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哦。”
我应了一声，将终于挑选出来的浴衣提起来，放到腿上认真捋平了上面的褶皱，不经意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双温柔的眼睛。
即使隔着电子屏幕，那双眼睛依然眸光熠熠，温暖的色调穿过屏幕，直直的投射进我的脑海之中。
我捋衣服的手一愣，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自己刚刚想要说什么。
而就在这个空档，眼睛的主人已经轻轻地眨了眨那双好看的眼睛，熟悉的声音经由电子的传导有些许的失真，但却依然温和的传入耳中。
“那，祝你旅行愉快？五月。”
我回过神，也不禁朝电话那头的他弯起眼睛微笑了起来。
“你也是哦，阿纲。”
祝你度假愉快。

在机场送走了奈奈阿姨和山本的父亲后，我的京都假日就正式开始了。
抵达京都的时候是个毫无意外的大晴天，从车站出来，我跟京子小春碰了个头，三人嘻嘻哈哈一番，小春当即便决定带我去吃当地的特色料理。
“不会是清水寺的豆腐吧？”我眨眨眼睛，不无好奇地八卦道，“听说京都人都很自傲，看不起京都之外的人，是真的吗？”
“哈咦！有这回事吗？”小春一惊，随即抵着下巴露出思考的表情，“刻板印象吗？在学校里的时候好像没什么感觉……”
“每个地方都会有这样的人啦。”京子温和的将话题接了过去，“就像是提起京都一定会想到清水寺豆腐一样，也算是一种特色了嘛。”
有道理。
我点点头。
“所以我们真的要去吃豆腐吗？”我说，表情略显得一言难尽，“那感觉还不如去吃素火锅或者烤鸟——”
小春当即道：“那种东西在东京不也能吃吗？五月ちゃん也太没有追求了吧！”
“啊？这样吗？”我虚心求教，“那在这里，吃什么才算是有追求啊。”
小春不太确定，“唔……白玉团子或者羊羹之类的？”
京子笑道：“明明是怀石料理才对吧！”
“不是吧？”
我大惊，拿行李的手差点没扶稳：“你们两个竟然下这么大血本要请我吗？真的假的，我好感动——”
那当然是假的了。
最终，我们三人还是十分不讲究的去吃了一兰拉面。
毕竟填肚子而已嘛……追求不要那么高。
有的吃就很好了。
从拉面店出来，去京子和小春租住的地方稍微休息了一下，下午的时候，依然还是去拍了花手水。
蓝紫色的无尽夏铺满水面，头顶明亮灿烂的天光，我拿着相机在人来人往的神社中穿梭着，力图将每一朵花盛开的模样都照摄下来，然后将它们洗成相片珍藏好。
等到晚一点的时候，我坐在电脑跟前将相片从相机里导出，京子和小春坐靠在床边的地毯上，头碰头的凑在一起不知在玩什么。
两人合租的房间电脑是自带的，系统差不多是十年前的老货，与如今科技洪流下的新机性能差距不小，等待传输的过程略有些漫长。
这期间，我抱膝缩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从相册里挑出用手机随手拍下的几张照片，打开社交软件找到沢田纲吉的名字，手指一按就发送了出去。
【may：[图片][图片][图片]】
【may：京都的花手水！怎么样，还不错吧？】
现在大概是晚上八点多。换算一下时差的话，意大利那边应该还是忙碌的下午。
所以沢田纲吉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我的消息。
我也不是很在意，将手机熄屏以后放在一边，抬头看了眼电脑上的传输进度——
“啊……还要这么久啊。”
我哀嚎一声，实在是无聊的长毛，干脆从椅子上站起来，伸着懒腰走到京子和小春的身边，弯下腰好奇地道：“你们两个在玩什么呢，从刚才就嘀嘀咕咕个不停的，给我也看看！”
“哈咦！”
小春被我冷不丁的出声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往旁边挪了挪屁股，招手示意我坐下来，举着手机朝我展示道：“是新出的乙女向游戏啦！我还以为五月ちゃん只对MOBA和操作类的游戏感兴趣呢，原来这个也有涉猎到吗？”
“唔……”我从善如流的凑过去看手机屏幕，口中还不忘诚实地说道，“也不算涉猎吧，我就是喜欢玩游戏，什么类型都玩，但也什么都不厉害，别夸奖我啦。”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京子说，“我记得五月ちゃん就不太喜欢解谜之类的游戏吧？”
“是这样，因为很无聊嘛。”
我随口应了一句，出于分寸感，并没有将手机从小春那里拿过来，而是认认真真地低着头看了一会儿。
这年头，市面上的乙女游戏基本都是一个套路，除了各种人物的立绘不同以外，大体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样。
然而在小春积极的向我展示她最喜欢的一个公爵角色的攻略进程时，我却眼尖的发现，角色左上角除了象征着好感度的心型条以外，竟然还有一行破碎的心。
不过跟已经涂满了一半粉色的心型条不同，那一行破碎的心如今还是半透明的颜色，看上去没有什么存在感。
我指着这两条不一样的心问小春：“这个是公爵先生的好感度吗？”
“没错哦！”小春点点头说，指着下面的那一行，“不过只有上面的是啦，下面这个据说是角色黑化度，要等到后面的剧情更新才会开放呢！很有意思吧？”
“欸——”
我稀奇地点了点头，“原来还有这种设计啊……那，角色黑化了以后会怎么样呢？和你断绝来往吗？不让你见他了？”
“这个……应该不会吧？”小春不太确定地说道，“为了开启公爵先生的个人线，小春可是往里面充了钱的……要是因为黑化度高了就不能再见到公爵先生的话，那也太过分了吧！”
有道理欸。
那不等于骗氪吗？严重点都可以去告厂家了吧。
我对此深以为然，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谁都想象不出这个黑化度的具体用处。
最终，还是京子异想天开地说：“说不定就跟过关小游戏一样，消除掉一颗黑化的心，就能获得一次奖励呢？”
我吐槽：“不，比起这个，还是直接让你从商城里买黑化度清除道具更合理一点。”
小春难以置信的拔高了声音：“什么？哈咦——这不还是在让小春花钱吗！”
我一脸深沉地拍拍她的肩膀：“游戏嘛，目的就是为了赚钱。我建议你还是提前做好给公爵先生花钱的准备比较好。”
小春捧着手机没说出话，似乎在花钱与不花钱之间，于心底产生了一次激烈的搏斗，一时间连目光都有些呆滞了。
当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被手机的震动声给惊醒。
拿起来一看，原来是沢田纲吉回消息了。
【鲔鱼：抱歉，发生了一点事情……刚看到消息】
【鲔鱼：照片很漂亮，是五月自己拍的吗？】
时间是十二点零四分。
这个点对于年轻人来说实在不算晚，既然被吵醒了，我也就不打算睡了，干脆坐起身打开床头柜台灯，拉起枕头在身后靠坐好，埋头认真的回起了消息。
【may：是啊，怎么啦？你那边工作很忙吗？度假不顺利？】
备注的右边显示正在输入中，明显对方正删删减减，迟疑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我顿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可能问的有点多了，刚准备把这个话题岔过去，那边就已经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鲔鱼：我也不知道……事情跟里包恩有关，暂时可能没什么问题，可是之后却不好说……总之，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或许是因为我并没有跟他们一起去意大利的缘故，mafia相关的事情，这段时间以来他始终对我说的很遮掩。
考虑到他也有自己的难处，我也并没有继续再问下去，只是认真地对他说：
【may：如果有我能帮到你的地方，请立刻告诉我哦。】
虽然隔着手机与广袤的空间看不见他本人，但见到我这条消息，他应该会笑一下吧。
【鲔鱼：好。】
屏幕熄灭之后，房间归于沉寂。
不知为何，在结束与沢田纲吉的聊天后，我的心情始终高涨不起来。
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之后，我摊开手掌，一簇火光“扑”的在掌中绽开，象征着构筑的火焰在封闭的房间中无风自动。
我的大脑还停留在方才的对话中，无意识的操控着火焰的形状，看着它像一团橡皮泥一样在手掌中拉扯变形。
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我似乎看到这靛色的火光褪去了颜色，竟变得有些透明起来。
这份奇异的景象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然而等我再仔细看的时候，却发现手中的火焰依然散发着靛色的柔光。
……是错觉吗。
我有点迷惑。
不过接下来不管再怎么把火焰揉圆搓扁，它也依然是我最熟悉的颜色。
……果然是错觉。
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放过了这团火焰，把它给收了回去。
我熄灭床头灯，放平枕头，闭上眼重新躺了上去。
脑子里一片乱哄哄，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又打开手机烦躁的看了一眼时间。
[7月29日，01:14分]
都已经这个点了……意大利那边，也该准备吃晚饭了吧。
难怪会有空回消息了。
说起来好像一直忘了问他，欧洲那边的菜式口味，作为的传统的亚洲人来说应该很难吃得惯吧。
食物这种东西，除了饱腹感以外，最重要的就是提供生存与情绪价值。
不知道他吃的时候是否开心呢？
胡思乱想之中，我的意识渐渐昏沉。
彻底睡去前的最后一眼，我看到亮起的手机屏保，蓝紫色的无尽夏映在清澈的水面，那绚丽的色彩如同夏日晴朗的天空般，一直向着屏幕之外延伸。
再延伸。
仿佛永远也不会褪色。

第45章 破碎星光（一）
大概是国二到高中之间的某一个阶段，我曾跟着沢田纲吉一起了解了不少关于mafia世界的东西。
当然了，这并不是代表我就要加入他们。
而是里包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对待我的时候经常过于坦荡，以至于我有意无意中知晓了这些信息。
雾属性的火焰特性是构筑。
按照六道骸的说法，就是在虚无的假象之上构建真实的幻觉。
他管这称作「有幻觉」，听上去还挺唯心主义的，但我却奇妙的听懂了。
至于六道骸。
他的个性有些奇怪，按照世俗眼光来看的话，是个多少有些装模作样的家伙，不过我倒是不讨厌他这点。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实际算下来的话，我跟他相处的还蛮不错的。
而库洛姆柔软的性格也很利于刷“初始好感度”。
因此，我们这群雾属性的家伙们，倒很诡异的与外间相传的神秘幻术师不同，连带着六道骸的小徒弟、身在巴利安的弗兰一起，形成了一个积极向上亲切友好的雾属性交流圈。
而我，就是这个圈子里最大的受益人。
在这三个极具天赋的幻术师时不时蹦出来一句教导之语的前提条件下，我真的很难学不会怎么使用火焰。
但因为我不需要“战斗”的原因，所以我的火焰往往都会用到稀奇古怪的方向去。
这一次也毫不例外。
“你是说，你想用幻术捏一个所谓的游戏……‘系统’？”
在得知了我最新折腾出来的力作后，电话那头的库洛姆沉默了好久，终于把这个消息消化清楚了。
然而游戏这种东西，对于平日里几乎不怎么接触电子产品的人来说果然还是太超过了。
我努力解释了一番，库洛姆仍然是半懂不懂的样子：“是战斗辅助之类的东西吗？类似于岚守那样的……？”
“嗯……这么说也没错？”
我回忆了一下狱寺的CAI系统，虽然具体的搭设原理我不太懂，但意思却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他的那个厉害一点，我这个就是随便弄着玩玩的啦，没什么大用的。”
于是，在我的请求之下，库洛姆十分温柔的为我进行了课后辅导。而我也在她的教导下，成功的构筑出了一个果然没什么卵用的游戏面板，按照之前看小春她们玩的乙女游戏设定了“数据”。
当我对着京子和小春头顶的“对五月的好感度：100%”暗戳戳的发笑的时候，不明所以的二人均对我露出了看智障般的疑惑目光。
我：“……咳。”
我收敛了表情，保持着古井无波的声线，一脸淡定地说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好笑的事情……话说我们今天不是要去二条城吗？快走啦快走啦！”
我说完，为了不让她们发现我还在憋着笑，转身就走。被留在原地的京子和小春则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虽然但是……”京子叫住了我，“五月ちゃん，JR线在这个方向，你往那边走是错的啊。”
去二条城之前，因为顺路的原因，最终还是先去了祗园。
我穿着精心挑选出的水蓝色浴衣，戴着铃兰花的发饰，站在花见小路的道口前下拍了一张照片。
因为是夏日暑期，祗园客流量很大，拍完这张照以后我们就把手机收了起来，顺着人流的拥簇走进了这条久负盛名的小巷里。
“说起来，总感觉这次见面以后，五月ちゃん拍照的频率比以前多多了。是新的爱好吗？”沿街行走的时候，向来开朗活泼的小春率先抛出了可以闲聊的话题。
“嗯？也说不上是爱好吧。”
我将刚刚按灭的手机重新打开，找出刚拍的照片给备注为鲔鱼的家伙发了过去，这才安下心来回答她的问题：“这不是为了给纪念册准备素材吗？你们两个有什么喜欢的照片也可以发给我，等明年四月份的时候我就把册子弄出来，感觉可以搞个相片大赏之类的活动。”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主意。”京子捧场道，“那获胜者的奖品是什么呢？”
“这个嘛……”
我沉吟，片刻后默默地竖起一根手指：“让赢的家伙来请客吃饭怎么样？”
“那应该没有人会想赢吧！”京子忍俊不禁。
“哈咦！也不能这么说？”小春也加入进了我们的对话里，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总觉得如果是山本君的话，那还是会很开心的答应下来吧！”
“嗯，也有道理。”京子顺势回想了一下朋友们的性格，赞同地点了点头，“毕竟山本君从国中的时候起就经常请大家去家里吃饭嘛。”
“是吧是吧！”我脸不红气不喘，一本正经地说道，“所以这个‘奖品’还是有人想要拿的嘛，问题不大啦。”
这么走下来，出了花见小路以后就又是允许拍照的地方了，于是一整天下来，走走停停的拍了不少。
一开始的时候，我把照片发给沢田纲吉，还会在下面说一句这是哪。
然而等到后面，则已经彻底懒得发了，完全把他当做了文件传输助手在用。
晚上去吃了住所附近有名的烤鳗鱼饭。
因为已经是成年人了，在饭桌上，小春新奇的点了一杯店内主推的清酒，京子配合的也要了一杯，不过轮到我的时候，我却推拒了。
“给我来一杯冰可乐就好。”
饭菜很快上齐了，我端起杯子猛喝了一口冰冰爽爽的碳酸饮品，一瞬间感觉身体里积攒了一天的炎热燥火都被冲刷个干净，当即放下杯子长舒了一口气。
对面的京子跟小春小心翼翼的轻抿了一下杯中的酒液，京子抿完微微停顿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把杯子放下了，小春则眼睛一亮，开心的提起了声音。
“哈咦！这个酒喝起来还不错，感觉没有什么太辣的刺激感呢！”
“因为度数比较低吧。”京子拿起一旁的瓶子，转到后面去看了看上面的标签，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14度……这样的度数喝一瓶应该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她说着看向了我，“五月ちゃん不打算尝一尝吗？”
我·青山·不管什么度数都一杯就倒·戏剧性拉满·五月，自然是想都没想的就拒绝了她。
“不，”我沉痛地说道，“这辈子我都不会在别人面前喝酒这种东西了。”
“有什么关系嘛，我跟京子又不是外人！”
出乎意料的，小春并没有询问我原因，反倒是一副早就知晓的样子，眼神清澈的向我保证：“我们是绝对不会做出男孩子那种拍人喝醉视频的事情的！五月ちゃん要相信我们噢！”
我伸进碗里的筷子一顿，迷茫地抬起头看她：“什么意思……难道有人这么做过了吗？”
“唔，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之前山本君说他有拍一小段，不过却没有发出来，可能最后也还是觉得不好，就自己删掉了吧。”
我开始觉得事情不对劲了起来。
“喝醉……成人礼那天的事情吗？等一下——我那天到底做了什么，不会是什么很丢脸的画面吧！！”
不然山本为什么会删掉不发出来啊！
在群里互相拍视频记录生活里的有趣瞬间，是所有人都做过的事情。因为关系太好了，所以也完全不会有被冒犯的感觉，因此他不把视频发出来的原因只有一个——
“所以说……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我突然间生无可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在男生组那边竖立起的光辉形象，可能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经坍塌了。
真亏了他们还能保持若无其事的样子和我继续相处这么久啊，不愧是ma……咳。
“怎么回事，五月ちゃん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吗？”
京子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她左右看了看，虽然明知道没有人在关注我们这一桌，但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凑过来小声说：“那阿纲君跟你表白的事……你还有印象吗？”
我大惊失色。
沢田纲吉跟我表白？
什么时候的事？在哪里！说了什么！
大概是我脸上惊疑不定的神色太明显了，京子很快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她叹了口气，坐直身体，没有继续问下去。
反倒是小春一头雾水地说道：“哈咦，难道我们被山本君骗了吗？我看五月这几天一直在和阿纲先生发消息，还以为你们两个已经交往了呢——”
“不……这种事情根本没有发生……”
我保持着灵魂出窍的状态，双目无神，喃喃地回道。
素来敏锐温柔的京子看出了这个消息对我的冲击，她很快便叫停了明显还想接着说的小春，微笑着将话题给转移走了，给我留出了消化的空隙。
一顿饭食之无味的吃完了。
直到回到住所，我整个人都还有些木愣愣的，洗完澡后就用浴巾裹着头发坐在床上发呆。
直到手机的震动声将我惊醒。
低头一看，半夜十二点。
熟悉的时间，熟悉的人，熟悉的在这个时间段回复了我的消息。
【鲔鱼：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啊……突然想回日本了，明天也让厨房帮我做鳗鱼饭好了】
【鲔鱼：浴衣很漂亮，是之前在新宿买的那一件吗？很适合你^_^】
余下还有一些夸赞景点的话语。
看的出来是在一条条往上翻着回了。
沢田纲吉……告白……
不由自主的，我回忆起了京子和小春的话语，一时间脸颊升温，手指和脚趾同时开始施工，不自觉中将床单抓出一道巨大的褶皱。
冷静，冷静下来。
不就是被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告白了而已吗，有什么好紧张的啊青山五月！
这么想着，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总算是点开了对话框开始回复。
……然而最终还是没有选择问那天晚上的事。
……也不是我不想，主要是……
真的太尴尬了啊！！问不出口！
……要不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好了。
嗯，就这么做。
我拍拍自己逐渐有些冒烟的脸，即使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仍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一板一眼的回复了他。
【may：嗯，是在那买的。那家浴衣价格不贵，样子还好看，等下次你们回日本的时候也一起去买好了，不是说要参加夏日祭吗？】
那边明显是在看手机，回复来的很快。
【鲔鱼：嗯，是啊……不过说是这么说，但目前来看应该是走不开了，今年年底之前大概都不能回去了吧】
【may：为什么？】
【may：你那边的事情很棘手？有什么危险吗？】
这次，隔了许久，沢田纲吉才慢吞吞地发道。
【鲔鱼：不好说，目前还在观望中，但妈妈那边确实是没什么时间陪了，总感觉有些对不起她】
所以还是工作太忙的原因啊。
我了悟，随即拿出正经的态度，十分严肃地跟他说。
【may：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阿纲】
【may：著名摆烂学家列夫托尔斯月说过——生活不能只有工作，偶尔也要找个时间让自己放松一下。你都已经开始度假了，就应该好好享受假期，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交给狱寺他们去做，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鲔鱼：嗯，你说得对】
沢田纲吉发来了一条语音。
我手快地点开，温润沉和的男声顿时传入了耳中，温和中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清浅笑意。
——“我记下了。谢谢你，五月。”
我手一颤，在这一瞬间，似乎听到了某种玉石轻碰发出的清脆响动。
过了一会儿，我缓缓附上了自己的胸口。
……什么啊，原来是心跳的声音。

京都的第三和第四天旅程，分别是伏见稻荷大社和八坂神社。
祗园祭于7月的最后一天结束，而八坂神社正是最后一场日程的所在地。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天的神社内部必定会人满为患。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到京都的日子稍微晚了两天，没能赶上先前的花伞巡行。
因此，这次的终祭是无论如何也不愿缺席的，我几乎是天刚亮就从床上爬起来，一骨碌滚进盥洗室洗漱去了。
京子跟小春睡眼惺忪的也跟着起来了。
屋子里拉着窗帘，光线没有室外那么明亮，小春打着哈欠在床上一通乱摸，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
“哈咦！五点零七分！夏越祭不是十点才开始吗？这是不是也太早了一点啊！”
“唔，早吗？可我们还要洗漱化妆挑衣服，还要吃早饭，早饭吃完还要做电车，下午的时候不是还要去鸭川参加纳凉活动吗？这么一算好像也还蛮紧凑的欸。”
我倚在盥洗室的门框上，一边刷牙一边播报今日的行程，还没出门已经感觉到了疲惫。
“八坂神社临近傍晚的时候去其实更好一点欸，不过晚上还预约了怀石料理……”京子掐着手指一算，不禁也放弃了，认命的掀开凉被开始从衣橱里翻找今天要穿的衣服，“这么想想的话还是提前准备比较好——今天你们穿什么颜色的呢？”
夏天是色彩鲜明、生机勃勃、且五颜六色的季节，在这之前的几天，我们三个人都各自会选择不同色系的服装，以此来搭配这悠长的古道和绚烂的节日。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箱里都带了哪些衣服，脑海里突然间闪过了曾在沢田纲吉头顶见过的亮丽的火光，下意识地开口道：“那……橙色？”
“橙色嘛？真是让人开心的颜色啊。”
小春随口赞赏了一句，随后像是早就已经想好了一样，当即举起手迫不及待地说：“小春是漂亮的黄色哦！跟金盏花一样的颜色！怎么样，也不遑多让吧？”
“很好看哦。”我叼着牙刷拍了拍手，“走在街上回头率一定超级高的。”
“你们两个选的这么快吗？”京子哭笑不得，稍微犹豫一下后还是选了明亮但又不失文静的天蓝色，“那……我来压一压好了。总感觉在这种时候要是选了红色之类的，一定会被街拍拍下来的吧。”
我和小春异口同声：“那样不好吗？”
“嗯……也不是不好。”
京子说着，弯起了好看的眼睛，琥珀色的底调温和明丽，在昏暗的室内仿佛洒满了柔软的碎光，“等真的被拍下来的时候我会很开心的，就是不知道可不可以把照片送给我们呢？”
一语成谶。
在参加过了祭典和活动，终于有时间来到早已预定好的高档饭店吃怀石料理的晚间，我们三人在路过繁华的商业街时，宛如预言一般的被街头摄影师给挑中了。
说是摄影师，但其实只是摄影爱好者，使用的相机也并不是多专业多贵价的物品，而是简简单单的拍立得。
主打的就是一个随拍随送。
“今晚八点，在保津川有市民花火大会哦，小姐们有空可以去看看，祝你们玩的开心！”
年轻的摄影师这么说着，将相片交到我的手上便转身离去了，看样子似乎是去寻找下一个拍摄的目标。
保津川位于岚山附近，有JR线直通，全程大概20分钟左右，吃完饭再去也完全来得及。
“要是能在渡月桥上观赏烟花的话，应该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吧。”京子如此感慨着，眼中露出了些许向往的神色。
小春也和她的想法差不多，但相比起京子，她的情绪则要更加外放一些，此刻已经双眼闪闪发光的抱住自己的手，一脸憧憬地道：“哈咦！站在盛开的樱花下面，脚下是静静流淌的川水，头顶是绽开是烟火，这个时候要是再有喜欢的人在身旁——”
“停——”
眼看着她越说越像那么回事，我哭笑不得地打断了她：“怎么越说越奇怪了啊，这个季节哪里有樱花？而且渡月桥一共才那么长，参加花火大会的人少说也得有十万吧，要是东京的话都要接近百万了——这么多人，渡月桥上哪里站的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