任,更何况还见死不救,怎么也不对的。更何况,报警还有个好处,一是就是留档,日后他们不能不承认有这事,二是事儿闹大了才能解决。究竟怎么解决,得等你们厂长醒了再商量,但是,得先留证据。”
何华还是有些不理解,不过许如意这么说,她倒是隐隐约约抓住一点:得留个证据,他们这么无耻,扭头不认了怎么办?
她就是有些疑惑:“可,我们派出所管的了他们吗?”
许如意这个倒是知道:“现在改革开放,京市很多外资公司和外国人,肯定是有相关法律条文的,放心吧,怎么也不可能让他们在咱们夏国的土地上肆意的欺负人?走不走?!”
这会儿进局子那都是能避就避的事儿,可是……何华看了一眼还亮着灯的抢救室,“报!”
张超男一听就站了起来,带着那位工作人员向外走,许如意还让王石头带他们过去,王石头有点不放心,许如意就说:“把剩下的钱给我,还有哪里比医院更安全?”
他们一听也是,连忙走了。
没等着报警回来,抢救室的灯就灭了,两个人连忙起来,医生匆匆出来,终于露出了笑容:“还好,送来的及时,目前没什么大问题了,人已经醒了,不过没什么力气,先让他歇一歇。”
许如意也松了口气,跟着过去看了看,高大壮实的郭大伟现在躺在床上,看起来一点都不健壮,不过好在,他是清醒的,看到了何华,又看到了许如意,八成猜到了什么,冲着许如意说话,声音不太清楚,有些含混,说的是谢谢。
许如意就让他好好休息。
倒是王石头和张超男很快就回来了,直接说:“有值班的民警,对这事儿挺重视的,说是明天汇报后再调查取证。”
这事儿社会危害性不大,更何况恐怕是少有的涉及到外国人的报案,谨慎处理是正常的,许如意就说:“那咱们就等消息。”
等着后半夜,平江厂的人和郭大伟的妻子姜敏就赶到了,不过那会儿郭大伟已经睡过去了,谁也不敢打扰他,姜敏就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看着丈夫。姜敏是个典型的南方人长相,身量窄,细细瘦瘦,背着光,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瞧见她单薄的背,像是被生活压弯了,弓了起来。
许如意瞧着就不忍,将装着剩下一千块钱的信封,放在了她身边。
姜敏抬头,她们没见过,不过她知道,是许如意拿了钱过来帮忙的。
可她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殷殷地望了许如意一眼。
许如意怎么可能不懂,她小声道:“没事,我们在呢。”
病人需要安静,这里自然不宜久留,许如意跟何华约定了好了明早来接她去派出所,这才回去。
这晚上睡得并不好,本身就忙活到了半夜,更何况,还有这种让人气愤的事儿,这样的,也不止许如意一个人,他们住的是招待所的双人间,张超男就在旁边的床上,也是翻来覆去的,压的床铺吱呀响。
许如意就说她:“不早了,睡吧。”
张超男没想到许如意也没睡呢,立刻坐了起来:“厂长,我心里难受,怎么也睡不着。你说,”她此时的声音是愤怒中带着坚定:“就算我们技术不如人,发展落后,他们可以高高在上吗?今天卡这家的脖子,明天卡那家的脖子,怎么着,我们夏国进口了他们的设备,就被他们摆布吗?”
“我有个想法。”
她最后说。
许如意就知道,这想法肯定是非说不可:“那就说吧。”
“明天去抓他们,我们能不能借机宣传。上报纸上电视,让大家都知道他们有多过分。郭厂长的遭遇,太有说服力了。看了后,大家肯定不会再考虑他们。我觉得肯定管用的。”
许如意就叹口气:“管用,但是你把郭厂长放在哪里了?”许如意精通于营销,事儿一出她就知道,如果善于利用,起码在国内,别说古田了,其他日本设备也会受影响。
但有些事是无利必须做的,有些事是有利也不能做的。
总不能人家躺在床上悲悲戚戚,你这边借机占市场吧。
不过她也知道,张超男也是真急了,她就把理由说了说:“我们的产品好,总有宣传的办法,但绝对不是这个时候,会让人寒心的,失了人心,再好的营销也没用。而且你看过去,我们什么时候用这个方法宣传过,不也很成功吗?睡吧。”
张超男看着许如意,忍不住叹口气,她觉得许如意是个很矛盾的人,她不是迂腐的人,说真的,她是张超男见过的,最适应改革开放的人。可是偏偏,这样一个人,有着通身的本事,愣是没有出去自己办厂,而是一直留在燎原厂。
凭着许如意的本事,她肯定能挣更多的钱。
而你说她是个营销大王吧,现在都这么讲,有袜子大王,毛巾大王,广告大王,那个曾经来过他们厂的谢璋,原先靠着做小生意养活整厂人,如今已经是有名的电视机大王了。可许如意明明在营销的时候,什么花招都能想出来,可今天这样脱出而出的办法,她却不干了。
张超男总结了一下,她认为只有一个形容适合许如意:她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许如意怎么知道,张超男怎么形容她。
第二天一大早,许如意让张超男去了医院,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她昨天晚上倒是有个疑惑,所以就去部委了一趟,那边有阅览室,里面的报刊杂志专业书籍和数据是最齐全的,这两年她没少过来查阅资料。
所以过来查查资料。
等着回去的时候,已经中午了,瞧见张超男就问:“郭厂长怎么样了?”
张超男说:“没事了,就是有点虚弱,虚惊一场。另外派出所已经出警了。”
“这么快?怎么说的?”
张超男就说:“调查了一下,的确是因为争吵才倒地的,当时别的公司是有人看见的,包括那位帮忙送郭厂长来医院的热心人,也出面证明了。但是,对方说他们只是因为合同的具体条款进行争论,并不是有意的,也不知道郭厂长心脏不好。这种事,说是没办法定罪的,派出所就让他们今天下来过来赔礼道歉。”
“他们答应了?”许如意都觉得不可能这么容易。
果不其然,张超男说:“负责人叫做田中,很嚣张的,说是只是正常争执,根本就没有任何责任。而且郭厂长倒下,他们只是以为他累了而已,并不知道,所以不存在什么见死不救,拒绝道歉。\"
张超男挺生气的,“派出所就没让我们过去,只是转告了当时的情况,反正话是很气人的,听说所长回来气得都骂娘。不过,所长也很硬气,跟他们说,如果不进行赔礼道歉,就去局子里好好聊一聊,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刺激人。他们没办法辨别,田中他们是不是知道郭厂长身体不好,也没办法认定,他们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必须得仔细调查。在场所有人都是当事人,一块跟着走。”
许如意都没想到,所长这么刚。
这法子有用但容易惹麻烦,一般人不敢这么得罪外国人的。
她是真挺佩服的,“去,看看他们能不能给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吃了午饭,许如意还给他们带了一份,就去了医院。果不其然,郭大伟已经好多了,脸色还是不太好,不过说话什么的都没问题了,见到许如意立刻就致谢:“昨天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们都不能及时交上钱。”
“我就是早一些,医院里很人性化,提前已经急救,就算我不来,你们赶过来一样来得及的。”许如意说着的时候,他们就拿着保温饭盒准备吃饭,许如意却瞧见了郭大伟的左手,“你左手怎么了?”
郭大伟笑笑说:“有点僵,恐怕以后不太利索了。”
说到这个,郭大伟还好,姜敏的眼圈都红了。许如意也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郭厂长,这不能让他们道个歉就行了,这影响了你的生活啊。好好的一个人,被他们气成这样,就算没有刑事责任,也有民事责任的。他们要不认,我有认识的律师,咱们可以告他!”
哪里想到,郭大伟却摇头:“不用这么麻烦。我其实是这么想的,都成这样了,告他也回不去了,我们厂现在还等着生产呢,而且,我觉得,这种事恐怕也不止我们一家,我就想着,下午他们来道歉,我能跟他们用这个谈谈条件吗?”
许如意都愣了。
这可是一只手!虽然能够复建,但怎么可能恢复到正常状况?
就算是郭大伟说,要用这个跟他们谈补偿,赔上个万八千的,她都觉得合理的,可是郭大伟说的什么?他还是想要开工,要铣刀,哦不止这个,他还想到了其他厂子,想要解除这个问题。
许如意知道这会儿的人无私伟大,可是,她还是被震撼了。
倒是姜敏,恐怕是早就知道了,但一直忍着,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捂着嘴就跑出去了。
门砰地一声关了,许如意这才说:“这不合适。伤害的你自己。”
郭大伟笑的很开怀,虽然他的声音有些虚,比之前几天在平江厂见他,感觉声量都小了很多,但是许如意能听出来,他没有半点觉得委屈,“都这样了,又恢复不了,厂子里工期很紧,四处都找不到铣刀,我知道也能用你们的,许厂长,你是个不错的人,心胸也大度,我跟你说实话,那么大价钱买的设备,用了你们的的确方便,可是保修就等于没有了。我不能这么浪费厂里的财产。这事儿不对你,就是这个事儿。”
许如意自然明白:“我知道的。隔谁除非没办法,都不会同意的,我来也不是为了这个。可……”
“你别劝了,我主意定了。”
许如意能说什么只能说:“行吧,补偿的事儿你想好了就行。”
郭大伟根本就没觉得自己怎么样:“这算什么,许厂长,你们可一定要快点发展,你以为我不难受,左手不行了,我还有右手,我还能干活,还能管理,可我心里难受。这鸟气,我再也不想受了。以后啊,你们成长起来,我们都买咱国产的!”
许如意点头:“那没问题,等我好消息。”
“哎!我信你们。”
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两点,日本人倒是守时,两点的时候,就由两位警察陪同过来了。
许如意没怎么解除过古田铁工所的人,何华小声在旁边给她介绍:“高个是田中,分公司的负责人。瘦猴一样的叫宫川亮,是负责跟我们对接的,就是他气坏了厂长。另一个是翻译。”
许如意看着他们,显然,所长的威胁很是管用,毕竟,病人躺在这里,就算是把他们全带走,也是有理有据,他们就算提起抗议也没办法。到时候,整个分公司都不能正常工作,而且影响极差。
不过,道歉肯定不怎么愿意的。
他俩手中拿了一捧花,外加一个礼盒,进来后,田中没说话,倒是宫川亮直接就想鞠躬道歉。
郭大伟是想谈条件的,当然不能这么受着,他立刻说:“田中先生,我想跟你聊聊。”
田中旁边的翻译立刻说了,田中很是疑惑:“你要聊什么?”
郭大伟就笑着说:“坐下说,是这样的,你看,我这个手啊,可能费了,完全僵了,根本不能自主行动。”他说着还做了做动作。
田中没想到,郭大伟的病情,但是他也不理解郭大伟的意思,皱着眉头看着郭大伟:“那很遗憾。”
郭大伟接着说:“其实挺严重的,你看我一个好好的人,身强力壮的,去你们公司正当的买铣刀,结果就成了这样。”
他这话一说,许如意就知道,恐怕不太好。
这是夏国人常有的办法,干什么事之前,先把理由摆出来,你看我都这样了,都是因为你们的原因,你们理亏啊。所以,往下再提要求的时候,对方就不好意思还价,自己也理直气壮一些。
但日本人显然不吃这些。
田中直接说道:“这很遗憾,郭厂长。但是,你们只是正常的争执,可能我们的工作人员过于维护合同的权威,说话不够婉转,但是,我们在这件事上,其实没有错误的。你的胳膊,我们不会负责。”
郭大伟都愣了,“你说什么呢,我没有让你们负责的意思,你别误会了,”他笑着说,“我就是说,咱们发生的争执都是为了我们的铣刀,我们真的是等着急用呢,你看能不能这样,我也不用你们道歉,也不用你们负责,您能不能尽快让铣刀到货,别耽误我们生产。当然了,这18个月的备货期,实在是太长了,能不能以后不这样了。”
他说完,翻译就一句句翻译。
田中的表情由开始的推卸,到了疑惑,最终仿佛明白了,他皱眉看着郭大伟的左手,很是不解的说:“郭厂长,我想你误会了。争执是双方的,我们来赔礼,只是为了态度不好而赔礼。你没有权利以此威胁我们。铣刀我们已经答应尽快给你们,但是时间是不能保证的。你这种办法,根本没有用处,一切都按着合同来。”
他甚至狐疑地看着郭大伟的手,“你确定,不能动了吗?你昨天真的是心梗发作吗?不要耍小聪明,这是没有用的。”
这话可是太明显了,这不就是说,郭大伟是骗人的,故意装病要铣刀。
一听见翻译,郭大伟还没说什么,姜敏已经急了:“你说什么呢?!你凭什么这么说?他都这样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明明是你们的责任,是你们欺负人,我们买了设备,你不给铣刀,我们求你,你们还骂人,我们都这样了,你还侮辱人……”
姜敏直接扑了过去。
还好何华他们在旁边直接抱住了,可就这样,姜敏也难以自持,从昨天到现在,她一直在忍着,即便刚刚难受,也跑了出去,而现在,她终于憋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郭大伟,你干的什么事?你以为你伟大了,你看人家信你吗?你的手怎么办啊。”
田中被吓了一跳,直接退了出来,还冲着警察不停地喊:“她这是要袭击我,这是恼羞成怒了吗?”
许如意目睹了全程,这会儿胸口的火几乎都炸裂了,即便知道他们的德行,可是当真的碰见了,当面听到了,她还是忍不住的愤怒:“闭嘴!你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田中一脸无辜:“根本不会有人拿自己的赔偿去换工厂的东西,他是圣父吗?这一看就是假的。”
“所以,铣刀为什么迟迟不提供,是因为今年开始,我们国家在大力提倡使用国产汽车,减少日本汽车的进口吗?曲轴生产不出来,汽车的交货量肯定会降低的吧。”
这两年,外汇下放到省,不少单位都购置了进口车。但这种行为对于本国汽车市场简直巨大的打击,而且很浪费外汇,所以国家开始提倡减少购买进口车。
许如意知道这条消息,但是没联系到一起,不过怎么想,铣刀这东西这么限制,甚至是一刀难求,也太奇怪了,所以才去查了查相关资料。夏国的汽车厂很多已经名存实亡了,只有这几家汽车厂,还算不错。如果他们减产,自然对进口车有好处。
谁能想到,铣刀这么小的东西,居然还有这么大的作用?
田中本来还在愤怒,此刻他一下子愣住了,僵硬地看了许如意一眼,但他不会承认的,“你在说什么?”然后说:“走!”
许如意就知道,她想对了。
这个铣刀,恐怕短时间内,都会供应不足。
等着她回去,就想劝劝郭大伟,要不要做两手准备,没想到的是,郭大伟突然说:“汽车的事儿是真的吗?”
“我猜的。”
郭大伟点点头:“许厂长,我听胡浩厂长说,你们要拍广告推广车床?我这事儿能不能利用一下?”
第94章 三章合一
郭大伟这话说的有点突然,许如意倒是听懂了,但是觉得不太可能,所以问了句:“郭厂长,您是意思是……”
郭大伟这会儿是有些悲愤的。
他真的觉得太委屈了又太愤怒了,声音都有点哽咽。
“我的意思是许厂长,我知道他们是故意的卡我们,可我寻思着,那也不能不做生意啊,恐怕是产量不多大而已,他们想要奇货可居,所以一把上千美元才够档次。”
“所以我寻思,我就三顾茅庐表示诚意,只要能开工,这点脸面不算什么。甚至,你知道吗?昨天昏倒了又醒来后,他们都在哭,我其实也是难过的,我才48岁,一只手就不利索了,这以后生活肯定受影响。可是你知道吗?可我心里面居然还有一种窃喜。”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姜敏根本就不愿意听,直接扭头就出去了,其他人则是面露不忍,郭大伟笑笑:“我对象是心疼我,她其实是理解我支持我的。我接着说吧。这种兴奋是因为我觉得,你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们理亏啊,他们对不住我啊,我再提条件,他们肯定不能不答应了,那别说这次,以后我们的刀具都不成问题了。”
许如意看着郭大伟,他的长相是普通的夏国男人长相,走在路上,你不会多看他一眼,他跟你搭讪,转过头你就会忘了他,他是那么的普通平常,可这会儿,许如意知道,他的心思,跟这年头的很多夏国人一样,都是那么的朴实无私。
他们根本不计较自己的得失甚至自己的身体,只要厂子好国家好,他们就好。
郭大伟这会儿满腹委屈:“我觉得这是人之常理啊,小孩们打架了,理亏的那个也要让着点有理的那个。厂子里有了摩擦,我们的产品出问题了,我们去的时候,都得好言好语赔礼道歉,还得给人家点优惠。怎么到了日本人这里,他们就不讲道理呢。”
“他们天天低头哈腰的,怎么说出来的就不是个人话呢。”
“要不是他们不提供应该提供的配件,我能去守门求他们?如果不是他们说话太难听,动不动威胁我们,我能气晕了?明明是他们不道义,我怎么就成了装病的人,明明应该正常提供的东西,怎么说的我跟小偷强盗一样要偷要抢要骗呢。”
说到这里,郭大伟再也忍不住了,这个壮硕的汉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那声音轰隆隆的,仿佛打山雷。
许如意也心酸的要命,从旁边的卫生纸上,扯了一条下来,递给了他,“我出去站站。”
她直接就出了门,屋外只有张超男王石头在外面,“姜敏不太舒服,何华陪她下去溜达溜达。”许如意点点头,又等了等,门才吱呀开了,郭大伟脸上红红的,不过神情却比之刚刚坚毅了不少,显然,发泄出来,好多了。
郭大伟说:“我没事了,许厂长咱们再聊聊。”
许如意跟着进去,关了门直接问:“广告的事儿你怎么想的?”
郭大伟就说:“许厂长,我原先没往你说的汽车方面想,但你一提醒,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一把铣刀,他们要卡的这么严格。他们是沆瀣一气啊。”
许如意点头:“他们是资本主义,但是他们的资本主义绝对不像是我们说的一样,是完全自由的市场经济,实际上,无论是国家干涉调控还是私下的串联都是非常频繁的。”其实还有更多,许如意已经写成了相关报告,准备交给甘部长,这也是她要推广数控机床的重要步骤之一,不过还没来得及。
郭大伟直接说:“我也看出来了,他们是不可能老老实实按量对我们进行供给的,卡脖子这事儿,只要他们想,只要我们的技术达不到,就时刻都会有。今天有我郭大伟,明天就有刘大伟张大伟。不能让他们这么下去。我说宣传的事儿,就是这个,都这样了,没必要给他们留面子,我想着,得让全国的同行都知道他们的伎俩,看清楚他们的嘴脸。”
“反正你们的数控机床也不比他们的差,价钱又便宜,配件更实惠,用咱们自己的,不比他们的强?”
这其实就是张超男的想法,这当然是最好的宣传,可是,这对平江厂和郭大伟的影响是巨大的,“你们厂还有他们很多的设备?”
郭大伟诚挚地说:“有又怎样,你看我都这样了,我们的设备还是开不起来。反正我们也没说瞎话,他们不是按照合同来弄事吗?我们也按照合同啊,合同可没规定不允许我说实话,也规定了他们必须该保修就保修,18个月再长,他也得把零配件送过来。”
“就算是不行了,那你们能保证我们开工吗?”
“有什么事,我郭大伟一力承担,我不惯他们这个毛病,必须一次性制服了他。”
许如意是肃然起敬,她点点头:“郭厂长,谢谢您。这样,现在是中午十一点,我下午两点会去部委汇报这件事。”
——将这件事闹大,而且要让他们长教训,可不是随便就可以的,她需要支持。
不过许如意也说了,“我的电话何华知道,还有三个小时,您随时可以取消这件事情,而在此之前,这事儿我谁也不会说的。”
这是给郭大伟留下的再思考时间。毕竟,虽然这事儿是有利于这个行业,可是,他将会处于风暴之中,合同在,平江厂换个领导,就可以继续生产。可郭大伟的前途却不知道还有没有?
既然给他时间思考,许如意就没再在医院里待着,让人将何华和姜敏他们叫回来,就离开了。
张超男他们还沉浸于气愤当中,一路上都跟王石头商量,怎么才能让田中他们赔礼道歉,许如意一直没说话。中午他们就近吃了点东西,王石头还问呢:“那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许如意瞧了瞧,这会儿已经是中午一点半了,她就说:“等一等吧,没事今天下午就走,有事的话再待两天。再等等。”
他们都不知道她在等什么,就知道许如意比往常更喜欢抬头看看墙上的老式挂钟,从一点半开始,一点四十,一点五十,直至两点。老旧的挂钟发出了清脆而悠扬的铛铛声,她这才站了起来。
“送我去趟部委吧。”
今天的行程里并没有部委这一站,不过这两年许如意频繁出入部委,突然有需要报告的也是正常,王石头根本没多想,哎了一声拿着钥匙就下楼了。张超男也想去,许如意吩咐她,“你守着电话吧,有事给张秘书打电话。随时。”
到了部委也就是两点半,她没有预约,甘部长那里有不少事情处理,许如意就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候,一直到三点半轮到了她,并没有任何电话打进来,许如意知道,郭厂长这是铁了心了。
许如意进办公室的时候,甘部长大概坐了时间比较长,正在办公室里边走边动动,许如意不是外人,他也没停下来,“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听说数控机床的测试结果不错?”
许如意笑笑:“是,各方面都达到了优异,跟日本的同类型产品相比,我们丝毫不差!”
这话一出,甘裕林直接叫了个好!“这可太好了,数控机床我们发展的也很早,不过当时受了日本那边的影响,一直是用的开环系统,整个方向都错了,导致研究也一度搁浅。你们可是弥补了国内的空白。准备什么时候上市?”
他说着,示意许如意坐下,许如意也没客气,直接坐在了沙发上,“我们还没定。”
“没定?怎么能没定呢!”甘裕林道,“数控系统的发展一日千里,听过日本那边16位的微操作机器已经开始流行,并成为主流。八位马上就要落后了,你们此时慢一点,将来可是要追很多。得快一些。”
许如意点头:“是这样的,但是我遇到了一件事,对咱们机床市场有点想法,所以今天就过来,跟您交流一下。”
“你说说。”
“你知道平江曲轴厂吗?”
这个甘裕林肯定知道,“知道啊,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曲轴厂,怎么跟他们有关系吗?”
许如意就说:“平江厂的厂长郭大伟,昨天在古田铁工所分公司门口被气晕了。”
“什么?怎么回事?”一听是有事,甘裕林也不活动了,直接坐在了许如意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