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拿的火葬场剧本—— by崔判
崔判  发于:2024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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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正是这样的标记。
一刻钟后,在灰尘中跌倒的季雪寿掌心不小心抚过在转角墙面上那个十字标记的时候,他的心才会头一次那样颤抖。
原本几近湮灭的希望重燃起来。
“你怎么了?需要我扶你起来吗?”
一旁一筹莫展团团转的昭岚抹了两把汗,走上前,刚想伸出手,就看到少年跪在地上,肩膀微微颤动着,指尖捏得青白。他蜷曲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神情。
“没事。”
他说,声线也在微微颤动着,
“快去通知昭阳他们,带人来。我知道昭雪在哪里了。”
昭岚只愣了半秒钟,就像被火烧了似的蹦了三尺高,一句话没多问,转身跑远了。
季雪寿用脏兮兮的指尖轻轻蹭了蹭那个浅淡而笨拙的印记,吸吸鼻子,忍不住笑起来。
……什么啊,这一次,还不是给他放水了。

昭雪听见了外面躁乱的声音,即便地下室的隔音再好,那么大的动静,想不听见都很难。
一定是家里的人来救她了!
果然……毕竟算是养了那么多年,多少也是有些情感的吧。
昭雪突然觉得有些宽慰,但一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能感觉到宽慰,又忍不住嘲笑自己:
明明是正常的家人之间应该为彼此做的事情,她却要这么提心吊胆,前瞻后顾,让人感觉可怜又可笑。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门口机关处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在摸索着什么。
那机关不是很难,很快,沉重的一声响,传入她耳中的声音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踢踏、踢踏。
脚步声在下着台阶。
尽管那声音很轻很轻,还被外面嘈杂纷乱的声音干扰,但是昭雪很清楚那是谁的脚步声。
像房梁上行走的猫一样轻盈。
“吱——”
落地壁橱沾满灰尘的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细细的门缝,光亮斜斜地透过地下室大门洒进来,逆着光照向那纤细挺直的少年。
昭雪眨了眨眼,眼眶红了一圈,泪珠不经眼眶一般大颗大颗滚落出来,“啪嗒啪嗒”,她开口想叫他的名字,喉咙里却只发出细细的猫一样的呜咽声。
她只能扑上去一把抱住他。
“你也太慢了吧!?”
昭雪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含糊不清地用哭腔抽噎抱怨着,“再晚一点的话,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天知道她一个人呆在这黑暗的地方到底有多害怕。尤其是系统离开之后,她的心底都是靠着一股劲儿支撑着自己做事才没有倒下来的。
“对不起,昭雪。”
他什么话也不会说,只能叫她的名字,一只手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背,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她的背,犹豫了几秒钟,才慢慢收紧,抱住她的腰,垂下睫毛,将脸埋在她的发间。
只是闭上眼睛,感受到她在怀里的这个事实,就已经足够让他欣慰了,只要她还活着……就是最大的赏赐,至于拥抱……
鼻尖萦绕着苦涩的草药味,还有一些血腥气。昭雪感觉到少年抱得越来越紧,像是失而复得什么珍宝一般,滚烫的水滴从她的颈侧划过,收紧的频率几乎让她快要呼吸不过来。
“喂,你……”
昭雪感觉到不对劲,她试图拍拍他的脸颊,让他清醒一点,“你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外面是什么样子?我们现在可以原路返回吗?”
话音刚落她就愣住了。
季雪寿紧紧地抿着唇,脸色苍白,嘴唇更是没有半分血色,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伴随的还有……血。
昭雪吓一跳,她收回手,发现自己的手背上已然蹭上了一些血。她狠狠地掐了一把,才拉开季雪寿缠着她的手臂,又扯开他的外衣去观察,发现了一些细碎的伤口几乎遍布了他身上所有易伤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加起来约有六七处。
细细的伤口在薄薄的一层浅粉色肌肉上被撕裂开,鲜血缓慢地流出,浸染了他紫棠色的衣襟。少年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身体原本像是没有瑕疵的白玉石,此刻却被蒙痕。
昭雪一下慌了神。
她抱着季雪寿,有点茫然地抬起眼睛,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昏暗的地下室,潮湿阴暗且蒙尘的区域里,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东西。
仅仅是几个念头的时间,她就做好了决定。
她擦了擦自己有点火辣辣的眼角,站起来,把有些昏昏沉沉的季雪寿扶进壁橱里,然后跑向地下室的门口——咬着牙,费劲地关上了门。
既然暂时没法出去,那就绝对不能让那些怪物进来!
嚎叫和咆哮近在耳边,随着光亮的消失,声音才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接下来,昭雪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要么先来的是援军,他们活下来;要么那妖魔先来,他们死路一条。
没有其他的路。至于她去找援军,不说她出去后能不能活到那时候,更重要的是,她不可能一个人把季雪寿扔在这里。
关上门后,昭雪也跑回了壁橱里。虽然这里宽敞得很,但是容纳两个人,还是有些许拥挤。
昭雪坐下来,靠着侧柜,托着少年的后颈,将他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用外衫裹住他流血的地方,又从自己的口袋里翻了翻,找到了剩下的最后一粒丹药,拍了拍季雪寿的脸颊:“张嘴。”
少年迷迷糊糊地动了动眼睫毛,就感觉到少女的手指按上他的嘴唇。手指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破了,她也没在意,指节边有一道不浅的伤口,原本都快有些凝固,刚才大概是用了大力气,又挣开了,此刻鲜血正缓缓从伤口流出。
季雪寿张嘴,就含住了她的食指,温软的舌尖舔上那道伤疤,接触到预想中的铁锈味的同时,又有一股奇异的药味在他的嘴里迅速划开,顺着食道流下去,温暖的力量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迷幻梦寐的感觉像烟花一样在季雪寿的脑海里轮番上演。
交杂着血腥的铁锈气息和清香高洁又带有一丝回甘的药味。
昭雪则感觉到指尖痒痒的,被湿润温暖紧紧地包裹,而原本抽疼的伤口处就像被一条小鱼温柔点水地吻过一样。
“你、你……”
昭雪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将手指飞快抽出来,“季雪寿,你有病啊!!”
刚说完她又立刻有些后悔,蜷了蜷手指,“我不是在骂你……你、你感觉,有好一点吗?”
对方没有答话,看起来是昏睡过去了。昭雪也有点困,她一晚上没睡,此刻也是昏昏沉沉的,有点睁不开眼皮,头便歪在侧柜边,一点一点的。
只是眯过去了一会儿,昭雪就被惊醒。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为了驱散睡意只能让自己没话找话:
“季雪寿,你也太弱了吧?怎么比我还要弱柳扶风?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过来找我,还得让我担心你……”
“你的剑上都是血。我原先还以为你学的那些,都是花架子呢,竟然也有用处。”
“你什么时候能醒?你的手,好烫,你会没事的吧,你不会有事,对吧?”
昭雪把他的左手手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少年的手烫得惊人,几乎快把她的皮肤灼伤,让人心惊。
他像是被泡在一汪咕噜咕噜冒泡的热水中,感觉整个人都要被热得融化,从她的腿上流下去。
只有掌心贴着她绯红的脸颊处才有一些清凉,纤长蜷曲的睫毛盈着泪珠,从他的掌心蹭过,留下冰凉的水渍。柔软干燥的嘴唇贴着他的手腕,垂下的黑发绕过他的手指。
她的声音呼唤着他,像从遥远的黑暗深处传来。
那声音一点一点变近。
“雪寿……季雪寿!!”
季雪寿睁开眼睛,心悸地大声喘着气,抓住手边少女的手腕,一下坐起身。
他睁大眼睛,少女的鼻尖近在咫尺,眼睛红彤彤的,不知道又哭过几次。他憋住刚刚想要喘出的气,涨红了脸。
“你……”昭雪看了他几秒钟,在他慢慢松开她的手腕,准备别过脸去时,一把抱住了他,
“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她的声音里紧绷的弦终于松下来,整个人都疲惫极了,嗓子又干又哑,说话时胸腔里都发出嘶哑的共振。
季雪寿闭上眼睛,抱紧她的腰,不再开口。
“我刚刚……差点儿以为你快不行了。”
带着重重的鼻音和偶尔的抽噎,昭雪把脸贴在他的颈侧,“你真的吓死我了。”
她不知道原著中的男主会不会死,系统不在,没人告诉她,况且,这还是原本没有的剧情。她孤立无援,只能一个人捧着他的手在黑暗里祈祷。
“不许再有下一次。”
“……好。”
他又抱得紧了一点,再次允诺,“好。”
但只是那么一时片刻的宁静而已。
下一刻,他松开怀里的温度,执起手里的剑,眼神变得警觉而冰冷。
“什……”
昭雪刚开口,也意识到什么,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即便隔着一扇柜门,伴着嘈杂而喧嚣的声音,她也能清晰地听到地下室门口处的石门被沉重地推开的一声。
紧接着,脚步声走进来,缓慢、不疾不徐,与脚步声同时的,还拖着什么沉沉的东西,随着步伐的前进一下、一下摩擦着地面。
那一瞬间,昭雪的心脏剧烈地跳起来,她感觉恍惚了一阵,差点无法呼吸到晕过去。
那是记忆里复苏的,发自内心的、对那个妖魔的恐惧。
外面明明还在混战,祂怎么还能有时间来这儿?
可是来不及细想。
她抬手,有点发抖地按住季雪寿执剑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
对方只是看到她的动作,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很可怕。”
昭雪在他的掌心写字,“不要。”
她一定很了解这个怪物的恐怖之处。昭雪说“很可怕”,那就是真的非常可怕,远非外面那些魔物可比。
季雪寿犹豫片刻,放下了剑。
昭雪已经蜷起了身子,尽力把自己缩在阴暗处,尽管克制,却依旧忍不住浑身发抖。
她昨天晚上,是直面过这样可怕的怪物吗?那时候,她该有多害怕?
季雪寿也蜷起来,抱紧她。两个人杂乱的心跳都逐渐同步,体温和情感也传递交织。像两只寒冷黑夜里蜷成一团的流浪猫一样,共享彼此的恐惧,却仍旧试图做着最后的抵抗。
“假如……我们都活不下去……”
湿润的小指钩上她的右手小指。
季雪寿贴在她的耳边,湿润的嘴唇在开合中触碰到她的耳廓。
昭雪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脚步声停在了壁柜前。
当声音消失的一霎那,在那一瞬间,她紧紧地抓住季雪寿的手腕,用着死也不放开的力度。
“不要……”
她哀求道。
但是少年这次却没有犹豫,坚决地抽回。
然后尽力地伸直右臂,另一只手再次拿起剑,挡在她的面前。
即使他连剑都拿不太稳了。
“昭雪。闭眼。”
季雪寿的声音很轻很轻,像一粒飘落的灰尘。
随着柜门一点点被打开,光亮渐渐在他的脸上延展开,
“我……不想让你看到那样的画面。”

“喂,你们,”
女人拖着剑,打开柜门,看到了一个猫成团,另一个脸庞扭曲,闭着眼举剑向她的孩子,
“那是什么表情?”
“……”
“……”
“真是难为你们,还能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昭岚告诉我说有记号,我一路摸着,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地方。”
昭阳拄着剑,单膝蹲下来,对面被吓到剑都从手里掉了下来,藏在阴影里的昭雪更是一边哭一边开始打嗝。
她从柜子里连滚带爬出来,抱住了昭阳的脖子,哭声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喜悦。
“得救了、太好了……”
季雪寿也吓得面色苍白,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他虚弱地靠着柜门,扶着它想借力站起来,试了好几次才摇摇晃晃成功。
昭阳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
她看向季雪寿身上的伤,问他:“还能自己走吗?”
季雪寿勉强点点头。
“那,跟紧我。”
随后她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往外走。
外面七七八八的魔兽已经被肃清得差不多了,尘烟也散去,地上到处都是魔兽的尸体,形容惨烈。
昭雪牵着昭阳的手,一边捂住自己的嘴,忍住作呕的冲动,一路上小心又小心地避开这些尸体。她回头看了看季雪寿,有点犹豫,过了一会儿还是说:“你先回去吧。”
这里的事情还没完,她还有事要跟大姐说,但是季雪寿跟这些事没关系,他应该早点回去休息才对。
对方点点头,转向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昭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从口袋里拿出来那张纸递给大姐。
“这是……你什么时候画的?”
看到昭阳也有点惊讶的神情,昭雪忍不住骄傲了一下。原来也能有昭阳意料之外的事。
“昨天晚上。”她没仔细说经过,“大姐你应该知道吧?那个可怕的蛇类妖魔,祂应该是这里的主人,你们是怎么拖住祂的?”
“师兄帮了我们。没有他,我是没办法这么快进来找你们的。那邪祟很强,但可惜的是,祂受了很严重的伤,他们的战斗应该已经进入尾声了,你不需要太担心。”
昭阳把纸收起来,称赞道,“你的地图很有用。研究阵法需要尽可能寻找阵眼,这是个棘手的阵法,和这栋建筑的构造关系非常大。因为一开始无法进入宅邸、寻找不到阵眼,我们在外面困了很久。现在阵法已经被陆家的人暴力破解了,但是由于在这场战斗中大部分地区都被破坏了,所以他们也没有见过原生的建筑地图。你的地图,或许对他们研究阵法的人来说很珍贵。”
“陆家?”
昭雪依稀记得一点,但是没什么太深的印象。比起这个,她现在更加放心的是另外一件事——那妖魔再厉害,也无法再继续作祟了。
大姐的师兄,江泠风,真的是很强的一个人呢。那么强大的妖魔,昭雪连直视祂的勇气都没有,他却能在作战中不落下风。
昭雪这么想着,没小心居然说出口了。
“是这样。”
昭阳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师兄他是剑尊,也无愧于他的名号。即便我们的师尊仙去后,他也没有惫懒过修炼。他从不轻易出手,但是只要他出手,很少……不,我从没见他输过。”
“好强的实力。”
“昭雪,你也不弱,只是没有好的根基而已。”
昭阳突然话锋一转。
“什么?”昭雪一时没明白她的话。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居然能够坚持下来,在这种地方,直到我们来救你,而且还绘制了阵法区内的地图,一路上留下了记号……”
昭阳没有回头,她只是继续拉着昭雪往前走,避开作战的激烈区,她看着前方,却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你从小就是这样聪慧,脑袋很灵活,不输给任何人。我识字后知道了一句话,叫做‘慧极必伤’,昭雪,或许你无法修习就是代价。我理解,却一直不能接受。
后来,我被藏剑宗选中作为内门弟子带回山上,跟着师尊和师兄开始修炼,那个时候我见过,外门多的是灵根斑驳、资质底下甚至蠢笨不堪的弟子,然而即便如此,他们所能过的生活也与凡人天差地别,如隔着水镜一般的两个世界。”
“那时候,我就在想,凭什么,你不可以?”
昭阳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呆呆的昭雪,
“凭什么那些愚钝的人都可以妄想成仙,而我的妹妹,昭雪,却不可以修炼?”
昭雪的内心在跳动着。
“我一直在思考着如何才能让你够得着门槛,如何才能重洗你的资质。原本还想再做几年时间的准备,没想到,你竟然主动对我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你那样恳求我,我是没有办法不答应的。”
“我之前……”
昭雪愣了愣,她想起那天在校场上跟昭阳说过的话,惊讶地说,“我原本以为那件事,已经没戏了的。”
“我说,会仔细考虑。”
“但,只是考虑。”她习惯了这种词语。
“当然得考虑清楚,那对你来说,可是能够影响到一生的重要决定。况且,我还得和母亲父亲说明情况,不仅是他们,师兄他……”
“等等!”
昭雪瞪大眼睛,“大姐你,已经跟身边人都说了吗?你的同门们、还有你的师兄……”
“自然。”
昭雪有些恍恍,“原来不是敷衍,是当真了……”
“因为答应你的话,便不能再反悔,我必须认真做这个决定。带你走之后,路上的路线规划,回藏剑宗之后住在哪里?又要用什么样的理由让你正当地留下来?还有很多事情都要一一考虑,所以,便不知不觉耽搁了很久。”
“我以为……”
昭雪喃喃,她很快又止住话头,“我记得那时,大姐你原本是并不情愿的。之后母亲叫我过去了一趟,她说的话里也有这个意思。”
“她拒绝了你吗?”
“没有直接。”
“她还没告诉我家里人的决定,包括昭岚也不知道我真正的想法。一开始,我确实是不想带上你的,因为太危险了。”
昭阳把握着剑柄,抬起手。漂亮流畅的剑身普通一道凛冽的寒光,在日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辉——但是血迹却污染了它,顺着剑身,那些丑陋肮脏的魔兽的血正汩汩流下。
“虽然可以用净尘诀——一个简单的小法术处理干净,但我还是想让你看看,这就是剿魔路上的常态。或许我会有些夸大,我一直以来,都很害怕你接受不了,也很害怕自己的哪个纰漏就会让你出事,发生一些状况外的情况。我总是觉得,你呆在家里才是最安全的。”
昭阳说着,抬起剑,在日光下,一把扯过昭雪,朝她的背后挥剑。
昭雪眨眼之间,鲜血淋漓,背后一个漏网之鱼倒了下来,叫声音也来不及发出。
“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因为你即便在家每日更新来抠抠群幺五二尔七五儿吧椅里,也并非就很安全。况且,你是那么的不开心。而我一直担心的你在剿魔路上出危险,也很没有必要。”
昭阳抬手,抹了抹昭雪脸颊上的血,
“我和师兄会一路随行,这一次,不论遇到了什么意外,师兄在或者不在现场,都无所谓。”
“因为就像今天一样,
我会出手。”
她说着,抓紧了昭雪的手,给人感觉就像她的话,
温暖、有力、让人安心。
昭雪跟着昭阳离开宅子以后,看到了正从迎面走来的江泠风,对方正一丝不苟地用手帕擦着自己的指尖。
昭雪下意识放慢了自己的步伐,让自己落在昭阳后面。
“师兄。”
昭阳点点头,走过去,“怎么样?”
“跑了,但是受了重伤,应该没什么活路。”
他淡淡回答。
昭雪躲在昭阳身后偷偷观察他。
这么云淡风轻,不愧是剑尊。
她又注意到那白色的手帕上什么都没有,和对方的手一样干干净净、洁白无瑕。
……也不知道擦个什么劲。
正想着,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昭阳摸了摸她的头:“昭雪。”
昭雪慢吞吞从昭阳的身后挪出来,“谢谢江师兄救我。”
“师兄是我叫的。”昭阳有点无奈。
“无妨。”对方说道,眼神只是浅浅从昭雪身上扫过去,便转身离开。
怎么搞得像是她占了便宜一样,他这个年纪,都可以当她叔叔了,
“明明叫师兄是我吃亏。”昭雪小声嘟囔。
昭阳:“……”
“算了,昭雪你先回去吧,我留下来处理一些事。”
昭阳说着,她看向少女,又道,“这次阵法,你只道是薛城陆家人破解的,那你可知道,陆家与我们并非沾亲带故,又凭什么无缘无故帮我们?”
“……不知。”
“师兄他,其实平日里最是讨厌这种事情,他习惯了独来独往,纵然会在自己能力的允许内出手帮助无辜的人,但是求人这种事情,他是第一次做。”
昭雪低下头,“我知道了,大姐,我只是……”
她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摇摇头,“我很累,我先回去休息了。”
她说着,转身,跟上了家族的卫队。
走到半路,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个白色的人影。
江泠风。
她知道这个人为人冷漠但行事正直,也清楚他救了她。
但是她忘不了那个梦。
结局中,他对这场大火并没有伸出援手。他似乎仍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谪仙,看向她时眼里只有万年不化的寒冰,对她可怜的哀求视若无睹。
那时,她跪在脏污的废墟里,奄奄一息的母亲身旁,浑身狼狈不堪。
他在云端,如皎皎明月,一尘不染。
那之后,昭雪就一直在想,这个男人,究竟是真的一丝不苟地奉行自己的正义法则,还是……只是因为愧疚?
总而言之,她很害怕他。
他的实力太过强大,几乎超出了昭雪的想象,连那样可怖的怪物也能被他击退。
昭雪知道他是自己的任务,但是她在没了解他太多之前,她不想直接对上。
毕竟,可不是人人都是季雪寿。
江泠风叠起手帕。
他闭了闭眼,又能想起那个少女怯生生躲在昭阳身后的情形。
一张苍白的脸上被灰尘弄得脏兮兮的,还有些干涸的暗红色血渍。发髻也很凌乱,左半边更是直接散落,垂在单薄的肩膀上,衣裳也是乱糟糟的。
浑身上下,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很是明亮,尽管眼底是深深的乌青色,眼里也有着掩藏不住的疲惫,但他仍旧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是一双特别的眼睛,和他们不一样的。
这双眼睛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带着深深的疏离,和对他的畏惧。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谢谢师兄”,以及背后的那声以为他听不到的小声嘟囔。
江泠风睁开眼睛。他突然反应过来她眼神里的那是什么。
是她的鲜活。

014.
昭雪回到家后,洗了个澡便睡下了。这一睡太沉,几乎如昏迷一般,昭雪的意识陷入了漆黑,什么梦也没有做。
直到她醒来之后,才觉得口渴得厉害。
“小姐,水。”
一旁的侍女连忙给她递上了一杯水。
昭雪先润了润嗓子,才慢慢喝下。温热的水顺着食道缓缓流下,让昭雪感到久违的惬意舒适。
她扭了扭酸痛的脖子,起身下床,刚站起身,昭岚就进来了。
“二姐,你醒了!”
“我只是睡了一觉。”
“你可是睡了整整一天!”
昭岚过来抱住她的胳膊,“天啊,一天没吃饭,二姐你又瘦了一大圈!”
“哪有那么夸张……”昭雪对昭岚的亲热很不适应,她试图把胳膊从对方的怀抱中抽出来。
“我让侍女为你做了一些粥,等会喝吗?”
“我不用去晚餐吗?”
昭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有些意外。从前她不想去参加晚餐,总是会被训斥不懂礼数,这一次,他们居然主动允许她可以私下用餐。
“姐你身体刚好,晚餐人又多,说不定身体会闷得透不过气来。一个人在房间里自己吃也不错,你可以专心吃饭,不用应付其他人问东问西。”
“……谢谢你。”
“不是我提议的哦,”昭岚却突然眨眨眼,“今天是母亲允许的。”
“……”
昭雪回床边坐下来,“我知道了。昭岚你去吃晚饭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也没事。”
“我还想再跟你待一会儿。”
昭岚可怜巴巴地抱着她的胳膊,想试图再留一会儿。
“我,现在想一个人待着。”
昭雪感觉头昏昏沉沉的。才睡起,浑身都不畅快。昨天晚上一直在东躲西藏、做些费体力的活,现在胳膊腿都很酸痛。
昭岚慢慢地把手松开,似乎有点失落,“那我,先去吃饭了。二姐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玩。”
“嗯。”
玩什么?
第二天的时候,昭雪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昭岚把她从房间里拉出来,推到太阳底下,又吩咐她的侍女带上她的剑。
“二姐,我听说你喜欢舞剑,一直看别人,不如自己来试试,怎么样?”少女在阳光下阳光灿烂地对她说道。
昭雪:“?”
她匆忙推辞:“我不行的,昭岚……”
“哎呀,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昭岚将那把溅雪从剑鞘里抽出。
只是一把不怎么锋利的装饰剑,小巧轻盈、精美绝伦,剑身像是被雕琢过一般,行云流水、游龙惊风的流畅漂亮,在正好的阳光下闪着耀眼的线光。
昭岚把它塞到昭雪手里:“这么漂亮的剑,再配不过我们二姐了!”
昭雪没法拒绝,只好握住。剑柄在昭岚手里握过,有些暖意。
“来,我教你。”
昭岚兴致勃勃地在旁边示范起来。
“先这样,再——对,手腕要抬高一些,然后在转身的时候,速度要快……等等,姐你转身的时候不对!关节动,下半身不能动啦!”
半刻钟后,昭雪气喘吁吁。
她摇摇头,撑着膝盖,唇色有点发白:“我真的不行……”
昭岚拍拍她的背,安慰她:“没关系的,姐,你只是第一次上手,还不太熟悉……”
她话还没说完,昭雪脸色白了一瞬,额头上的冷汗坠下来,“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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