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队,你们下午又开什么会啊?”郁理状似无意地询问。
“也没什么,主要是总部的行动指导。”周屹答道,“研究所希望我们能尽快把这次的任务报告提交上去,他们有一些猜测,需要逐一核对。”
郁理:“猜测?”
“嗯。”周屹低低应声,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看来是比较机密的内容。
郁理识趣地不再多问。
直升机很快起飞。
夜晚的17区很好看,虽然街上行人不多,但绵延不绝的灯光却很漂亮。
郁理抱着小猫注视窗外,猫很安静,坐在身旁的周屹也很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小猫突然翻了个身,伸出前爪,在郁理的胳膊上轻踩起来。
郁理第一次看到它做出这种动作。
她有些惊奇,下意识便想喊周屹,然而还没出声,右边肩膀突然一沉。
郁理微微侧眸,发现周屹正靠在她的肩膀上,已经睡着了。
他的呼吸绵长,眼睫低垂,在昏暗的光线中根根分明。
郁理记得他已经整整一天没有睡过觉了。
还以为特遣队队长真的不会累呢……看来他也是正常人嘛。
郁理盯着周屹看了几秒,想了想,稍微调整了下肩膀的高度,继续用左手抚摸小猫。
大家都不容易,就让他睡一会儿吧。
周屹有一瞬间的怔然。
“醒了?”郁理眨了下眼, “周队, 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连富贵都没有你能睡……”
周屹终于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
他立即坐直身体,耳根肉眼可见地泛起薄红:“抱歉, 我也没想到……”
“没事啦。”郁理挥挥手, 不在意地打断他,“是人都会累的嘛。”
周屹:“但是……”
“就是可惜你没有看到富贵踩奶。”郁理将小猫举到他面前,“不过以后还有机会, 等它下次踩奶,我会拍给你看的。”
小猫和周屹四目相对,也不害怕,反而朝他软软地叫了一声。
周屹的眼睫动了一下。
郁理:“要不要摸一摸?过会儿我就带回家了。”
她将小猫放到周屹腿上,周屹欲言又止地看着小猫,终于还是伸出手, 轻轻摸了摸小猫的脑袋。
直升机缓缓降落在停机坪上。
两人走出机舱,周屹将小猫还给郁理, 耳朵上的薄红还没有完全褪去。
也可能是睡觉压红的……
郁理:“周队,我可以请两天假吗?”
“可以。”周屹语气平静,平静得有些刻意,“跟夏楠说一声就行。”
“好。”郁理看了一眼漆黑的天色, “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周屹微顿了顿, “需要我送你吗?”
郁理闻言, 侧头向他看去。
一对上她的视线, 周屹立即解释:“晚上不好打车。”
郁理点点头:“是有点。”
她的语气模棱两可,表情也是漫不经心的, 让周屹有点猜不透她的意思。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思维很迟钝。
“但想打还是能打到的。”郁理侧眸看他,“周队,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不能疲劳驾驶。”
周屹:“……我知道。”
郁理弯起嘴角,朝他挥挥手,接着便抱着小猫离开了。
等郁理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是白夜开的门。
“这是什么?”
他一眼便看到了郁理怀里的小狸花。
“猫啊。”郁理奇怪道,“你连猫都没见过?”
白夜失笑:“我的意思是,这是普通的猫,还是长着猫形的异常?”
“就是普通的小猫而已。”郁理一边走进客厅,一边四处张望,“小乔和年年还没有回来?”
“没有。”白夜走在她旁边,给她倒了杯冷水,“他们没有给你拖后腿吧?”
郁理将小猫放到沙发上,从白夜手里接过杯子,一口饮下。
“没有。不如说他们两个帮了我很大的忙,你应该感到惭愧。”
白夜轻笑:“我在家帮你照顾鲨鱼,难道不算帮忙吗?”
郁理真的很佩服他。
从来不内耗,无论局势对他多不利,总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你说得对。”郁理放下水杯,“我来查验一下你的工作成果。”
白夜神色自若,一副随便你查的淡定姿态。
郁理来到浴室外,推门进去。
俞浮正百无聊赖地躺在浴缸里。
看到郁理回来,他的眼睛瞬间亮了。他用力挣扎了几下,却无济于事,整只鱼仍然牢牢躺在浴缸里。
——因为他的双手和鱼尾都被胶带粘住了。
银灰色的半透明鱼尾被宽胶带牢牢地粘在浴缸里,双手则被吊在头顶,嘴上戴了一个新的止咬器,全身上下只剩下眼睛还能灵活转动。
郁理:“……”
她慢慢看向白夜,眼神不善。
白夜一脸无辜:“他很不老实,我只能这样处理了。”
这种理由鬼才会信。
郁理找了把剪刀,将俞浮身上的胶带剪断,再将他的双手放下来,最后摘掉止咬器。
俞浮瞬间猛甩尾巴,一个暴起,水花四溅,转眼他已经抓住了白夜的脖子。
银色竖瞳在这一刻凶戾到了极致。
他低下头,对准白夜的脖子露出鲨齿,狠狠一口便要咬下去——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
几根触手缠上俞浮的身躯,还有一根勒住了他的脖子,强行将他从白夜面前拉开了。
白夜看到这几根触手,眼神微讶:“你已经在17区进食过了?”
郁理点点头:“进了一点,不算多。”
白夜觉得这个“不多”可能只是针对她的胃口而言。
俞浮被触手拽回浴缸,又狠狠摆动鱼尾,将浴缸里的水甩得到处都是。
“放开我。”他的声音很沙哑,听起来又涩又冷,“我要咬死他。”
“你先留点力气。”郁理说,“待会儿有别的东西给你咬。”
俞浮闻言,抬眸紧盯她:“你?”
郁理:“……”
刚好这时她的手机响了,郁理顺手将一旁的橡胶鸭子塞进俞浮嘴里,然后走出浴室。
白夜朝俞浮投去一瞥,也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郁理拿出手机,是乔越西打来的电话。
“老大,你到家了吗?”
“刚到。”郁理问道,“怎么,你那边出事了?”
“那倒没有。”乔越西的声音有些为难,“就是那只山羊好像醒了……我不太好把他弄上楼。”
郁理:“你等着,我现在下去。”
她一挂断电话,白夜便了然开口:“乔越西和蜘蛛回来了?”
郁理点头:“我下去接他们,你帮我看着点富贵,别让它到处乱躲。”
白夜有点茫然:“谁是富贵?”
“就是那只猫。”
郁理说完便出门了,留下白夜一脸微妙地站在原地。
——他也不喜欢猫。
郁理来到楼下,一眼就看到了乔越西租的车。
乔越西正站在车尾,一见她过来,连忙打开后车厢。
车内,行李箱正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年年缩着八条腿趴在一旁,神情很是紧张。
郁理一拳锤在行李箱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
“老实点。”
乔越西在一旁看得暗暗心惊。
这一拳可够结实的,换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这一拳就能把他打晕过去。
但山羊人的体格明显要强于他。
行李箱里响起模糊的声音:“这是哪里?”
郁理:“我家楼下。”
行李箱里的山羊人似乎发出一声叹息。
“你的胆子真的很大。”
“少废话。”郁理说,“你要是敢弄出一点动静,我不介意在电梯里就吃了你。”
“你的确在电梯里吃过异常。”
郁理没有再说话,抬手又是一拳。
行李箱终于安静了。
乔越西:“……现在可以把他抬出来了吗?”
“可以了。”郁理指挥道,“你跟我抬箱子,年年,你先上楼。”
“好的姐姐!”
年年小心翼翼地从车里挪出来,保持隐形,左右看了看,然后步伐迅速地进了楼。
郁理和乔越西合力将行李箱抬出来,紧随其后。
进入楼道之后,郁理便直接用触手拎箱子,乔越西则再次回到车内,将同样塞在行李箱里的小丑尸体也搬出来。
和山羊人的箱子相比,这个缺胳膊少头的箱子就轻多了。
此时已是深夜,再加上整栋楼也没几户住客,他们从进楼到出电梯都很顺利。
然而在推着箱子进入楼道的时候,对面的防盗门却突然打开了。
对门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年轻女孩正提着垃圾袋走出来。
和上次一样,她只穿了一件吊带和短裤,看起来和郁理差不多年纪,手里拿着一杯奶茶,似乎刚吃完夜宵。
一看到郁理和乔越西,她顿时停下了脚步。
她嘴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目光却略微下移,落在那两个看起来很沉的行李箱上。
乔越西若无其事地打了声招呼:“晚上好。”
对门女孩喝了一口手里的奶茶,歪头问道:“你们这是旅游刚回来?”
她的语气平淡而自然,好像他们之间已经很熟悉了。
但在此之前,郁理并未跟她有过任何交流。
之前还以为对方脾气不好,但现在看来,搞不好也是个自来熟……?
出于对贺柏的印象,她现在不是很喜欢自来熟的人。
郁理扬起友好的微笑:“对,去17区玩了一趟。”
“17区啊……”女孩又吸了一口奶茶,“我看网上说17区这两天很危险,是真的吗?”
郁理:“也还好啦。”
说着,她转身打门,让乔越西先把行李箱推进去。
女孩看着他们,忽然又出声:“对了,你们这几天在家的时候,有没有觉得最近的供水不太对劲?”
郁理看了她一眼:“哪里不对劲?”
女孩思索道:“就是,好像有种沐浴露的味道……”
郁理神色如常:“没有,我都喝烧开的水。”
女孩:“我说的就是烧开的水。”
“那也没有。”郁理猜测道,“是不是你自己以为烧开了,但其实没烧?”
女孩咬着吸管:“是这样么……”
郁理礼貌地笑了一下:“你可以多试几次看看。我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就先不聊了。”
说完,她走进门内,顺手将门反锁。
乔越西:“被人家尝出来了吧……”
“一次而已。”
郁理走到客厅,发现年年正在一脸激动地看着小猫,而白夜则站在两只行李箱之间。
“这里面又是什么?”
他敲了下装着山羊人的那只行李箱。
郁理:“储备粮。”
她用触手将箱子提起来,接着走进书房,打开灯,将门关上。
白夜若有所思:“她这是打算现在就进食?”
乔越西神色复杂:“可能不止是进食……”
书房内,行李箱被打开,随意地丢在一边。
山羊人坐在高背椅上,身上的血迹已经变成深褐色。
他的双手被蛛丝紧紧捆住,虽然勉强恢复了些体力,但身体还是虚弱,呼吸也不算平稳。
然而,即使已经如此狼狈,他却仍然保持着温文平静的状态。
郁理站在他面前,腰后触手无声游动。
山羊人抬眸注视她,声音沉缓。
“你打算跟我交易了吗?”
“交易?”郁理笑了一声,“你搞清楚,我们已经不是合作伙伴了。”
她微微俯身,敲了敲山羊人头顶的犄角。
“这是审讯。”
书房外, 乔越西正竖起耳朵贴在门上,一脸严肃地偷听里面的声音。
白夜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站在不远处:“听到什么有意思的内容了吗?”
“嘘!”乔越西将食指竖在唇边,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交易, 审讯……”
白夜:“审讯?”
他微微挑眉,这时, 年年抱着富贵走了过来。
作为一个从来没有养过宠物的小女孩, 年年一看见富贵就被萌得走不动道了。好在富贵还小,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即便被年年这么大的体型抱在怀里也没有挣扎。
——当然, 也可能是因为它很中意年年投喂的小面包。
白夜看到年年抱着小猫靠近,顿时嫌弃地蹙眉:“离我远一点。”
年年不敢反驳,连忙又抱着小猫往后退了退。
紧接着,一滴水珠突然落在她的肩膀。
年年吓得肩膀一缩,扭头往后一看,发现俞浮正站在她身后。
“……浮浮?”年年有点结巴。
她甚至没有发现俞浮是什么时候从浴室里出来的。
俞浮仍然是半人半鱼的形态, 但尾巴却有力地撑在地板上。他全身都是湿的,水渍还在不断往下滴落, 从他尾巴下面一直蜿蜒到浴室门口。
俞浮直勾勾地盯着年年怀里的富贵,声音低涩:“好像很好吃。”
年年:“!”
她吓得立马抱着富贵往后退,白夜朝他们投去一瞥,又冷淡地收回视线。
三只都很讨厌, 希望它们可以内部消化, 这样就不用天天在他面前晃悠了。
“嘘嘘嘘!”
乔越西被吵得听不见书房里的声音, 忍不住又朝他们疯狂比手势。
俞浮动了动鼻子, 很快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卷起鱼尾,跳到乔越西身旁, 伸出利爪,抬手便要击穿房门。
乔越西见状,迅速按住他。
“你最好不要这么做。”他压低声音警告,“要是把门掏坏了,老大今晚就能把你做成烤鱼。”
白夜嗤笑一声:“你告诉他干嘛?”
俞浮的爪子停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似乎在思考这番话的真实性。
乔越西紧张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俞浮收起利爪,转而趴在门上,做出和乔越西一样的动作。
乔越西:“……”
算了,偷听就偷听吧,总比搞破坏强。
书房内。
山羊人动了动耳朵:“外面好像有不少人偷听。”
“怎么?”郁理站直身体,“影响到你说话了?”
山羊人:“我不希望我们的对话被第三个人听到。”
郁理神色不变:“你放心,外面没有人。”
全都是怪物,还有一只不足四个月的小奶猫。
山羊人轻轻叹气。
“你想了解什么?”
郁理:“就先从一号开始说起吧。”
山羊人抬眸看她,猩红眼眸和平时一样平静。
“一号和你一样,也是成长体。”山羊人缓缓说道,“但和你不同的是,他的实力更强。我没有和他交手过,但你应该听说过他的事迹。”
郁理疑惑道:“什么事迹?”
“从异常控制局总部成功出逃的异常。”山羊人说,“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郁理略一回忆。
她之前好像的确听夏楠提过一嘴。
虽然当时夏楠并没有详细深入这个话题,但从她当时的态度来看,这种情况放在整个控制局应该都是很严重的。
看来那个出逃的异常就是一号了。
等等,既然一号是成长体……
郁理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之前控制局的人说过成长体很能存活,至今只有一只顺利活了下来。难道这只成长体也是一号?”
“是他。”山羊人颔首,“异常控制局很惧怕他,目前正在寻找应对他的措施。”
他用了“惧怕”、“应对”这样的字眼。
虽然这种说法很主观,但从他们这次的表现来看,控制局可能还真对付不了他们。
当然,这也是因为控制局这边的限制更多。
作为官方机构,他们不仅要讨伐异常,更要保护人类,这就导致他们先天会受到很多牵制,从而不能像异常那样肆意妄为、全力输出。
当然,这些和郁理都没关系。
她只关心一件事:“那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么强的?”
山羊人:“自然是和你一样。”
郁理想了想:“他也是通过吞噬异常来达到快速成长?”
“不。”山羊人深深地注视她,“他不仅只是吞噬异常。”
“他吞噬万物。”
郁理沉默了。
本来以为自己就够不挑食的了,没想到还有比她更不挑食的……
“你帮能力者做事,以后迟早会遇到他。”山羊人说,“到时,是成为他的食物,还是同伴,就看他的心情了。”
郁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外勤人员,你说的这些,跟我好像没什么关系。”
山羊人神色平静。
“我相信你的潜力。”他缓声说道,“只要你放开进食,将异常控制局的能力者尽数吞噬,日后绝对不会比他弱。”
郁理微微歪头:“这就是你想要跟着我的原因?”
山羊人瞳孔微动,似乎笑了一下。
郁理没有追问下去。
山羊人心眼太多,自然不可能只为了这所谓的“潜力”就转投到她这边。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他如意就是了。
“下一个问题,你、小丑还有那个提前离开的异常,为什么要一起出现在17区?”
“这个问题我之前就回答过了。”山羊人微微叹气,“我们是去给小丑收拾烂摊子,顺便做个小实验而已。”
“你那是小实验吗?”郁理冷笑一声,“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早就准备好了吧?”
山羊人语气平稳:“总不能白跑一趟。”
郁理懒得评价。
虽然山羊人透露的并不算多,但她也大概厘清了事件原委。
事件开始,应该是小丑独自在17区传播视频,导致17区在短短半天便陷入大规模污染,吸引了控制局总部的注意。
为了捞回小丑,一号派出山羊人和另一只异常,拖住了特遣队这边的调查。
而山羊人因为刚得到俞浮的能力,便想趁这个机会好好实验一下。再加上他跟小丑不对付,又恰好遇到同样不对付的郁理,便故意引导他们两个打起来,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但他想要小丑的尸体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他也是成长体?
郁理狐疑地看着山羊人,总觉得不太像。
山羊人:“你想问什么?”
郁理直截了当地问:“你是成长体吗?”
“不是。”山羊人也回答得很干脆。
郁理:“那你为什么要得到小丑的尸体?”
山羊人眼睛微动,不说话了。
还是不配合。
郁理无奈地轻叹一声,控制两根触手,分别缠上山羊人头顶的犄角。
然后她略微施力,触手便像紧绞的藤蔓一样,将这对沉黑色的螺旋状犄角猛地向后一扯。
山羊人被迫抬起头颅,漆黑细长的瞳孔微微收缩,白毛覆盖下的喉结快速滚动,看上去比平时躁动不少。
“我不喜欢虐待。”郁理说,“但你如果一定要跟我对着干,那我……”
“你打算怎么做?”山羊人紧盯着她,声音有些低哑。
他说话时獠牙若隐若现,鲜红色的舌头像蛇信子一样缓慢游动。
看得出来,他已经快要压不住自己的欲望了。
“老实一点。”郁理善解人意地说,“我理解你想要杀我的心情,但现在不是时候,你还是克制一下比较好。”
山羊人微微眯眼:“你认为我是想杀你?”
郁理懒得跟他探讨这个话题。
“我再问一遍,你为什么要得到小丑的尸体?”
山羊人直直盯着她,猩红色的眼睛被灯光一照,像流淌的鲜血。
他声音低缓:“因为小丑的能力。”
郁理略一思索,顿时暗暗心惊。
“你连尸体的能力都能掠夺?”
山羊人:“看来小丑已经把我的能力告诉你了。”
他语气平静,却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这家伙,到了这种时候还是不老实。
郁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抬起触手,在他的肩膀处狠狠抽打一下。
这个位置被她用子弹射穿过。
这才过了一天,伤口仍在隐隐作痛,此时被触手抽了一下,鲜血顿时又渗了出来。
山羊人发出一声闷哼。
郁理:“现在把你的能力详细说一遍。”
山羊人抬眸注视她。
“或者不说,我现在吃了你。”郁理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你自己选择吧。”
书房一时静得针落可闻,空气如同紧绷的弦,随时都会断裂。
山羊人稳住呼吸。
过了几秒,他慢慢回答:“如你所见,我的能力是掠夺。只要是被我夺取的能力,无论是什么类别,都能为我所用。”
郁理:“小丑说你夺取的能力一次只能存在一种,这是真的?”
山羊人:“是的。”
郁理:“那之前的玩具屋,还有篡改记忆,都是你夺来的能力吗?”
山羊人:“是。”
怪不得他能力这么多,原来真的都是从别人那里夺来的。
难怪他想要小丑的尸体。
小丑的能力是肉体复原,如果能得到这个能力,再加上他自己的战斗力,他只会比现在更强、更变态。
“那你具体是怎么掠夺的?”郁理继续问道。
他这个掠夺能力显然是有发动的前提条件,不可能想夺就夺,否则他也不会一直等到小丑死了才出手。
山羊人平缓地说:“很简单。在掠夺之前,我需要看到对方使用能力的过程,明白能力生效的原理。最后只要打败对方,再获取对方的血,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能力了。”
获取对方的血……
郁理突然想起之前在玩具屋的经历。
她垂下眼睛,直直地看着山羊人:“所以在玩具屋的时候,你就已经给我下套了?”
“请你相信,”山羊人对上她的目光,“那的确是制定契约的程序。”
“我并没有获取你的能力,也没有这个打算。”
郁理面无表情。
就算他没有说谎,但从他后续的行为来看,从玩具屋开始,他就一直在关注她。
这不仅仅因为她是成长体,更有可能是因为他知道成长体会不断进化,知道她会在未来不断产生新的能力。
他在等待真正令他感兴趣的能力出现。而郁理昨天在战斗中表现出的水中穿梭,显然就是那个他所感兴趣、他所想要的能力。
这么一看,这家伙还是太危险了。
无论他的能力有多强大,都不能把他留在身边。
还是吃掉最安心。
但在吃他之前,还有一件事先得解决。
郁理抬眸看向山羊人:“你能把俞浮的能力还回去吗?”
山羊人的眼瞳略微闪了闪。
“有点难。”
“应该不难吧?”郁理说,“之前你离开玩具屋的时候,不是也把能力还给管理员了吗?”
山羊人平静地说:“那是因为管理员死了,所以能力才会回到他的体内。”
“这不合逻辑。”郁理摇了摇头,“能力是被你夺走的,还回的条件应该也是由你触发才对。”
山羊人反问道:“你为什么要把这个能力还给俞浮?”
郁理:“因为我觉得这个能力更适合俞浮。”
山羊人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看着郁理,郁理也看着他。二人平静对视,谁也没有再说话,空气近乎凝滞。
书房就这么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偷听的两人终于忍不住了。
“不会是出事了吧?”
乔越西和俞浮对视一眼,后者倏地伸出利爪,一爪子掏穿房门。
就在这时,山羊人骤然暴起!
郁理瞬间放出触手,伴随着短促的破空之声,十几根触手像长蛇般齐齐袭向山羊人。
山羊人灵活掠过触手的围攻,猛地扑倒触手下方的郁理,动作极快,一把将她狠狠按在地板上。
他身上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郁理看着他,表情波澜不惊。
“看来你并不是真的想跟随我。”
山羊人声音低沉:“你也不是真的想接纳我。”
郁理没有反驳。
山羊人深深地凝视她,眼瞳鲜红似血,森白獠牙对准她纤细的脖子——
下一秒,他的心脏便被触手穿透了。
山羊人的瞳孔微微放大,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光芒。
他维持着撕咬前的神态,身体失去平衡,直挺挺地倒在了郁理的身上。
郁理抬手接住了他。
“吃掉你……怎么不算是接纳呢?”
第92章
“各位, 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沉痛悼念我们的挚友、我们的同事、我们不可或缺的灵魂人物——小丑。”
惨白的白炽灯下,一个长着兔头人身的奇异生物正在声情并茂地诵读悼词。
它有一身灰褐色的柔软兔毛, 耳朵很长, 穿着休闲的连帽衫和工装长裤,看上去比很多成年男性都要高。
无论是根据身形还是衣着风格, 都很难判断出它的性别, 但从它轻快俏皮的声音来看,似乎更偏向于女性。
也可以说是雌性。
此时,这只疑似雌性的兔子正站在桌前, 手里拿着打印好的悼词,在它面前坐着两只兔子玩偶,一只负责播放哀乐,一只抱着纸巾盒。
“小丑,一个优秀、坚韧、而不被世俗理解的可怜人。”
“与其他人相比,他的童年是悲惨而绝望的。他出生于一个平凡普通的家庭, 虽然不富裕,但本也可以和所有同龄人一样, 循规蹈矩地过完一生。”
“然而上天何其不公。在他三岁那年,他的父亲惨遭车祸,从此失去双腿,不幸瘫痪, 过上了半身不遂的生活。他的母亲为了照顾他的父亲, 辞去了自己的工作, 一家人就此失去经济来源, 而小丑也开始了贫困而痛苦的人生。”
“为了维持生计,他经常要和母亲外出捡垃圾。他的父亲常年卧病在床, 大小便失禁,他小小年纪就得帮他的父亲端屎端尿,对他的父亲根本没有感情可言,有的只是烦躁和怨恨。他的母亲更加辛苦,常年照顾瘫痪的丈夫、独自支撑这个困难的家庭、还要承受外界的闲言碎语……这些因素让她的精神濒临崩溃,甚至偶尔还会忍不住发泄,对少年期的小丑大肆辱骂、拳打脚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