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就是想一想嘛,五月ちゃん可真不浪漫。”小春叹了一口气,手恹恹地放下,鼻音很重撒娇似的抱怨。
“没办法,这就是理想和现实的区别啊。”
我也跟着叹气,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浪漫的。毕竟光是想到一会儿岸边满满的人头就忍不住想要再叹第二口气了,哪还有心情去幻想。
“好啦好啦,再不去吃饭的话就要过点了,花火大会的话,只要七点半之前出发就完全来得及,一会儿再慢慢选地方就好啦。”京子笑眯眯地说着,把我们两个拉进了饭店的大门里。
“7月的最后一天,要好好的跟这个月告别才行。所以一会儿花火大会的时候,记得多拍一些照片哦,要即使是请客吃饭也心甘情愿的那种~”
最终,还是来到了花火大会的现场。
今年的花火大会预计时间大约有30-50分钟,总计烟花数9000发,算是比往年较多、但跟其他地方比起来,又不算规模很大的一次大会。
但即使如此,依然吸引了近8万人前来观看。
我们在一个不近不远、且相对空阔的地方看完了整场花火大会,期间就如同京子所说的那样,带着灿烂的笑容拍下了许多合影,以及烟火的照片。
等散场搭乘电车回到住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近十点了。我的假期满打满算也只有五天,明天就是回东京的日子,因此卸了妆后立马便收起了行李。
“会社的实习从8月5号开始,在这之前我还打算去踩踩点,看看早晚高峰的通勤的话大概需要多久,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欸——听上去也太辛苦了吧?果然社会人是不好当的,小春也得打起精神、提前向五月ちゃん学习才行!”
“行啊,那我可就是前辈了啊。”
我没跟她客气,一边搂着行李箱,一边乐不可支地说道:“你以后有什么职场上的问题,记得来向前辈请教——来,先叫声青山前辈听听。”
“什么啊——五月ちゃん好过分!小春才不叫呢!!”
她把摊在地上的衣服团成一团丢到我身上,又被我反手丢了个玩偶过去,很快嘻嘻哈哈的乱战成一团。
京子切了果盘泡了茶端进来,险些被丢到门口的牛仔裤给绊倒,顿时有些无奈地说道:“都是要实习的人了,怎么还是和国中的时候一样?”
“你不懂了吧京子,这叫保持初心!”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用牙签扎起一块蜜瓜往嘴里送,盘着腿老神在在地说道:“和国中的时候一样难道不好吗?要是真的变了,说不定还会觉得浑身不舒服呢!”
“就是就是!”作为乱战的另一方,小春跟我站到了同一条战线上,也挽着袖子理直气壮地表示:“大家永远都不要变才最好呢,这样就永远是最熟悉的样子了,不用再花时间去重新认识啦!”
“……真是被你们两个打败了。”
京子看上去十分的想叹气,但被忍住了。
她拿起牙签扎住一块看上去酸掉牙的杨梅,一把塞进小春的嘴巴里,温婉的外表下透出几分充满活力的、俏皮的内里:“别再说了,还是老老实实吃东西比较适合你们。”
当天晚上,整理好行李以后,我惯例躺在床上,给沢田纲吉发去了今天拍摄的照片。
其中也包含了那张拍立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直到我洗完澡回来,头发都干掉了,眼看着时间过了十二点,但却依然没有等到他的回复。
……是太忙了所以没看手机吧?
我很快便找到了理由,在短暂的疑惑后,就把手机按灭,关掉床头灯平躺下来,并没怎么多想的入睡了。
7月31日,这个对于我而言无比普通的一天,就这样平凡的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收拾好房间拿好行李,去赶早上九点回东京的电车。
如同来时一样,京子和小春也一起跟来为我送别。
在入站口的位置,我们约定好明年夏天一起回并盛,去参加并盛的夏日祭。
“虽说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已经看习惯了,但夏天不在并盛看花火,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京子微笑着说道,温暖的掌心轻轻握着我的手,“所以五月ちゃん,明年见?或许毕业旅行的时候我们还可以一起去奈良,你不是说很喜欢那边的小鹿吗?等到那时候就有时间了吧。”
“是啊,等回去以后我先去浅草寺求个签,但愿这次的实习能稳当一点,让我攒下点出门旅游的经费吧。”
我说完,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扬起笑脸朝二人招了招手。
“那我就先走啦?明年新年见!记得回并盛聚一聚啊!”
“好,新年见。”
“一路顺风哦,五月ちゃん!”
告别之后,我坐上了回东京的电车。
实习的日子转眼即到,接下来我的生活可以说是格外忙碌了一阵,直到一个星期以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有一个人似乎很久都没有回复过我的消息了。
……什么情况,这是失联了吗?
我百般不解,疑惑的同时难免生出些许恐慌,然而不管是给狱寺山本笹川学长哪个人发消息,都没有得到过回复。
里包恩更可恶,就连手机都直接关机了。
向来不出并盛的云雀学长被我下意识无视了,我试图联络库洛姆,然而依旧没有回应。
如果不是我的手机还能接到实习会社前辈发来的工作消息,我几乎要以为它独自进入了另一个次元,以至于接收不到这个世界传递的信息。
最后,经过我利用休息时间不停歇的试验,在一个一个试过去以后,终于得到了来自弗兰的回复。
「出了件大事,十世的状态不太好,暂时没腾出时间理你吧。」
什么意思,什么叫状态不太好??
我一脑门子问号,不过再怎么问,那边的少年也只是故弄玄虚般地说道。
「你自己问他本人比较好哦,me就不多嘴了,不然感觉会扫到台风尾呢。」
……是说他现在在生气吗?
那么没脾气的一个人竟然也会生气啊……既然如此,那果然是很严重的事吧?
该不会是有人受伤了?
我胡乱猜测着,勉强压下了心底那股难言的焦虑,继续着自己庸庸碌碌、但却又似乎格外熟稔的生活。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
8月9日的凌晨四点,我搁置在床头的手机震动,惊醒了睡梦中浅眠的我。
拿起手机一看,时隔近十天,突然失联的沢田纲吉终于回复了我之前的讯息。
但却没有任何解释,只言简意赅的留下了一句话。
「鲔鱼:我回国了。」
两个世界的人在经历不同的两种色彩。
也是两种不一样的人生。
沢田纲吉回国了,带着父母的骨灰一起。
和他一道回来的还有笹川了平,以及同样携带着父亲骨灰坛的山本武。
天才蒙蒙亮,我顾不得当下的时间给人发消息是否有些失礼,匆忙之中向会社的领导请了假,甚至等不得回复,便连忙打车赶回了并盛。
墓园之中,我见到了静伫于墓碑前的青年。并盛昨天刚下过雨,那头柔软的棕发也如同被雨汽氤氲过一般,静默地贴服于颈侧。
“阿纲。”
停在距离他几米外的位置上站好,按理来说是应该已经被发现的距离,可沢田纲吉却毫无反应。
见状,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叫出了他的名字:“……你还好吗?”
送奈奈阿姨去机场的路上,她兴奋又充满期待的样子仍停留在脑海里,可如今却只化为一捧灰烬,沉睡于孤静的陵园之中。
有山田太太在前,这并不是我第一次直面生死。
可无论多少次,亲近之人骤然间离去,那日的机场竟是最后一面,这一点就连我都难以接受,更何况是亲自邀请母亲来到自己身边的沢田纲吉?
我不敢说我能完全理解他的感受。
这一刻,就连安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是我的错,我不该放松警惕,就这样轻易的将妈妈和山本的父亲接来意大利。”
清晨的墓园静谧无声,只有沢田纲吉微哑的声音低低回荡在空气里:“如果不是我的散漫和愚蠢,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都是我的错。”
“……不,这并不是你的错。”
眼看他似乎陷入了无法脱出的自责与悔恨之中,我按在胸口的手不自觉握紧,原本被噩耗冲击而一团乱麻的大脑重新清醒了下来。
“这当然不是你的错,阿纲。”我说着走上前,踮起脚将他低垂的脑袋抱入怀中,而也是这一刻我才发现,他在发抖。
这个认知让我的胸腔毫无征兆的堵滞了一下,下一秒,便是铺天盖地蔓延开的酸楚与晦涩。
“这不是你的错。”
短暂的停顿,我第三遍重复了这句话,在极度共情的情况之下,声音却变得比往日里都要冷静,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安抚住他,而不是两个人一起在巨大的悲痛中越陷越深:“从过去到现在,你只是做了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你没有伤害任何人。错误来自于制造痛苦的人,而并非承受这一切的你。”
怀中的身躯仍然在颤抖,我不知道自己的话他听进去了多少,但换做是我的话,大概也什么都听不到吧。
在心中喟叹一声,我强忍住绵绵游走于四肢百骸的辛涩,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另一只手朝前探去,抹掉了温热面孔上微凉的水珠。
“……来的时候没有打伞吗,脸都被雨水打湿了啊。”
在这一刻,我没有拆穿他,而是仰起头看向灰色的天空,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
我叹了一口气,突然开口道。
“你这副样子,让我怎么放心呢?等这件事处理完以后,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两秒钟的沉默。
沢田纲吉终于有了反应。
他抬起头,被雨水浸透的棕色眼睛失神的落在我脸上,在这一刻似乎没有听清我的话。
“……什么?”
“我说,我陪你一起回去。”我安静地注视着他,放轻了声音,“反正实习的内容也已经驾轻就熟了,继续呆在这边,也只是过着与之前一样的、只能独自一人担心受怕的人生吧,倒不如跟着你们更好一点。”
原本只是突然冒出来的想法,随着话语的增多而逐渐有了完整的形状,我几乎是雷厉风行的放开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二话不说便紧跟着上一条请假的消息发去了辞职信。
……希望对方一会儿起床的时候不要被这两条内容弄得火气大发才好。
话是这么说,但在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我的内心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波动,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有些轻松。
直到信息发送完毕,我即将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的刹那,突然有一只手拉住了我的手腕,阻挡住了我的动作。
我抬起头,对上沢田纲吉清凛而又复杂的眼神。
“……不要这样,五月。”他似乎终于从自己的世界中挣脱出来,握住我的掌心有些用力,随之而来的是些许不明显的痛感。
他张了张嘴,似乎短暂的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停顿了片刻才说:“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我不能——”
“可我也不能对这一切视而不见。”我说着微微一顿,轻拧手腕,不动声色的将手从他的桎梏中挣出,转为握住了他的掌心,“之前发给你的照片都看到了吗?”
“……看到了。”
沢田纲吉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反应了几秒钟后才轻轻地点了点头,“浴衣很适合你,京都的花火……也很漂亮。”
“对,很漂亮。”我说,伸出手,轻轻地抹去他眼角的泪水,“所以,我想亲自带你去看一看——在一切结束之后。”
一起去奈良看小鹿的约定注定无法实现了。
那日之后,我跟随沢田纲吉等人来到意大利,暂且先在门外顾问麾下领了一个闲职,而负责带我的人则是巴吉尔。
沢田家光去世后,如今的门外顾问并没有首领,在云雀恭弥明确表示对接任家族二把手不感兴趣以后,便暂时先由家光的弟子巴吉尔代为管理。
因此,我很像是空降过去吃干饭的。
当然了……虽然的确是空降,但对于mafia来说,或许并没有“吃干饭”这个概念吧。
翌年四月,我顺利从大学毕业,拍摄完毕业照的当天便坐上了前往西西里的飞机。
而沢田纲吉他们并没有回来参加毕业典礼,因此合照上只有我跟几位关系良好的同学,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单人照。
在飞机行进的过程中,我把这两张照片粘好,终于完成了相册的最后一页。
只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没有人会期待这个了吧。
“这位是家族的机械师将尼二,同时也是很有名的武器调校师和发明家,五月殿下有什么这方面的问题,尽管找他解决就好。”
前往总部的第一天,巴吉尔带着一名身材矮小的男人向我介绍道。
男人穿着mafia惯常的黑西装,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圆圆的脑袋很有特色,看上去像是一颗光洁的卤蛋。
卤蛋先生递给我一个盒子,我打开,发现里面一枚银色的戒指。
“这是十代目为您订做的A级指环,”将尼二介绍说,“青山小姐是雾属性没错吧?可以尝试着在上面点燃火焰,把它当做媒介来使用。”
“喔,这个我知道。”
或许是一直以来都知晓他们的战斗方式,我十分轻松的就点燃了火焰,意外获得了两人惊讶过后满是赞叹的眼神。
“五月殿下果然很有天赋,难怪首领阁下为您订做的会是A级指环了。”巴吉尔感慨地说,“听说这次的材料,还是雾守殿下拜托徒弟专门找来的,现在看来的确和您匹配度很高。”
“……没有那么夸张啦,就是对这些东西还算了解而已,称不上是天赋。”
我被他直白的话语夸的有些脸红,连忙谦虚了几句,随即看向更感兴趣的将尼二:“原来将尼二先生还是发明家吗?那阿纲他们的机车也是你改造的了?”
将尼二挺了挺胸。
这位身高不显的机械师看上去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十分自豪,不过仍然谦逊地说道:“哪里哪里……五月小姐是对这个有兴趣吗?如果有想要改造的东西也可以来找我的。”
“是个好主意。”我说,“不过我好像没什么可改的啊。”
“那等您有了想法再来找我吧,不管是交通工具还是小型物品,我都可以尝试哦!”
闻言,我不禁好奇,“小型物品吗?最小的话有多小?耳环和项链那么大吗?”
“当然没问题了!青山小姐有想法的话尽管来,让我好好向您展示一下彭格列家族第一发明家的实力!”将尼二信心满满地说道,这点要求看上去完全难不倒他。
不过我的目的本来也不是为了给他出难题,因为暂时还没有想要的东西,我在咨询过库洛姆的意见后,从四大箱行李里翻出了很多年前收到的那只手作小熊,然后把它交付给了将尼二。
“请在这个玩偶里添加一个类似于监控摄像头的东西吧,我打算把它摆在正对我房间的位置上……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
“确实没什么难度啦。”将尼二拍着胸脯打包票,“包在我身上吧青山小姐,三天之内就可以完成哦!”
“好,那拜托给你了。”
于是三天后,我再次拿到这只已经有些发旧的小熊时,发现自己果然低估了这位天才机械师。
除了最基础的要求以外,他还独出心裁的在玩偶里增加了类似于可视电话的通讯功能,并相当自豪的向我展示了其用法。
“这样的话即使是手机在充电,青山小姐依然可以跟闺蜜煲电话粥哦!怎么样,是不是很实用?”
我:“……”
嗯,该怎么说呢。
……但愿这功能有能用上的一天吧。
第48章 破碎星光(四)
门外顾问组织,又称CEDEF,表面上是独立于彭格列家族自我运作的情报组织,可实际上却在家族内部具有相当高的重要性。
这个组织成立于一百年前二世掌权的时期,是初代云之守护者在一世退位后,为了继续保护家族而创立的组织。
因其创立人身份的特殊性,无法光明正大的以初代守护者的身份对二世所统领的家族进行管辖,所以这个组织从创立之初起,就一直是标准的“两面派”。
即,“既是彭格列家族的人,却又不是彭格列家族的人”。
而这项不成文的条例也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不知不觉中,来到意大利也已经有半年了,这期间我偶尔也会想,是否是因为这个原因,沢田纲吉才会选择把我安排进CEDEF。
毕竟CEDEF在平日里没事的时候,是真的不怎么像mafia。
作为一个情报组织,它甚至还拥有一家坐落于繁华市区的套皮公司,组织内部的人在庄园和公司两边轮班打卡,硬生生营造出了一种和普通人社会一样的社畜氛围。
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了。
就在这样说出去有些抓马的环境之下,我安安稳稳的度过了初入西西里最为危险的六个月。
这一年的夏天,我去祭拜了里包恩和碧洋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姐姐在那场事件中离开以后,狱寺隼人似乎变得比往日更加沉默了,有时如果不是沢田纲吉主动和他搭话,我甚至经常会忘记自己身后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就像是变成了一道默然的影子。
对此,我总觉得不太舒服,或许是因为习惯了他曾经看天看地看谁都不爽的样子,总觉得如今的他和过去相比,多了几分所谓的沉稳,却少了很多明亮的鲜活。
这或许并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去跟沢田纲吉说吗?他是受到伤害最多的那个人,我怎么好意思跟他开口?
那山本武呢?
一样不行。
思来想去之下,我只好找到笹川学长,拜托他多多关照一下这几人的状态,尤其以狱寺和山本为主。
虽然表面上总是一副笑呵呵的乐天派,但山本武的心中却意外的有着属于剑客的冷漠一面,而狱寺却是嘴上不说,实际对姐姐很在意的人。
我总担心这两人会把东西憋在心里。
不过笹川学长的想法倒是和我不一样。
“嗯?放心吧青山,我对他们两个还是很有自信的!虽然经历过那样的事,但他们绝对不会是为此就改变自己的人——况且,这不是还有沢田在吗?”
“我知道他们不是那种人,所以学长只需要注意一下就好了,不用做别的什么。”我说着,微微皱起了眉,“还有阿纲那边……算了,他那边我来看着就好,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对于这个家族的大多数人来说,首领沢田纲吉是包容而又和顺的,就如同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的天空一样,似乎永远都不会改变。
而对于我们来说,比起这样沉默无垠的天空,在某些时候,他更像是所有人目标的导向,无声中指引着每个人前进的路标。
虽然这么说显得有些托大……但,唯独这件事情,我不想将一切都归附在他的身上。
所谓朋友,不就应该是在关键时刻可以相互依靠的关系吗?
最起码在这种时候,我不想让他独自一人承担一切。
他已经足够痛苦了。
大约是看出了我没说出口的话语,笹川了平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收敛了脸上的神色,神情郑重地向我承诺:“我答应你,青山。不管是沢田还是章鱼头,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会让他们陷入黑暗里——”
帅气的说出了这句漂亮话,他似乎也被自己给逗笑了。
那笑意转瞬即逝,他望着我的目光清亮而又柔和,像一轮永不熄灭的晴朗明日,连同微哑的声音也格外温和。
“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吧。”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还算平静。
在经历过那样的一场内斗之后,彭格列家族元气大伤,几乎所有的反对派都被清理出去,以至于沢田纲吉原先受阻的计划得以全部推行,真正意义上成为了家族一言九鼎的话事人。
而付出的代价也格外沉重。
在这之后没多久,远在日本的京子与小春发来了去奈良游玩的照片。照片中下着大雨,灰蒙蒙的天空下,没有带伞的行人与小鹿共同躲在车站的屋檐下,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概念在这座城市里展现的淋漓尽致。
大约是对自己新剪的发型怎么看怎么满意,紧随着这张照片的,是一连串两个女孩的自拍。
而她们也还记得曾经的那个约定。
「纪念相册如果制作好了的话,不要忘记发给我们一份哦^_^」
我一愣,随即不禁笑了一下。
「好。」
「我会给你们送过去的。」
不完整的毕业照始终是我心中的一个遗憾。
不过在补全这张照片之前,我却意外的见到了一个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午后。
一袭灰色浴衣的男人没有任何征兆的出现在庭院里,袖手仰头注视着郁郁葱葱的翠海。
他依然还是离开时的那副样子,岁月不曾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烙印,那双隐藏在镜片下的眼睛疏离而又沉静。
就像是旅行途中停下稍作休憩的旅人。
再一次见到川平,显然在我的预料之外。
我张了张嘴,那句“父亲”最终还是因为时隔久远早已淡漠的心绪没能喊出来,隔了许久才略显生疏地叫了他一声。
“……你回来了啊。”
说句实话,我本来以为你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没想到如今却有意外之喜。
在很多年以前,我曾经也在某些夜深人静的晚上幻想过,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能再见到那个抛下我一去不回的父亲,我会对他说些什么。
可事实上,那些或幼稚或是埋怨话语如今也早已随着时间而淹没在长大成人的缝隙之中。
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再去奢求什么,那些曾经在我看来不可或缺的情感,如今也早已被其他的感情所弥补。
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还期待他会回来的小女孩了。
这么说可能有些奇怪……
但总之,都过去了。
“你长大了,五月。”
或许从我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父亲微微眯起了眼睛,似有深意地说道。
他的眼中一片清明,并没有什么父女重逢的真情流露,也不怎么感慨,倒像是对我一直以来的动向都了如指掌般的平静。
我:“……”
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不讨厌六道骸了。
这副装模作样神神秘秘的样子,原来最初我就是在他身上感受到的。
难怪我适应的那么良好。
川平出现的悄无声息,偌大的一座城堡竟然除我以外没有一个人发现他,这不禁让我有些纳闷。
而在这之后,沢田纲吉似有所感的匆匆赶来。
再次出乎我意料,这两人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清瘦的川平孑然置身于mafia的老巢之中,面对这位近期似乎风生水起的年轻首领,也并不怯场,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淡然的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了,沢田纲吉君,你看上去不太好呢。”
“确实……时隔一年没见,您倒是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这些时日刚刚通过库洛姆的话语推导出了初代雾守D斯佩多的存在,家族内部紧锣密鼓的进行了对人员的排查,沢田纲吉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面色看上去正如川平所说的那样,有些苍白。
不过待人处世这一方面,仍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而川平似乎也知晓这件事,他望着棕发的青年,镜片下的眼神清寂,透着不可捉摸的、宛如可以洞悉一切的光。
“看来,你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因了?”
“是。”沢田纲吉轻轻点头,并不为他略显轻慢的态度而生气,只平静的答道,“还要多谢您那一日的指点,不然,或许进展不会这么快。”
“别搞错了,沢田纲吉君,我可不是在帮你。”
川平说着,朝我所在的方向投来一瞥。
这目光似乎并不包含什么多余的感情,很快便被收了回去,而沢田纲吉也看上去十分上道,顺从、又或者说是十分配合地表示:“我知道。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我会谨记之前的教训,不再让无关的人受到伤害。”
然而川平似乎对他的承诺并不怎么上心,只平淡地揣起了袖口:“但愿你能说到做到吧。”
这俩人宛如打哑谜一般的对话,我在旁边听了个一头雾水。
我左看看右看看,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沢田纲吉身边去,伸出手拽了拽他手肘的衣料。
“怎么了吗,五月?”沢田纲吉微微蹙起的眉头松开了一些,目光平和、又略有些疑惑地朝我看了过来。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和我——和他见过的?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这也太奇怪了吧!”
本以为已经一走了之的家伙私下里竟然跟好朋友有着联系,任谁都会百思不得其解吧?因此我说这话时的语气几乎是有些埋怨的。
不过沢田纲吉却并没有产生不快的情绪,反倒是啊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我的手,棕色的眼睛闪了闪,像是在打量:“你生气了,五月?”
不等我回复,他便非常自然的把话给接了下去,平静的面容下升起几分不易察觉的忐忑:“不要生气,是我的问题……我是在给里包恩扫墓的时候遇到的川平先生,那时我们只简单说了几句话,隐瞒身份也是川平先生的意思,他大概还没有想好在什么时候见你,所以我就没有向你提起过这件事……真的很抱歉,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