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不要让威雀威士忌听见的正事。”
安室透沉默了一瞬,开门放XYZ进来。
“我果然没猜错。”XYZ大大方方地走进来,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你不是威雀威士忌的狗。”
安室透审视他,“你是谁的狗?”
“我当然忠心于琴酒老大。”XYZ说,“老大让我监视你们,我工作难道不用心吗?”
“说是监视‘你们’,波本,你只是个顺带的。”青年说,“我得到的命令是密切关注威雀威士忌。”
“其中的理由琴酒老大没有说,老大只提醒我:如果抓到她‘徇私’,要第一时间上报。”
XYZ:“徇私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懂。”
“难道是对你明晃晃的偏心吗?”他摸摸下巴,“真过分,明明我长得也不差,却不正眼瞧我。”
绝对不是,酒厂乱搞男女关系的人多了去了,琴酒才懒得一个个管。
特意在任务中提到的徇私……只能和成落夫妇有关。
安室透:“琴酒担心威雀威士忌销毁资料?可笑,夺回或销毁是他自己给出的任务。”
XYZ反问:“假如这是个试探呢?”
“销毁一份数据而已,值得威雀威士忌带我们大老远来一趟洛杉矶?”青年说,“老大明确说是组织需要的数据,忠心的人自然会选择带回来,而不是拿到手后将之销毁。”
安室透:“集合的时候她说过,让我们把数据带回来。”
“嘴上说说的话,是个人都会。”
XYZ身体前倾,盯着金发男人的眼睛,“夺回数据后不小心遗失了、波本和XYZ办事不利导致数据损毁了——我们两个现成的替罪羊在这里,她想怎么用都行。”
“我不信任威雀威士忌,你信任她吗?”
“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安室透冷声道,“她再不值得信任,也比你值得。”
“所以我来找你商讨一个折中方案。”XYZ没有反驳,“不必信任任何人,只信任自己的方案。”
“这次行动的安排由我制定,按照原计划,我们预定明天下午前往成落夫妇的旧宅。”青年指了指隔壁,“威雀威士忌点了送餐服务,显然今晚不准备出门。”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想不想甩开威雀威士忌,独自把功劳吞入腹?”XYZ邀请道,“我们两个现在就出发,今晚连夜去取数据。”
青年话中怂恿的意味异常浓郁。
从昨天的事里安室透便看出来了,XYZ是个胆子极大且不择手段的家伙。
为了抢功什么都做得出来,将自己的地位看得超越一切,不惜代价踩着所有人的头往上爬。
XYZ之所以拖他下水,恐怕是为得罪威雀威士忌找只替罪羊。
毕竟虹膜在安室透手上,两人中也是安室透和她更亲密。
但XYZ的提议中包含着安室透无法拒绝的利益。
数据——那份琴酒点名要的资料。
身为公安卧底,他必须争取。
“带你一起有什么好处?”安室透换了幅语气,轻慢道,“虹膜在我手里,我大可自己去拿。”
“那你可能被琴酒大哥怀疑是卧底。”XYZ丝毫不胆怯,“我独自去也是一样的结果,只有两个人互相监视才能证明清白。”
安室透要的就是这句话。
夜色之中,两人轻装简行,顺着楼梯离开酒店。
XYZ租来的车停在酒店不远处,他负责开车,安室透坐在副驾驶座上,随时有能力夺过方向盘。
“这对姓成落的夫妇,生前定居在洛杉矶,两人因意外身亡,留下十六岁的女儿。”XYZ边开车边说,“女儿没有选择留在洛杉矶,反而早早转学回到东京念书。”
“成落夫妇履历清白,工作也只是普通的工作。波本,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会留下一份组织需要的数据?”
一对普通的夫妇拥有黑衣组织所需的数据,这便是任务中最大的疑点。
如果他们是科学家,亦或在某些保密部门工作,自然说得通。
但成落夫妇表面上看只是一对普通的夫妻,女儿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普通……安室透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能不能用这个词形容竹泉知雀。
她的身世虽然普通,但性格可完全不是一回事。
“你想说什么?”安室透问,他听出了XYZ语气中的诱导。
“我想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对看似清白的夫妇,其实一直在为组织效力?”
XYZ单手扶住方向盘:“他们或许是组织安插在洛杉矶的暗桩。”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XYZ不在意波本的沉默不语,自顾自说:“父母都是组织成员,女儿怎么可能不是?”
“就算暂时不是,也可以发展成组织成员。昨天不该打晕她的,我们应该直接找上门,逼她和我们一起来洛杉矶。”
青年声音变得愉快起来:“对了对了,她还是你的女朋友,多好,两个人一起为组织效力,感情也会更深厚吧。”
XYZ在开车,安室透默念,不能打司机,打谁都不能打司机。
“你昨天找的牙医诊所不错。”金发男人微笑道,“说话不漏风都是医生的功劳,回去要好好谢谢人家。”
“毕竟你继续说下去,还会有光顾牙医诊所的机会。”
这次把他满口牙都打碎算了,公安冷酷地想。
XYZ刚补好的牙幻痛了一瞬,他摸了摸腮帮,指向前方:“到了。”
一座爬满爬山虎的旧宅出现在两人面前。
两年没有住人的房子满地灰尘,挂在门口的木牌上黏粘蛛网,用不着钥匙,稍微用点力便能暴力开门。
房子内部倒是被整理打扫过,家具蒙着白布,安室透扫过一圈,没有找到一张照片。
属于女儿的房间被收拾得尤为彻底,一丝生活的痕迹都未留下。
安室透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试图想象竹泉知雀曾在这儿生活的回忆。
收拾东西离开的人显然未曾回来过一次,地面上的灰尘只留下两个闯入者的脚印。
“找找保险柜在哪儿。”XYZ被灰尘呛得咳嗽。
两人分头行动。
安室透在房间里搜查,越查越能清晰地意识到:成落夫妇绝不是普通人。
这个家里能用来藏匿武器的地方太多了,一些被墙纸掩盖的位置绝对有暗格,厨房留了一道后门,便于逃脱。
假如竹泉知雀一直跟着父母生活,她当真对双亲的身份一点儿不知情吗?
她在这个家庭里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她改了姓氏,离开洛杉矶回到日本,应该是她的父母提前做的安排。”安室透自言自语。
父母为黑衣组织效力,不代表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过上残忍危险的生活。
说到底,假如知雀是黑衣组织的成员,他为什么从来没在组织见过她?
同样是在东京活动的成员,波本拥有代号,饶是竹泉知雀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也该知道她的。
总不能一个十八岁的读高中的女孩子,组织地位比公安卧底更高。
“波本!这边!”
XYZ的声音打断了安室透的思绪,青年找到了保险柜。
XYZ蹲在地上,试图把保险柜搬上来,未果,他吃痛地甩甩手。
“太沉了,直接打开吧。”XYZ站起身,把保险柜前的位置让出来。
扫描竹泉知雀虹膜的仪器躺在安室透口袋里,他半蹲下来,手掌按在保险柜上。
上膛的声音。
坚硬的枪口抵住安室透后脑勺,XYZ手指放在扳机上,扬声道:“不要动。”
安室透停下手上的动作。
他没有回头,不见惊慌,语气冷静地说:“原来你才是叛徒。”
“琴酒派来监视其他人是不是叛徒的人是叛徒,他知道后会气成什么样,我很好奇。”
“你说的我也想看那一幕了。”XYZ笑道,“真可惜,琴酒该明白,人是做不成狗的。”
“我背叛他就像你背叛威雀威士忌一样容易,只需要小小的利益。”
XYZ扬声:“默克老大!带兄弟们进来!”
安室透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脚步声踏踏而来,曾在酒店大厅有过一面之缘的祖籍是意大利的洛杉矶当地势力头目默克带着人包围住宅。
无数只枪口指向安室透,默克下令道:“把保险柜打开。”
知雀:三人行,必有三个卧底
房屋被围得水泄不通,指向安室透的枪口足以把人打成马蜂窝。
XYZ站在默克身边,脸上哪还有半丝琴酒的狗腿子模样。
单以演技论,安室透承认他是优秀卧底。
卧底不同命,金发男人扫了眼洛杉矶本地武装势力,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定律今天行不通。
他早该想到的,既然黑衣组织里存在正义的红方卧底,自然也存在企图黑吃黑的黑方卧底。
不知道红方卧底与黑方卧底的具体比例是多少,酒厂之黑红相争赛场扑簌迷离,琴酒看一眼赛况人都晕厥过去。
叛徒杀手琴酒总把“我的鼻子能嗅出叛徒的气息”挂在嘴边,安室透真想把XYZ露出真面目的一幕录下来在保时捷356A的车载音响里循坏播放,他愿意自费买下东京电视台的公屏放映给琴酒观赏。
大哥,做人不要太自信了,脸疼不疼?
可惜了,安室透想,不知道他能不能活着回去看琴酒的笑话。
“一份数据而已,值得你大动干戈?”安室透说,“你大可继续隐瞒身份,等我把数据取出来,复制一份私藏。”
卧底进黑衣组织是多么困难又漫长的工作,值得为一份数据前功尽弃吗?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XYZ嘲讽道,“也好,让你死个明白。”
“这份资料关系到整个洛杉矶地下势力的洗牌。”
站在默克接过话,缓缓道,“是你们黑衣组织太不知足,安插暗桩在先,我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我的势力前些年因为一个女人蒙受重损。”默克阴沉着脸色,“为了夺回属于我的一切,我夙兴夜寐的努力,不知疲倦的工作,怎能容许别人分走我的蛋糕!”
XYZ站在旁边,他没有说的是,原计划本来是将波本和威雀威士忌一网打尽,用他们的鲜血挑衅黑衣组织,彰显默克老大的强大残忍。
奈何默克老大对那位港口Mafia高层的恐惧根深蒂固,日渐恐女,他见到威雀威士忌的第一眼便寒毛耸立仿佛恶鬼催命:“——是她!不,就算不是她,也是和她一样没有人性的魔鬼!”
XYZ不知道默克在威雀威士忌身上看见了什么,这位老大命令他务必把波本单·独诓骗出来,把威雀威士忌按死在酒店里。
默克:不要让我见到她的脸。
他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谁也别想他重温梦魇。
XYZ领命,他命人做好了威雀威士忌点名要吃的、默克老大一生禁忌的夏威夷披萨(加倍菠萝版)送去,为此他以自己的职业生涯在厨师面前担保:老大问起来,就说是我要吃,责任在我——才勉力说服了后厨。
安室透不知道默克嘴里“夺走了我的一切的女人”是谁,但听出了他的忌惮。
敌人有惧怕的事物虽好,可惜他暂时是用不到了。
抵在后脑勺上的枪口向前用力,安室透一手举起投降,一手缓缓拿出口袋里的仪器。
“等等。”默克突然叫停,他示意下属,“来两个人把他捆到一边,XYZ,你来开锁。”
他担心保险柜打开的一瞬间,半蹲在地上的金发男人会夺过数据威胁他!
“好的,默克老大。”XYZ把存储虹膜的仪器从安室透手里抢过来,两个壮汉抓着安室透的手把他提到旁边。
XYZ半蹲在保险柜前,他拧开一扇暗门,将仪器对准扫描的红光。
成落夫妇,黑衣组织派遣来洛杉矶的情报人员,作为暗桩在洛杉矶活跃,暗中收集当地各种势力情报。
出于对电子文件的不信任,他们以纸质数据的方式记录情报,将数据藏匿在保险柜中。
打开保险柜唯一的方式是扫描成落夫妇或其女儿的虹膜,保险柜设置自毁程序,扫描失败即启动自毁装置。
因为自毁程序的存在,默克一年前便知道这份数据的存在,却苦于无法解锁,不能暴力强拆。
成落夫妇意外身亡,他们的骨灰已经埋入了墓地,唯一幸存的女儿不知怎样瞒过了默克的眼线离开洛杉矶,了无音讯。
默克派XYZ进入黑衣组织卧底,正是为了找出她的下落。
“功夫不负有心人。”默克难掩喜悦,“逃到东京又如何?不枉我放出数据的消息,黑衣组织果然有所行动。”
为什么酒厂在成落夫妇死亡两年后才派人去取资料?当然是因为酒厂本不知道数据的存在!
一切都是默克的计划,所有人都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他在幕后百般筹算,终于要摘到渴望许久的胜利果实了。
默克紧紧盯着XYZ的动作,等待保险箱顺利开启的清脆咔咔声。
红光扫过仪器,读取竹泉知雀的虹膜。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急促的滴答声响彻室内,保险柜红光剧烈闪烁,离保险柜最近的XYZ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成功解锁的动静,这么大声吗?
被两个人压制在旁边的安室透余光扫过红光,脸色骤变。
“闪开!”
他的声音淹没在轰然的爆炸中。
虹膜扫描失败,自毁程序启动,安置在保险柜中的炸药由内向外积蓄热浪,厚厚的保险柜箱皮碎成漫天尖锐的铁片,整栋房子宛如一只被捏爆的汽水罐,猛然爆炸!
火光烧着了半边天空,汽车警报惊起,又在热浪中被掀翻,砸落在地,遍地玻璃碎渣。
距离保险柜最近的XYZ炸掉了半边身体,血淋淋地倒在废墟里。
默克的腿被巨石压住,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极端的炎热灼烧他的胸腹,血流不止的疼痛令他惨叫,巨大的不解如乌云般罩在他头顶。
解锁失败……解锁失败了!
为什么?!
是XYZ背叛了他吗?不,不,XYZ死了,他是无辜的。
“虹膜……”默克面容扭曲,“是假的——虹膜是假的!波本!你敢骗我!”
他的声音惊扰了摇摇欲坠的房梁,一块燃烧的天花板掉下来,砸在默克脸上。
他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只余尸体的死寂。
默克带来的人中,距离保险柜较近的几乎全部死亡,较远者有伤有残,无一人保有行动力,皆像被火烧焦的虫子在火光下蠕动翻滚。
房屋后门,燃烧的木条构建出一块三角区,简陋但有效的力学结构奇迹般在爆炸中撑起了一块喘。息的空间。
金发男人半跪在地,用力地咳嗽。
“欠了松田一个人情……咳咳!”安室透捂住口鼻,避免吸入浓烟。
他比所有人的反应都快一步,爆炸前夕的滴滴声是死神的号角,多亏在爆。炸。物处理组的友人屡次提醒。
默克的惨叫在热浪中扭曲得不似人形,安室透听见了。
会怀疑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唯有安室透知道:他没有对虹膜动手脚。
仪器中储存的确确实实是竹泉知雀的虹膜。
然而解锁失败了,保险柜的自毁程序被打开,数据在爆炸中付之一炬。
只有一个解释,唯有一种可能性可以解释这场爆炸。
——竹泉知雀不是成落夫妇的女儿。
她的档案是假的!
她伪造档案究竟有什么目的?
不……还是有解释不通的地方,如果竹泉知雀不是成落夫妇的女儿,放在墓前的康乃馨从何而来?做戏做全套?
何必如此,如果他没有从公安调阅档案,但凡他晚去两天,那束花早就被守墓人清扫掉了。
来洛杉矶是琴酒发布的任务,起码证明在黑衣组织眼里,竹泉知雀的确是成落夫妇的女儿。
好混乱,到处是解释不清的地方,原本以为十分了解的女朋友仿佛笼罩在层层迷雾之中。
隔着白蒙蒙的雾气,琥珀色的眼眸远远投来一瞥。
“等回东京再探究。”安室透闭了闭眼,当务之急是逃离爆炸现场。
热浪滚滚而来,空气烧得发红发烫,天花板和墙皮一块块掉在地上。
宅子里的家具几乎全是木质,遍地可燃物,爆炸的火星四处开花,升腾的有毒黑烟宛如死神垂落的衣袍。
着火的木条砸在三角区顶端,支撑空间的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一氧化碳渗透进来,安室透用力捂住口鼻,眼前一阵发黑。
氧气越来越稀薄,黢黑的烟雾盈满房间,建材倒塌的声音一重接一重。
濒临昏迷前夕,熟悉的声音隔着一层又一层屏障,唤回安室透渐渐溃散的神智。
“——波本!!!”
哗啦!燃烧的木头被人徒手推开。
滚烫的温度中,一只手抓住安室透的胳膊,夜幕般的凉意顺着相触的皮肤传来。
金发男人勉强掀开一丝眼皮,看见威雀威士忌狼狈的脸。
她的黑发被汗水打湿黏粘在脸颊,下颌被烟熏得黑糊糊的,流汗后白一道黑一道,像只从煤炉里钻出的白猫。
“跟我走!”
她的声音遮蔽了无穷无尽的火焰,占据了安室透全部感官。
竹泉知雀用力扛起接近昏迷的安室透,一脚踢开破损的后门。
着火的木材从天花板掉下,被她用手臂挥开,炽热的木头砸在竹泉知雀手背上。
她屏住呼吸,逆着烟雾的风向,一口气把安室透扛到爆炸未波及的草坪上。
沉沉夜幕下,火星宛如随风吹拂的花瓣,令清冽的晚风燥热不已。
竹泉知雀半跪在平躺的男人身侧,她抬手贴了贴他的脸颊,烫得惊人。
“没办法了。”
来不及思考,竹泉知雀一手托住安室透的脸,俯下身。
乌黑的发丝落在安室透锁骨上,是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凉意。
温热的气息顺着唇瓣渡来,威雀威士忌呼吸不稳,渡气的程度越来越深。
安室透眼前的黑影慢慢散去,沸腾燃烧的火光印在他的视网膜,他渐渐找回了力气。
给他做完人工呼吸的少女累极了,微微喘气地趴在安室透胸口平复呼吸。
她的高跟鞋崴在一边,膝盖沾上泥土,狼狈得不像那个总似笑非笑看人的危险执行者。
她的狼狈,她的焦急,她的失措,无比鲜活地印在安室透眼底。
生死关头,赶来救他的竟然是威雀威士忌。
“这里不能久留。”
竹泉知雀撑着膝盖站起身,她抹过额头的汗水,“我开车过来的,上车。”
安室透刚刚脱险,没了说话的余韵,走在前面的少女见状拐回来扶他,两个人跌跌撞撞往停在远处的汽车走。
停在路边的车里满是烟草味,插入车钥匙的地方被人用蛮力拆开,几根打火线裸。露在外。
“从他们手里抢来的车。”竹泉知雀把安室透推到副驾驶座上。
她抓住方向盘,用野蛮的方式点火,在激起的火花中猛打方向盘。
两边车窗都被开到最大,竹泉知雀一边探头看后视镜一边说:“你看看后座有没有水。”
安室透的头脑在晚风中清醒了不少,他熟练地放倒座椅,手臂伸向后座,拖来半箱未开封的矿泉水。
金发男人拧开一瓶水,倒在头顶,他湿漉漉的金发紧贴脸颊,上衣湿透贴在腹肌上。
一连往头上倒了四瓶水,他因高温和爆炸烫伤的身体才渐渐好转,皮肤不再灼热得烫人。
安室透新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油门一踩到底的竹泉知雀。
竹泉知雀接过来,往嘴里灌了两口,剩下的浇到胳膊上。
安室透的目光停在她白皙皮肤间刺眼的红痕上,记忆中从天花板砸下的燃烧木条被她抬手挥开,火星四溅。
“谢谢你来救我。”他深呼吸,“抱歉,因为我,任务失败了。”
“这是重点吗?”竹泉知雀不熟悉附近的路况,开车开得很是暴躁,“你知不知道我发现你和XYZ丢下我跑路是什么心情?”
晴天霹雳的心情!
“XYZ呢?”竹泉知雀问,“跑了还是死了?”
“XYZ是默克派来组织的卧底,他当时离保险柜最近。”
安室透在车里翻到一管烫伤膏,他在满目的英文中读完说明书和保质期,挤出膏药涂到竹泉知雀握着方向盘上的手臂上。
开车的黑发少女没把胳膊上的烫伤当一回事,也没阻止他涂药。
她显而易见的不在意XYZ死活,只在听到他是卧底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琴酒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竹泉知雀咂舌,“行吧,他派过来的人搞砸了任务,横竖怪不到我们头上。今天的事由我汇报,任务结束了。”
安室透在她的胳膊上抹开膏药,指腹下的皮肤细腻柔软,几乎没有风吹日晒的痕迹,像养在温室里的花朵。
温室花朵可不会大半夜发现同伴不在,深夜抢车飙车,直接冲进火场。
安室透看向竹泉知雀的侧脸,意识到了一个既残酷又让他不知说些什么为好的细节。
闯进火场的威雀威士忌并不知道XYZ是卧底,但她只顾着救安室透,完全没想到XYZ或许也在火场苦苦挣扎的可能性。
她对人命的漠视一如既往,只格外优待了他。
竹泉知雀开车开着,突然用力拍了下方向盘,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有人在跟车。”她面沉如水,“垃圾默克,我就说他是个恶毒的男人。”
安室透:“默克死了。”
“死人就不恶毒了吗?”竹泉知雀开车开出了歼。击机的气势,“波本,做好在洛杉矶被本地势力一路追杀回国的准备。”
默克再怎么说也是堂堂组织头目,首领身死,不为之报仇的下属无法在道上立足。
“准备一下!”竹泉知雀说,“我们在下个路口弃车!”
她单手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一边握住方向盘,一边朝安室透伸手。
安室透默契地接替她踩死油门,揽住竹泉知雀的肩膀和腰肢,将她牢牢扣在怀里。
三——二——一!
呼啸的狂风吹飞长发,车辆在惯性中疾行,跳出车门的两人抱着滚在一起,摔进河堤边半人深的草丛。
黑夜是最好的保护色,竹泉知雀和安室透都是潜行大师,他们绕过打着手电筒四处搜寻的默克下属,在他们牵来猎犬嗅闻之前脱离了包围圈。
远离了漫天的火光,安室透心口提起一股气终于放松,他的手和竹泉知雀的手牵在一起,直到紧张感褪去安室透才感觉手上的重量隐隐偏沉。
走在他身侧的黑发少女默不作声,脚步却显得别扭,抓着安室透的手越来越用力。
“你的脚崴了?”他顿时察觉。
“没事。”竹泉知雀脚步不停,“我能走。”
这种时候逞什么强?安室透余光瞥见路边公园的长椅,直接把竹泉知雀横抱起来。
怀里的人挣扎两下,没等她挣脱,已经被抱到了长椅上坐好。
安室透看向她的脚,立刻明白了。
两只鞋跟又细又高的高跟鞋套在她脚踝上,其中一只的鞋跟断了一半。
“你对高跟鞋到底有多大的执念?”安室透想叹气,“穿高跟鞋跳车,脚能不崴吗?”
“我可以穿高跟鞋追杀你八千米。”竹泉知雀不接受他的指责,“你不知道高跟鞋对我有重要。”
她纯黑坏女人的气场全靠身高撑起来!
“我是不懂。”安室透脱下她的鞋子拎在手上,“我不知道你对身高这么在乎。”
不穿高跟鞋的威雀威士忌和竹泉知雀一样一米六,女高中生就不怎么在意身高,安室透没见过女朋友穿有增高作用的鞋。
“先去附近找个不用身份证明的旅馆暂住,再商量之后的行动。”安室透在竹泉知雀面前蹲下来,示意她到他背上来。
竹泉知雀迟疑了两秒,她摸了摸红肿的脚踝,老老实实地趴到男人背上。
安室透一手拎着她的高跟鞋,一手扶稳背上的人,寻了个方向走去。
在洛杉矶做生意的小旅馆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客人,见一对外国面孔的男女来开房,只要一间,笑嘻嘻地拿了把钥匙递过去。
“咱家什么都有,需要什么知会一声就行。”前台朝安室透抛了个媚眼,让开身后向上的长楼梯。
“默克在这边有没有眼线?”安室透低声问。
“他的势力前几年遭过重创,早不是一家独大的时候了。”竹泉知雀在他耳边小声回答。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垂上痒痒的,安室透不自在地偏了偏头。
小旅店的房间和酒店总统套房不能比,只有一张勉强躺下两个人的床。
竹泉知雀被放在穿上,裙摆在火场里撩灼烧孔的黑裙盖在她腿上。
“等我一会儿。”
安室透出门又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冰袋。
他拽过椅子坐到床边,拉起竹泉知雀的小腿搁在自己大腿上。
冰凉敷在红肿的脚踝上,女孩子嘶嘶抽气。
安室透握住她的脚腕,不许她抽离逃开,“忍一忍。”
坏女人不能叫疼,竹泉知雀只好乖乖让他冰敷。
两人安静下来,无言的氛围在狭窄的房间里流淌。
惊心动魄的一晚。
几小时前入住星级酒店的三人还在商议明天上午的洛杉矶观光计划。
几小时后其中一个死了,另外两人孤立无援遭人追杀,栖居在廉价旅馆中。
多么荒谬,多么残酷。
没有一个人料到事态的发展,无论是卧底的XYZ、掉入陷阱的安室透,还是被蒙在鼓里的威雀威士忌。
但若论三人中知道最多的,一定是她。
诚然是安室透和XYZ偷跑在先,但威雀威士忌为什么肯定他们去了成落夫妇旧宅?
美好的夜晚,两个男人相约喝酒再正常不过,组织成员间互不干涉私生活是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