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
这是专属于弥什的暗夜。
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由她一人独自面对。
弥什跑过这条走廊,只要绕过这个楼梯拐角,就能回到三姑的家里,可这时她脚下一歪,竟然摔倒在了楼梯口,整个人趴在地上。
正好摔在走廊边上的通风管道旁边。
缓慢旋转的扇叶间隙中,一双眼眶泛红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弥什,笑得诡异。
“把眼睛扣掉。”
“把眼睛扣掉,你就看不到了。”
眼睛在说服弥什,而弥什手边,是一根不知道是谁丢下的,削得极尖的筷子。
弥什看着扇叶里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觉得这双眼睛和她很像,不对,是一模一样。。
这个联想令弥什感觉毛骨悚然——与自己相似的脸,隔着排气扇凝视着她,就像照镜子,镜子里的自己对她说:“只要把眼睛戳瞎,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弥什感觉自己像是被魇住了,挪不开目光。
与此同时,她的手,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攥紧了这根脏兮兮的筷子。
筷子被缓慢抬起,离她的眼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等到弥什反应过来不对劲的时候,削尖的部分早已对准眼球,倾斜的尖端反射出锋利的亮光。
“弥什!”
“不要!”
一直警惕四周的三岛和罗凡德终于发现弥什的异样,并试图冲上来夺走凶器。
可人的动作哪有手快?
弥什手起筷落。
锋利尖端划过空气,直直脆弱的黑瞳穿过去。
就在筷子即将插入眼球之际,一阵剧痛于弥什手背上爆发,唤醒了她几乎崩溃的理智。弥什出于本能猛地松手,失去方向的筷子直直朝地面飞去,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
弥什后怕地看向尖锐的筷子,又看向排气扇。
那双和她长得很像的眼睛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黢黑。
是幻觉吗?
她又抬起手。
手背上红彤彤一片,范围很大,但又不是很痛。
就像有一个看不见的母亲,正在试图唤醒做噩梦的孩子,轻轻拍打留下来的痕迹。
“弥什,你没事吧?”三岛扶着弥什站起来。
“我没事。”
当下不是探究谁打她手背的事情,弥什将泛红的手背藏在身后,眨了眨盈满血泪的红眼,忍痛说道:“窥视。”
“什么?”
三岛不明所以。
准确来说,从弥什双眼泛红,到落荒而逃,他一直都很迷茫。
弥什耐心解释道:“这个副本的主题是窥视,只要做出窥视的动作,就会触发死亡条件,成为九龙城寨副本的受害者之一。”
弥什解释完后,顶着一双通红流血的双眼,还倔强地翻了一个白眼,表示她的鄙视。
“有本事就出来单挑!”弥什冲着眼前,在罗凡德、三岛看来空空如也的二楼楼道大喊:“一个两个都躲在暗处看,算什么好东西?”
罗凡德、三岛闻言,相互对视,不明所以。
因为在他们看来,楼道就是他们来时的模样:房门寂静无声,如同坟包分立走廊两侧,底下透着光的门缝和贴着胶布的猫眼,虽然诡异但还没到令人害怕的程度。
可在弥什看来,自从她达成死亡条件后,整个九龙城寨都变了一个模样。
底下门缝不再有光线透出,偶尔略过一两根手指,指甲抓扣着地板,发出吱吱的吵闹声,这是趴在地上偷窥的人。
猫眼的胶布全都揭下来,生锈泛黄的猫眼同样不透光——这是正站在猫眼背后偷窥的人。
没有一处缝隙没有视线,没有一处缝隙没有“偷窥者”。
刚开始,弥什还因为这些视线弄得心慌意乱,心脏“砰砰”跳,可手背持续传来的刺痛若隐若现,总在她濒临崩溃之际吊着她仅存的理智。
慢慢的,弥什也就没觉得这些视线多可怕了。
只要她不去看他们,不跟他们同化,这些窥视癖就抠裙以污二二期无耳把以每天追更柔柔文是不敢露面的胆小鬼,没有生命危险,但一想到有人躲在暗处偷窥,弥什就觉得恶心!
她飞速打开系统截图,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边。
偷看是吧?
她倒要看看,谁那么不要脸!
弥什冲着“空荡荡”的楼道大叫:“住在201的谭忠存,我看到你正在门缝里偷看了,住在202的黄静志医生,那么八卦平时爱打探病人隐私吧?204谭杰辉别躲了,我看到了…”
先前截下的九龙城寨招牌图片,此时派上大用场。
不图救命,就图一个爽字!
弥什按照截图,一个个喊出偷窥者的名字,字!正!腔!圆!
三岛扯了扯弥什的袖子,小声地问:“你在干什么啊?”
“别管我,摆大烂了!”弥什红着眼,摆得非常彻底。她的想法很简单,她不好过了,那大家都别活了——喜欢偷窥对吧,行,那她就大声嚷嚷谁最喜欢偷窥,谁正在偷窥!
这样想着,弥什也不着急回去了,直接坐在地上,就跟唱功德一样念名字。
中途觉得念名字有些干巴,她还编了一些狗血故事,塞进这些名字里。
“谭杰辉医生,听说你偷偷挖了城寨八楼的漂亮寡妇的肾,卖给香港富商做移植手术,结果寡妇和富商在一起,你成了炮灰…黄静志是真假千金里的真千金,不久以后要回香港,逆袭成为豪门千金…”
弥什张口就来,将二十一世纪的晋江狗血,套在二十世纪的贫民窟里面。
这叫魔法攻击魔法。
胡说八道VS变态偷窥
弥什越说越起劲。
然而,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站在门后、猫眼后偷窥的人,在被弥什念到名字后,竟然默不作声地终止了偷窥。还有一些没被念到名字的人,似乎害怕弥什大声喊出他们的名字,赶在她念到后面的招牌前,就飞快收回了目光。
都跑没影了。
弥什愣了一下,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她还发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变少了,视线集中到……她刚刚编故事的对象身上!
就好像他们真的相信了弥什的胡说八道,对邻居产生的好奇,多过了她这个“平平无奇”的外乡客。无数目光落在狗血故事的主人公门上,门内沉寂两秒,忽然发出急促的撞击声,就好像有人往外试图撞开房门。
“砰!”
“砰砰!”
整个门框都在晃。
没过多会,门缝处缓慢溢出粘稠血液,顺着倾斜走廊一路向下。
站在走廊最前方的弥什看得清清楚楚——视线被转移后,新的窥视对象也就诞生了。
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指尖还是有淡红色的粘液,但是比先前好多了。
弥什隐隐觉得,自己摸到了门路。
——原本这些人只是躲在暗处偷看,可被弥什喊名字后,相当于把他们偷窥的阴暗心理,搬到了明处鞭策,社会死亡。
这也是为什么她喊名字后,偷窥的目光越来越少。
弥什心里有底了,顺着门牌号一路喊名字过去。
她身后的罗凡德紧紧蹙着眉头,虽然在他的视角里,弥什只是冲着空空如也的楼道喊叫,但是他也依稀猜到,弥什是触碰了死亡条件后,看到他看不到的东西。
“窥探…?”
罗凡德低声自言自语道。
忽的,他将手中武士刀递到三岛手上,郑重其事地说:“拿着,我要往门缝里看一眼。”
“你疯了!?”三岛急忙拉住罗凡德:“你没听弥什说吗?这个副本的死亡条件是窥视,你往猫眼、门缝、哪怕是半开半合的箱子里看,都算达成了死亡条件。”
这就是副本最恶心人的地方了。
城寨破破烂烂,缝隙无处不在,邻里诡异神秘,无一不在吸引人朝缝隙里看一眼。
从刚刚开始,三岛就在克制自己不要往缝隙里看去,可是越是刻意避让,反而越是在意,就好像有人在他脑子里说话:“你的余光里有一道缝隙,你往那里看看,看看里面有什么?”
他要无数次平心静气,才能抵制住这种诱惑。
在这种情况之下,三岛怎么能让罗凡德主动找死?
罗凡德拉下三岛的手,不以为意。
他朝弥什的方向努了努下巴,“我不碰死亡条件,弥什就得独自面对异样,至少,我要看到她看到的东西,才有办法帮她。”
罗凡德直接把刀拔出来,塞进三岛手里:“我往缝隙里面看,假如迟迟没有抽回目光,你就砍我一刀,能做到吗?”
“我、我…”
三岛握刀的手都在发抖。
进入无限流那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手握凶器,还是那么厉害的武器。
罗凡德也不给三岛缓冲的时间,把脱鞘的刀递给他后,一转头直接把眼睛凑到缝隙里。速度快得不给人阻止的时间。
然而他只看到一片通红。
怎么会?
罗凡德皱眉,疑惑地将目光挪出去又挪回来,缝隙内依旧是一片通红。
要么是看到掉san的恐怖画面,要么是看到黑白相间的眼珠子,怎么会是一片通红呢?罗凡德凝视着这片糅杂着水色的淡红,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他余光瞄见弥什通红的双眼…
啊,原来不是红色,是红色的眼球啊。
罗凡德脑海里缓慢升起这个念头,可饶是早有准备,他还是被这双红色眼睛吸引住了。因为这双眼睛跟弥什的眼睛实在是太像了,虽然眼球眼睑全是血痕,但它的视线很专注。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正在跟弥什对视。
并且不排斥这种面面相对的亲密感。
忽然——
“嘶!”
刺痛感从罗凡德背后传来。
原来是三岛用刀在他肩膀处划了一道。三岛控制了力道,所以伤势不重,只是有些刺痛。
疼痛唤醒正陷入粉色暧昧的罗凡德,他连忙上身微仰,避开对视,可还是动作太慢了。房门后的眼球发出泡泡破裂一般的“啵”声,随即从缝隙里喷出一股粘稠的血液,糊他一脸,有些许粘液跑进他的眼球里。
“嗯——”
粘液灼烧眼球。
罗凡德捂住眼睛,疼得低声闷哼一声。
等他把手从眼睛拿下来的时候,就好像经过一场时光穿梭,闭眼前的九龙城寨白日安静,闭眼后的九龙城寨黑夜阴翳。
原来这就是弥什正在经历的困境!他能帮她了。
罗凡德用力睁着眼睛看向弥什的方向,却正好看到,一把电锯从天而降,直直落在弥什的天灵盖上。
而他,没法救她。
“弥什!”
罗凡德惊恐喊出她的名字。
罗凡德喊出名字的同时,一把夺过武士刀,将其抛掷在空中。
他试图用刀打掉电锯,却没想到弥什突然一个扭身,居然从电锯底下,跑到武士刀底下。
罗凡德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刀朝脱困的同伴飞去。
他惊得失语。
该不会……
弥什没死在屠夫手上,却死在他刀下吧?
罗凡德被自己的想象惊在原地,弥什死在他手上的可能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他心上,他连自己怎么以死谢罪都想好了。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弥什以一种常人不能赶超的速度,躲开袭来的电锯,又提前预测了未来,反身抬腿,踹开从后背飞来的武士刀。
电锯落在空处。
武士刀被踹到墙上,又掉到地上,发出“砰砰”两声。
而两秒内躲避两个致命伤害的弥什,则静静站在尘埃扬起的空处,淡定得如同一具神像,令所有人不由得心之向往。
弥什缓缓抬起眼睑,朝罗凡德的方向看来。
然后缓慢地比起一个中指。
罗凡德:…??
谢谢,立刻就从神魂颠倒的心动氛围里出来了。
弥什默默收回中指,她是真的无语。
就在刚刚,她按照截图一路喊名字过去,缝隙中偷窥的黑影都消失了,只有233住户,依旧□□地站在房门口。
233住户的房门也和邻居不同,半透明的玻璃门,扭曲的影像将门后的身影拉得两米高,他还嚣张地将两只手撑在玻璃上,映出两只巨大的血手印。
这么嚣张?
弥什决定好好关照233住户。
她将截图放大,扯开嗓子,用更大的音量喊出:“住在233的朱楼劳……”
朱楼劳,猪肉佬?弥什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咔嚓——
区别于其他躲藏的租户,233的玻璃门竟然主动打开了。
先是半截沾血的电锯从门缝伸出来,再是血肉模糊的手掌撑在门框上,将门缝大大打开。令人头皮发麻的引擎声,响彻在寂静的走廊。
多么熟悉的装扮,多么熟悉的声音啊。
弥什眼睁睁看着屠夫从233房间出来,将开启的电锯丢到她的头上。
不过不慌。
在电锯落在脑袋上前,弥什就回档了——
可惜她回档的时间,是在偷窥李医生家之前。
在她又一次经历对视,流血泪,喊名字,好不容易熬到屠夫出来,躲开飞来的电锯后,弥什被罗凡德的武士刀砍死了。
锋利刀锋镶入她的纤细脊骨,断掉的动脉后知后觉地涌起一股血色小喷泉。最可恨的是,始作俑者罗凡德居然还抱着她,哭得像是死了老母。
“你他爹………”
然后就说不出话来了。真…晦气。
弥什忍着剧痛,二次回档了。
又一次无情走完剧情,躲完电锯后一个反身顺脚踢开武士刀后,弥什看罗凡德的心情,除了哀怨就是鄙视。
偏偏这个傻子还看不出来,他像一次回档时那样朝她奔过来,故意毫不在意地夸奖道。
“你的反应很快。”
“如果有机会从无限空间出去,我会推荐你上警校。”
警校…呵呵,还是算了吧。
没有回档的弥什就是屑,就是死在同伴手上的小喷泉。
她懒得搭理罗凡德,转身就朝楼梯间跑去。很明显,从233房间出来的屠夫,已经不受“猪不跑,肉不香”条件限制了,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九龙城寨居民而已。
罗凡德捡起武士刀,紧跟弥什身后上楼。
三岛不明所以跟上:“干什么啊,你们跑什么啊?”
他回头看走廊,爬满蛆虫的屠夫近在咫尺,可三岛却跟看不见一样眼神空洞,满脸迷茫。
弥什没空搭理他,头也不回地冲身后大喊:“朱楼劳,你真是没鬼用,在城寨卖猪肉,居然还攒不到搬出城寨的钱,你看人家301的李医生,都住到香港去了…”
“嘻嘻…”
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细微嘲笑声,明显是听到弥什的话,在嘲笑屠夫。
“兹拉——”
“呜呜呜…”
两道令人肝胆俱裂的声音同时响起。
罗凡德在楼梯拐角处,飞快向后看了一眼,就连沉着如他,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自从弥什开始胡说八道后,屠夫气得脸颊抖动,手上狂躁的电锯,无差别攻击所有人,连躲在角落偷笑的小孩,也被他砍成了两半。
更多的红白相间黏液滴落在地上,润滑了整条走廊。
幸好,他们没有走回头路的打算。
整个二楼都被屠夫毁掉了。
罗凡德收回目光,看向弥什,她竟然还在编:“朱楼劳看到初恋和霸凌他的人在接吻,忽然一辆车冲过来创飞他们,车窗摇下结果是朱楼劳的宿敌…”
罗凡德:…
要素过多。
这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他看向懵懂无知的三岛,一边羡慕,一边有种被弥什坑了的感觉。
他就不该看缝隙的!
——智者不救趁热找死的莽夫。
三人顺着楼梯向上爬。
期间,罗凡德还踢翻了几辆自行车,试图挡住屠夫追来的路。
可他没想到,人家小boss压根不走楼梯。只见屠夫抓住栏杆,居然直接跳上一层楼梯。
双方距离被拉近了一大截。
弥什跑着跑着,忽然看到一只血色的手掌抓在楼梯边沿,指尖抓扣地板,用力得泛白。
——只需再一次跳跃,屠夫就能跳到她脸上了。
她嫌恶地啧了一声,刚准备上前,一脚踩在手掌上。
忽然,身后崩出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道。弥什感觉有人抓住她的衣领,将她往后拉了一下。
下一秒。
一个巨大的垃圾桶从天而降。
它从楼梯扶手杆的三角空隙处直直落下,“哐当”一声,掉到了屠夫的头上,把他重新砸到一楼底下了。
弥什愣了一下。
身后拉着她的力气,也跟着视野里的垃圾桶一起,消失了。
她扒在栏杆上向下看去,屠夫以雷霆之势从高处笔直砸落,水泥地板被砸得深凹进去。他仰面躺在地上,电锯插在他脑门上,红白相间的粘液混着黑泥,在地上肆意横流。
他扭曲的四肢颤动,想从地里出来,结果误触电锯机关。
“滋啦啦——”
血色肉团大幅度颤动。
死是肯定不会死的,就是短时间内活动不了了。
弥什深深看向倒在屠夫身边的垃圾桶,又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楼上。
衣领处被人拖拽的触感,还停留在弥什的脖子上,若隐若现,证明一切都不是幻觉。她抿了一下嘴唇,决定先回到三姑家中再做打算。
三人回到444房间,关好门。
罗凡德拿毛巾塞住门缝,又指挥着三岛用胶布封住房间里所有缝隙。在递上胶带之前,他瞪着泛红的眼睛警告三岛:“记住,闭着眼睛,等封好全部缝隙后再睁开。”
三岛点点头,马不停蹄去忙了。
罗凡德看向一旁怔怔的弥什,唇齿张张合合了好几次,最后来一句:“你究竟是什么人?”
弥什:?
“怎么能反应那么快。”罗凡德顿了顿,郑重道:“又那么幸运?”
刚刚闪现的垃圾桶,不仅震惊到了弥什,也让罗凡德目瞪口呆。他从业执法那么多年,从没见过有人,能全靠运气,在电锯杀人魔手下逃过一劫。
偏偏除了幸运,没有其他合理解释了。
罗凡德蹙了一下眉头,说:“总不可能是鬼看上了你,所以搬了个垃圾桶来救你吧?”
坐在地板上发怔的弥什抬起眼睑,眼眸里都是恍然大悟的光。
“你说的没错,可能真的有鬼!”弥什一本正经地回复罗凡德。她一边念叨着“有鬼”,一边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什么意思?”罗凡德没看懂弥什的反应:“这里是无限空间,有鬼不也很正常吗?”
“你不懂!”
弥什踱步的速度更快了。
第一天晚上的饮用水,第二天的黄焖鸡,被子,镜子,还有打她手背令她回神的红痕,还有拽她衣领回击的垃圾桶,全都指向了一个目的。
他,或者是她在帮她。
他,或者是她似乎是个好鬼?
缝隙都被胶布和毛巾挡住了,细心的男高中生连窗户都没放过,客厅的光线逐渐暗下,衬得角落神龛的红光越来越明显,占据弥什全部的余光。
她看向神龛,心中已有成算。
弥什将三姑供奉的牌位拿下来,又从厨房里拿出磨刀石,跑到客厅角落里开始打磨什么。
她的动作引起了三岛和罗凡德的注意,再加上作为第一个达成死亡条件却还没死的人,带着一双红眼,弥什的所作所为都有一种她的精神已经崩溃的氛围。
三岛担忧地问:“弥什,你还好吗?”
“我挺好啊。”
磨牌位的动作不停,看起来就不是很好的样子。
两人眼睁睁看着弥什将牌位上的字磨干净了,又用马克笔重新写了什么,然后放回神龛。她本人则是虔诚地站在牌位跟前,双手合十,眼睑紧闭。
…这是在干什么?
三岛低声询问罗凡德:“弥什有信仰吗?”也是,历经那么大的危险,主动找信仰依靠,似乎也是能理解的事情。
于是罗凡德上前,站在弥什身侧,刚想安慰她就看到牌位上的字。
上面写着…
“黄焖鸡之墓。”
弥什站在神龛,红光照亮她虔诚的脸庞。
“大慈大悲黄焖鸡之神,谢谢你刚刚救我一命,给你供奉一个牌位,小小敬意不承谢。大慈大悲黄焖鸡之神,谢谢你救我一命…”
弥什碎碎念。
三姑家小,没人说话的时候又很安静,哪怕刻意压低了声音,也能依稀听到破碎的字。
“她是在…谢谢黄焖鸡?”三岛不可置信,看向弥什的表情像在看一个被逼疯的玩家:“你们究竟看到什么,一只黄焖鸡在后面追杀?”
好一个…难以想象的画面。
殊不知。
一屏之外。
梁砚行缓缓闭眼。
他必须用手指抵着额前,才勉强止住逐渐蹙起的眉头。
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这是小女友小女友小女友,怎么做他都得受着。做好内心铺垫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那个写着“黄焖鸡之墓”的像素牌位。
就在他缓冲的时间里,弥什又不知道从哪找来了香烛,点在牌位跟前。
白烟袅袅升起,在黄焖鸡三个大字上打了一个圈,恍惚间,屏幕上的像素字体发生改变,从“黄焖鸡”变成“梁砚行”了。
梁砚行:……
怎么感觉有点晦气?
[嘿嘿嘿嘿嘿哈哈!]天花板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忍笑声,不用抬头也知道,肯定是赞德。
梁砚行长呼一口气,无奈:“别笑了。”
[可是真的很好笑,主人您辛辛苦苦救下的小女友,把你当成孤魂野鬼正在供奉你诶!]赞德出厂前受过专业培养,不会轻易笑场,除非忍不住。
与此同时,他也不禁有些敬佩主神,居然可以设计出那么精通人性的NPC。
“我觉得挺好的。”
梁砚行没有因为弥什的供奉而生气,相反的,他的心中缓慢升起一种名为欣慰的心情,就好像看到捡来的小野猫,刚开始还躲在沙发底下不敢见人,又在舒服温暖的相处氛围中,慢慢伸出柔软的粉色肉垫。
眼睁睁看着弥什从一开始的警惕,到现在展现一点点信任。
梁砚行快被一种名为满足感的心情给淹没了。
他伸手摸了摸弥什的脑袋,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牌位。
一个不小心。
香烛被摸灭了。
只见屏幕上这位虔诚的像素二头身人,头顶冒出一个鲜红感叹号,然而一个健步冲上来,将香烛重新点燃。
给他点香烛就算了,弥什嘴里还不住念叨:“有怪莫怪,有怪莫怪,这里的小鬼不懂事,居然叨扰到黄焖鸡大仙。”
梁砚行:…
信任不信任另说,这个恋爱游戏真的是这样玩的吗?
另一边。
弥什在三岛、罗凡德惊恐的目光下,完成了对黄焖鸡的供奉。
从这以后,弥什已经彻底接受了,身边跟着一个鬼的事实了。这种认知让她忍不住好奇,黄焖鸡鬼可能会在的地方……
以一只鸡的高度,可能是在她脚踝旁边?
于是弥什低头看向无限女友游戏唯一没有镜头的地方,友善亲切地说了句:“宝子。”
没有反应。
当然是因为那里没有鸡,更没有梁砚行。
弥什冲着空空如也的地板说话,完了后还满足地扬起脸庞。她这一系列动作做下来后,差点把脆弱单纯的男高中生三岛吓晕,他声线颤抖地说:“弥什,你清醒点,别吓我。”
“不好,情况比我想象的更糟。”
回答三岛的,是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捂着红眼的罗凡德。
血液从手指缝间涌出来,滴滴答答落在鞋尖上——罗凡德的状态比弥什要严重许多。
当然这也有,弥什回档的时候,顺便缩短了和窥视之眸对视的时间。所以在其他人看来,弥什的病症很轻,只有眼瞳的白色部分泛起密密麻麻的血丝。
罗凡德努力抬起眼睑,睫毛上挂满了血珠,他往角落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什么话都没顾上说,他立刻闭上眼,整个人进入一个入定的状态,不动了。
“罗凡德。”三岛摇了摇罗凡德,没有反应,只有平稳的呼吸。
“罗凡德!”
一旁的动静,终于把弥什的注意力,从黄焖鸡的事情上,引回到无限流副本里。
弥什的余光瞄见客厅窗帘正在微微颤动。
风将泛黄的绸布吹起,在空中摇摆着极小的弧度,布料之间摩擦的时候还会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弥什只是扫了一眼没有在意,更多的目光放在罗凡德的身体状态上。
忽然,她愣了一下,察觉到一丝诡异的违和感。
——三岛明明把窗户缝隙都用胶带粘起来了,风是从哪里来的?
弥什猛地朝窗帘处看去,冷不丁看到一个人影站在窗前,冲着布料吹气。
鼓起的腮帮子使他的眼球更多暴露在空气中,撑大的眼睑勾勒出一抹诡异的兴奋笑意。
视觉冲击感十足。
弥什下意识眨了一下眼。
可当她的眼睑一开一合后,窗帘后的可怖男人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透光的玻璃。
弥什:……
不太对劲。
她抓起机.关.枪就往厕所跑去,就连三岛喊她的话都顾不上,直接冲进洗手间里反锁。
她需要独处,确认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只能放下一个马桶的狭小洗手间里,弥什坐在马桶上发呆。她的余光透过厕所隔断间隙,猛然发现有半个人头从缝隙中挤进来,躺在地板上,瞪得极圆的眼球直勾勾向她看去。
弥什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就用脚踩住人头面中。
想象中人体柔软的触感没有发生,而是干硬、脆生生的。
弥什眯起眼睛再仔细看,才发现这只是一个服装人体模特,不知道什么原因倒在地上,又正好滚进了卫生间隔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