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她扭头就走,被他猛地一抓,拖到花架之外的一颗银杏树下。她的手臂一阵疼痛,仿佛被人用铁钳狠狠地夹了一下,正想掏出手机呼救,程启让一把夺过她的小包往远处猛地一扔。
就在这一瞬间,她已被他紧紧地搂住。
她用力挣扎,被他死死地捂住了嘴。与此时同,他的脸压了下来,舌头在她颈间翻滚,用力地吮吸着她的耳根。
一股浓烈的酒气向她袭来,混合着某种兽性的体味。
“见我之前,你故意吃了洋葱,对吧?”他恶狠狠地说,“我一见到你就闻到了。还有孜然和羊肉的膻味,你是故意吃了这些来恶心我的是吗?为了压住这份恶心,我不得不拼命地喝酒!”他用力地揪着她头发,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脸上,蹭来蹭去,“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跳出我的掌心?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喜欢你,才宠着你,乖乖听话,我就放过你。”
她被他猛地一推,整个人扑倒在泥泞中。他的身子欺压过来,正要将她按在地上,她想起了殷旭教的防身术,就地一滚,对着他的大腿根处猛地一踹。
“嗷!”他痛得叫了一声,身子缩成一团。
她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骑到他身上,重重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
他闷哼一声,鼻梁断裂,痛得双手抱住了脑袋。
她毫不罢休,一拳接着一拳地往死里揍,抓起地上的稀泥往他脸上糊,往他嘴里塞,见他不动了,这才站起来,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对着他的肚子狠狠地踢了两脚。
高跟鞋踢飞了她也懒得去找,就这么赤着脚往前跑,拾起地上的小包,穿过一片灌木,跌跌撞撞地冲到停车场,一个人影快速地向她跑过来一把抱住她。
“闵慧?”
她手上是血,全身是泥,瑟瑟发抖,在他怀中放声哭泣。他以为她受了重伤,吓得将她抱了起来,放进后座,开足暖气,上上下下地检查她的伤势。
“fxxk!”他骂了一声,“是程启让?”
她哭泣着点点头。
“你胳膊上全是他的指印。”他怒吼道,“坐在这别动,我去揍死他!”
说罢打开车门就往外冲,被闵慧死死地拉住:“别去,辛旗!我没受伤。是我狠狠地揍了他一顿,不停地打不停地打,后来他就不动了……恐怕是……死掉了。”
她是害怕地哭了。
“辛旗,我要是坐牢了,你得照顾我的儿子。”
“不会的,你不会坐牢的,最多也是正当防卫。放心有我,我给你请最好的律师。”他搂着她,轻声安慰,“他人在哪?我去看看。”
她指给他一个方向,他锁上车门,向花园的深处走去,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坐进车里,开始倒车。
“怎么样?他是死是活?”
“他已经走了。我问了保安,保安说他喝多了,摔了一跤,鼻梁断了、还掉了一颗门牙,其它的只是一些皮肉伤。他们正在安排车子送他去医院。”
人还没死,真好。她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你的确把他揍得够戗。”辛旗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递给她一盒纸巾,“保安说他满脸是血,满嘴是泥,加上喝了很多酒,趴在地上吐了半天……”
为了防止程启让提起诉讼,他带着她去附近的医院做了一个受伤鉴定。回到公寓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她的身子仍在不停地发抖。
他放好浴缸的水,倒了一些浴盐,调节好水温,帮她脱下衣服让她坐了进去。
她紧抱双腿,呆呆地坐在水中,想起刚刚发生的事,不禁一阵后怕,牙齿咯咯直响。
他本想离开,见她在水中一动不动,又折了回来:“我帮你洗吧。”
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她的头发上全是泥,一绺一绺地粘在一起。他将香波挤在手中,一遍又一遍地涂抹、揉搓。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想让紧张的肌肉松懈下来。
然而她的浑身僵硬如铁,蜷缩成一团,难以掰开。
他只得用左手捧住她的额头,右手叉开五指,沿着她的颈间向后脑上轻轻地耙梳。
水很快就浑浊了,他将脏水放掉,重新再来。
她的指甲里也是黑黑的泥,他用香皂和牙刷仔细地刷着每个指尖,直到它们全部变回透明的白颜。
整个过程他都沉默不语,两人之间没有一句交谈。
认认真真地洗了三遍之后,他擦干了她的身子,吹干了她的头发,给她套了一件自己的睡衣将她送到客房:“很晚了,睡吧。”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明明很累,却无法入睡,瞪大眼睛看着窗外的夜灯。
两点的时候,她跑到阳台上抽了一只烟。
三点的时候,她到客厅里看了一集电视剧。
四点的时候,她路过辛旗的卧室,见房门半掩,便悄悄地走了进去,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在黑暗中默默地看着他。
他呼吸轻浅,睡得很安静。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指尖划过他的嘴唇时她感到一种异样的柔软,忍不住俯下身来,轻轻地吻了一下。
他立即咳嗽了一声。
“辛旗,我睡不着。”她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想下棋吗?”
“睡我身边吧。”他迷糊地说了一句,随即翻了个身,给她空出一块地方。
她钻进毯子,紧紧地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上,不到一分钟就睡着了。
闵慧回到滨城的第二天,程启让受伤的消息已传遍了公司。
在观潮的十几年,程启让没请过一次病假。每天五点起床晨跑,八点坐车到公司上班,天天如此,雷打不动,工作上高度自律。十分不巧的是,他从北京回来的当晚,昏迷数月的郑澜终于去世了,作为女婿和ceo,他不得不出面办理丧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郑澜是他的老师又是他的父亲,在事业上不遗余力地培养,又把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他,可谓恩重如山。
见过他的人回来都说程启让这一跤“摔”得太惨了:鼻梁踏了,半张脸肿了,出席活动时戴着一个工字形的矫正面罩,虽是透明材质,看上去像个青蜂侠。再加上掉了一颗门牙,在如此肃穆的场合,说话一直漏风,让人哭笑不得。在业界一贯“稳重自持”的他,这么狼狈地出现在公众面前还真是头一回。
没人相信他伤成这样是因为“摔了一跤”,一时间谣言四起、八卦横飞、员工们展开想象的翅膀,脑补出各种版本的故事。
由于北京之行只有闵慧一人随从,同事们纷纷跑到她这里来打探消息。
闵慧自然是装糊涂,只把事情的经过悄悄地告诉给了曹牧。
“多亏殷大哥教了我几招,我每天早晚练习,终于派上了用场。”闵慧很想放声大笑,又怕被人听见,只好压低嗓门,“没想到程启让这么不经打,真是太爽了,恨不得再来一百遍!”
见她得意忘形,曹牧推了她一下:“如此暴力殴打上司,就不担心有报复吗?”
“辛旗说程启让肯定不会报案。一来是他侵犯在前,我这属于正当防卫;二来他是个要面子的人,这种新闻要是捅出去——太丢人了!”
曹牧淡笑不语。
“再说,他能报复我什么,开除吗?”闵慧两手一摊,“那就开呀,我求之不得。开除了我就不用遵守竞业协议了。”
曹牧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我看你啊——过于乐观了。”
午饭时间,闵慧一反常态地去员工餐厅吃了一份杭椒炒肉,太辣,只得又点了一杯冻柠茶。餐厅里很热闹,她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在工作群里回微信。
过了几分钟,她听见身后传来嘻笑声,扭头一看,后排的餐桌上坐着三个女生,正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个高挑靓丽,说一口带着广东口音的普通话,她认得是市场部的张芷蕊,以前是林熙月的同事,不算太熟,但见面会打招呼,走廊碰到也会聊几句。另外的两位只是眼熟却不认识。
闵慧主动地“嗨”了一声:“芷蕊,你们交头接耳地说什么呢?”
张芷蕊鬼鬼祟祟地勾了勾手,示意她坐过来。
“我们早就想来找你了,闵慧。”张芷蕊说,“谢天谢地——你又回来了!”
闵慧心想,我回来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了?”她笑着问道。
“程启让到底是被谁打了,你肯定知道。”张芷蕊一本正经地说,“快说出来让我们高兴高兴,我要请这个人吃饭!”
闵慧不动声色:“听说是摔了一跤。”
“拉倒吧,这种伤,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打了。”其中一个圆脸、波波头的女生说,目光中难掩兴奋。
“介绍一下,这是游戏部的安晓荷。”张芷蕊指了指波波头,又指着另一位中分直发、穿着白色套头衫的女生说,“这是工程部的方舒晴。”
闵慧假装板脸:“大boss受伤了,你们这么幸灾乐祸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把他阉了才好呢!”张芷蕊切了一声,“闵慧,我们知道四年前在你身上发生的那件事——是真的。”
闵慧正在喝茶,听见这句,身子微微一颤。
“因为后来……在我们身上也发生过了,”安晓荷轻声说,“只是对象不同而已。比如芷蕊,只要跟程启让一起出差,就肯定要被吃豆腐。我嘛,是被部门里的男同事明里暗里各种调戏。晴晴一入职就被丁艺峰盯上了,天天把她单独留下来加班……”
“去hr打报告呀!”
“报告了又怎样?你的例子摆在这里。hr根本不认真去查,生怕把大boss给查出来了。”张芷蕊半是辛酸半是苦笑,“我们几个既没你优秀,也没你胆大,唯一跟你相同的是我们家里都穷,都需要这份工作……”
“所以就选择沉默?”
“我们成立了一个‘伤心小分队’,几个女孩定期聚会,互相支招,抱团取暖。本来还有个米可儿,她实在受不了辞职了。”张芷蕊说,“上次在商场见到她,她说自己在看心理医生。”
“咱们女同胞应该团结起来,搜集证据。”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军奋战,没想到居然找到了同盟,闵慧就像打了鸡血,一下子兴奋起来,“一起动手改善咱们的工作环境。”
“说来好笑,自从你回到观潮,程启让就再也没来找过我,大概是把火力全部集中到了你一个人身上。”张芷蕊又说,“我总算过了几天舒坦日子。”
“郑依婷呢?她就一点也不知道吗?”闵慧很惊讶,“她在公司里安插了不少眼线吧?”
“郑依婷现在根本不来公司了。”方舒晴说,“她爸这几年不是身体不好么,加上程启让的官司虽然赢了,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大家都说无风不起浪。郑澜为了大局选择力保,心里难免不犯嘀咕,我听说那段时间他俩的关系迅速恶化。那一年程启让的业绩考核明明超过前一年的两倍多,郑澜却以这件事为由,拒绝兑现对他的股权激励,程启让心中非常不满。”
张芷蕊点点头:“郑依婷也气疯了,把程启让身边的人——不论男女——只要是让她起疑的全都调走了。她本来就有严重的公主病,向来不管公司的事,我记得以前在她桌上看见一张‘todolist’,上面只写了三行:睡觉、化妆、遛狗……”
听到这里,闵慧忍不住噗嗤一笑。
张芷蕊继续又说:“这两年她终于醒过来了,决定做点好事拯救老公的名誉,就接管了老董事长名下的爱心公益基金,帮助失学儿童重返校园、保护动物、救助流浪猫狗之类,现在越做越大,心思全部都放在了那里。”
闵慧看着她们,认真地说道:“对付程启让这种人,逃避是没有用的。”
“我们懂,只是没找到有效的办法。欢迎你加入‘伤心小分队’,欢迎你向我们介绍战斗经验。请问,能把你拉进我们的讨论群吗?”
“当然可以。”闵慧机智地眨眨眼,低声道,“我先送个见面礼吧:你们猜得没错,程启让是被人打了,打他的那个人——就是我。”
“你?一个人?”安晓荷掩口,“真的?”
“怎么打的?你仔细说说。”张芷蕊兴奋地拉着闵慧的衣服,“我太想听了!”
“为了对付他,我苦练了几周的散打……”闵慧将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见她们听得津津有味,连忙又道,“打架这种事,不要轻易去试,我也是被迫防卫。”
方舒晴双手支颐,露出一脸向往的神态:“散打?这是个好主意,我明天就去报个班!”
“别太乐观。”闵慧叹道,“程启让要是没喝酒的话,我多半还是打不过他的。大家还是以搜集证据为主。”
“什么算是证据啊?”
“短信、录音、字据之类一切可以拿出来作证的东西,而且要在第一时间向hr报告,情况严重的报警。就算hr不肯认真去查,留下一个详细的记录也是好的。”
闵慧以为程启让要为岳父办丧事无暇顾及自己,没想到报复很快就来了。
没过两天,丁艺峰就以“工作任务不饱满”为由,将观潮的另外一个主打的ai产品“同光ai诊疗平台”塞到闵慧团队的手中,要她们负责管理。
闵慧认真地看了一下,觉得这个产品做得不错,卖得也好,心想,观潮里面果然有能人,自己以后说话做事还是谦逊一点比较好。
“同光可是咱们研发部的王牌产品哟,”丁艺峰不无骄傲地说,“客户比较多,我们对他们的意见非常重视。程总的意思是,希望你们团队能与客户直接对接,有什么问题我们这边第一时间派小分队去现场解决,越快越好,不要让客户那边有太多的crh。”
闵慧听罢微微皱眉:“我们是技术部门,一般情况下,不直接跟客户打交道。客户使用我们的产品出现问题,应该首先向客服部反映。”
术业有专攻,客服部的人才是最会跟客户打交道的人,又嘴甜、又耐心。搞技术的人很多都是急脾气,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程序上说是这样,但是太耽误时间。而且很多技术问题客服部的人根本不懂,最后还是要来问你,不如由你们直接与客户去谈,既显出了我们诚意,又减少了沟通的成本——一举两得。”
闵慧只好接受,第二天,办公室的电话就被客户们打爆了,各种抱怨各种骂,总结下来就是三条:同光平台的perforance不好,速度慢,crh多。
闵慧连夜派出小分队奔赴祖国各地大小县市上门咨询、解决问题。
去了几天,张晓寒回来说:“慧姐,不是咱们的平台有问题,而是这些客户的应用程序写得一塌糊涂。结构臃肿不说,大量的数据被他们搬来搬去,完全没有必要,又影响了速度。”
“你都跟他们好好地解释了吗?”闵慧问道。
“解释了!解释了无数遍他们根本听不懂,不仅拒绝修改程序,还一个劲儿地指着我们的鼻子骂,说同光平台是团屎,耽误了他们治病救人——”
“实在解释不了的话,就帮他们把应用程序改一改吧。”闵慧只好说。
“没法儿改,要改就得全部重写。”估计吵架太多,张晓寒脸上的青春痘一个个变得通红,“太花时间了,至少要一个月。再说写应用程序是他们自己的事,凭什么让咱们来干啊?”
“还是我去吧。”闵慧叹道,“我这里都变成客服了,与其天天接电话挨骂,还不如让我来写程序。”
这话一说,活儿就扛上了。
客户散落在五湖四海,闵慧只得天南地北地的出差,今天广州,明天上海,后天哈尔滨,大后天昆明。为赶时间、抢进度,她坐了不少红眼航班。一个月下来,她瘦了十斤,回家的时间不足五天。好不易到家也是瘫在床上倒头就睡,连儿子也没见上几面。
所幸辛旗包揽了一切,令她毫无后顾之忧。
辛旗会记得发几张苏全的照片,每隔一两个晚上,会抽空带着儿子和她视频。
苏全一连十几天见不到妈妈,不免各种哭闹,晚上也难以哄睡,辛旗终于开始发火:“这哪里是加班,明明就是整人!”
“我猜也是。”闵慧累到头晕眼花,“麻烦也是自找的。我这个人吧,看见满是bug的程序就想改。交给晓寒要改一个月,我自己改最多五天,所以还是我亲自出马效率最高、办事最快——那就能者多劳呗。”
“有加班费吗?”
“没有。”闵慧两眼看天,“这根本不是我们的工作。为了安抚客户的情绪,也只好这么干,不然他们写的东西根本没办法在我们的平台上好好地运行。我们承诺的服务也没办法兑现。我只是没想到那些医院的技术人员——水平低到出奇,还喜欢不懂装懂!一个好好的产品交给他们,不出两个月就坏了。”
“有个事跟你说一下,你先不要紧张。”辛旗忽然说,“今天上午,家骏跟人打了一架,现在还在派出所里。”
“什么?”闵慧彼时正在长沙出差,心中一急,声音顿时高了八度,“这怎么行?他可是有案底的人!辛旗,你得赶紧去看一下!”
“正在路上呢。情况是这样的,家骏有个女朋友你知道吧?”
闵慧的心忽地一沉:“叶小真?”
“不是那个家教。是另一个,叫杨璐。家骏的同事,我见过几面。他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杨璐一直带着家骏跑社会新闻,挺能干的,我对她印象不错。上次去北京,家骏还托我买了条项链送给人家呢。”
闵慧不禁一阵惭愧。
辛旗回来的这段时间,因为苏全生病、佰安收购、加上天天跟辛旗吵架,她很少有时间照顾家骏。家骏也不怎么过来找她,他白天出去跑新闻,夜晚回家要写稿,姐弟俩很少有时间碰在一起。
每次苏全回到闵慧身边,都记得去敲舅舅的门,家骏这时会出来陪孩子玩一个钟头,或者带他去公园、游乐场。闵慧喜欢这种相处的方式,有空就聚,没空就算,谁也不依赖谁,谁也不勉强谁。
她知道辛旗那边也经常约家骏出去吃饭、打球。家骏性格内向,话也不多,闵慧没想到他会把自己的情感私事告诉给辛旗,不禁有些嫉妒,这哥俩的关系竟然如此亲密!
“家骏和杨璐最近在搞一个滨城市地下犯罪团伙的调查。调查刚刚开始,杨璐就被黑帮的人盯住了,趁她外出把她打晕拖到一个小巷子里,威胁说要剁掉她的右手。当时家骏就在附近,闻声赶到,以一挡三,大打出手……把其中的两个歹徒揍进了医院。”
闵慧松了一口气:“杨璐呢?她没事吧?”
“那姑娘胆挺大的,人也淡定。现在正在派出所做笔录呢。”
“家骏不会防卫过当吧?”闵慧还是不放心,“我手上的活儿还没做完,要不我今晚打个飞的回来处理一下?”
“不用回来,我来处理就好。家骏不算防卫过当。对方手里有刀,他是赤手空拳。其中一个歹徒的身上还搜出了毒品。我已经咨询了律师,律师说他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闵慧一听,问题有人解决,连忙在电脑上继续工作,一边打字一边说,“我明天回滨城,你在家吗?”
“我上午要去趟北京,争取晚上八点钟回来。”
“干嘛去呀?”
“打高尔夫。”
“坐飞机去打高尔夫?大哥,你的瘾太大了。”
“我喜欢在球场上谈生意。人少、安静、时间充足。”
辛旗在北京打高尔夫有固定的球友,这一次要见的这位叫苏中和,是圆茂集团的董事长,也是bbg的重要股东。
苏中和今年58岁,中等身材,国字脸,双下巴,两眼之下各有一个深深的眼袋,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显老,而且头发也花白了。他酷爱高尔夫,每天五点起床,先打一场高尔夫后才开始一天的工作。他有十年以上的球龄,和辛旗球技相当,两人在北京的时候,虽然都忙,一周至少会约两场球。
当知道辛旗要把公司搬到滨城,苏中和第一个过来抱怨,因为没人跟他打球了。辛旗只好说,他会经常回北京,只要回来有空,一定约球。
后来他果然经常回去,在北京见缝插针地跟苏中和约过几场,两人好久不见,边打边聊,不旦十分尽兴,反而更加亲近。
但这一次,辛旗找他有事,故意说周五要回北京公干,问他上午是否有空打一场。苏中和欢喜地回了一条短信,两个字:“必来。”
十八个洞打下来至少要花五个小时,开球后两个人聊了起来,从时事一直聊到股市,辛旗说:“我最近看中了一家公司,觉得现在下手,机会不错。”
“想收购?”
辛旗点点头:“公司比较大。光靠bbg一家恐怕吞不下,您感兴趣吗?我们一起?”
“哪家啊?说说看。你的眼光向来不错。”苏中和站在草地上,拧腰,击球,眼看着白球飞进了果岭,迈着轻松的步子向前走去。
“观潮国际。”
“哇,你小子胆子不小,这块肉有点大吧?”苏中和笑道,“郑澜刚刚去世,想趁乱捞一把?”
“那倒不是。”辛旗淡淡地说,“我观察它们有段时间了。观潮的财务状况相当出色,连续五年净利润持续增长,现金流充足,盈利能力、偿债能力都不错。论品牌、论资产都是行业的龙头老大。但是,它的股价市值不高,股权结构高度分散,加上程启让丑闻缠身,公司的企业文化一塌糊涂,我认为咱们努把力挤进去,可以大有作为,再不济也能分一杯羹。”
苏中和一边听,一边低头沉思。
辛旗又说:“前几天双峰实业的汪总来滨城,我本想约他聊一下,但他公司有事,行程改期,就没碰上。今天正好遇到您,就顺便问您一下感兴趣不。”
苏中和立即说:“感兴趣,你就不要找汪永乾了,就咱们俩家一起,我可以出大头,具体操作你来弄。”
“那行。我已经以东城科技的名义在深交所陆续买了15亿股的观潮股份,占它们总股本的2。”
“你真有钱。”苏中和哈哈笑道。
“您更有钱。”辛旗说,“您做的是保险。”
苏中和掏出手机查了一下股市:“郑澜去世,观潮的股价又跌了不少,我这边马上派人买进,买到5时咱们先举个牌。”
“到时候二级市场、港交所都可以继续买入。我这边会把能弄到的资金准备好。明天给您发个具体的方案。”
“嗯。你放手去干,我会在钱上给你撑腰。程启让是郑澜一手调教出来的,他是不会轻易让我们这些野蛮人闯进观潮的。我相信你的能力,但这一仗肯定不容易,咱们也不一定能赢。到时候程启让要是整出个什么幺蛾子,让咱们进不去也退不出,活活套进去一大笔资金,可就惨了!”
辛旗笑道:“我从来没说它很容易。”
说完甩杆击球,一道白影腾空而去,苏中和看着抛物线的方向,笑道:“birdie!(注:高乐夫术语:少标准杆数一杆。)”
第64章 银鱼
又过了一周,客服电话渐渐消停,闵慧总算搞定了所有客户的应用程序,出完了最后一趟差,坐着火车回到滨城。
彼时的滨城已进入深秋。
工作如此忙碌、孩子也一直是辛旗照顾、恍惚间闵慧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单身时代。出差虽然辛苦,一想到这样可以避开丁艺峰和程启让,也是苦中有乐。
秋风徐徐,带着一道明显的寒意,一出站口闵慧立即感到衣服穿少了,连忙从背包里找出一条围巾拢在颈间。
夜晚七点,华灯初上,滨城的街道一如往日般热闹。路过晨钟大厦时,闵慧想顺便去办公室取几份文件,于是下了出租车。
这个月研发部有三个重要的deadle,闵慧的团队不在其中,丁艺峰说缺人手,闵慧同意调出张晓寒和唐馨宁协助。进大厦之前她抬头看了一眼,研发部所在的第十层果然灯火通明。
电梯一开,还没走到格子间,闵慧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确切的说是披萨、炸鸡和酒精的味道。
“闵慧姐,你回来了?”张晓寒的格子间离电梯最近,第一眼看见她,连忙站起来打招呼。
“刚下火车。”见他的桌上放着三瓶啤酒,两瓶已经空了,闵慧不禁皱眉,“你在喝酒?”
张晓寒是五人团队中体质最弱、最不胜酒力的一位,已经有些站不直了:“连续加班五天了,每天半夜一两点回家。丁总说,大家辛苦无以为报,啤酒夜宵敞开供应。”
闵慧抬头一看,果不其然,格子间里几乎满员,每张办公桌上都放着几个酒瓶。大家一边喝一边写de,有人摇头晃脑,有人喃喃自语,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嗒嗒嗒嗒的键盘声此起彼伏。密密麻麻的男生之中混杂着几名女程序员,倒是没有喝酒,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这不好吧?上个月销售部的小董,陪酒陪到心源性猝死,你忘了?”闵慧劝道。夜班喝酒早有耳闻,没想到是这样一种狂欢的状态。
“怎么不好了?”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闵慧转身一看是丁艺峰,他穿着一件暗灰色的西装,领带解开了,耷拉着吊在脖子上,“我们是创意部门,不喝点酒哪来的灵感?灵感不来,解解乏也是好的——这是研发部的专有福利。”
他一面说一面走到她面前,满口的酒气熏得她连退了两步。
“在这里工作的不仅有男生还有女生。”闵慧认真地说,“你让大家放量喝,万一有人喝醉了闹事怎么办?”
“少见多怪!几瓶啤酒而已,又不是茅台二锅头,不至于!”
“行,你们喝。但这里所有女生必须马上下班,”闵慧强硬地顶道,“我们惹不起总躲得起。作为领导,你至少要替女员工的人身安全着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