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意手里都是配备了专业的工具,如今张元和项南开一个说着,一个测着,两个人配合默契,看起来十分熟稔。
薛新安本来还是有点着急,毕竟刚刚去厂长办公室,他可是实实在在的告了一状。
结果厂长苗新瑞听了后居然说:“这可是好机会,那就我也过去,让技术科工艺科都过去。“
薛新安才反应过来,周凤池有恃无恐将太阳机床厂的人带来,恐怕也是厂长默许的。
毕竟平时言谈中也能露出些许,只是不明显,他当时没多想而已。
不就是又嫌弃太阳机床厂的东西贵,又嫌弃燎原服务厂的国产多,想要看看哪边更好吗。
但说真的,他觉得这想法没问题,但不该这么做,大可以请两家都报价,他们自己费心问的仔细些,然后比较一下,选择其一。
这种无缘无故将两厂弄在一起,尤其是他看那个太阳机床厂还有所准备,这真是太不尊重人了。
他很为服务厂担心,万一要是有问题,他觉得自己将人请来的,对不住人家。
这许如意的事情他可是没少打听,人家也是一片诚心做这些,帮了好几家厂子了。
所以,如今看着这个架势,比之他们自己维修可是要精细规范很多,显然他们胸有成竹。
薛新安忍不住吐了口气,微微松快点。
等着都测量完毕了,许如意直接将机器启动,就能明显的听见噪声,还能看到异于平常的振动。
张元在一旁一边观察一边记录,至于项南开,则直接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铣刀,按在了上面,竟是现场操作起来。
钳工就是万能工种,更何况,项南开是燎原总厂两千多名职工中,钳工技术最好的一位,使用一台万能工具磨床,简直是易如反掌。
只瞧见火花四溅,不多时,项南开就停了下来,看着手中的铣刀点头:“我这边没问题了。”
张元也同时说:“我也没问题了。”
许如意扭头问姜红:“你还要拍照吗?”
刚刚姜红就已经拍了几张,还记录了一下,这会儿摇摇头:“足够了。”
许如意就跟薛新安说:“可以了。”
薛新安看表,正好五十分钟,走到了办公楼,正好一个小时,他心里暗暗诧异,这些配合都是没有声音的,就算事先商量好,能这样控制时间,也说明他们对这台机床和这个操作流程是烂熟于心,这可更厉害了。
今天回厂后第一次,薛新安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露出了点笑意,不知不觉,他已经将自己放在了燎原厂一边了。
两边人都不少,自然要安排在大一些的房间,所以选择了会议室。
许如意他们进去的时候,发现除了贝尔他们正在闲聊,周凤池陪着一个陌生的男同志,恐怕就是厂长,剩下不少工作人员,显然是轴承厂来观摩的,散座在四周。
瞧见他们周凤池就站了起来,招呼道:“看样子是检查完毕了,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厂长苗新瑞。那我们开始?”
许如意懒得搭理他,薛新安点头:“那就开始吧。”
两家分别坐在长会议桌的两侧,许如意直接说,“机床目前存在了不少的问题,这个只要有经验的人都会知道,没必要再比一比吧。”
贝尔刚想张口反驳,却听见许如意说:“这样,我们直接把问题报一报,如果有没有觉察到的,请你们再补充。”
贝尔张着的嘴就直接闭上了,还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了一声:“可以。”
不得不说,许如意这个提法很大气。
张元直接开口:“现在的表现是,工件台肩端跳动,主轴动平衡欠佳,轴承磨损,间隙过大,产生径跳和轴向窜动,旋转精度降低,有噪音和震动,加工工件表面呈现烧伤状。”
说完后,许如意就问:“请问有补充吗?”
这已经很全面了,贝尔看了看工程师给他的总结,跟许如意这边爆出的一模一样,虽然很想补充一下,但都是行内人,那边薛新安已经在点头了,他只能说:“跟我们的结论相同。”
周凤池立刻说:“那请问你们要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这会儿是贝尔开口,作为一个销售经理,其实他有着十几年的车间工作经验,所以对磨床还是很了解的。
拿着手下工程师给他的资料,他侃侃而谈:“最大的问题在于主轴,采用弹性挡圈定位,游隙不能调整,因为两端游隙完全不同,导致滚动体超过了最大负荷,加速了轴承的疲劳脱落和点蚀。”
“第二个问题在于密封和润滑,密封不严,两个问题加在一起,导致了轴承的超速磨损,产生了震动、径跳、轴向窜动。”
“而震动引起了工件表面烧伤痕迹。“
他根本就不给许如意说话的机会,直接下了结论,“这是设计本身的问题,即便更换轴承,也会很快再次出现问题。”
“所以我们给了两套方案,一套是进行改装,我们需要重新进行设计。”
他居然站了起来,前方大概是为了他们展示,所以放置了一个移动黑板,他直接拿起了粉笔画了起来。
贝尔的基本功很是不错,没几下就将这个万能工具磨床的原磨头结构划了出来,甚至还用英文给出了标识。
这个结构其实并不复杂,一共由六个件组成,主轴卡圈,主轴,防护罩支座,轴承,密封垫圈还有皮带轮。
但很快,他又划出了另外一个结构图,这个就要复杂的多了。
许如意一眼就瞧出了他们的方案,对主轴采用了迷宫式密封结构,加装了磨头壳体,内外隔圈,压紧螺母,外加密封螺母。
这样一来,的确是解决了主轴动平衡的问题。
在这个时代看来,的确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案,成本小,调整也很方便。
果不其然,周凤池脸上已经绷不住了,直接笑了起来,“这法子不错。”
许如意瞧着,那位苗厂长也很满意,脸色不错。
但显然,贝尔并不喜欢这个方案,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并没有拿出一个好方案的兴奋。
许如意很理解他的这种想法。
毕竟对于贝尔来说,虽然他们很多旧机床都会进行改造再次利用,但是,那是提升性能。
譬如将分度夹具从机械改为步进电机分度结构等,像现在这样的改造,只是为了用而用,并不符合他们的理念,恐怕他原先的销售生涯,从没有这样的作品。
果不其然,贝尔接着往下说:“但我认为,这种改造耗时耗力,虽然一时节省了资金,但是隐患颇大,需要适时调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们的第二个方案是直接更换。”
“太阳机床厂的万能工具磨床价格并不贵,我可以为你们申请特别优惠,大概在我报价的九成,这样降低你们的更换成本。”
他说的很诚恳:“万能工具磨床虽然难度并不大,但是却是刃磨刀具的重要设备,如果精度不够的话,会产生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导致你们的齿轮精度也会降低。”
虽然是比试,但是贝尔也是认真建议,想要做好这个合作,“我查看了一下你的产品,发现精度上的确还有很大进步空间。”
“你们夏国人有句话,叫做磨刀不误砍柴工,与其纠结这一时的资金,不如将钱用在刀刃上,这样才能根本的解决,你们的产品竞争力一般的境遇。”
他说了这话,许如意就知道,肯定得罪人了。
果不其然,苗厂长的脸色不太好,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说:“太阳机床厂的方案很全面,许厂长,你们怎么想的?”
这个怎么想的,问的很有水平,意思就是你们恐怕也没办法超越对方了,还有别的想法吗?
许如意倒还好,已经将人看透了,张转男都没忍住翻白眼,不过低下了头。
许如意这才说:“我们也有两个方案,首先是更换,不过如果更换的话,我建议不要只更换这一台设备。”
“我们前一段时间给东阳机床厂做了一个设备升级改造方案,其中就有刃磨车间,进口了十台相关设备,用的是TT公司的机床。”
“TT公司是专注于生产刃磨设备的,我们服务厂已经跟他们签下了代销合同,所以是正规授权。”
“不过齿轮厂的体量要小于东阳厂,所以并不需要这么多,我认为配置四台左右应该差不多,金额大概在15万美元。具体浮动还要看你们的相应要求。”
东阳厂的事情,大家自然知道,刃磨车间是好,但是15万美元也不少。所以果不其然,他们并没有感兴趣的样子。
许如意根本就没劝,接着往下说:“第二个方案是改造。不过,我们不需要加上这么多的零配件。”
她直接走上前,画了一个磨头的结构图,然后指着其中的弹性挡圈说:“我们服务厂拥有一项专利,是一种新型的弹性挡圈。”
“可以完全解决目前的弹性挡圈导致间隙过大的问题。”
“不需要改造任何结构,只需要更换挡圈,就可以解决你们的问题。”
这是什么操作?
别说齿轮厂的人了,就是贝尔听了翻译都惊了,他印象里并没有这样的东西,“你确定?”
许如意自然确定。
机床技术服务厂是她触摸机床的路径,但一个机床厂投资太大,只能从小处入手——那就是这样的小专利。
很有用,能完美的简单的解决问题,却成本不高,加工也不复杂。
而这样的专利她在齐丰那里申请了数十个,就是为了服务厂开起来,顺便卖东西。
所以,昨天薛新安一提她就知道是什么原因,实在是自己有真东西啊。
许如意点头:“我确定。”
“但是因为需要保密,所以我不能拿出来,我只能保证,用了它,这些问题迎刃而解。”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样小东西,简直市场巨大。
要知道,因为弹性问题而导致主轴动平衡欠佳,轴承疲劳脱落,设备精度下降的问题,真是太多了。
就这样一个小东西如果可以解决问题的话,想都知道,会有多少人去买——要知道,即便是美国,他们的机床也不是如夏国人想象的一半,十几年就更换了,老机床有的是。
至于保密贝尔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夏国还没有专利法,如果真是这样的小件,恐怕拿出来就被仿制了。
而许如意愿意说,意思是,她愿意在国外售卖。
贝尔那里还顾得上今天的争论,毕竟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齿轮厂的厂长根本就不准备换设备,如果改造的话,专利一出,他那个复杂的改造方案,谁还会用呢。
他是想到的节省的巨大成本,直接问:“怎么才能看到这个专利?”
冤家宜解不宜结,更何况,太阳机床厂可是全球数得上的机床公司,他们生产的各种加工中心非常著名,许如意如果想要为国内工厂提供技术服务以及采购,绕不开太阳机床厂。
所以,她并没有拒绝,而是说:“贝尔先生,不如我们约个时间到我们厂坐坐,顺便谈谈代销的事情?”
在东阳机床厂设备升级改造的时候,许如意就探过八家公司的口风,这几家大的机床厂,除了琳达以外,贝尔和其他几位都没有这个意思。
一是不信任夏国的服务质量,二是他们已经有开设分公司的打算。
虽然在美国,他们的分公司和代销是可以并存的,但是夏国市场这么大,为什么不自己独吃一杯羹呢。
没想到,许如意居然还有这个打算,贝尔都有些看不透这个女孩了。自己今天可是有备而来,她怎么不生气?她怎么能还想着合作?
却不知道,在行业发展面前,被人挑衅又怎样,更何况,他又没沾光。
贝尔犹豫了一下,许如意笑着说:“这样的专利,我们还有很多,都在我们服务厂存档。”
如果真的有很多,即便都是这样的小发明的话,那也是很重的分量。如果这些专利真的像许如意所说一样,那么他们就可以互惠。
贝尔想了想后,直接伸出了手:“今天很高兴跟你们切磋,咱们约个时间聊聊吧。”
许如意笑着说:“没问题。”
姜红在旁边一直听着,这会儿眼疾手快按下了快门,总算抢到了这个瞬间。
倒是苗新瑞和周凤池有点目瞪口呆,刚刚许如意说出他们的专利后,他们自然是欣喜异常的,毕竟,一个弹性挡圈才多少钱。
如果能解决问题,相当于不花钱。
这可真是为厂子省了大钱了。
可没想到的是,贝尔比他们还激动,两个人用英文叽里咕噜半天,居然握手了。周凤池都蒙了,这个贝尔昨天说起来的时候,可是很生气的。
他认为燎原厂不正当竞争,依靠政府力量,将客户都抢走了,还要给服务厂一个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差距有多大。
如今差距是出来了,不是太阳机床厂多强,而是他们直接被秒了,贝尔不应该更生气吗?怎么,居然握手了。
当翻译翻过来,周凤池和苗新瑞才真正的对许如意另眼相看——专利?!机床上的专利?
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他们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那个厂子在机床上有很多专利,东阳厂就不小了,胡浩根本没提过一句。
这会儿,他们也恍然大悟,怪不得许如意能做出这个技术服务厂,人家是有底气的啊。那么说,选择他们也不算是冒险。
跟贝尔商量好了,自然后面就不用在这里待着了,贝尔直接跟周凤池说:“周厂长,如果只是改造,许厂长的专利属实的话,我们并没有优势,所以,今天就告辞了。”
这会儿苗新瑞他们已经认同许如意的改造方案,至于新设备引进,则是另一回事,自然没有强留,周凤池直接去送了贝尔。
等着太阳机床厂的人走了,会议室里终于静了下来。
苗新瑞笑着说:“许厂长,那我们的这台万能工具磨床就交给你们了,不知道这个专利挡圈是什么价格?你们什么时候过来帮我们更换一下,现在两台设备都趴窝了,我们厂生产都受影响。”
谁料许如意听了后笑着说:“东西倒是不贵,安装也是简单,不过……”她顿了顿,“谁说我要给你们换呢。”
第61章 三章合一
刚刚他们为难的时候,许如意都是笑眯眯的,让徐凤池都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对劲。
谁能想到许如意瞬间翻脸呢。
她这话一出,屋子里都静了。
齿轮厂的技术科和工艺科人可不少,因为想要看看两家厂子的实力,所以都被叫了来观摩,这会儿都还在呢。
大家不敢置信地看着许如意,一时间都愣了,毕竟,大家都是省厅下的企业,有时候还自称兄弟单位,很少有这么直白的拒绝。
有人关心厂子里的事情,自然皱起了眉头,当然,更多的普通人这会儿都长着一颗八卦的心,忍不住去看几位厂长。
苗新瑞和徐凤池一样的反应,都是愣了一下,然后脸上就火辣辣的热起来,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如今都脸色难看得紧。
倒是薛新安也是愣了一下,不过反应过来后,脸上多出的是一种无奈。
徐凤池先说的话,他眉头紧皱,神情不悦,“许厂长,你怎么说话的?你今天来干什么的?不就是给我们维修这台万能工具磨床吗?刚刚太阳机床厂的人在的时候,你说的好听,如今这叫什么话?”
许如意心里门清,如果好好说话,拿下这台维修订单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如果想要拿下他们厂子的设备引进项目,恐怕又是这样一轮毫无尊严的比较。
许如意并不反感比较,让他们出方案报价,你拿着愿意怎么比就怎么比。
但是,可怜巴巴的求助,来了后,却是这种骡子马放一起遛一遛的比较方法,过分了。
许如意淡淡地说:“徐厂长,你们有比较的权利,我们也有不做的权利。”
“昨天我们总厂搬迁,服务厂挂牌开业,前来贺喜的客户足足有十二家,他们都排队等着跟我们合作的。”
“你们是其中的一家,来的并不早,只是因为薛厂长专门找了我,说是你们两台机器全部停工,如今影响了生产,我们总厂也是有生产任务的,太知道这种停工的影响。将心比心这才过来,其实根本就轮不到你们。结果你们根本不着急,还在这儿挑三拣四呢。”
这话说的苗新瑞他们脸上讪讪,的确,服务厂这点远比太阳机床厂强多了。
他们这边急需,人家立刻就过来了,太阳机床厂那边如果不是他们想找许如意的麻烦,根本就不可能跑到这里来一台万能工具磨床的。
贝尔话里话外都一个意思——早该换了,没修的价值。
更何况现在服务厂的修理办法更便宜,他们自然还是觉得许如意这边合适。徐凤池话也放软了:“是,毕竟是一个系统下的兄弟单位。感谢感谢。其实这就是个误会、巧合,这事儿怪我,一直生病,不知道厂里的安排,也没问问,这不就碰上了。
“你可别多想。薛厂长是不是这样?”
薛新安真是个老实人,这会儿他恐怕知道,自己应该帮着厂里说说话,只是显然他又不认同这种方式,张了张口,愣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气得徐凤池瞪了他一眼。
许如意也没为难薛新安,而是直接说:“我不看原因,只看事实。尊重是相互的,你能挑选比较我们,我们也同样可以挑选比较你们,现在我们觉得,你们不适合合作。”
这话就太难听了,苗新瑞终于开了口:“许厂长,没必要这样吧,都是一个系统的兄弟单位。”
这意思不就是要告状吗?
许如意根本不怕:“你们可以随便去市局省厅告状,我到哪儿都是这句话。天色不早,不打扰了。”
张元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许如意话落,立刻就站了起来,许如意根本就没留的意思,转头就出去了。
徐凤池气的要死,可又能拦着吗?扭头跟黑着脸的苗新瑞叹气:“你说怎么是这个脾气?”
倒是薛新安看他们一眼,二话没说,跟了出去。
到了楼道,就听见薛新安的叫声,许如意就停下了脚步,薛新安是跑过来的,到了他们跟前,还喘着粗气,跟许如意说:“许厂长,我派车送送你们吧。”
“你们自己开了一辆车,这么多人根本就坐不下,总不能分两趟走吧。再说了,我请了你们来,你们给我们诊断了问题,又提供了方案,把你们送回去是应当应分的,不用客气。”
许如意能看到他眼睛里的真诚,这的确是个问题,她也没拒绝:“那就谢谢薛厂长了。”
薛新安听她答应了,可算是松了口气,带着他们就下了楼,等着到了小车前,还叮嘱司机:“路上慢点开。”
许如意上车前伸出了手:“薛厂长,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再见。”
薛新安没想到许如意居然很认可自己,连忙伸出了手:“许厂长,我也很荣幸,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合作。”
张元和项南开坐了薛新安的车,许如意带着张转男和姜红坐了自己的车,等着车开起来,没了外人,张转男这才不解的问:“厂长,那个贝尔太可恶了,咱们干嘛还要跟他合作?”
许如意就问:“咱们服务厂现在客户有多少?”
作为助理,张转男可是一清二楚:“12家啊,而且打电话咨询的更多。”
许如意又问:“你知道他们的需求是什么吗?”
张转男有点卡壳,她看了但不是专业的,不可能一一说清楚,许如意这才说:“不说别的,就说南河汽车厂的发动机生产线升级,可不是从一家机床厂就能全部订购的。”
“箱体类零件加工,从售前售后,价格,交货时间等等,最好的是PP公司,退而求其次,是日本的大建和太阳机床厂。”
“缸体的研磨机,则又是另外两家机床厂,分别是美国的WT公司,也就是我们已经不断接触的琳达,和德国的德曼机床厂。”
“你听出问题来了吗?”
张转男是个聪明人,立刻就说:“我们需要跟所有的机床厂搞好关系,才能满足最合适的方案。”
许如意点点头:“是这样的,都要好的自然没问题,但是我们国情如此,进口设备都涉及大量资金,但外汇有限,这是最好的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办法。”
“这样,我们才能最大可能的提高国内各厂的设备水平,从而生产出最好的产品。”
“你看,就如这个箱体类的零件加工,PP公司太贵了,如果能选择太阳机床厂,我们就可以省下不少钱,去购买其他设备。”
“至于为什么要代销,还是因为我们落后。”
“我们不能生产的东西,他们往往会设置更高的价格,而且在交货周期上,能拖就拖。如果我们可以拿到代销权,那么起码有部分的话语权,毕竟有合同约束。”
张转男点点头,忍不住说:“感觉好难。”
这会儿已经到了傍晚,出了城市,车子开在了郊外,许如意望着车外,广袤的土地上,还有不少农民正在除草。
许如意说:“如果家家户户春天都有机器翻地,播种机播种,小飞机撒农药,收获的时候都有收割机,粮食往家运都有拖拉机,是不是更好?!”
张转男忍不住说:“那当然好,我爷爷还种地呢,春天还好,秋收的时候累死人。”
许如意就说:“我们的意义就在此,让这些更快实现。”
姜红忍不住看许如意,她可真自信,别人会说一定会实现,她却说更快实现——仿佛知道,这都不是事儿。
不过这也是她的魅力所在,从第一天见她,许如意不就是这样自信满满吗?那会儿燎原厂都要分流了,她还能侃侃而谈如何将他们当作典型报道,仿佛就知道,燎原厂一定会翻身。
可她没说错,真的翻身了,而且是如此的迅猛。
所以虽然许如意说的生活似乎很远,但姜红觉得,那一定会更快实现的。
她将这个记在了采风的本上,准备将它写在自己这篇稿子里。
倒是张转男有些担心,扭头问许如意:“那个贝尔特别狡猾,专利好卖吗?”
这必然是不好卖。
许如意笑笑:“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回了省城,先送了姜红上火车,回到厂里后,许如意就给陆时章打了个电话,准备报备一下,省的齿轮厂那边恶人先告状。
哪里想到,电话一接通,陆时章就先说了:“苗新瑞来厅里了,已经把你告到杨厅长那里去了。”
许如意都气笑了,这显然是他们出发,苗新瑞也紧跟着出发了,恐怕路上紧赶慢赶,就是想早到一步告状。
“他说什么?”
陆时章皱着眉头:“他说你骄傲自大,一点不恭敬,就变脸。说他们两台机器趴窝,刃磨只能靠人工或者是去兄弟厂,耽误了生产,可你明明手里有专利,可以便宜又快捷的解决他们的问题,就因为太阳机床厂来拜访,误会了,愣是翻脸走人了。”
许如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杨厅长怎么说?”
陆时章就说:“让我解决一下,正好你打电话来了,怎么回事?”
许如意就将事情说了一遍,陆时章一听就怒了:“拒绝的好。”
许如意就问:“我要不去一趟,跟杨厅长解释一下?”
陆时章反问:“来什么来,当面跟他对质吗?既然话都说清楚了,没有这个必要。刚回来休息吧。”
挂了电话,陆时章就站了起来,去了杨厅长的办公室,苗新瑞还在呢,正说着:“这个许厂长太年轻了,也太顺利了,大家都捧着她,就她捧高了。咱们外汇多紧张啊,我们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多联系两家,能省则省。
两个副厂长没商量,撞一起了。人家太阳机床厂都没生气,我们自己的厂子却生气了,按理说,都是一家人,这不是窝里横吗?”
“什么叫窝里横。谁是窝里横?!”
陆时章推门而进,直接问他。
苗新瑞一下子站了起来,恭敬地叫了一声:“陆厅长,也不是这意思,就是我心里着急啊,也不好受,我……”
“厅长,我已经联系到许如意了,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我没让她过来,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他把原因讲了讲,又讲了讲太阳机床厂带记者的事情,“厅长,从东阳厂设备升级,一直到省台的宣传,服务厂如今在国内都有了一定的名声,大家都知道了夏国也有了这样一家服务厂,可以为大家提供更合适的机床方案。”
“如果今天有什么差错,这位贝尔先生肯定会大肆宣传,接着服务厂最近的风头,大搞宣传。苗厂长,你们想着不过是比一比价格,让自己省点外汇,可有没有想过,如果服务厂输了,所有心血会不会毁于一旦?”
苗新瑞忍不住说:“可他们就是……”
“对,就是做这个的,输了也是他们本事不济。但是,苗厂长,我们夏国的机床行业就是不行,我们现在就是想办法发展,服务厂是一个突破口,你不能指望你一个孩子刚出生,就比二十岁的大人强吧。”
“你说窝里横,你作为夏国的厂长,你不保护自己家的苗子,却带着外人闯进来,来欺负它,它自己有本事赢了,你却来告状,谁是窝里横?”
“东阳厂的例子在先,一套刃磨设备,开始的报价在50万美元以上,但是许如意介入后,报价压到了30万以下。如果这样的厂子,被你这么搞臭了,做不下去了,苗新瑞,你那时节省外汇吗!你是罪人!”
陆时章的言辞犀利,最后竟然骂了一句。
可苗新瑞半点不敢生气,他后背起了一层冷汗——是后怕。
他根本就没想到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