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什默了几秒钟,确定对方看不见面板后,才状似随意地提起其他事:“进来那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
弥什装得深沉,没人发现她对无限空间一窍不通,纷纷主动报出名字。
黑衣男人冷沉着嗓音,说:“凡·德罗。”
“好的。”
怎么还将姓氏放在后面呀,怪洋气的。
弥什默默在心里重复黑衣男人的名字,方便记忆:“罗凡德,罗凡德,罗凡德。”
好的记住了。
弥什看向一旁的男高中生,“你叫什么?”
“我叫三岛。”
原来男高中生是日本人。
弥什猜测,进入无限空间后大家都用相同的语言,说不定在三岛看来,弥什是说日文的。
三人互通姓名,那对情侣没有加入自我介绍的环节,情侣男还怪里怪气地嘲讽了一句:“在灵异场所里自爆名字的,都是死得最早的人…”
弥什:…
她控制着恰当的迷茫表情,好让对方能看出她的鄙夷:“怎么,报个名字就怕被克死啦,命就这么薄的吗?”
情侣:……
不是,这句话还能这么理解的吗?
搞得他们不报名字,就是承认自己命薄似的,真是气死人了。
情侣男气得发抖,情侣女低声安抚他,沉默片刻后两人还是屈服了。
“黑子。”
“小优。”
话音刚落,一抹旗袍衣角惊现角落,裙摆无风掀起,露出铁青色的脚踝。
与此同时,城寨铁门“吱呀”打开,冷风从走廊深处呜呜灌出。女人就站在铁门跟前,直勾勾看着他们,如同面色惨白的迎宾气球人,欢迎大家进入。
“我在这里等你们。”
这次,女人不再背对众人了,而是露出了正面。
她的眼神垂落恍惚,神情哀怨,身上浅红色的旗袍泛着旧色,却挡不住曾经娇媚的面容,还有逝去的绝代风华——这是一个曾经拥有过倾城容貌的女人。
“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就是在香港报馆刊登求助广告的三姑,谢谢你们肯帮我。”
三姑一边说话,一边递来几封信件,还有一包温热的肉粽。
“这便是我在求助报道中,提及的求爱威胁信,他自称自己是个医生。”
她递来的信没有封口,罗凡德伸手接过,每看完一封再传下去。
黑子拿走了一袋子肉粽,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这可能是引导npc给玩家的口粮,黑子为了不让给同伴,居然自私地每个舔了一遍。
他女朋友还夸他:“黑子哥真聪明。”
“嘿嘿,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标准的二流子。
弥什掂了掂手里的黄焖鸡,白了他们一眼,继续看信。
[1981年12月。你如天使般纯洁无暇,衬托得正在疯狂爱慕你的我,像个罪恶的恶魔。认识你已有半月,托你的福,我见识到前所未见的天堂。]
[1982年1月。三姑,我太喜欢你了,喜欢到恨不得杀死你,放进福尔马林里永世珍藏。我的麻醉针技术很好,你会不知不觉,在睡梦中安静死去。等你死后,我这双除了握手术刀、从未长时间握过其他东西的手,将会抓着你腐肉抵达.高.潮。]
[1982年4月今天为何那么晚睡?]
[1982年5月偶然发现你的脚指甲有点长了,遂处理,你可以相信医生的手法:)]
一共十四封信,时间横跨半年。
刚开始是近似于狂热粉丝的示爱,用前言不搭后语的幻想堆砌,后面的信件越来越正常,如同家人问候般的随手留言。
可是平静的文字下面,却藏着更深的恶意。
为什么这位追求者会知道三姑晚睡,为什么他能趁三姑睡觉的时候,帮她处理脚指甲?为什么他能看到三姑回家路上和其他男人说话?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追求者潜伏在三姑身边,时刻“照顾”着她。
毛骨悚然直冲上脑。
像这种变态,情绪变化莫测,今天可以剪指甲,下次就能剪肠子了,没有半点道理可讲。
不知不觉,弥什看到了最后一封,也是最新的信:[1982年6月你从腊肉店回来的路上,怎么敢和其他男人说话,你怎么敢背叛我?三姑,我太生气了,于是在你的家中放了礼物,请一定要喜欢。]
“咦?”
忽然,黑子发出诧异的单音节,面色古怪。
他女朋友连忙紧张问道:“怎么了,不会这个npc有问题吧?”
“不是,就是吃到了味道很奇怪的腊肉。”黑子用舌尖顶住腊肉,用力嗦了一下,顿时五官扭曲地将嘴里的东西吐到脚边。
“太难吃了,我没吃过还要脱骨的腊肉…”
说着说着,黑子忽然没了声,众人定睛一看,这哪是腊肉啊,这分明是一个人的脚趾头!’
它被包在浅黄色的饭团里面,与腊肉交缠在一起,浅灰色又干扁的大脚趾指甲盖瞩目,但它边上的皮肉都已经被黑子嗦掉了,就像脱骨的鸡爪一样,只剩下骨头和指甲盖。
黑子吓得跌坐在地,疯狂扣喉,发出“呕呕!”的声音。
弥什默了两秒,说:“看来礼物找到了…”
截止至今,副本任务明朗,就是帮助三姑找出变态追求者,保护她。
阴风阵阵,像在催促。三姑转身走进楼道里。
众人跟上。
这是一栋非常老旧的港式建筑,通道杂乱,墙体被不知什么地方的漏水泡的斑驳发黑,明明进到室内,路面却还是很脏,黏着黑漆漆的漏油,鞋面踩上去再抬起来的时候还会拉丝,将鞋子死死沾在地上。
走廊墙面上,贴满色彩鲜艳的招牌和指引——(201)谭忠存牙科,(202)黄静志牙科,(203)大众诊所,(204)西医谭杰辉…(815)圣玛利亚妇产科,(856)鱼丸加工厂…
“这里很多医生。”弥什忽然出声,回音在阴冷的走道上持续回响。
三姑头也不回地说:“此处房租低廉,吸引了很多无牌医生,但自从出了这件事情后,我再也没在这里看过医生。”
…嗯,难怪变态追求者敢自爆自己是医生,光是这栋楼里至少有200个医生了。
弥什凝眸不语,反应迅速地调出面板,截了一张图。
在她截图的时候,三姑唠家常般提了一句:“如果要介绍的话,二楼的建筑工何伯很好。他心灵手巧,要价低廉质量还好,这栋楼所有租户的家具都是他打造的。”
“登报的钱就是他借给我的。”
她指着不远处205的房门,门口放着只打造了一半的木椅子,家具材料杂乱堆放在角落。
看得出来,三姑是个懂感恩的人,立刻就给恩公介绍生意了。
众人看了一眼,没有在意。
门口密密麻麻的招牌过后,便是过道上,如同停尸房般的房间。
众人走在极窄,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楼梯,刚开始弥什不以为意,直到穿堂风在她耳边经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哨声,才猛然反应奇怪——这么大的城寨,怎么一点人声都没有?
她调出系统,再次开启截图模式,打算借助截图查看身后的情况。
然而在她翻转镜头的刹那,她清楚看到一颗倒挂的头颅,就吊在她的身后。
全身血液好像凝固,弥什下意识屏住呼吸。
她跟着截图的镜头我向后看去,只见一个瘦成条的苍白女人吊在横条栏杆和地板之间,长长的头发顺着二楼地板和一楼天花板垂下,黢黑诡异的眼睛透过条缕的头发时隐时现。
见弥什看过来,她竟然开口说话了。
她说:“你看我了,你看到我了对吧?”
弥什:……
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顺着对方意思来绝对不是一个聪明的行为。
于是弥什慢悠悠地转开目光,看向身后还一无所知的队友们,说:“你们觉不觉得奇怪,这座城寨那么大,却一点说话声都没…”
话还没有说完,弥什察觉到什么异样,猛地一抬头。
只见刚刚还空荡荡的城寨里,此时密密麻麻都站满了人,他们静静地站在楼梯阴暗里,填满所有的视线所及之处。
弥什抬头,楼上的人低垂着头颅,向下盯着他们。
弥什低头,楼下的人高扬着脸颊,脖子折成标准的90度,向上凝视着她。
还有一些,城寨内无遮掩的角落,残破的墙壁和缝隙,也定格着一双双黑溜溜的眼珠子。
没有一个地方没有人,没有一个地方不存在视线。明明他们长着不同的脸,穿着不同的衣服,拥有不同的身份,可是凝视外来人的目光却都是相似的冷漠。
总之很渗人。
弥什的沉默引起同伴的注意。
大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反应不一。
罗凡德一看就是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好的一波,只是面上凝重几分。
三岛吓得猛地后退一步,膝盖撞在楼道报废的自行车上,疼得咧嘴又不敢出声。
小优被吓得地直接惊叫一声,躲进男友怀里:“他们为什么这样看我们啊?”
“大家都很好奇,我被变态追求者威胁的事情。”三姑轻飘飘的声线,为这幅诡异的画面,增添了几分直冲上脑的毛骨悚然。
“你们不是城寨住户,被关注也正常,走吧。”
三姑踏上楼梯,经过二层,三层,原本仰视他们的人逐渐变成平视,原本平视他们的人,脖子角度越来越大,凹成诡异的弧度。
终于,他们来到了目的地——444号房。
从房门开始就透露着诡异,香港这么注重玄学的地方,居然取三条四这么不吉利的数字。门牌号还是用鲜红油漆书写的,
三姑将房门打开,没有先进去,而是侧身让出位置:“这段时间里,你们可以住在我家,卧室以外有三个房间,你们可以随意分配。”
众人没有反应,主要是三姑的房子一看就诡异,谁敢主动进去啊!
一行正常人里,只有弥什心大如猛士,莽得让人触目惊心——她毫不客气地挤开三姑,最先走进屋子里。
堪称作死中的作死。
有她带头,再加上没有异常发生,众人才敢进来。
三姑一直等大家都进入房子后,才阖上房门,上锁,发出轻轻的“咔哒”声。
弥什眼尖,发现三姑在家也穿着包裹性极强的绣花鞋——奇怪,这里不是她家吗?
“夜深了,你们好好睡觉,不要乱跑。”
三姑放下这句话,就回到自己的卧室了,徒留众人站在客厅面面相觑。
客厅内只有一扇如同一线天般狭窄的窗户,黑得渗人,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漆黑。哪怕此时此刻有人站在窗外,看着他们,都没办法分辨出瞳色和夜色的程度。
罗凡德建议:“不睡,守夜?”
话音刚落,三岛弱弱反对:“引导NPC让我们睡觉,如果我们没有回到卧室,乖乖睡觉,算不算违反副本规律呀?”
中年男人被屠夫追杀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三岛瑟缩了一下。
“男生一间,女生一间?”罗凡德又建议。
小优闻言立刻看向走神的弥什,漂亮精致的脸孔,还有一副南方姑娘特有的较小身材,虽然有机.关.枪,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打的样子。
她想也不想抛弃了弥什,说:“我想跟我男朋友在一起。
就这样,情侣一间房,三岛和罗凡德一间房,而弥什,则是单独一间房。
刚打开门,呛鼻灰尘扑面而来,熏得人连连咳嗽。
等空气中灰白色烟气落幕后,她才睁开眼睛,打量起自己的房间来——8伬大小的劏房,仅一个人平伸双手那么宽,一个人躺平在地那么长。
墙面壁纸泛黄散发潮味,连窗户都没有,城寨内日夜通亮的霓虹灯也无法照进来。
古怪的是,在这么狭小的房间里,居然还放着扶手椅、床铺、桌子等大家具。
弥什一步向前,站在家具旁边比划了一下。
这些家具,比市面上销售的标准规格大上许多,打造它们的人,估计就是三姑口中那位“做工精美要价便宜”的装修工人何伯吧。
花一分钱能买到两倍大小的东西,难怪整栋楼的居民都要找他定制家具。
弥什侧身,坐在床上,姿势有些局促。
这么狭小的房间,放着好几件大号家具,不仅显得空间逼仄,莫名让人有种心慌的感觉。
当她闭上眼睛,家具的存在感骤然拔高。
即使眼前一片漆黑,她也能清晰感受到三件家具的位置,它们包围着、沉默着、凝视着…
弥什猛地睁开眼睛。
家具还在那边,刚刚的感觉都变成了错觉。
——果然是无限流,真会搞人心态。
在她们回房睡觉之前,罗凡德板着脸,毫无耐心地给众人科普了一些无限空间规律:
1、在副本里,鬼怪杀人是有条件,只有达成死亡条件才有生命危险。
2、夜晚比白天危险。
3、玩家遇到的危险会随着副本流逝的天数,越发险峻。
今天是第一天,又是新手副本,理应是最安全的。
所以弥什没有在意——事已至此,还是先吃饭吧。
她拿起一旁的黄焖鸡,又起身想看房间里有没有饮用水。
找了半天,只找到一条水管,一拧开就噗嗤噗嗤喷着泥。
弥什连忙后退,没让污泥弄脏唯一的衣服。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一声温柔轻笑,可仔细再听,耳边又只剩下呜呜阴风作响。
奇怪,是错觉吗?
弥什没有把笑声放在心上。
她不知道,离她只有一屏幕距离的地方,梁砚行用手托着下巴,璀璨的双眸弯成弧线。
“真可爱。”
进入无限空间的第一个晚上,居然只想着要吃饭。
弥什总会做出梁砚行意料之外的事情。
梁砚行猜测自己得帮助女友NPC找水,不然她会渴到的。他生疏地用手指拖动画面,自从弥什进入三姑房子后,游戏解锁了三姑家的地图,梁砚行可以打开所有房间查看实况。
当然,里头无论是家具还是人,统一都是像素画风,抽象得令这位民国男人看不懂。
弥什的房间没有水,梁砚行打开隔壁罗凡德的房间,看到房间角落放着一坨黑色物品,而物品旁还标注着一个大大的水滴符号。
很明显,这就是弥什要的水。
梁砚行唇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浅笑,迅速把水滴全收集起来,回到弥什所在的房间,将水滴拖动到弥什的身上。
眼看水滴从物品框消失,梁砚行的眼眸深处略过一丝大功告成的笑意,期待女友的反应。
弥什忽然感觉手上外卖袋一沉。
身体下坠的感觉快得如同错觉,弥什怔然一愣,慢慢举起手中外卖,隔着半透明包装袋,她看到黄焖鸡的盒子上放着一支浅蓝色包装的饮料。
怎么回事?
弥什抽出饮料,狐疑地看着瓶身上的陌生标签,像极了县城流通的劣质饮料。
难道是她点外卖的时候没有留意,选到了饮料套餐?
虽然这瓶饮料出现得奇怪,却也不经意解决了当下燃眉之急。
弥什扭开瓶盖后喝了一口,饮料是不知名的假冒劣质品牌,口感却意外的好喝。
弥什伴着饮料,吃完一整份黄焖鸡,扶着发胀的肚子重新倒回床上。
突然,一声很轻微的“噗嗤噗嗤”水声响起。
什么声音?她抬头环顾四周,竖起耳朵留心听动静。
声音并没有因为弥什的专注而消停,反而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明显。
不和谐的怪声响彻在这个静谧夜晚和充满诡异气氛的房子里,先是有节奏地反复拉扯,而后猛地拔高音量。
同一时间,罗凡德和三岛的房间里,两人动作静止在原地,面色各异。
怪声响起后,罗凡德的眉头紧蹙,化为一道川字沟壑,眼眸深处的厉色仿佛凝聚成实物。三岛则是涨红着脸,紧紧抱住怀中书包。
“这…”高中生三岛,不太好意思说:“好像是黑子和小优的声音。”
三岛面红耳赤的话音刚落,响彻房间的声音还在晃动。
“啊,啊啊——”
高扬女声和男人低喘更明显了,完全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什么人啊!在这么诡异的房间里过夜,居然还有心情做那档子事情。
三岛将下巴藏进衣领里,强迫自己不去听一墙之隔的喧嚣人声,余光间,他看到罗凡德默默走到角落,翻找书包里的东西。
“怎么了?”三岛问。
“我带来的营养液不见了。”没找到水,罗凡德的表情阴沉得仿佛能拧出黑墨。
他是提前做好准备才进入无限空间的,不仅带了武器,还带了能补充一天水分的营养液、饱腹胶囊和急救药品。可不知道为什么,放在书包里的水没了,只剩下味道枯燥的胶囊药品。
…鬼拿他的东西吗?
要么出来单挑,偷拿人东西算什么好鬼。罗凡德面色阴沉得吓人。
偏偏这时,单薄墙面传来尖利的女声:“黑子哥,我——”
声音戛然而止。
不用想也知道,这对混子情侣做到什么程度了。
因为营养液消失而烦躁的罗凡德,在声音消停的瞬间猛地站起,抓起武士刀就往外走。
“凡德·罗,你去哪里?”三岛紧紧抓住书包带,眼神挽留对方。
罗凡德驻步侧目,用拇指“噌”地一下推开武术刀,暴露空气中的刀面流转出一抹锋芒。他冷厉的双眸扫过来,说:“我去杀人。”
“啊?”三岛没反应过来,怔怔看着罗凡德带着刀,独自离开了房间。
最后一个房间里。
黑子和小优正在亲密。
他们本就是亡命之徒,黑子还有药瘾,控制不住欲望。
两人赤裸裸地躺在狭窄的床上,就好像超市特价销售的生鲜,称不上观赏价值,不过是在供人挑选和放弃罢了。
身形摇晃间,小优的视线无意扫了一眼衣柜。
“啊!”
区别于□□的尖利叫声,骤然响起。
小优一把推开压在她身上的男友,整个人缩在离衣柜最远的角落。她的目光僵硬地挪动,最后猛地停在衣柜的缝隙中,急促呼吸像被掐住一般扼在咽喉里。
她看到,一双睁得极大的眼睛,正透过衣柜缝隙,直直地看着她。
恐惧让人忘记挪开视线,小优和这双眼睛对视,被迫看清了许多细节。
——眼睑四周开裂,白瞳充满血丝,眼球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这绝对不是正常人的眼睛!
“干什么啊?”黑子被女友狠狠一推,腰椎撞在床头柜上,半天直不起腰来。
他爬起来,咧嘴就想骂人,却又被小优颤巍巍抬起的手打断。
他诧异看向女友指向的地方,一个表面锈迹斑斑的铁皮衣柜。
“那里面有人。”小优声线颤抖:“有人躲在衣柜里偷看我们!”
衣柜巨大无比,别说藏一个人了,就是藏四个、五个都没问题。
人类充沛的想象力使恐惧不断蔓延。
黑子没想那么多,一听有人在偷看,他二话不说直接走到衣柜跟前,直接拉开柜门。
小优被男友干脆利落的动作吓到,惊叫一声后,用双手捂着眼睛。
耳边没有动静。
她又慢慢放下手,只见衣柜里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更没有什么眼睛。
是错觉吗?
小优强忍胆怯,想站起来却发现因为害怕,四肢都麻木了。
被莫名的眼睛吓了一跳,别说继续刚刚的事情了,她连打量房间缝隙都不敢。小优慌忙钻进被子里,因为躺下的姿势,她的视野变低了许多。
她不断颤抖的身躯,激起男友少有的保护欲。黑子学着小优的模样躺下,轻声安抚她。
“别胡思乱想了,你看这房间比厕所还小,能藏得了什么…”
话还没说完,黑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躺下的视野,他看到门底缝外略过黑影,仔细再看,就看到一双眼睛正在偷窥他们…小优看到的眼睛竟然不是错觉,真的有人在看他们!
黑子不知道偷窥者是怎么从衣柜快速跑到门外的,但让他逮到了,就不会轻易放过。
他抓起毛巾,粗暴地裹住下半身,一边嘴臭骂咧一边追出去:“他妈的哪个臭屌丝啊!自己没有杏生活吗,跑来看别人做.爱!”
“黑子不要!”小优伸手没拉住暴怒状态中的男友:“你不要留我一个人!”
“我把那个兔崽子宰掉就回来!”
小黑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小黑追到三姑家的大厅,菩萨烛台前亮着诡异红光,将大厅连同楼道那块照得一片通红,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他跑到大厅没看到人,又发现黑影略过门缝,发出嘻嘻类似挑衅的笑声。
药瘾上头的黑子轻松被激怒,一路追到五楼的某个空房间里,正好在三姑家楼上。
“出来!”黑子对着空气大喊,声音撞到毫无装饰的水泥墙后又回来,于房间内回响:“你刚刚偷看的时候,不是很牛吗?”
没有回应。
黑子在空房间里转了一圈,没找到犯人,盛怒的情绪无处释放。
他追出来的时候没来得及穿鞋,赤脚走在水泥地板的时候,毛刺的触感带来一阵阵疼意。
就在黑子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他一脚踩进凹陷里,挪开脚低头一看,发现脚下正踩着一个开在地板上的洞。只有小拇指盖那么大。
小洞微微透着亮光,无声吸引着他。
黑子趴在地上,往洞里看去,竟然看到自己女朋友瑟缩在床上的样子。
——这个小洞,居然打通了五楼地板和四楼天花板!通过小洞,他可以看到房间的现状,看到女友惊恐万分的表情,还有白花花的肩膀和大腿。
可恶!刚刚他们在亲密的时候,不会也有人在天花板上偷窥吧?
果然,这栋楼里就没有正常人!
黑子心里怒斥归怒斥,但不得不说,从天花板上偷窥的感觉还挺不赖的。每天平视女友,看到的都是大差不差的模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可是从天花板上俯视,就会看到一些平日注意不到的地方,譬如女友修长的脖颈连接到胸前沟壑这一块起落分明的肌理,还有她因为害怕微微颤抖的睫毛。
“喂!小优!”
黑子故意冲着洞口大喊。
洞里,小优浑身一哆嗦,紧接着,她伏低身体慢慢朝门口爬过去,透过门缝朝外看去。
还没等他提醒女友向上看,忽然,小优趴在门上的身体,仿佛断了线的木偶跌落在地上。她的四肢没有站立的力气,脑袋却还贴在门缝上。
鲜血后知后觉地,缓慢地流到地上。
黑子吓得忘记挪开视线。
他的手掌撑在地上,死死扣住地板,毛刺割破他的指尖皮肤却浑然不觉。
因为他看到,一个手掌长、正在转动的电钻头从门缝伸入,扎穿了小优的眼睛,就她钉死在门缝边上。
滋滋滋响声起。
尸体小幅度颤抖。
电钻打着圈搅动,将女孩的眼睛搅得稀巴烂。
专门用在墙壁打孔的电钻,从眼睛处扎穿了脑袋,小优必死无疑。
与此同时,一声“吱呀”响起,小优所在房间的房门缓缓打开,门缝逐渐变大。
黑子睁大眼睛,想看清楚杀死他女朋友的人是谁,结果一眨眼的功夫,眼前只剩下黑暗。
黑得什么都看不清。
就像被人用纸团塞住小洞,既看不见房间里的景象,也看不见小优现状。黑子心急如焚,揉了揉眼睛再往洞里看去,依旧是一片黑暗。
什么情况?
这时,洞里的黑暗颤了一下。
就像晃动的水波纹一样,小洞里的黑暗正在小范围偏移,偶尔露出一点点白色,偶尔又全是黑色。像是一团黏腻的东西在流动。
黑子如光被电光劈中,头皮发麻。
这tm根本不是纸团!而是眼睛!
——有人正透过小洞看着他。
他跟杀死他女朋友的杀人凶手仅一洞之隔,他们眼瞳对眼瞳地正在对视。黑子甚至可以想象到对方将眼眶睁得极大、用力过度的眼睑使得毛细血管爆裂,暴露出完整的白色黑瞳。
黑子猛得弹起来,蹭蹭蹭往后退,与小洞拉开距离。
也幸好他撤退得及时,因为下一秒,一根尖锐快速转动的电钻从小洞里伸出来,全力地刺向黑子刚刚所在的空间,还顽皮地前后左右转动。
黑子发出一声呜咽,身体踉跄地逃出房间。
他不敢回三姑家,也怕杀人凶手知道他在哪,杀过来,只能往别的地方逃去。
他看到楼梯角落有一个复古栅栏式的电梯,正巧“叮——”地打开栅栏。黑子想也不想,直接夺门而入,疯狂戳按钮关上电梯门。
电梯下行。
发出沉重的引擎声。
忽然,电梯猛的刹停。
独自呆在里头的黑子,就像看到了什么极度骇人的怪物一般,发出尖叫声后又戛然而止。而后再也没有声音响起。
电梯恢复运行。
九龙城寨重新归于平静。
隔壁房间终于安静了。
弥什打了一个哈欠,要休息了。
她将隐形眼镜摘下来,找了两个瓶盖放好。
摘下眼镜后,眼前画面一片朦胧,房间里的物品都自带重影,人要贴在物品上才能看清——其实弥什的近视不严重,但因为有散光,对眼镜的需求度会更高一些。
她躺上床刚准备睡觉,余光忽然瞄到,半敞开的黄焖鸡盒子里一个圆溜溜的东西。
它藏在阴暗的包装盒里面,如果包装盒只是虚虚靠上,露出一条缝隙,弥什还没发现呢。不过她记得,她把饭都吃光了啊,这个圆溜溜的东西是什么呀?
弥什眯起眼睛,全靠一双散光眼。隔着老远去看包装盒。
——这玩意是圆的,黑色白色相间,形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