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没有关系,别乱揽责。”
我说了他一句,转头看向了好整以暇立在那里、似乎正静静观察着我们的川平,一时间又卡了一下壳。
“……你先回去吧,我留在这里,跟他再说几句话。”
“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沢田纲吉说着,对着川平微微颔首,礼貌的说了一句“告辞”,便转身离开了。
庭院中偏僻的一角,只剩下我跟身着灰色浴衣的川平两个人。
面对这位在记忆里便不怎么和善亲切的父亲,如今满打满算已经22岁的我竟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落在身侧的手攥了又松开,绞尽脑汁半晌才憋出了一句:
“那个……你这次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风吹过,庭院里一片寂静。
川平并没有计较我略显生分的话语,这个越长大越让我看不透的男人,目光长久的凝视着沢田纲吉刚刚离开的方向,冷不丁开口道:“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我顿时一脸迷惑,思路也被他给带跑了,“……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没有最好,但要是有的话,我不得不提醒你——”
川平淡淡地说道。
“不要和他在一起,你们两个人之间,注定不会有结果。”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两个人之间不会有结果?”
我被这谶语般的言论所震慑,待反应过来之后,便立即追问了起来,只不过也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的答案。
“准确点来说,是沢田纲吉君这个人不会和任何人有结果。而你——你是不一样的,五月。”
川平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这个世界上,与我们同道的唯有一人。至于其他的,对你来说都只是沿途路过的风景,看看就好,不要太过沉迷了,否则可是会让自己受伤的。”
说完这番话,他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就像是被云雾笼罩看不清真颜的高山般,他的周身也渐渐弥散开一层淡淡的薄烟。
下一秒,就如同来时一样,这个作风神秘、已经让我越来越猜不到身份的男人,就这样安静的离开了。
如同一阵风似的,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而彻底被搞晕的我本能的察觉出了不对,为了探索这一切,我当即便去找了沢田纲吉,而对方也并没有走远,而是在转角处环抱手臂,静静地靠在那里仰头看天。
……这个距离,应该听不到我们刚才的对话吧?
想法一闪而过,当棕发的青年收回视线,转而平和地向我投注来目光时,我的心脏不知为何,仍不自觉的轻颤了一下,随即不禁感到一阵心虚。
视线交汇的一瞬间,我脑海里似乎有很多想法闪过,但最终,还是决定坦诚的对待他,于是清了清嗓子,自然地对他开口道:“你都听到了吗?他刚才的那些话。”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沢田纲吉露出了有些茫然的表情,“什么?”
……原来没听到啊。
我顿了一下,还是简要的复述了一遍川平的谜语人发言——当然了,去掉了他最开始询问我们两个关系的那句话。
而沢田纲吉在听完这番话以后,似乎也愣了一下,不过短短的一瞬间过去,又很快恢复成微笑的模样,中肯地评价了一句:“听上去不是什么好的指向……而且,更像是某种预言吧。”
“确实。” 我点点头,只感觉一天的心情都被破坏了,不过不想把这种负面情绪带给他,所以只是镇定地说道,“不过那家伙——好吧,虽然是我的父亲,但我其实也不怎么了解他……关于他的身份这一点,你有什么头绪吗?他也是mafia?”
“……可能,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吧。”
沢田纲吉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似乎也没有完全确定。
稍微停顿了一秒钟,他若有所思地说:“不过——如果这真的是一段预言的话,那跟预言有关的能力,我只能想到一个人。”
“——尤尼?”
我脱口而出,几乎是立刻便对上他的脑回路联想到了这个名字:“你的意思是,父亲的真实身份可能与她有关?”
“暂时还不能确定。”沢田纲吉笑了笑,说,“但去跟尤尼见上一面,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也好。”我想了想,赞同了这个主意,“那就来准备一下好了——下个月密鲁菲奥雷的成立仪式,她是会参加的吧?”
之前已经说过了。门外顾问是一个情报组织。
我在加入这个组织之后,也不知是过往在会社实习时留下的身体记忆作祟,又或者是天生对于这方面比较敏感。
总之,在情报整理这一行,我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得心应手。
尤尼,作为如今仅存活于世的彩虹之子,她的家族在经历了一段时间艰难的奋战后,最终还是选择了与杰索家族合并,成为了如今密鲁菲奥雷的二把手。
虽然看上去是自愿退让,但沢田纲吉却对这件事情抱有愧疚之心,认为吉留罗涅家族的陨落也与彭格列的人手撤离有着一定的关系,因此这场见面其实是很早以前就已经定好的。
简单来说其实就是——要去给小女孩撑场子。
也因此,在这场几乎囊括了所有mafia掌权人到来的盛大的仪式之上,我第一次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年幼大空。
只是……事情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觥筹交汇的华美夜宴,年仅12岁的尤尼高坐于厅堂的上方,雪白色的长袍静落于脚下,身后的椅背足有她大半个身子那么高。
在宾客们虚伪的笑面之下,始终安静坐在高椅上的小女孩眼神空洞,如同丧失了神采的布偶娃娃般,从头到尾没有离开过原地,也没有和旁人说过一句话。
我身着礼服,隔着人海遥望她,心中那股自来到意大利后便已经沉寂很久的预感再度浮出水面。
——她不对劲。
我霎时间笃定了这一点。
杰索家族与吉留罗涅家族的合并,当真是尤尼自愿的吗?
我与沢田纲吉对视了一眼,均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出了凝重的情绪。
不过下一秒,这股凝重感从他的眼里消失了。眼角余光中一道白色的身影悠然飘至,沢田纲吉侧身,在眨眼间已收敛好全部的感情,以惯来沉静平和的面容对上了不知何时出现在我们身边的白发青年。
“Ciao,纲吉君~”
这位密鲁菲奥雷家族意气风发的年轻掌权者笑眯眯地对我们打了个招呼,语气和态度都很亲昵:“还有这位就是五月小姐了吧?嗯……这么一看的话,果然长得很像呢~”
“你认识我?”我微微挑了下眉,目光敏锐的朝他看去,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唔,确实认识。不过照这里的情况来说,好像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白兰这么说着,便保持着那副笑容满面的样子看向了沢田纲吉,弯成月牙形状的眼睛看上去一片明媚:“倒是和纲吉君已经见过好几次了呢~怎么样,现在是该说声恭喜吗?纲吉君似乎终于把家族里不听话的家伙们给清理干净了啊,那种事情以后一定不会再发生了吧^^”
而且,是故意的。
这是在挑衅?
我皱了皱眉,不禁也看向了旁边的人,与此同时心中开始飞速的计算,如果就这么拿手中的酒杯泼他脸的话,能够成功命中的概率是多少,以及这么做会不会约等于直接与密鲁菲奥雷家族撕破脸,需不需要找一个“一不小心杯子没拿稳”的借口跟上。
不过事实证明我还是多想了,沢田纲吉在听闻对方提到那件事以后,并没有露出什么过于明显的情绪,就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养气功夫相当到家的淡淡地说道:“当然,这方面的事情就不劳杰索先生操心了,说到底这也是彭格列内部的事情,外人再怎么想要看笑话,也得先达到可与彭格列平视的水平才行。你觉得呢,杰索先生?”
本以为这位年轻气盛敢当面挑衅的首领会当场变脸,没想到在听完这番话以后,他却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抹了抹笑出泪花的眼角,姿态看上去相当令人不适。
“当然当然!”白兰说,“纲吉君有这个觉悟就好,毕竟人心这种东西嘛,说不定哪天也就会变了。即使是面对最亲近的人也不要放下警惕哦~不然,你可是会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代价的^^”
说完这句话,白兰依旧是笑吟吟的,转身便打算离开。
不过却被沢田纲吉给叫住了。
“等一下。”他说,一点客套的语句也没有,单刀直入地道:“你对尤尼做了什么?”
“这种时候我是不是也该用纲吉君刚刚的话来回应呢?嗯……还是算了。”
白兰笑眯眯地站住了脚步,微微转过身点了点下巴,一副灿烂明快的样子,轻飘飘地说道:“什么也没有哦——小尤尼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他明显没有说实话,留下这句话以后,就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我看着沢田纲吉,“现在怎么办?”
与尤尼不前极不正常的状态相比,父亲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也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沢田纲吉闭了闭眼睛。
再度睁眼的时候,那方才已经浮现出一层薄怒的眼神也重新恢复了平静。
他注视着高座上尤尼沉默的身影,良久,才开口道。
“是我的错……”
声音几不可闻。
我疑惑地望着他:“什么?”
“……没什么。”
沢田纲吉垂下眼,眼下神情略有疲惫。
“我会想办法联系伽马的。”
“尤尼那边,一定是出事了。”
回到家族以后,沢田纲吉立即为此事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其实仔细想一想,从过去到现在,他有很多的时候,都是在为别人的事情奔走努力。
虽然我并不觉得吉留罗涅家族的覆灭与他有关,但大概是因为艾莉亚的那封信,以及“最开始选择了帮忙却没有帮到底”的愧疚感,我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劝阻他。
只不过……一个道德感这么高的人,或许真的很不适合当黑手党。
这坚定了我想要把他带回去的决心。
既然不合适,那就不要再做了。
等一切都恢复平稳,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毕,我们所有人一起,回并盛去吧。
不论什么时候,什么身份,又经历了什么。
唯有那里,才是属于我们的归处。
第50章 破碎星光(六)
或许是这样的决心给了我动力,之前曾经答应过京子小春的纪念相册,很快就被我重新提上了日程。
如果说曾经,这只是我心血来潮下的一次坚持,那么如今,它已然变成了记录曾是普通人时我们每一个人的灿烂回忆。
就如同照片上不曾褪色的色彩一样,我始终对沢田纲吉怀有信心。
我相信他会理解我的想法,并最终会毫不犹豫的向我走来,如同过往的每一次一样,一起远离这里,去往更光明的未来。
怀揣着这样美好的希冀,我抽空翻出相机,找到沢田纲吉和狱寺他们,四个人一起补拍了毕业照。
沢田纲吉在听说了我的打算后,微微一愣,随即不可抑制般的慢慢弥散开柔和的喜悦。
这份喜悦冲淡了他眼底沉静的色彩,以至于在某一个瞬间让我觉得,窗外的阳光似乎都落进了他的眼睛里。
可多奇怪啊,这天明明是阴天来着。
这世界上,大概只有他的眼睛,才会比阳光还要温暖,有着驱散云翳的效果吧。
沢田纲吉提出了一个建议:“既然这样的话,那不如我们所有人一起拍一张合影好了。笹川前辈的飞机一个小时之后降落,等他回来了,我们就开始吧。”
“可以啊,这样的话更好,京子那边也会很开心的。”
我当然没有拒绝这个提议,只是弯起眼睛,故意逗弄他道:“那云雀学长怎么办?说是全员合影,总不能把云雀学长排除在外吧,想想办法啊十代目。”
“这……”
云雀恭弥现在人在日本,不管是彭格列还是风纪财团,倒都有自己的飞机,可想知道,任是谁也不可能以“我们一起拍张合影吧”的理由把他支使来意大利,甚至主动跟他说出这句话的人,都有可能是活腻了。
所以沢田纲吉很快摸着鼻子露出苦笑,“别逗我了啊,五月,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然后他想了想,倒是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不过让人把他P上去的话应该也不是不行……我记得之前继承仪式的时候他倒是有跟我们一起拍照来着……”
“欸?还有这种事吗?”
我当即愣住,连忙扑了过去:“我要看我要看!照片在哪里?快点给我看看!”
那个从国中时起就从不群聚的云雀学长,竟然也会配合着跟这群人一起拍照吗?也太难得了吧!
沢田纲吉禁不住我的摇晃,很快就无奈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起身走到首领室墙边的书架上,熟稔的找出了一本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旧书。
书页打开,夹在里面的照片显露出来,被他转身递给了我。
我接过这张照片,轻轻摸了摸,发现四边有被相框压过的轻微痕迹,背面则被人用钢笔以花哨的字体记下了一个日期——
「xx年1月3日,于彭格列大堂」
我微怔,盖因这字体怎么看怎么有些熟悉,而一旁的沢田纲吉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很快给出了答案。
“这是里包恩的字。”他眼底柔和,面上含着淡淡的笑容,指腹轻轻地划过那被人写下的不会褪色的字体,神情已不再悲惘,而是时事过迁的怀念,“他说这样的一幕一定要好好保存下来才行,然后就在照片的后面写下了这行字。”
“嗯……他说的没错,是该好好留念才行。毕竟这样的照片,可能好几年都拍不了一次呢。”
我隔着时空应和着里包恩当年的话,目光下移,落在了相片的正貌上。
这是一张拍摄于近两年前的照片。
照片之中的背景,毫无疑问就是如今仍在使用的金碧辉煌的彭格列城堡大堂。
以沢田纲吉为首,和如今相比似乎还带着些许稚嫩于青涩的伙伴们,依次坐落于厅堂正中央那枚巨大的彭格列徽纹之下,红黑色的沙发与背景,很好的应和了他们身上的黑色西装。
相片上,20岁的沢田纲吉坐于中央,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两只手规规矩矩的搭在膝盖上方的大腿处,微微抿着唇,似乎在强迫自己露出大人的一面,腰杆挺的笔直,紧紧地盯着摄像头。
而他的一左一右,则分别坐着眉眼冷厉的狱寺与笑的一脸阳光灿烂、正冲镜头比出“耶”的山本武。
11岁的蓝波则红着眼睛坐在山本旁边的扶手上,头上还顶着个新鲜出炉的大包。
我:“……”
不会是里包恩打的吧。
高大的笹川学长并没有坐在沙发附近,而是选择站在了沢田纲吉的身后,大笑着伸开手臂,把沙发上的三个人全都拢入臂展之中,并在山本和狱寺的头顶分别比了一个兔耳朵。
再旁边,库洛姆抱着一个Q版的六道骸棉花娃娃,有些羞涩的露出了笑容,坐在了狱寺旁边的空位上。
而一向不参加群聚的云雀学长即使在合照中也离大家很远,我找了半天,最终在二楼的走廊上发现了他的侧影,一如既往的孤高冷淡。
不过,也确实没有离开。
而就在沢田纲吉并拢的大腿之上,穿黑西装戴礼帽的小婴儿微笑着看着镜头,弯曲的鬓角勾出浅浅的弧度,连带着头顶的列恩都睁开了眼睛,神采奕奕地望着前方。
毫无疑问,这是一张如今再也拍不出来的照片。
我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指尖摩挲光滑的表面,勾勒过尖锐的棱角,最终将它交还给了沢田纲吉。
“是一张很好的照片。”
“请将它像之前一样,好好地保存起来吧。”
笹川了平一进大门就被拉来了我们的相片补拍计划作战室。
这个将白发剃成了利落的寸头,这些年愈发成熟坚毅的男人露出了与国中时相似的疑惑表情,不过很快就笑容满面的加入了我们。
“很好!合影是吧?说起来真是好久都没有过了呢——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极限的来吧!!”
高大男人的吵闹加入很快引得狱寺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还是那么吵吵闹闹的……啧,那边去草坪头,十代目旁边的位置是我的!”
“你说什么章鱼头?!上次我就没跟你们几个抢座位,这次总该换一下了吧?你这家伙极限的给我到后面去!”
“什么?!——”
“想打架吗!——”
见晴空暴岚的战争一触即发,山本连忙站起身,润物无声地安抚道:“嘛嘛,一个位置而已没什么好吵的,我和前辈换一下好了。”
沢田纲吉则头疼的说道:“不……还是我到后面去好了,或者大家一起站着算了。”
“嘁,这群家伙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吵闹的背景音之中,我埋头设置照相机,听到身旁的蓝波一副小大人的口吻,似乎十分不屑与他们为伍,不禁好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叛逆期到了?觉得哥哥们丢人了啊?”
蓝波拉下嘴角做了个寒颤的表情,无语的朝我翻了个白眼:“谁会把那群家伙当哥哥啊,五月你故意的吧?”
“哦,一群哥哥不行,那一个哥哥总可以了吧。”
我说着站起身,伸出手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了沢田纲吉身边去,然后拍了拍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好了都别吵了,现在听我指挥——”
一声令下,我将所有人的椅子都撤掉了,最终只留下了沢田纲吉一个人的,让他坐在镜头的中心。
山本和狱寺一左一右的占据了他身边最近的两个位置,再往旁边就是笹川和一脸嫌弃抱着六道骸娃娃的蓝波。
“库洛姆没来有点可惜……不过算了,就这样吧。”
事情总是不能十全十美的嘛。
这么说着,我按下了相机的定时拍摄功能,然后跑到了沢田纲吉的右手侧前方抓着扶手蹲下。
所有人都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我心中也开始默默地倒计时。
默念到2的时候,我突然直起身,飞快地凑上去在棕发青年的侧脸亲了一下,然后重新蹲好,满脸笑容的对着镜头比了一个灿烂的耶。
咔嚓一声,相机定格,记录下了沢田纲吉垂眸看我的微怔表情。
所有人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找了理由,鱼贯似的从屋子里溜走,不过却被我给拦了下来。
我笑意盎然,冲着他们摇了摇手里的相机,“大概一个月以后就能收到哦,人手一份,记得好好保存起来,可别弄丢了。”
蓝波顿时恶寒:“保存什么,你俩秀恩爱的证据?”
“才不是呢,你在说什么啊。”我义正言辞地瞪他一眼,叉腰表示,“当然是纪念相册了,之前不是说好要给所有人一份吗?现在这个目标已经达成了。”
“所以——”
我顿了顿,目光划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扬起唇角,微笑着说道。
“即使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也请不要忘记,那份相册里我们所有人曾经的模样。”
相册制作的过程很顺利。
我找相片馆定好了交货的时机,届时这些相册会以投递的方式被寄到CEDEF在市区的那家套皮公司,然后由我或者是巴吉尔(具体情况要看那天谁在公司轮班)带往总部。
就在相册制作完成的前一周,许久没有出现的库洛姆久违的回到了总部。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很开心,当即便决定去找她单独拍一张合照。
能够见到几乎不在社交工具里出现的库洛姆,京子和小春看到的时候,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推开门,留着及腰紫色长发的纤细身影背对着我静立在房间里。
库洛姆似乎对将尼二改造的那只小熊很感兴趣,一直盯着它看了好久,都没有察觉到我的到来。
这不禁令我有些好笑,走上前去对她说:“怎么啦,是想到骸的那个布娃娃了吗?之前拍照的时候拿去给蓝波抱了一下,可能他忘记放回去了吧,一会儿我们去找他要回来好了。”
“嗯~?好啊。”
库洛姆轻轻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语气似乎和往日里有些许微妙的不同。
不过还没等我细想,她已经伸出手,白皙的手指指向了正对门口的小熊玩偶,似乎很感兴趣地问:“这个也是你做的吗?手艺有点差劲啊,蝴蝶结都歪掉了呢。”
“什么啊,我的手艺才没有那么差,这明明是阿纲——”
话说到一半,我猛然愣住。
小熊玩偶是阿纲送给我的高中卒业礼物,在我们这个圈子里,这并不是秘密。
库洛姆虽然不热衷于电子社交,但师弟弗兰却对此抱有相当大的热情,就连六道骸某次出现时都从他那里听说了这件事。
……库洛姆本人会不知道吗?
大约是我的戛然而止太突兀也太久了,眼前的“库洛姆”很快便知道了什么,“她”转过身,秀美的面孔上流露出与本人截然不同的诡谲笑容。
眼罩无声落下,瑰丽的紫色眼眸瞬间攫取我的心神,顷刻间便夺走了我身体的操纵权。
“nufufufufu……虽说本来也没有想要掩饰,但既然这么快就被发现的话,也只好提前两分钟送你离开了。”
伴随着轻柔的语调,我整个人的意识宛如被一只大掌凌空抽出,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似乎灵魂都被撕碎一般,全身上下的筋膜血脉都尽数被切断。
下一秒,疼痛消失。
我的视角不受控制的开始升高,再升高,开始变成俯视眼前的一切。
我看到了倒下的库洛姆,以及从地上爬起来,轻轻整理了一下头发的自己。
宛如恐怖片的镜头,我看到“我”的脸上表情不断变换,最终定格在了我最为熟悉的、属于我自己的神情之上。
完美的找不到一丝破绽。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对啊,既然库洛姆是唯一一个曾正面接触过他的人,D斯佩多怎么可能放任她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行走于沢田纲吉身边呢?
“nufufufufu……”
随着熟悉的音线发出的笑声,我的意识逐渐开始消散。
在彻底陷入黑暗的那一秒,我听见“自己”说。
“安心走吧,小女孩。我会让沢田纲吉在你的塑造下,成为这一百年来,彭格列最完美的作品。”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片不含任何杂色的白色空间里,已经变成灵魂状态的我倏然醒来。
……这里是哪里,我又在哪儿?
认知似乎变得有些迟钝,我茫然坐起身,环顾四周,却没能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身旁,身着灰色浴衣的川平揣着袖口,垂眸静静地看着我。
“……果然。”他开口,疏然的面孔毫无波动,似乎对我所经历的一切并不意外。
“事情还是到了这一步。”川平说,“看来这个世界的走向已经无法逆转,即使有你这样的外来之客存在,依然还是无法改变这一切。”
“……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
我怔愣地望着他,在这一刻似乎丧失了拆解语句的理解能力,只觉得一切都很陌生。
“还不明白吗?我的意思是——这个世界的「命运」如此,这一点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川平淡淡地说道:“所以我之前提醒过你了,不要和沢田纲吉走的太近。因为一旦与他产生了羁绊,那势必会因为这份「命运」而受到伤害,而那也是我不想在你身上看到的。”
他似乎隐晦的在向我表露某种情绪,不过此刻的我却完全忽视了这一点。
我难以置信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挣扎着说道:“……不可能!什么叫这个世界的命运如此?什么是命运?阿纲身上会发生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在说些什么——”
川平安静地望着几乎有些歇斯底里的我,半晌,轻叹了一口气。
“算了,那就给你看看好了。”
他说着,身后开始浮现出一道莹白的光屏。
像是电视一样,光屏一闪,开始播放起彩色的画面。
“你就在这里安心的看吧——这个世界毁灭前的样子。”
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随着这句话的话音落下,沢田纲吉也合上了手中深绿色的相册,随手将它放到一边,微微扬起声音道:“请进。”
“是。”
首领室的大门打开,一名身着黑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大约四十岁上下,面貌平平,就跟大街上每一个和人擦肩而过的路人一样,并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记忆点,甚至那平庸而又和展的面容,也不会让人与黑手党产生联系。
而显然,他也并不是守护者,只是首领沢田纲吉从情报部门随意抽调出来的一个手下。
按道理来说,监察青山五月这件事情,是轮不到他这种级别的人来接手的。毕竟这个家族里但凡是长眼睛的人都有目共睹,那位小姐对于首领来说过于独特,就算是受到监管,也应该是与之关系匪浅的诸位守护者负责,可首领却不知为何并没有选择他们,而只是选择了最为平常的手下。
……看来应该是失宠了吧。
除了这个,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好解释的了。
男人思忖的过程并没有流露在表面,他依然保持着BOSS最初看中他的那副波澜不惊的平稳模样,关好首领室的门后便走到桌案前四至五米左右的距离站好,双手垂落在两侧,安静地等待房间中的另一个人发话。
胡桃木色的巨大桌案上摆满了文件,以及一盏台灯和一个绘有和风花鸟的水杯,表面粗粝的深绿色相册安静地置放在年轻的首领手边,从皮纸的光滑程度来说,似乎是刚到手没多久,看上去还很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