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姑眼里闪过害怕:“俺,俺不会游泳。”那条河虽然不宽,但又深又湍急,还淹死过好几个人。
赵凛:“没关系,我水性很好,只要你入了水,我就可以把你带到对面的芦苇荡。他们最多搜几日,找不到你的人就会认为你死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和宝丫。”他观察过了,现在并不是汛期,近日又未下过雨,以他的水性完全可以把她救走。等他以后做了官就可以远离长溪县,以后就算碰到赵老二他们也不怕被纠缠。
赵小姑犹疑:“可,可要是二哥他们不同意走西边呢?”
赵凛:“你就闹着寻死,不过是一条路,他们不会不同意的。”
“记住,浮桥的第三节,不要犹豫直接跳。如果你没跳,大哥就当你默认嫁进金家了,以后也不会再管你!”
“好,俺记住了。”赵小姑连忙点头。
“我和宝丫先走了。”赵凛又看了她一眼,抱起闺女从窗户口跳了出去。
地上的树枝发出咔嚓声,起夜的赵小胖一哆嗦,把尿尿在了他爹的鞋面上,小声道:“阿爹,好像有贼啊。”
闭眼靠着柱子的赵老二不耐烦,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快尿!”
赵小胖委屈:他已经尿过了!
月色朦胧,黑雪驮着父女俩悄无声息的往来的路跑。
次日,竹岭村赵家一早就开始忙乎,村里的父老乡亲都聚集在院子里。有帮忙弄酒席的,有忙着说笑的,恭喜的。嫁过人的妇人,觉得赵翠香能嫁个有钱人挺好的,至少不用像他们这么辛苦,更多夫妻和睦幸福的,就觉得赵老太未免太狠心了。就一个闺女,为了彩礼钱居然把她嫁给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
听说还有十八房小妾。
赵秀兰听了一耳朵,抓了把瓜子就往赵小姑房间里走。推开门,穿着红嫁衣的赵小姑像个木头人似的坐在窗口一动不动。
赵秀兰看她这个样子就来气,丢了一颗瓜子到她背上:“喂,赵翠香,你不是喜欢春喜哥吗?怎么就要嫁给一个可以当你爹的老色胚了?”
赵小姑涨红了脸:“你,你别胡说!”
赵秀兰嗤笑一声:“俺胡说什么?”她继续嘴贱,“你是不是傻啊,你娘和你二哥就不是好东西,这是把你卖了。你就一点都不闹不反抗吗?”
赵小姑想到昨晚上大哥说的话,拢在嫁衣里的手收紧,低着头不说话。
“又哑巴了,出息!”赵秀兰挺看不上她这包子样的,“要是谁俺逼俺嫁人,俺几和他拼了。弄不死他,俺就抹脖子、喝农药、上吊、跳河……总之大家都别想好过。”
“村长家的,你在这胡咧咧什么呢?什么抹脖子、喝药?”邹氏走了进来,很不高兴的赶人:“大喜的日子说什么晦气的话?俺们家翠香嫁的是城里的老爷,是去享福的,说不定你将来还没她嫁得好的。”
“呸,那你怎么不去享这个福?”比起赵小姑,赵秀兰更讨厌邹氏,都嫁给赵老二这个垃圾了,还整日像个官太太一样,忸怩做作。
邹氏笑了起来:“俺倒是想啊,老头子有什么不好的,疼人又有钱。辫子一翘,说不定还能分家产。”她叹了口气,“就你们小姑娘想不开,找什么如意郎君,这世上的男人啊,没几个好的。”
说着,她把赵秀兰往外推:“快出去,出去,俺要给小姑净面、上妆盘发了。”
把人赶出去后,邹氏把门一关,开始给赵小姑净面。边拿着细线绷她的脸,边劝道:“你啥也别想,闭着眼嫁过去就行。等嫁到那边,好好讨金老爷欢心,争取生个儿子出来,将来他翘辫子了,家产一分,你带着儿子再找个年轻力壮的嫁了,多好。总比俺跟着你二哥那种窝囊废受苦强……”
赵小姑不说话,任由她动作,脸颊绷红了也一声不吭。
等到日暮黄昏,锣鼓唢呐声渐渐逼近,迎亲的队伍从东边进村,停在了赵家院门外。金掌柜一身红袍,皱着一张老脸朝着喝喜酒的村民拱手。村民面上客客气气,真见到人时还是忍不住吐槽:怎么这么老啊,眼尾的皱纹都能夹死苍蝇了。
赵老二连忙迎了上去:“哎呀,妹夫来了……”对着那张老脸亏他喊得出口。
金掌柜却是不高兴的,不过是纳一个小妾,攀什么亲戚?要不是他前段时间在家憋疯了,连亲自来迎亲都不会。
赵老太喊着让新娘子出来,隔了一会儿,邹氏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大声道:“娘,小妹说要花轿从西边出去金家,她说要是金老爷不同意就不上花轿了。”
赵老太和一众人都有点懵:平常村里迎亲不都是从东边出,然后上官道吗?
“这个小贱蹄子,皮痒了是不是?”赵老太恼火,成亲的当口搞什么幺蛾子。
她撸袖子正要往屋子里走,金掌柜急急开口:“哎哎哎,走西边就走西边,有什么关系,别耽搁时辰就成。况且,本老爷只是取妾,走西边正合适。”潜在意思是,东边是贵人走的,一个小妾而已,走西边正好出了方才赵老二喊妹夫的气。
不错,这小十九还挺上道的。
院子里吃酒的村民自然也明白其中的意思,都在笑赵家拿热脸贴了冷屁股。
赵老太和赵老二再是不高兴,但一想到那一百两的聘礼还是开开心心的把新娘子送上了花轿。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往西边去了,经过蜿蜒的小道,上了浮桥。花轿开始慢了起来,坐在花轿里的赵翠香揭了盖头,紧张的撩开车帘子往右边看。
河水湍急,一眼望不到头。
她目光又落到桥桩上,心脏扑通扑通的打鼓……她脑海里不断回想起大哥的那句话‘如果你没跳,大哥就当你默认嫁进金家了,以后也不会再管你!’
她手在发抖,将车帘子拉到最大……
桥面晃晃悠悠,金掌柜坐在红绸马上颠得难受,回头问后面的人:“还有多久上官道啊?”
后面的人连忙答:“回老爷,过了这座桥转一个弯就到了……”话毕,只听扑通一声,水面巨响。
金掌柜吓了一条,马匹也开始躁动,他惊慌喊:“怎么了?”
媒婆大喊:“不好了,新娘子跳河了。”
“什么,新娘子跳河了?”众人齐齐奔到桥边探头往下看,桥面上挂着一只大红的绣鞋,一截鲜红的嫁衣没入水面,随后一串气泡咕咕咕的往上冒,然后彻底看不见人影了。
“怎么办,怎么办,老爷?新娘子跳河了!”众人惊呼,看着湍急的河面又不敢往下跳。
金掌柜才不管这么多,几脚将趴在桥面的几个家仆揣了下去:“还不快给我捞人,那是一百两啊!”
他趴在桥面往下看:他的一百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赵小姑沉在水里就慌了,本能的想往上扑腾求救。还不等她往上浮,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腿就往下拉。她这个时候一点也想不起大哥交代的话了,拼命蹬腿,连踢了赵凛脑袋好几下,身上的嫁衣都挣散了。
赵凛咬牙,潜到她伸手,一手刀把人劈晕了,然后扯下已经散开繁重的嫁衣丢入了河水,朝下游对岸的芦苇荡游去。
小妹不会憋气,他必须尽快游过去。
天色昏暗,河水幽幽,桥上的人看不真切。他带着人游到了芦苇荡,现把昏迷的人丢上了岸,早等候在那的小宝丫拉住赵小姑的手就往上拖,然而压根拉不动,她惊慌的问:“阿爹,小姑,小姑不会死了吧?快,快压她胸口呀!”她之前在荒星,看到过人溺水,大人们就是压胸口做人工呼吸的。
赵凛爬了上来,拉开小团子,用力摁了两下赵小姑的胸口。原本昏迷不醒的赵小姑哇的突出一口水来,然后连连咳嗽。幸好芦苇荡内风大,加之又有各种虫鸣,才把声音盖了下去。
赵凛一把小团子放到了背上:“抱好。”小团子立刻手脚并用的圈住他爹的脖子,夹住他爹的腰。确定她不会掉下来后,赵凛抱起赵小姑就走。
下游的这片芦苇荡面积很大,又高又一望无际,只要他们穿过芦苇荡往对面的小路跑,翻过一道斜坡,天色那么暗的情况下,桥面上的人压根就看不见他们了。再坐上马车,一路往南,在城门没关闭前入城把人藏好就行。
他们很顺利的翻过了斜坡,赵凛把人放到马车里后,交代赵宝丫看好人。然后坐到马车前,带上竹帽,拍了拍黑雪的马屁股,黑雪立刻往前跑。
马车颠簸,秋风往马车里灌,赵小姑冷得发抖。赵宝丫从车厢里翻出早就准备好的汤婆子塞到她手里,又拿过毛毯盖在她身上,伸出小手抱住她不住发抖的手,奶声奶气的安慰:“小姑不怕、小姑不冷,宝丫会保护你的。”
小团子手心的温度远远不断的传到她手心,乌黑的眼睛里全是担忧和心疼。哆嗦着的赵小姑看着这张纯稚的脸,再也忍不住眼泪滂沱而出。
就算爹娘和二哥不喜欢她,她还有宝丫还有大哥,他们是在乎她的……
第48章 48
马车从南城门入, 一路到了新家。赵凛掀开车帘子拉赵小姑下来,赵小姑‘嘶’的抽手,脸疼的发白。
赵凛绷着脸问:“怎么了?”
赵小姑眼神闪烁:“手动不了了。”下水的时候肩胛骨撞上了桥柱, 被救起时太过紧张,没有太大的感觉, 这会儿疼得整个右手都动不了了。
“先进屋。”赵凛把人抱了下来, 转头就去抱小宝丫。大门关上后, 赵凛去提水,让闺女带赵小姑去客房先换衣服查看伤势。
伤势不算太严重, 身上手臂的骨头倒是没断, 就是整个右边肩胛骨到手一直痛。换个衣服都痛得满头大汗。
赵凛先拿家里的跌打药酒给她揉了肩膀, 又拿了膏药贴上, 总算好了些。他道:“你且忍忍,明日有大夫来给隔壁看病, 到时候让他给你瞧瞧。
赵小姑点头,又小声问:“大哥, 俺住哪里啊?”
“就这房。”赵凛指指房间,“之前本打算做客房的, 如今你来了, 这间房就归你了。”
“那怎么成?”她局促的在房间里张望,这房子太好了,桌椅板凳都是崭新的、屁股底下坐着的床都又大又宽敞,还有这被子……反正都是她不敢想的。
她很小的时候和爹娘挤一间,一个不大的房间,她的小床只占了小角落。后来长大了, 她娘就把大哥屋子隔壁的杂物间清出来给她住。上个月,二嫂说小胖大了, 要分出去住,让她腾位子出来。
明明大哥从前的屋子还空着,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问娘自己要住哪?她娘说:“你嫁人吧。”
“俺,俺怎么能住这么好的房间?”
赵凛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只道:“给你煮了碗面,吃了就先睡下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说着拉住小宝丫出去了。
夜里,抱着被子躺在床上的赵小姑眼睛红得不像话:她又有了自己的房间了,还这么大这么好看!
泪水润湿了被面,她想:以后一定要多干活,让宝丫和大哥多喜欢她一点,认为她是个有人的用,那她就能一直待在这个家了。
秋夜虫鸣、凉风温柔,赵凛一大早就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给惊醒。他套了衣裳往外走,灰蒙蒙的薄雾里,灶房边的柴火砸了一地,赵小姑无措的站着那。看见他过来,连忙惊慌的解释:“大,大哥,俺不是故意的,俺就想帮点忙。”不做点事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奈何手使不上力。
她赶紧弯腰去捡柴火:“俺,俺去做饭。”
“别忙了。”赵凛套好衣服,走过去把她左手的柴火拿下,道:“伤没好前好好休息,这里不是村里的赵家,不用拘谨。”越做得多就越会被人当牛使,他希望小妹性子能改变一点,至少为自己想想。
赵小姑小声问:“那,那早饭?”
赵凛:“街对面会有卖包子豆浆的摊贩,待会我去买。你去把丫丫喊起来吧,我待会要去县学,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
今日是去县学的第一日,不能迟到。
赵小姑急急忙忙去把赵宝丫喊了起来,小团子还迷糊着呢,但很乖很听话。一听她爹要去县学立马爬了起来。也不用赵小姑帮忙,自己穿衣穿鞋,就是头发扎不好。她捏着梳子和发绳跑到赵凛面前要扎头发。
赵小姑立刻搬来正厅里的小凳子给她坐下,然后拘谨的盯着大哥给宝丫扎头发。
别说,扎得还很好看。
房梁上跳下一只蓝白色小猫,把她吓了一跳,然后又窜出老远,围着她喵喵叫。
小黑狗看见家里有新成员,汪汪叫了几声。赵宝丫奶声呵斥:“小黑不许叫,这是姑姑哦。”
小黑立刻不叫了,围着小团子直摇尾巴。
赵凛把梳子递给宝丫,然后道:“你和小姑等等,阿爹出去买早食。”说着往门口走,伸手拉开了门。
一个小孩子撞了进来,他眼疾手快的伸手接住。诧异问:“春生,大清早的站在门口干什么?”
何春生站稳小身体,满脸通红后退;“我娘做了些馄饨,端过来给宝丫妹妹和赵伯伯吃。”
赵凛抬头,就见一粗布钗裙,脂粉未施的美妇人站在门口。她身姿纤细瘦弱,面色还有些病白,但较之前已经精神了很多。眉目温和带了笑,通身上下看着舒坦干净。她手里端了一大婉还冒着热气的碗馄饨。看见赵凛不卑不亢也不扭捏,友善的点头,很守礼的站在大门口,温声道:“这是先前宝丫说要吃的馄饨,今日身体大好,才有空给她做。”
赵凛还未答话,小宝丫先欢呼一声:“好耶,是馄饨。”她哒哒的跑过来伸手去拉苏玉娘:“玉姨,快进来。”
赵凛让开身,她微微欠身,端着馄饨,小碎步走了进来。
赵凛把门合上,在身后默默观察她:行为有尺,举止有度,行动间连腰间挂着的劣质坠玉都不成晃动半分。
礼仪和教养看上去比顾夫人还好,一看就是大家族养出来的女子。
怎会落魄如此?
她进去后,把馄饨放在正厅的梨木桌上,明明看到了赵小姑也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问。
反倒是何春生瞥了赵小姑好几眼,小声问赵宝丫:“她是谁呀?”
赵宝丫对小伙伴一点心思也没有:“是我小姑呀!”
何春生诧异:“你小姑不是要成婚吗?怎么在这里呀?”他那日明明听见那一对被狗追的夫妻说过赵小姑要成亲的事。
赵宝丫被问住了,挠挠头又挠挠头,求助的看向她爹。
“春生……”苏玉娘温温柔柔的喊他,道:“快回去读书了。”
何春生哦一声,跟着她往外走。就在她们要走出去时,赵凛出声:“那个,能不能麻烦你,这几日给宝丫和小妹做点吃食?会付银子的。”他解释道:“我这几日要去县学,傍晚才能回来,小妹手臂受伤了,暂时不能动。”
苏玉娘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哪里说得上麻烦,您和宝丫救了我的好好答谢,两顿饭而已,不用给钱的。”
“还有,我姓苏,赵大哥叫我玉娘就好。”
她官话十分标准,不是江宁县的口音。赵凛点头:“钱还是要给的,不然就不好意思麻烦了。”
苏玉娘也不好再推辞:“那好吧,我做好了,让春生送过来。”说完曲礼带着儿子走了。
赵凛去灶房里拿了碗筷勺子出来分馄饨,朝赵小姑道:“最近一段时间你莫要出门,待在家里养伤熟悉环境就好。等假死的风头过了,确定无事再出去。”到时候改名换姓,来个死无对证也是可以的。
赵小姑听话的走头。
赵凛分好馄饨,又朝赵宝丫道:“你也别瞎跑,在家里和小姑说说话。阿爹这几天都要去县学,有事可以让小黑去找我,大概申时末就能回来了。”
“知道了阿爹,宝丫会照顾好小姑的。”小团子咬了口馄饨,眼睛都瞪圆了:“好好吃呀!小姑你快吃,玉姨包的馄饨比姚姨姨包的还好吃。”
赵小姑咬了一口:皮薄柔嫩还多汁,她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馄饨,忍不住眼睛又偷偷红了。
县学就在东城,从赵府出门大概走一刻钟就到了。赵凛并未骑马或是做马车,直接走了过去。
第一日入学,胡县令和教俞都在。他们一共七个秀才,只有赵凛和秦正清成了禀膳生,可每月从府衙获得四两的学资,陆坤连同其他几个秀才只是普通的生员。
实际上他们这些秀才不必到县学里上课,只不过过去挂个名,在家中自学即可。遇到教俞、学正有事情找,或是岁试、科试才用到县学去。
但县学里还有普通学子,每个县都有不成文的规矩。秀才可以选择代教谕给普通还未参加科考的学子上课来获取月例。简单来讲就是教俞们忙里偷闲,拿出一部分月例请秀才代课。
有些家境殷实的秀才虽然不屑,但教俞的面子还是会给的。
这种日子赵凛大概还要过三年,等参加乡试后考中了,就彻底不用去县学了。
头几日刚入县学,要熟悉的人和事很多,自然就没空给闺女和小妹做饭。
第一日,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胡县令特意找他叙了话。他从胡县令那出来后碰到了赵春喜,他看着赵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几次张口都被凑上来结交的秀才给打断了。
赵凛大概猜出来他要说什么了。他昨日在村里,大概是听说了小妹跳河的事,想同他说吧。
赵凛只当不知,直到第三日憋不住了,才把他拉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急切问:“你可知你小妹的事?”
赵凛困惑:“何事?”
赵春喜满目气愤:“你那个混账二弟和后娘逼着她嫁给先前笔墨斋的金掌柜,她一时想不开,成亲当天跳河自尽了。全村的人找了三日,才在下游找到一具被鱼咬烂的女尸。”
赵凛这会是真的诧异了,追问:“你们怎么确定是她?”
赵春喜:“那尸体旁边有嫁衣,村民说就是翠香当时穿的。”
定是小妹当时丢弃的嫁衣,恰好飘到了一具尸体旁。
赵凛神情悲切,抿着唇不说话。赵春喜长长叹了口气道:“你后娘他们太不是人了,她说翠香是嫁出去的女儿,不能埋在祖坟里。连副像样的棺材也没打,直接用草席卷了,抬到西边的小树林里埋了。”女儿对她而言好像可有可无,只有赵老二才是宝贝。
赵凛又问:“那金掌柜那边怎么说?”
“能怎么说?”赵春喜冷嗤:“商人重利,他只当一场买卖赔本了,逼死了人还不够。还硬要说是赵老太和赵老二联合起来把人藏了,目的是为了骗彩礼。这几日都在赵家闹呢,说是赵家不还彩礼就报官。”
“报官?”那可真不是个好消息,怎么不直接砍了赵老二的手脚,或是拿赵家的田地抵债呢?
赵春喜见他不说话,又道:“你若是想回去祭拜她,我让我母亲带你去吧,她知晓翠香葬在哪。”在他看来,赵凛和赵翠香的感情是不错的。
然而,赵凛却摇头:“不必了,我已经和赵家断亲,再去祭拜不合适。”
赵春喜不解,往日温和的人因为这个把他臭骂了一顿。赵凛只淡淡说了一句‘人死如灯灭’,气得他一句话也没说,扭头就走。
赵春喜走后,陆坤从柱子后绕了出来,嗤笑一声道:“赵凛,没想到你心狠到了这种程度,自己嫡亲的妹妹都不去看一眼。”
赵凛直戳他肺管,“比起狠心比你爹还差一点,嫡亲的儿子二十年不闻不问就算了,还要派人来羞辱打骂,估计你死了,他连消息都听不到。”
陆坤:“你!”
赵凛:“没事少听墙角,不然哪天被墙砸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说着他也走了。
徒留陆坤在原地胸口起伏:明明是他先在角落亭子里看书,他们不请自来说话的。他怎么就听墙角了?
赵凛回到家中把事情和赵小姑说了,赵小姑右手已经大好,听后满目担忧:“金老爷不会真报官吧?官差会不会过来把俺抓走。”
赵凛:“不管他们报不报官都不关你的事了,赵翠香已经死了,在我家的是远方表妹。你近日千万别出去,等风声过了再说。”
赵翠香连连点头,开始帮忙收拾碗筷。
小宝丫哒哒的跑过来,凑到赵凛身边问:“阿爹,我们家和玉姨家的小门可以拆了吗?春生哥哥每次送饭要绕一大圈再过来,好麻烦呀。”关键是小姑在家,她也不好出去,就好无聊啊。要是那门开着,她就可以去找春生哥哥玩了。
“小姑天天关在家里也很无聊的,玉姨姨也很无聊。要是门开了,她们也可以一起聊天呀。”
赵翠香很想说:她一点也不无聊,她天生就是个闷葫芦,隔壁的苏玉娘虽然很和善,但她还是不适应和陌生人说话。
但她看出来小宝丫很无聊,很想出去玩。
赵凛往那道月拱门处看了一眼,道:“阿爹倒是无所谓,就怕你玉姨姨和春生不同意。不若你去问问,他们要是同意就开了吧。”
小团子连门都懒得出,高兴的站到围墙下大喊:“春生哥哥……”
不一会儿就听见赵春生在那头回应,两个小娃儿沟通了一会儿,很快赵春生就跑过来说:“我娘说可以开,只要你和你阿爹同意就行。”
次日,那道小门就被打开了。赵宝丫可开心了,还没到吃放的点,拉着赵小姑屁颠屁颠就去了。围着做菜的苏玉娘东转西转,给她搬柴火、择菜、递碟子……像个勤劳的小蜜蜂。
苏玉娘看着这样鲜活的小团子心里也欢喜,感慨道:“要是春生有你一半活泼就好了。”说着又有些心疼起自己儿子来。
两岁丧了父,又一直被她拖累,小小的年纪又要读书又要照顾她,还要被周围的孩子欺负。能长成坚韧的性子已是不易,再要求活泼就是奢望了。
赵宝丫乌黑的眼睛眨巴眨,很认真的说:“春生哥哥很好呀,会给我好吃的,还会照顾我,不像赵小胖就只会欺负我。”她潜意识里希望有玩伴,可也希望有个哥哥,对她好的哥哥。
不要像赵小胖也不要像闻孔雀。
春生哥哥就是她想要的哥哥样子。
苏玉娘温柔的笑了:“小嘴真甜,怪不得春生老是妹妹妹妹的喊。”
赵宝丫左右看看,没看到何春生,于是问:“春生哥哥呢?”
苏玉娘:“在书房看书呢。”
小宝丫立刻放下柴火往书房跑了,她一跑,小厨房里就剩下苏玉娘和默默烧着柴火的赵小姑。厚重的刘海将她整个额头和一半眼睛都掩盖住,她从进来起就主动生火,低着头没有说一句话。
看上去老实木讷。
苏玉娘看了她两眼,主动问:“小姑,你手还疼不疼,要是疼烧火就让我来吧。”
火光在赵小姑脸上跳动,她似是没听到,一直在发呆。苏玉娘又喊了两遍,她才惊慌回神,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你说啥,俺没听见。”
她反应太大,苏玉娘眼里带了笑:“无事,你方才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
赵小姑眼神闪烁,里面全是惊慌:她能想什么?她在担忧金老爷会不会去报官,官差会不会顺藤摸瓜,找到大哥家里来把她拉走。
她为此惶惶不安,晚上做噩梦生生吓醒了。
事实上,赵家人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金掌柜坚持认为是他们玩了仙人跳,日日带着人上门要求退还彩礼,拿不出来就在院子里打砸、摁着赵老二拳打脚踢。
赵家哪里还还得出来钱,那一百两彩礼,一部分拿来置办了酒席,一部分给在牢里的赵老汉送了去,还有一部分给赵老二治了手,剩下的五十两银子早被赵老二拿去赌输了。
赵老太知道这个晴天霹雳坐在院子里哭天抢地。
金掌柜可不吃她这套,恶声恶气道:“今个儿就是哭死,也得把银子给我还了。”他一双色眯眯的老眼往抱着赵小胖的邹氏身上瞟,“要是不还,就把这个小媳妇抵给本老爷玩一玩。”
“你想也不要想!”邹氏恶寒,抱紧赵小胖。
然而,被打怕的赵老二抬头看她,眼里是祈求:“秋娘,要不你就跟金老爷去吧,反正你都和罗俊良干了那种事了……再说了,金老爷家有吃有喝……”
他还在说,邹氏的心已经一点一点的凉了,看他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令人作呕的蛆。
“赵庆文!”她眼泪不真气的落了下来:“我是你的妻,就做了一回对不起你的事……当着小胖的面说这种话,你还是人吗?”到了这个田地他还去赌,她都没说什么,他居然想把她卖了。
金掌柜看着美人落泪,魂了跑了一半了,笑眯眯的走过来拉她。赵小胖连忙挡在了她面前伸出胖胖的小手,仰头瞪着他,凶巴巴的吼:“不许动我娘!”
“小兔崽子,给老子滚!”金掌柜伸腿就去踹。
邹氏眼疾手快的一把把赵小胖抱了回来,后退两步喝道:“别碰我儿子!从今日起,我邹秋心和赵庆文和离。”
赵老二慌张了:“我没休你,你个妇道人家凭什么和离?”
邹氏挺胸昂首:“就凭我爹是秀才!”她有足够强大的娘家,凭什么不能离?
金掌柜一听邹氏爹是秀才,也不敢动手了。邹氏跑到屋子里拿了点值钱的嫁妆,抱起赵小胖就走,赵老太去拉她的手,哭着求她:“秋娘啊!你不能走啊,你走了这个家就散了!”
“滚!”邹氏一把甩开她。
赵老太摔在地下哎呦一声,还是不死心:“就算你走,也不能把俺孙子带走啊!快把小胖留下!”
邹氏回头嘲讽:“你孙子?老妖婆你人老耳聋吧?这村里谁不知道小胖是罗俊良的儿子?你儿子那短小无能的人能有种?”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
赵老太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晕死过去。赵老二顶着一众人嘲笑、指指点点的眼神爬了过去:“娘,娘啊,你别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