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被切成小块,包裹上面糊炸得金黄,椒盐粉又在上面覆盖了一层浅棕色,其中还有一半蘑菇上均匀分布着火红的辣椒粉,刺激的味道带着粉尘感进入鼻腔,有点呛。
吕冬吉闻着这股香味,忽然觉得,大家要是不来也没什么了,算了,她一个人也可以好好吃一顿美食。
这样想着,吕冬吉用手拿起了一片炸蘑菇。
那炸蘑菇在送入口中的过程里,抖落了好些细碎的椒盐粉。
入口一嚼,清脆的“咔滋”声在牙齿间响起,金黄的脆壳碎裂开,油汁的荤香和椒盐的咸香结合,生成一种勾人心魄的香味。
嚼上几下,内部的蘑菇展现出滑嫩的质感,由于被脆壳保护着,蘑菇没有失了水分,嚼起来有股钝重的肉感。
蘑菇外裹了层蛋液,带来清新的香气,整块蘑菇在舌头上破碎,无比鲜爽。
吕冬吉吃了两块不辣的炸蘑菇,又拿了一块辣的,送入口中。
辣椒粉带着粉尘感,伴随着咀嚼抖落在舌头上,迅速化开。
一股热烘烘的辣味,像是被引燃的火,从舌尖烧到舌根,激得人口水直流,让她不自觉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脆壳层层咬碎、爆开,嫩滑的蘑菇被嚼碎,蘑菇汁渗在舌头上,才带走几分辣意。
“斯哈——太好吃了。”吕冬吉被辣出了眼泪,“呼呼”吹着辣气,却还是控制不住往嘴里塞着炸蘑菇。
“再要一杯桃子苏打水,多放冰,要快!”吕冬吉一边用手扇风,一边十万火急地朝服务员招呼道。
那服务员也看出了她的窘态,去吧台都是用跑的。
桃子苏打水刚放在桌子上,就被吕冬吉端了起来,咬住吸管喝了一大口。
那冰凉的苏打水像是从极地冰层下取出来的一样凉,滑过舌头时,瞬间冲走了辣椒粉,带走了舌头上滚烫的温度,像是救了一场舌尖上的大火。
“呼——得救了。”吕冬吉笑着呼了口气。
她又喝了几口桃子苏打水,这时才感觉到苏打水的甜味。
那甜味似有若无,让人忍不住细品,又带着一股清新的桃子香气。
吕冬吉看向杯中,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带着气泡的冰块,那冰块碰着玻璃杯内壁,清脆地叮当响,杯中的桃子块散发着红润的光泽。
吕冬吉用吸管当筷子,捞出了一块桃子,轻轻一咬,多汁的桃子就爆出许多汁水来,嚼起来软乎乎的,桃子果肉香气十足。
“每次吃到桃子,就像是穿越到了夏天,真喜欢夏天啊......”吕冬吉喃喃道,又伤感起来,调出了那张老照片看。
吕冬吉正看着,突然有个人从后面蒙住了她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后面的声音俏皮道。
那声音虽然比记忆中的成熟了几分,可还是很有辨识度。
吕冬吉激动起来:“薛蕾?”
薛蕾是她高中时候的前桌,两个人经常一起去食堂吃饭。
“对啦。”视线重见光明,薛蕾坐到了吕冬吉对面的位置上,“对不起,等好久了吧,我才有空过来。”
“你不是说老板临时通知的要加班吗?”吕冬吉问道。
“我可没说谎,真的,不信你看。”薛蕾把工作群里的聊天记录拿给吕冬吉看,“但是特别奇怪,刚才老板突然说不用加班了,让我们赶紧下班,我就来了。”
两个人寒暄了一阵,另一个男人走向了这桌。
“邱淞!”两个人惊喜地捂嘴惊叫,“才两年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帅了?”
邱淞是高中时候的班长,两个人有不会的题,就会用笔尾戳他的背问他,他当时还调侃背上都要被戳个洞了。
“哈哈哈,我以前一直很帅好不好?”邱淞一撩头发。
“切~”两个人笑道。
“开玩笑,以前邋遢,现在收拾干净了,就显得好看了。”邱淞换了个稍微正经的表情。
“你不是说车坏了,要修车过不来了吗?现在这是推着车来了?”吕冬吉疑惑道。
“我刚才车确实坏了,不知道是引擎还是哪儿出问题,打不着火。”邱淞给她们看手上擦过的油污痕迹,“但特别奇怪,刚才突然又好了,我就想还是不要失约,就过来了。”
他们聊了一阵,洛晚桑和管靳也来了,还是挽着手过来的。
“啊,你们两个~有情况~”三个人八卦地看着他们,把他们都看脸红了。
洛晚桑和管靳在高中时是对儿经常斗嘴的欢喜冤家,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两个人在一起了。
“刚才我们两个堵高架上了,堵了好几个小时,本以为赶不上了。可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路突然就通了,所以我们晚来了一会儿,抱歉啊。”
“没事没事,你们还不是垫底呢,还有两位没来。”邱淞笑道。
“他们还来吗?”薛蕾打开手机,点开联系人列表,“要不然我发个消息问一下。”
空气中掺杂了几丝尴尬的气息,几个人心照不宣地安静下来,管靳和洛晚桑东拉西扯缓和着气氛,可氛围仍旧怪怪的。
吕冬吉知道氛围为什么尴尬,她心里有些打鼓,既希望那两个人能来,又害怕两个人来了之后,场面会尴尬得让人吃不下去饭。
薛蕾编辑好了消息,刚按下发送,消息提醒音就从不远处传来了。
一桌人齐齐往那个方向看。
“!你来了!”
吕冬吉抬头,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睫毛微颤。
雍绮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缓缓向众人走来。
她掀起了刘海,画着精致的妆容,看上去比学生时代成熟很多, 可五官轮廓完全没变。
“不好意思,来晚了, 有我的座位吗?”雍绮笑眯眯的。
“有啊。”几个人赶紧挪了挪凳子,给雍绮让出一个位置, 那位置恰好在吕冬吉对面。
“唔......”大家心照不宣地看了看吕冬吉,雍绮倒是大大方方坐下了。
吕冬吉不知道说什么,有些尴尬地摆弄着手机, 倒是雍绮先开了口。
“这么些年,我都没有来参加过大家的聚会,可能大家都知道原因, 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和吕冬吉闹矛盾, 大吵了一架, 绝交了。”
吕冬吉抬头,这次倒是换了雍绮摆弄手指:“一开始是有她在的场合,我就赌气不来,后来很想念大家, 可那么多年的聚会我都没来,突然说要来, 也没这个勇气。”
“本来今天也是不敢来的,但我一想,总不能永远不来, 真的舍不下你们这些朋友。”雍绮抬起头, 眼神真挚地看着吕冬吉, “回头看看,当时的我自卑又偏激,那些和你争吵的事都格外幼稚,我想问,你能原谅我吗?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吗?”
雍绮向吕冬吉伸出手去,她背后是模糊的橘色灯光,食客们的黑色剪影在她背后来来往往,吕冬吉突然恍惚,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
“都是年少时候的小事,让它随风而逝吧。”吕冬吉笑着握了握她的手,两人眼里都盛满了星光。
身边的一群老友,比他们俩还激动地鼓掌。
“得嘞,你们两个终于说开了,不用让我们这些人夹在中间尴尬了。”邱淞放松地笑了。
“点菜吧。”吕冬吉像高中时候那样,晃了晃雍绮的手,把菜单推给大家,又叫服务生撤了吃完的盘子。
“要两份烤羊排......诶,大家够吃吗?”薛蕾抬头看大家。
“估计不够,要三份吧,两位男士估计自己都能一人吃一份了。”洛晚桑笑着看了一眼管靳。
“再要两份脆皮烤鸭,刚进店就看到有人点这个,色泽金黄金黄的,馋死我了。”邱淞想起来就流口水。
“这个京酱肉丝卷饼好像不错,也要两份吧。”雍绮指了指菜单。
“肉菜够了,再要点素的吧。我瞧瞧......”管靳把菜单挪了个角度,“一份红烧茄子,两份蚝油娃娃菜。”
“还要别的吗?”管靳把菜单推到桌子中间。
每人都点了一杯饮料,吕冬吉又点了几道菜,服务员刚要收菜单,被雍绮拦了一下。
“等等,再加一道菜。”雍绮把菜单翻到某一页,“加一道椒麻口水鸡。”
高中时候学校后面的苍蝇小馆,椒麻鸡做得贼好吃,很多年前雍绮和吕冬吉周末下了晚自习经常去吃。
服务员应下,雍绮看着吕冬吉,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等菜时,大家闹哄哄地聊着这些年发生的趣事,默契地谁也没有提那没来的最后一个人。
“菜终于上齐了,作为班长,我来说两句......”邱淞笑着清了清嗓子,愣了两秒,“算了,好像也没什么要说的。”
一桌人哄堂大笑。
“咱们这么多年了,是吧,多的话就不说了,干一杯吧。”
“行!这得干一个。”
“确实,时间过得太快了。”
邱淞带头举杯,所有人手中的奶茶、气泡水、豆浆、果汁碰撞在一起,玻璃杯叮当作响。
“不多说了,大家开吃吧。”邱淞话音刚落,自己就夹起了一块脆皮烤鸭,沾了甜面酱送入口中。
“不多说了,要不然班长要馋得流口水了。”薛蕾捂嘴笑着调侃。
邱淞嘴里塞着一大块鸭肉,抿紧了嘴,嘿嘿笑着。
薄薄的鸭皮烤得膨胀起来,肉皮变成了纤维状,在齿缝间破碎,咔滋咔滋焦脆的声音从牙齿间传来。
鸭皮外层滑嫩,带着油汁的荤香和蜂蜜的微甜,嚼碎之后,烤鸭的焦香在口中满溢。
皮下的肉咸香得当,浸润了油汁,吃起来嫩滑多汁。
甜面酱的甜味比白砂糖的甜更浓稠,多了一味酱香,和鸭肉同嚼,两种微重的口味糅合在一起,相得益彰。
“哇,这鸭肉也太好吃了!”邱淞忍不住用筷子隔空上下戳着脆皮烤鸭的方向,“都尝尝,都尝尝!”
“有这么好吃吗?”
薛蕾用指尖捏起烙馍的边,轻轻一抖,那薄如蝉翼的一层烙馍就被撕了下来。
烙馍瘫在手心,触感软乎乎的,她用脆皮鸭肉沾了甜面酱放在烙馍上,又夹了些葱丝和黄瓜丝,把烙馍包得四四方方的。
甜面酱的棕色、鸭肉的轮廓,从烙馍的另一面透出来,很是诱人。
薛蕾咬了一大口,鸭肉被挤压着咬下一块,脆脆的皮和少许脂肪的荤香蔓延开来。
甜面酱从烙馍的开口溢出来,涌入口中,脆脆的葱丝和黄瓜也都被咬下一截,这一口,料足香气浓。
软乎乎的烙馍嚼起来不费牙,面香与肉香混合在一起,甜面酱解了腻,葱丝带来几分刺激感,黄瓜清凉的汁水爆出来。
薛蕾呼了一口热气:“唔,确实香。”
刚上菜时,洛晚桑的视线就落在了面前的红烧茄子上。
原本白中透着淡青的茄肉,在爆炒中染上了酱色,紫黑色的茄皮蒙上一层混合了油的酱汁,泛着亮光。
颗粒状的肉末错落在茄子间,还有青红辣椒块堆叠一旁,使整道菜拥有了生机勃勃的颜色。
洛晚桑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茄子。
那茄子看上去很膨胀,实际上软软的,筷子一夹就凹了下去,酱油溢出来少许。
送入口中,轻轻一嚼,那茄子变成了薄片,其中吸饱的汁水悉数溢了出来。
软软的茄肉香气、酱香和油香、肉末的香味,登时在舌头上层层显现,多汁的口感,让她的口腔得到了滋润。
“嗯——这烧茄子简直比肉还好吃!”
洛晚桑又夹了一些肉粒放在一大块茄子上,用筷子将茄子搬运到了碗里的米饭上。
酱汁把米饭浸润成浅棕色,洛晚桑将米和菜一同扒入口中。
茄子柔软得很,一咬就瘪了,茄子很能吸酱汁也很能吸油,因此每一口味道都格外香。
肉末颗粒很小,既有瘦肉炒制后的香气,又渗透进了茄肉的蔬菜香,在磨牙间磨碎,很有嚼劲。
米饭沾了酱汁,清淡的米香上染上了酱香、茄香和肉香,下饭极了,每口都是抑制不住的浓香。
“我不信能有这烤羊肉好吃。”
管靳说着,用戴手套的手,将一整根烤羊排上的肉,细心地撕下,放到洛晚桑碗里。
洛晚桑的碗立刻被肉填满。
“哦哟~没想到来吃个饭,还要顺带吃狗粮。”雍绮满脸八卦的表情。
管靳只是呵呵傻笑着,并不反驳。
他将最后一大块烤羊肉放到洛晚桑碗里后,两手各捏羊肋骨的一端,啃着骨头上的肉。
那没法一下剥落的肉,都是已经烤焦了粘在了骨头上的,不好咬,但是味道很香。
骨头缝和犄角旮旯处的肉,是深棕色的,表面还带着孜然粉末。
用牙齿间用力撕下,又干又焦脆,炙烤香味无比浓,再加上孜然的香气,味道美妙无比。
管靳好吃到想要哼歌,他晃着腿,咬住骨头一端,轻轻一唆,那疏松骨缝里的汁水悉数入口,鲜得很。
与此同时,洛晚桑夹起了碗里的大块羊肉。
那羊肉表面像是粗糙的岩石,撒上一层孜然后,在灯光下泛着金粉一样的亮光。
咬下一口,靠近外面的羊肉焦香,靠近骨头的羊肉鲜嫩而汁水丰富,还有一层嫩滑的筋膜。
她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口中塞满肉的幸福感直上心头,肉块慢慢消失在口中,香味却经久不散。
吕冬吉先是将筷子伸向了蚝油娃娃菜。
那嫩黄色的娃娃菜浸泡在棕色的酱汁里,看上去有种清淡的美感。
将娃娃菜从盘子里运输到自己碗里时,不仅要一双筷子夹着,还要勺子接着酱汁,连汤带水地送进碗里。
吕冬吉低下头,咬了一口那还在往下滴酱汁的娃娃菜。
菜梆子并没有在炒制中变得蔫巴,而是仍旧保持着脆度,嚼起来有娃娃菜纯天然的蔬菜清香。
蚝油咸香适宜,鲜味很足,每嚼一下,清淡的菜汁就会混合着蚝油泵出来。
菜叶比菜梆子更吸汁水,也更软嫩,嚼久了还有股淡淡的奶香味。
“这饭馆做的菜都跟肉一样好吃。”吕冬吉叹道,像小兔子一样又吃了好几片白菜。
“我记得这不是咱们之前拍照时候的那个餐馆了吧?”邱淞问道。
“对,那个饭馆倒闭很多年了,这里换过好几个老板,但不知道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倒闭,只有这个深夜食堂开业超过了三个月。”吕冬吉答道。
“之前那几家饭馆真的平平无奇,要不是约了每年在这里聚,可能都不会来这里吃。”薛蕾喝了口奶茶,香醇顺滑的奶味混合着回味悠长的茶香,在舌头上留下清新的甜味。
“不过这个一半深夜食堂堪称是绝味,我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美食了,希望这里不要倒闭。”薛蕾双手合十祈祷道。
“放心,要是饭菜这么香都能倒闭,那全溪川的饭馆恐怕都要倒闭了。”洛晚桑大嚼着羊肉,声音都有些含混。
“也是哦。”大家都笑了。
吕冬吉的视线落在了椒麻鸡上。
那鸡肉块切成了厚薄一致的块状,整齐地码放在一起,呈现出莹润的棕黄色,浸泡在深棕色的料汁中。
不用凑近料汁,就能闻到一股很足的油泼辣子和酱油混合的香气,料汁上漂浮着红油的油花,还错落分布着青椒圈和小米辣椒圈,红绿相映,很是好看。
凑近些,还能看到一些花生碎隐在料汁里。
所有的鸡肉块和料汁表面,都撒上了大量的白芝麻,格外勾人食欲。
吕冬吉不由得回想起高中时吃过的椒麻鸡,记忆和眼前的画面重叠了,不过眼前的气息甚至更香一些。
她夹了一块鸡肉,放在盘子里,深棕色的料汁将白瓷盘染色,棕黄色的鸡肉上裹了一层红油,从侧面看,肉丝的间隙都被红油填满。
点点红辣椒碎星子,点缀在鸡肉上。
筷子夹着鸡肉送入口中,刚凑近嘴巴,吕冬吉的鼻尖就被浓郁的刺激气息弄得痒痒的。
刚嚼一下,麻味和辣味迅速攀上舌头,整条舌头像是被电了一下,又像是电视没信号一样分布着雪花点。
那辣椒粉被油泼过,滋出的辣味更鲜活、更浓厚,辣味在舌头上跳舞,带着些痛感。
这足足的椒麻气息,惹得她更流口水了。
“斯哈斯哈”吸两口气,那鸡肉味才浮现出来。
那鸡肉用的是鸡腿肉,嫩滑多汁的同时,不失紧实与嚼劲。
鸡肉的香气被这椒麻感放大,香得浓烈,香得有攻击性,鸡肉汁和酱香浓厚、麻辣够味的椒麻料汁混合在一起,嚼得让人停不下来。
吕冬吉不断咀嚼着,口水却止不住地分泌,舌尖不断进行着美味的享受。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吕冬吉本能地抬头,却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楼梯口站着,扫视大厅。
在那人的视线和她对视的前一秒,吕冬吉瞬间移开视线,慌乱地低下头。
薛蕾也看到了那人,眼神一亮,挥手招呼道:“嘿,殷朔凡,这边!”
殷朔凡的视线锁定了这桌,走了过来。
大家纷纷从美食间抬头,看到他,都为之一振:“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今天本来头疼睡下了,可一直失眠,莫名想过来看看,没想到这个点了,你们都还在。”殷朔凡视线缓慢地在每个人脸上移动,只有吕冬吉没抬头。
“我们也都是刚才有事,然后巧了又没事了,这才来没多久。”邱淞招呼道,“我让服务员加个椅子,你坐。”
服务员拿椅子时,薛蕾往旁边挪了挪,把她和洛晚桑中间的位置留给了殷朔凡。
洛晚桑赶紧给她使了个眼色,薛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赶紧挪到洛晚桑旁边,让殷朔凡可以挨着吕冬吉坐。
“还好桌子上的菜我们没吃多少,你看够不够,不够可以再点一些。”管靳让服务员把菜单拿给他。
“好。”殷朔凡笑笑。
殷朔凡坐在吕冬吉左边时,她感觉左边的脸都有点麻了,心脏在狂跳,低着头一直吃着椒麻鸡,吃到自己辣得不断抽气,抬起头找水,才发现饮料已经喝完了。
“服务员,来一份桂花酒酿丸子冰粉吧。”殷朔凡微笑着把菜单合上,递给服务员。
吕冬吉听到这份甜点,心尖一颤,那是很多年前他们在一起时,经常去吃的甜点。
很快,服务员将桂花酒酿丸子冰粉放到殷朔凡面前,他并没有吃,而是端到了吕冬吉面前:“给你的。”
“......嗯?”吕冬吉大脑宕机了。
“看你吃得太辣,吃点凉的缓一缓。”殷朔凡语气温柔。
吕冬吉匆匆地瞥了他一眼,他还是曾经她心里少年时的模样,没被风霜消磨,甚至更好看了。
“好。”吕冬吉垂眸,淡淡地应下来,暗暗抽着辣气。
一桌人都心照不宣地憋着笑,沉默着埋头苦吃。
吕冬吉捧起碗,那冰粉是全透明的淡黄色,其中均匀地散落着桂花,像是冻结了一个落叶飘零的秋天。
糯米小丸子每个都只有指甲盖大小,雪白又圆滚滚的。
那冰粉散发出的淡淡凉气,游走在她口鼻处的皮肤上,让她嘴里的辣气显得更加滚烫。
吕冬吉舀起一勺冰粉,那大块的冰粉Q弹摇晃着,碎裂成和勺子差不多大的小块,她将这勺冰粉送入口中。
冰粉吃起来轻盈到几乎没有质感,舌头轻压就破碎了,冰凉凉的触觉碎裂在口中,舌头上的麻辣登时消减不少。
桂花蜜的甜味渗到舌头上,甜丝丝的,很莹润,蜜糖的甜和桂花的香一同在口中逸散,简直甜到她心里去。
她连喝几口冰凉的桂花蜜汁,麻辣味彻底被扑灭,再将勺子伸进冰粉中,一勺舀起了五六个小丸子。
那白生生的糯米丸看着就软萌,嚼起来更是软糯,还稍微有些黏牙,充满了糯米的香气,还吸了不少桂花蜜。
整碗冰粉吃下来,吕冬吉又想起了她和殷朔凡在一起的那个夏天,一起吃的那碗桂花冰粉。
“大家之前建的群还在吗?能不能拉我一下?”殷朔凡笑着问道。
七年前,他和吕冬吉分手后,就退了群。
邱淞环视了一圈大家的脸色,拿出手机:“行,我拉你。”
“也把我拉进去。”雍绮举起手机。
吕冬吉还在埋头吃冰粉,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手机,眼皮一跳。
那是一条好友添加申请,来自他们的群,吕冬吉瞬间明白了那是殷朔凡的账号。
趁他和别人谈笑,吕冬吉点开了他的动态。
殷朔凡的签名栏写着“你一出现,别人都显得不过如此”。
吕冬吉心脏登时漏了一拍,那是两人分手前看的一部电影的片尾曲歌词,电影里的男女主分别七年,又再次遇到,破镜重圆。
今年也正好是他们分手的第七年,吕冬吉不知道这条签名是不是指向她自己,但她的心乱了。
“大家喝酒吗?我看那边有吧台。”管靳问道。
“好欸,难得大家聚聚,不醉不归啊。”
“我看看酒单......我要杯莫吉托。”
“这个长岛冰茶也是酒吗?我想喝杯这个。”
“每种酒的名字都好好听啊,这两个我都想要怎么办?”
“那你都点了,喝不完不许回家!”
殷朔凡转头望向吕冬吉:“你喝什么?”
“我......随便,都行。”吕冬吉还没从他签名里缓过神来,愣愣地答道。
“好,那我就帮你点了。”殷朔凡轻笑。
大家选好了酒,殷朔凡站起身来,笑道:“今天我来晚了,大家的酒我来请,你们等会儿。”
他说着,往吧台走去。
“这么多年没见,殷朔凡还是这么大方。”洛晚桑叹道。
“是啊是啊,我记得他上高中就贼大方,毕业的时候给全班同学送了礼物呢。”薛蕾回忆道。
“嗨,他是为了给某个人送礼物,但又怕被拒绝,所以给全班都送喽。”邱淞瞟着吕冬吉。
“他虽然退群了,但是我有他联系方式,好像这么多年他都没找过对象,但是似乎有个一直忘不了的人,每年夏天他都会发个什么不将就的歌。”管靳看似随意地说着,也在瞟着吕冬吉。
那些话传到吕冬吉耳朵里,格外飘忽,她已经有些神游了。
她想了一会儿,站起身走向吧台,站到了殷朔凡身边。
◎他们需要浪漫氛围,不是我们,真的◎
“诶......”见吕冬吉过来了, 殷朔凡有些不自然,“还要等一会儿呢。”
“你帮我点的什么酒?”吕冬吉貌似随意,实际上紧张得嗓子发紧。
“嗯......”殷朔凡沉默了片刻, “一杯鸡尾酒,调酒师现在做的这杯就是。”
“哦。”
两个人沉默地站着, 看着调酒师摇晃着酒杯。
楚绒雪拿着切开的柠檬,在浅沿高脚杯的外壁擦了一圈, 撒上细如面粉的糖粉,轻磕两下,杯子外染上一层朦胧的白色。
楚绒雪一手拿着雪克杯, 一手拿着量杯,手里像翻花绳一样来回翻着,将伏特加、白橙皮酒、黑樱桃酒注入雪克杯中。
一个青柠被抛到天上, 精准地落入压汁器中,青柠汁悉数爆出, 散发着清新的酸味。
“你的签名......”犹豫许久, 吕冬吉终于开口问道。
“是你。”殷朔凡没有犹豫地回答,“你出国那一年改的,到现在没有换过。”
说完,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中。
一量杯黑莓糖浆注入雪克杯, 调和了酸味,楚绒雪盖上雪克杯盖子, 来回摇匀,将酒液注入高脚杯中,又喷上了两泵柠檬汁喷雾。
那酒液呈现出淡淡的粉色, 在杯外糖粉的遮盖下, 看上去很是朦胧。
糖粉有部分被柠檬汁喷雾融化, 另一侧的灯光从杯中透出来,整杯酒像是在散发着微弱的光。
“您点的鸡尾酒[初恋]做好了。”楚绒雪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将酒推到殷朔凡面前。
殷朔凡将酒杯推给吕冬吉,她的心脏钝重地跳了一下。
剩下的酒被一杯一杯做好,用悬挂酒桶运到了桌子上后,吕冬吉才端着那杯[初恋]回到位置上。
酒液柔滑入口,浓郁的梅子和橙皮的果香瞬间席卷口腔,紧接着,酒的刺激感翻涌上来,舌头微微刺痛。
尾调是柠檬淡淡的酸味,似有若无,朦朦胧胧。
吕冬吉放下酒杯,才感觉到下嘴唇沾了些细碎的糖粉,她抿了抿嘴唇,清淡的甜味在舌头上化开。
整杯酒酸酸甜甜,有梅子味的初遇、酒精上头般的悸动,还有分别拉扯的酸涩,确实像初恋。
大家干杯几次,酒都喝光了,有些微醺,桌上的美食很快一扫而空,又加了两次菜,最后盘子里还是干干净净,连装饰的叶子都被吃光了。
“我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要不然咱们拍个照吧......毕竟十周年,而且难得聚齐一次。”邱淞带着醉意提议道,舌头都有点大了。
“挺好的提议,咱们还可以按当年的姿势照一张相。”管靳调出来旧照片,发到群里。
洛晚桑叫了服务员,帮他们收了餐具,合张影。
那年的照片,吕冬吉是挽着雍绮胳膊的,两个人坐在一起后,吕冬吉主动伸出手臂,雍绮愣了愣,笑着挽着她的手,最后一点隔阂感也消失了。
殷朔凡站到吕冬吉身后时,她的心跳又开始加速,旧照片里,他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扶着她的椅背,一只手虚虚地放在她肩膀上。
吕冬吉正想着,殷朔凡右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只不过是虚虚握着拳的绅士手。
“看这里,3......2......1......茄子!”
服务员按下拍照键的瞬间,几个人头顶上出现了几声“砰”“砰”的轻响,像是雨伞打开的声音。
吕冬吉抬头,看到了漫天的樱花花瓣,淡粉色和米白色花瓣交杂着,在日式小酒馆区缓缓飘落,美得像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