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文森特在例会上明确说过，那只兔形异常已经死了，按理不应该也不可能再出现。
除非刚才那只异常是故意变成了它的样子，以此来隐藏自己的真实样貌，同时对她的判断产生一定程度的干扰。
如果她的推测正确，那么这个异常的能力很可能和变形有关。而它从一开始的人类形态瞬间变为兔头人似乎也验证了这一点。
一个是会快速变形的异常，一个是能力未知的异能者，两人故意趁她不在控制局的时候接近她，而且袭击她的目的很明确，更像是早有预谋……
沈静安想起了总局对最近形势的预测。
她没有迟疑，迅速给远在中心城的司琼打了个电话。
玻璃碎片像不规则的水晶，噼里啪啦地从高空落下，地面上的路人闻声看向空中，在看清了有两个人正从高层往下坠落后，纷纷惊叫着向四周散开。
然而令他们感到惊奇的是，那两人并没有直直地摔到地上。
在猎猎呼啸的凛冽寒风中，她们突然下落的速度突然放缓，接着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一股无形的力量稳稳地托住了她们。
郁理看向他们降落的那栋大楼。一号仍然站在空无一人的楼顶，白皙修长的右手在黑暗中微微上抬，和托接她们的力量步调一致。
看上去似乎又是一个麻烦的能力。
这股肉眼不可见的力量托着郁理二人快速下降，不等她们站稳身体，下方突然传来密集尖锐的呼啸声，几乎穿透空气，密不透风地向她们袭来。
——是子弹，而且是大量的子弹。
郁理立即躲避这些突如其来的子弹，同时望向下方。
地面上，一群外勤人员正举枪对着她们密集射击。周围的市民吓得惊声尖叫、四处逃窜，不少车辆堵在路中间，枪声、咒骂声和喇叭声交织在一起，场面一时陷入爆炸式的混乱。
“小心一点，上面也有。”枪林弹雨中，童晓提醒郁理。
郁理闻言，一边躲避子弹，一边看向上方。
在她们跳下来的地方，那群外勤人员正站成一排，枪口对准她们，虽然没有开枪，但手指已经齐刷刷地扣在了扳机上。
酒店附近的警卫已经在疏散人群了，等附近的市民全部撤离出去，楼上的那些外勤人员就会无所顾忌地对她们开枪。
看来光躲是不行的。
郁理环视一圈，迅速锁定路边的一辆加长豪车，然后一把抓住童晓，干脆利落地一跃而下。
此时两人已经下降到了七楼的高度，对绝大生物来说，从这个高度跳下去必死无疑，更何况下面的攻势又如此密集，谁也不会想到她们会自寻死路地往下跳。
因此在郁理抓住童晓往下跳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个外勤人员反应过来。
“砰！”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郁理精准落到了加长豪车的顶盖上。
车里没有人，车顶盖凹陷下去一大块，整辆车都狠狠地震了一下。郁理迅速起身，先看了童晓一眼，确认她没有受伤，然后望向那群外勤人员，高挑的身形隐隐变幻——
“先等一下。”耳机里突然响起一号温和的声音。
郁理紧紧盯着那些将枪口转向自己的外勤人员。
“我要被集火了。”
“我知道。”一号语气平稳，“他们很快就没有心思对付你了。”
似乎在印证他的话，正要开枪射击的外勤人员们突然睁大眼睛，目光上移，惊疑不定地看向郁理后方的夜空。
“喂！那是什么？”
什么东西？
郁理心中产生一丝好奇，趁着他们愣神，也扭头向后看去——
漆黑无光的夜空下，一道巨大的、深重的黑色阴影正在缓缓上升。
这道阴影蜿蜒扭曲，虽然没有具体的形体，但却能明显看出是蛇的形态。蛇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夜空下，宛如一头悄然苏醒的庞然巨兽，在黑暗中越变越大、越升越高，很快便遮盖了皎洁的月亮。
“是蛇……是蛇的影子！”
“什么蛇能有这么大，分明是异常！大家快开枪！！！”
外勤人员们如梦初醒，来不及再管兔子形态的郁理，纷纷将枪口对准蛇影，疯狂扫射起来。
郁理趁机翻身一滚，转移到加长豪车的后面。
童晓也在车后，见郁理过来，她按住郁理的肩膀，语气平静。
“沈静安转移了。”
郁理朝酒店上空看了一眼。之前站在32层落地窗前严阵以待的武装人员已经消失了，也没有人从酒店大门跑出来，从酒店里嘈杂的动静来看，里面似乎正在对陷入慌乱的客人们紧急管控。
“转移到了哪里？”
“不确定。”童晓说，“但她没有离开酒店，应该还在里面。”
完全正确的判断。郁理心想。
从刚才的交手来看，沈静安虽然反应不慢，但在实战这方面还是比不过其他特遣队队长。毕竟她的能力不具备任何攻击性，对自身也没有提升，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好了。
她自己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选择待在酒店里不出来，尽量避免跟她们正面战斗。
郁理旁敲侧击地询问童晓：“你不能对他们使用能力吗？”
童晓摇头：“酒店里的人太多了，想要让能力生效，我需要更多时间。”
看来她的能力不仅是对空间的封闭性有要求，对空间内的人数也有要求。
二人交谈间，站在街头的外勤人员已经打空了弹匣里的子弹。然而那道巨大的蛇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不仅如此，外勤人员们注视它的目光也隐隐发生了变化。
“那个月亮怎么回事？怎么好像……变红了？”
“红色？难道不是蓝色的吗？”
“哪有什么月亮？我看到的明明是一只眼睛……”
这些外勤人员一边说着奇怪的话，一边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枪。与此同时，那些正在进行疏散工作的警卫和路人们也都不约而同地看着深黑蛇影，一个个眼神发直，脸上逐渐露出迷离狂热的表情。
“你们看到那栋大楼了吗？好神奇，它居然在动……”
“看到了，而且每扇窗户里都有一个腿长腰细的美女……”
“什么美女，那些都是金发碧眼的大帅哥！”
短短几分钟，街上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他们痴迷地看着夜空中的巨大蛇影，眼里仿佛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呼吸加快，神色也变得狂热癫狂起来。
“好美……好美的月亮！我要拥抱月亮！”
有人忽然向月亮所在的位置狂奔而去，完全不管前面还有大小不等的障碍物，一头撞在了电线杆上。
“喂，老妈，你睡觉了吗？快出来看啊，天上好大一只眼睛，是真的！”
有的掏出手机给自己的亲朋好友打电话，迫不及待地邀请他们一同出来欣赏夜空下的奇观。
“什么鬼帅哥，我说是美女就是美女，你他妈瞎啊！”
“睁大你的鸡眼看清楚，连男的女的都分不清，到底是谁瞎？！”
“敢说我是鸡眼，我现在就打瞎你！”
有的则和身边的同伴争吵起来，甚至因为意见不和而大打出手，全然不管彼此之间的情谊。
在巨大蛇影的笼罩下，所有人似乎都失控了，他们陷入一种混乱又疯狂的状态，开始在周围迅速扩散。
郁理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黑索的能力？”
“是的。”童晓轻声说，“黑索变成蛇影后，所有看到他的人类都会产生幻觉，进而做出极端且不理智的行为。”
怪不得那些人说话都颠七倒八的，原来是看到了幻觉。
在这种诡异的喧闹中，没有人还记得对付她们。街上所有人都陷入了狂热的幻觉，有些人开着车到处乱撞，有些人不要命般地向酒店附近的建筑冲去，就连那些贵客带来的保镖们也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一个个发疯似的跑进人群，一边神色狂热地仰视蛇影，一边加入这场前所未有的混乱。
“沈队，外面那些人都疯了！”酒店里的武装人员紧急汇报。
“他们是被污染了。”沈静安柳眉紧蹙，语气透出刻不容缓的焦急，“立刻通知酒店里的所有人，不要看外面的蛇影，绝对不可以看！”
“是！”
沈静安这边刚下达指令，酒店里的外勤人员们便火速通知了那些滞留在酒店的客人和工作人员。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这些客人们大多都是来享受晚宴的，突然被一群持枪的武装人员强行留置，本就焦躁不安，此时酒店外又传来那么混乱的动静，一个个早就争先恐后地冲到了窗前。
“退后！通通退后……！不要去看外面的蛇影！听到没有，不要去看外面的蛇影！”
外勤人员举着枪声嘶力竭、大声警告，却没有一个人听从他们的指挥。
跑到窗前的客人越来越多，他们聚集在一起，震惊地看着夜空下的奇诡蛇影，逐渐神色痴迷，发出了奇异的感慨。
“啊……你们看到了吗？那美丽的月亮。”
“太神奇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奇景！”
“我要出去……我要离开这里！我要近距离观赏这样的神迹！”
被被病毒传染了一样，他们越来越激动，忽然转身推开旁边的人，疯了似的向外冲去。
“我要出去！我要去距离月亮更近的地方！”
“都给我滚开！居然敢命令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我现在就要出去！谁也不准拦我！”
产生幻觉的客人们疯狂地向电梯和大门涌去，武装人员们不敢对他们真的开枪，很快就被狂热的人群冲散了。
“沈队……那些人全都冲出去了！”
耳机里响起各楼层的汇报声，沈静安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向窗外的街道。
那些客人和酒店员工正像涌动的虫群般冲向街道，巨大蜿蜒的黑色蛇影升浮高空，如同盘踞其上的可怕巨蛇，冰冷无声地俯视人类，在他们身上投下诡谲扭曲的致命阴影。
“支援来了吗？”
“正在路上……”
耳机里的话音未落，另一条线路突然插了进来。
“沈队，你在哪儿？”
“沈队，我们已经到襄江路了！”
是左一铭和嵇佳的声音。
“我还在酒店里。”沈静安精神一振，随即担忧地问，“你们看到那个巨大的蛇影了吗？”
“看到了，路上的人都疯了，应该是被污染了吧？”嵇佳那边风声很大，似乎正在直升机上。
“对，污染源就是那道蛇影。”沈静安说，“你们两个要小心，让大家务必不要去看它。”
“明白！”左一铭抢着应声，“沈队，那我们先对付哪个异常？”
“蛇影必须找到源头才能处理，你们现在能找到吗？”
“唔……好像很难找。”
沈静安略一思忖：“那你们能看到一个长着兔头人身的异常吗？”
“兔头人身？”左一铭声音一顿，随即高声喊道，“看到了，在一辆车的后面！”
“它身边没有别人吗？”
“没有，只有它一个。”
沈静安心下一沉：“你们先去抓她，污染源交给我来找。”
“好，我们现在就过去！”
街上一片混乱，空中有旋螺桨高速转动的轰鸣声，郁理抬头向上望，看到一架军用直升机正向自己疾速迫近。
这边的速度的确很快，事发不到一刻钟，控制局的支援就赶过来了。
可惜童晓已经进了酒店，一号似乎也没有要过来帮忙的意思，只能她一个人面对这群人了。
郁理头顶的兔耳朵被狂风刮得前后摇晃，她抬手抓住耳朵，微微眯眼看着直升机。
就在这时，机舱门突然被“唰”地推开，随后一个手持重锤的男人跳了下来，高举重锤，对着郁理便猛砸而下！
郁理立刻闪身躲避，正要向后退去，一堵厚重坚硬的围墙倏地从她身后拔地而起，死死堵住了她的退路。
郁理抬起视线，一个同样身着作战服的女性走了过来，她右手高抬，手心对着郁理，摆明了是在对她发动能力。
看来这两个是能力者。
郁理的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耳机里便响起一号不紧不慢的声音。
“他们两个是能力者。”
“男性叫左一铭，能力是‘事不过三’。女性叫嵇佳，能力是‘围堵之墙’。”
事不过三？这是什么能力？
郁理心中疑惑，正要询问一号，一道疾风忽然迎面破开，那只又长又重的大锤再次砸了过来——
郁理往后一仰，重锤从她上方沉沉地挥舞过去，一瞬间产生的疾风将她脑袋上的绒毛带动得微微晃动。左一铭没有丝毫停顿，反手又是一锤挥过来，锤头对准郁理的腰部，速度快得让她无法躲避。
郁理这次也的确没有再躲避。她迅速起身，同时旋身猛地一踢，伴随着沉闷的爆破声，一脚踢中重锤的长柄。
这只重锤是研究所的得意之作，不仅锤头比一般大锤更沉重，长柄更是坚硬无比，从被铸造至今，从未与锤头分开过，更没有出现过弯折现象。
但被郁理踢中的这一刻，它却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迫一般，毫无滞涩地向右弯折，锤头迅速转向了左一铭自己！
左一铭震惊地瞪大双眼，正要反手再次挥锤，郁理又是一脚踢在弯折的长柄上。
这一脚力气极大，重锤被猛地踢到左一铭面前，眼看着就要砸中他的脸，一旁的嵇佳大喊一声“松手”，同时一堵围墙拔地而起，瞬间挡在了郁理和左一铭之间。
弯折的重锤被围墙分隔到了郁理这边。郁理捡起重锤，一脚踩住靠近重锤的一端，左手握住手持的这一端，将重锤又慢慢掰了回来。
围墙另一边，左一铭仍然在震惊中无法回神。
“有没有搞错啊，它居然一脚就把我的锤子踢弯了！”
“怪不得沈队让我们先对付它。”嵇佳语气沉重，“它的力量的确有点变态了。”
左一铭：“只是有点吗？！”
“你小心一点，现在武器已经到它手里了，情况只会对我们更不利。”
“没事，到它手里也不可怕。”左一铭压低声音，“我已经发起三次攻击了，只要抓住第四次机会……”
话未说完，两人面前的围墙忽然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墙面皲裂，重锤砸开一个大洞，裹挟着令人胆寒的劲风猛然挥来！
“我靠！”
这一锤带来的压迫感太过强烈，左一铭惊得立刻向后闪躲，嵇佳的呼吸也停滞了一瞬，旋即慌忙抬手——
两道围墙接连升起，像无法跨越的屏障，将重锤与郁理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对面。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甚至没有超过一秒。
嵇佳心跳快的厉害，她呼吸急促，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然而下一秒，一道颀长诡异的阴影突然投了下来。
“你的墙还能升多高？”一个平静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又来了！
嵇佳猛地抬头，高高的墙沿上，那只兔头人形的异常正扛着重锤，用那双鲜红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嵇佳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
她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跳上去的。
这是第一次，她的围墙在人形异常的面前毫无作用，甚至连一秒钟都挡不住。
对方还在看她，重锤被它扛在肩上，像扛着一根木棍，感受不到一点重量。
嵇佳咽了一下口水，稳住声音回答：“……3.5米。”
“只有3.5米？”郁理眨了下眼。
“……只有3.5米。”嵇佳紧张地看着她，冷汗将鬓角的碎发都打湿了。
“好吧。”郁理耸耸肩，从墙沿上站起身，“下一个问题。”
嵇佳攥紧手心：“……什么？”
郁理：“你那个搭档去哪儿了？”
“他……”
嵇佳紧盯着她，忽然抬起右手。手心对准郁理的瞬间，两堵围墙倏地下沉，与此同时，又有四面围墙在郁理周围迅速升起，以四面包抄的形势将她囚困其中。
“就是现在，开枪！”
随着嵇佳的一声暴喝，直升机轰鸣着飞至上空，几名外勤人员对准郁理疯狂射击，每一枪都打在窄小的围墙内，子弹如同狂风骤雨般袭向了她。
这种情况下，用触手挡子弹是最万无一失的选择。
但那样触手会受伤，而且一号至今还没出手，郁理也不想这么快暴露自己的触手。
于是她抡起重锤，像打棒球那样，将子弹一颗不落地打了出去。
这些子弹十分密集，被郁理这么一打，有些弹到了围墙外，有些则弹回了空中。
“避开！快避开！”
在外勤人员的疾呼声中，直升机迅速上升，勉强避开了那些反弹的子弹。
扫射被迫中断，郁理继续挥动重锤，直接砸穿四面墙，然后在碎裂崩塌的石块中走了出来。
一根铁棍突然猛地袭向她。
郁理瞳孔微缩，旋即侧身，一把抓住铁棍，同时抬腿一脚，精准踹中了对方的腹部。
“左一铭！”不远处的嵇佳惊呼一声。
“你最好不要搞小动作。”郁理侧眸看她，“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
嵇佳吓得不敢说话，也不敢再使用能力，只能站在原地惶恐地看着他们。
左一铭被踹得脸色发紫，冷汗直流，哗啦一下吐了出来，郁理迅速收腿，这才没有被他的呕吐物溅到。
“怎、怎么可能？”左一铭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的事不过三明明应该已经生效了才对……为什么你能这么轻松地避开我的攻击？”
郁理歪了下头：“什么意思？”
左一铭抬起手，艰难擦掉嘴边的呕吐物：“这是我的能力，我是不可能告诉你的……”
“是吗？”
郁理举起重锤，对准左一铭的头顶，左一铭吓得浑身一颤，立马举手大喊。
“我说，我现在就说！”
郁理举着重锤没动：“说吧。”
“事不过三，是我给这个能力起的名字……”左一铭神色惴惴，“只要是我发起的攻击，如果前三次都失败了，那么第四次成功的概率就会成倍增加……”
原来是这么个事不过三。
郁理有点好奇：“只是成倍增加，又不是百分百的概率，你凭什么笃定你能打中我？”
“因为在遇到你之前，我基本都能成功……”左一铭看着她，眼神既复杂又不甘。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有成功的概率吧。”郁理说，“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原本成功的概率为零，那么无论增加多少倍，最后的结果都是零。”
左一铭神色惊疑，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第148章
如果原本的成功率就是零, 那么无论发动多少次“事不过三”，最后的成功率仍然只有零。
这就是他无法击中对方的原因，因为从始至终, 他都没有战胜它的机会。
这不是战斗, 而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左一铭脸色惨白，捂着腹部, 艰难地慢慢站直身体。
“你有什么遗言吗？”郁理问道。
灰兔的个子很高, 比左一铭还要高出大半个头，手里举着沉重的铁锤，眼睛在路灯的映照下呈现出鲜血般的色泽, 给人一种怪诞又窒息的压迫感。
左一铭下意识感到畏惧，但还是强撑着站在原地。
“不要伤害嵇佳和沈队……”
“那是不可能的。”郁理语气很冷漠。
左一铭猛地一颤，近乎惊恐地抬头看她。
郁理状似无意地抬手，乍一看仿佛只是摸了摸两只柔软的兔耳朵，但当她把手放下来时，指腹间却多了两颗黄豆大小的东西。
她把童晓给她的耳机摘下来了。
“不过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她微微凑近左一铭, 声音放轻了许多。
左一铭恐惧地咽了下口水：“……什么事？”
“你们是沈静安叫来的支援，对吧？”
“对……”左一铭不明白她想做什么。
“那除了你们这批人, 沈静安有没有申请其他支援？”郁理顿了顿，“比如其他特遣队队长什么的。”
左一铭不确定这个能不能说出来。
郁理看出他的犹豫，眼珠微转，移向不远处一脸焦急的嵇佳。
“你不肯说, 那我就只能——”
“我说、我说！”左一铭立马投降, “是第一特遣队队长！我们向第一特遣队队长发起了求援！”
其实除了第一特遣队, 总局多半也通知了其他特遣队, 就是不知道有几人能赶过来了。
左一铭故意没有把话说全，巧的是郁理也不需要他把话说全。
她只要确定第一特遣队队长今晚会来就行了。
“你觉得她会来吗？”郁理又问。
“她和我们沈队关系很好, 只要是沈队的请求，她一定会来的……”左一铭一边忌惮地看着郁理，一边小心翼翼地补充，“她和我们可不同，她是最强的能力者，讨伐过的异常不计其数……”
他这番话里暗示的意味很明显，看似在提供情报，实则是在用第一特遣队队长的名号吓退她。
可惜郁理无动于衷：“是么。”
对于她的反应，左一铭很是挫败。
郁理继续问：“你现在应该能联系上沈静安吧？”
左一铭顿时警觉：“你想干嘛？”
郁理神色不变，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平淡至极的事。
“我要你告诉她，一号在这里。”
左一铭闻言，瞬间震惊地瞪大眼睛。
作为控制局的资深能力者，他们都听说过一号的事迹。
唯一一只逃离研究所的异常、至今还在不断变强的成长体、控制局自成立以来遇到过的最可怕的敌人……
如果他真的在这里，那么沈队……乃至他们所有人的处境就相当危险了。
“你说的是真的？！”左一铭慌忙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是真是假，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郁理看了他一眼，“否则我随时都会杀了你。记住了吗？”
左一铭被这轻描淡写的一眼震慑住了，一时浑身冰凉，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成功率为零”这句话。
“尽快通知她。”
说完这句，郁理便丢下重锤，拍了拍手，转身走进狂热混乱的人群。
“左一铭！你没事吧？”不远处的嵇佳连忙跑了过来。
“还好，就是肚子疼……”左一铭捂着腹部，整个人如同脱力般摇摇欲坠。
嵇佳扶住他：“它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一号在这里，让我们尽快通知沈队……”
“一号？”嵇佳也露出了同样震惊的表情，“是那个成长体一号？”
“……对。”左一铭不小心按到自己的肋骨，不由又倒吸一口冷气，“我看它说的不像假话，我们快点告诉沈队吧，晚了说不定就来不及了……”
“好！”
嵇佳不敢耽误，立即接通了沈静安的线路。
“沈队，你还好吗？”
耳机里传来沈静安柔和沉静的声音：“还好。怎么了？”
“对不起，沈队，我们失败了。”嵇佳惭愧道，“那只兔头异常太强了，我们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它还……”
沈静安闻言，立刻担忧地问：“你们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就是左大锤被它踹了一脚。”嵇佳语气急切，连喊了左一铭的外号都没有发觉，“沈队，它让我们告诉你，一号也在这里，你一定要小心啊！”
沈静安那边静了一瞬：“是那只异常让你们告诉我的？”
“是。”嵇佳说，“它现在已经走了，我估计它可能会再回去找您，沈队您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和它硬碰硬！”
“我知道。”沈静安的语气温柔下来，“你们也小心。”
嵇佳重重点头：“明白！”
通话结束后，嵇佳搀扶着左一铭，向封锁点走去。
“你觉不觉得刚才那只异常很奇怪？”左一铭拖着重锤，虚弱地问。
“是有点。”嵇佳说，“它明明可以杀了我们，却没有动手。”
左一铭点点头：“而且它踹我这下也没有用全力。”
按照对方踢折重锤的力量，如果真的想全力对付他，刚才那一脚就算不把他的肚子踢穿，也能踢断他的肋骨。
嵇佳：“难道……它有别的打算？”
“这就不知道了。”左一铭深深叹气，“反正它是真的恐怖，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对上它……”
酒店里的人涌出来后，路上的场面变得更加混乱，后赶来的外勤人员到处追赶这些陷入疯狂的人群，封锁这片区域，包括寻找蛇影的来源……郁理混在其中，反而不怎么引人注目了。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又换了个样子——这次她变成了刚刚交战过的嵇佳。
没办法，灰兔的耳朵实在太长了，还总是被风吹得摇来晃去，她不是很习惯这种感觉。
她重新戴上耳机，接通线路后，耳机里响起一号的声音。
“刚才是出了什么事吗？”一号温和地问。
“没有。”郁理说，“是兔耳朵太大了，我怕耳机被风吹跑了，就拿下来重新调整了下。”
“原来是这样。”一号笑了笑，似乎相信了她的说辞，“你比我想象得更温柔呢。”
郁理：“什么？”
“那两个能力者。”一号不紧不慢，“为什么不杀掉他们？”
郁理察觉到了他的试探。
她平静地说：“因为没有意义，而且也没有好处。”
“你可以吃了他们。”一号提醒道，“我们是成长体，对我们而言，能力者也是不错的食物。”
“他们两个太弱了。”郁理嫌弃地说，“我现在食量很大，这种小鱼小虾吃了跟没吃一样，根本没什么食用价值。”
耳机里响起一号带着笑意的声音。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食物才有价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