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业握了握小家伙的手:“小朋友长得挺可爱啊, 不过不太像你。”
“嗯,都说他像他爸爸。”裴素素很是好奇,这毛线兔兔不知道怎么做的, 看起来非常心灵手巧,便问道, “这是你做的?”
“是我爱人做的,她怕我过来后随礼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特地准备了一些小玩意儿。不过她要等孩子高小毕业了再过来, 下半年吧。”孙建业其实自己也会做, 没办法,当爹的要是不帮着照顾孩子,当妈的一个人会累死的。
毕竟他媳妇也是个大忙人。
所以很多精细活儿他都会。
裴素素恍然:“那嫂子挺厉害的,我都看不懂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喜欢吗?喜欢的话我叫她画个图解寄过来,你可以自己学着做。”孙建业倒是大方,不介意传授他们两口子的秘诀。
裴素素当然笑着应下,她也乐意多学点本事哄孩子玩玩,免得自己除了写书就是带娃,太无聊。
孙建业见她还是挺和气的,又健谈,便干脆坐在了她旁边,闲聊起来。
说话间,他提到岛上打算建一所工农兵大学,问道:“听说你是戈赟老前辈的弟子?那到时候要是学校开设中医班,你愿意过来当老师吗?”
“我?我不符合要求吧,我是农学院毕业的。”裴素素倒是觉得这个工作不错,只是,她不是科班出身,没有说服力。
孙建业笑笑:“这有什么不符合的,中医班的要求肯定跟常规医学院的要求不一样,你要是实在担心自己不是科班出身会被质疑,你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嘛。”
“你的意思是,让我再读五年大学?”裴素素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还是算了吧,她没有那么大的拼劲儿,就现在这样挺好的。
孙建业见她似乎不是很情愿,便继续游说:“这不好吗?中西医都学学,可以融会贯通,取长补短嘛,反正中医班你可以当老师挣钱养家,临床医学这边也不收你学费。”
那倒是个不错的安排。
不过这样真的会很累啊,裴素素是个懒人,真的有必要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吗?
她还是有点犹豫,只回道:“我再考虑考虑吧,谢谢了。”
“那行,你慢慢考虑,学校这边老师还没有安排到位,不着急。”孙建业看得出来,她有点小富即安的趋势,现在日子已经很好过了,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但是从她在流感事件中的表现来看,她又是个热心肠的人,如果她真的有能力,她是不会对别人的痛苦视若无睹的。
这样的一个人,你在后头鞭策一下,她就能成为一个有大能量的人,可如果放任她就这么安于现状,虽然她也会在关键的时候帮忙,那肯定不如前者带来的帮助和影响力大。
所以孙建业还是想努努力,把她拽到医学院来。
最关键的是,高明月给老焦注射的抗毒血清是裴素素弄来的,岛上海量的抗生素、中药等物资也是裴素素弄来的。
而且那个侦查连的连长合理怀疑,岛上那座突突突轰鸣的发电机也是裴素素弄来的,毕竟市面上根本没有这个功率的发电机,香江那边也没有。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裴素素身上有着玄之又玄的大秘密,所以领导让他们过来查清楚这个秘密,以及这个秘密到底值不值得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来保护和研究。
孙建业很期待,他真的很想看到天上下抗生素的壮观场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他身临其境一回。
总之,只有把裴素素拉到医学院来,才有机会近距离搞清楚这些。
裴素素哪里知道他的盘算,还当他只是找不到老师来授课,所以才病急乱投医。
她没有多想,正好师敬戎回来了,便一起吃饭。
晚饭过后,大家在院子里闲聊,卓彧赖在爸爸怀里,把玩爸爸的耳朵,乐不可支,裴素素得了空,便回屋里继续写稿去了。
孙建业见她离席,也没有多问,干脆跟师敬戎搭讪起来。
师敬戎发现他的话有点多,而且全都围着裴素素在打转,不由得留了个心眼。
等到散席之后,师敬戎便问了问刘秀云:“平时这个孙建业会找你打听我媳妇的事吗?”
“嗯,会啊。他说他对中医很感兴趣,想找个师父学一学。”刘秀云觉得这很正常,加上孙建业有家室,不像是那种花花肠子的坏男人,所以她没有往其他方面考虑。
师敬戎却还是觉得不对劲。
第二天便给景柏泰发了个电报,问他这队医疗小组不会是别有目的吧。
景柏泰也没有瞒着他,直接告诉他,裴素素在流感期间做的事情被人举报到了部队那边,他为了给裴素素洗刷冤屈,只得把裴素素的秘密报告给了上级领导。
“也就是说,这个医疗小组是为了我媳妇来的?”师敬戎把电报烧了,喃喃自语。
既然是这样,那他得敲打敲打这个孙建业,打听他媳妇的秘密没关系,可不要大嘴巴到处乱说。
这天下午,孙建业刚刚下班,便看到门诊室外的走廊上站着一个人。
定睛一看,居然是师敬戎,直觉告诉他来者不善,但他还是面带微笑,请师敬戎进来说话。
关上门,他拿出没用过的干净茶缸,给师敬戎泡了杯茶:“师团长有话跟我说?”
“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要我媳妇做什么?”师敬戎把茶水推了回去,明显是一种抵触的态度。
孙建业笑笑:“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上级领导要做什么。他们是想看看,你媳妇的这个什么系统,对国家有没有帮助,如果有,国家会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来保护你们一家。如果没有,那也会给她大开方便之门,起码她可以为了岛上的百姓做很多事情。”
“真的只是这样?不会把她带去什么研究室把她绑在手术台上做研究吧?”师敬戎还是不放心,这可是他媳妇,他最爱的女人。
孙建业被他的想象力逗笑了:“师团长,您……您有点太紧张了,不会的,我们只是希望她可以提供一些帮助,仅此而已。”
“那你们不需要白费力了,我实话告诉你,她这系统限制很多,需要好感度才能购买那些药品,如果是领先现代科技的,只准当场使用掉,是不能上交给你们做研究的。”师敬戎不想再看到这个男人围着他媳妇套话了,干脆交底。
孙建业却不这么认为,他解释道:“也许你还不知道吧,老焦使用的那一支抗毒血清,虽然直接注射了,没有留下什么血清给高明月做研究,可是高明月已经带着学生从他身上提取出了疑似抗毒血清的血清,只要能搞清楚里面的成分和原理,高明月就可以带领过学生把血清研制出来了,你敢说,这不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吗?”
……那倒也是。
不过师敬戎还是提醒道:“总之,不要太乐观,岛上总共就这么多人,好感度刷满了我媳妇就赚不了那个福运值了,你们就算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也只能束手无策。”
“那好办,咱们小岛面积很大,多从外地迁过来一些人口就是了。再说了,她要是真的去医学院做老师,还担心刷不了好感度?学生最是慕强的群体,谁厉害谁就是他们的偶像。”孙建业有理有据。
师敬戎也没办法反驳,但他还是提醒道:“这事你最好跟她本人开诚布公,我不希望她被蒙在鼓里,被你们利用。”
“好,我明天就去跟她坦白。”孙建业很爽快。
第二天就去找了裴素素,裴素素听罢,赶紧问了问金闪闪,这种从注射者体内提取血清做研究的方法算不算犯规。
金闪闪给出了否定的回答:“不算哦宿主,这不是你直接干预当前科技树等级的,不会被系统判定为历史虚无主义,更不会把这个书中世界封禁的,放心吧。”
“那就好。”裴素素放心了,正式接受了孙建业的邀请。
等学校建好了,她会成为唯一一个既是讲师又是学生的特殊存在。
她得抓紧时间,把书稿写完。
黄昱整天在家里怨天尤人,师翊受不了她,上工去了,跟在师翔后头,堂兄弟两个一起做个伴儿,免得寂寞。
刘巾帼则每天跟坐牢似的,数着日子往前过。
就在这一个月快结束的时候,黄昱又整幺蛾子了。
她为了留住刘巾帼在这里给她当老妈子,主动邀请师翊造娃。
师翊倒是没意见,反正早晚都得造,只是黄昱这身体刚流产没多久,估计不行吧?
起码要等个半年才好,所以他还是拒绝了。
气得黄昱大晚上摔门出去,还在院子里骂师翊是个窝囊废。
刘巾帼听到动静赶紧爬起来,才打开房门,便看到黄昱提着一桶井水,气鼓鼓的冲到东房里头,连人带床浇了上去。
◎妈你能不能别掺和?又不是你跟他过日子!◎
刘巾帼平时能忍忍黄昱, 不过是看在黄昱的老子正当壮年,还能再在现在或者更好的位子上待好些年。
可是现在,黄昱动不动就对师翊拳打脚踢的, 今天更离谱,一桶水把师翊浇成了落汤鸡, 床也没法睡了。
这下刘巾帼彻底炸了,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黄昱这么作践师翊, 那就是在作践她这个老母亲的心啊。
她忍不了了, 冲上去跟黄昱扭打起来。
师翊湿哒哒的从床上下来, 想劝架,结果脚底一滑, 整个人向后栽倒, 脑袋还磕在了床帮子上, 嘭的一声, 别提多响亮了。
吓得刘巾帼出了一身冷汗, 赶紧搡开黄昱去扶她的宝贝儿子。
黄昱哎呦一声摔倒在地, 立马哼哼唧唧的骂起来:“好啊, 你打我,我明天就给我爸打电话,我还没出小月子呢, 你就这样作践我,这日子没发过了, 我要回娘家!”
刘巾帼压根不想搭理她,只管把晕乎乎的师翊扶起来, 母子俩一起离开了这里, 往景元夏那边去了。
惹不起, 他们躲得起。
反正床湿了也没办法睡了,先去那边凑合一下吧。
真是作孽啊,刘巾帼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景元夏控诉着,景元夏全程一言不发,只是摇着蒲扇,给怀里的子娴扇风。
天气又热起来了,汤雪儿的月份也大了,所以景元夏准备给子娴断奶了,要不然子娴喝奶的时候随便踹上一脚,汤雪儿就惨了。
这会儿孩子已经睡了,景元夏被迫起来调解纠纷,内心是带着抵触情绪的。
她坐在那里听了半天,等刘巾帼不说话了,她才问到:“黄昱呢?”
“谁管她,你看她把师翊害得,脑袋后面都肿了个大包。”刘巾帼气死了,她养了三十几年的儿子,自己都没舍得打过,结果呢,被黄昱整天呼来喝去的,拳打脚踢的。
她真是瞎了眼了,怎么找了这么一个搅家精回来。
她现在压根不想看到黄昱,也不想再伺候这个祖宗了。
她还想给师霖打个电话,实在不行,让师翊自己在岛上历练,叫黄昱滚回她老子那边去吧。
她把这个想法跟景元夏说了说。
景元夏觉得不太好,她劝道:“年轻夫妻,分居两地,你这是要他们离婚啊。”
“我……”刘巾帼当然不想他们离婚,她只是想让黄昱消停一点,对她儿子好点。
她还指着黄坚日后提携师翊呢。
景元夏见她卡壳了,便知道她还是既要又要的心理。
那就不劝了。
景元夏提议道:“你们去我家翱儿那院子里休息吧,就别去招惹黄昱了,两边都冷静冷静,等你们心平气和了我再把你们召集过来好好谈谈。”
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晚上,裴素素和师敬戎也被叫了过来。
师家在岛上的人全部到齐,由老爷子主持着,景元夏做和事佬,其他人做见证,一起调解刘巾帼跟黄昱的婆媳矛盾。
老爷子不好跟儿媳妇和孙媳妇啰嗦,所以他坐在这里,只是来镇场子的。
有他在,起码婆媳两个不至于近身肉搏,顶多就是跟之前那样站在院子里互相丢丢东西,虽然也很丢人,但起码没有两个人抱在一起扯头发寒碜。
师震是做大哥和大伯的,也不好掺和女人家的纠纷,他只负责教训师翊。
所以主要的活儿,还得是景元夏来。
她清了清嗓子,看了圈在座的所有男女老少,心说还是老三那一家三口最养眼,男的一身军装,正气凛然,女的眉眼含笑,端庄大方,孩子也冰雪聪明,眼珠子咕噜噜的到处打量着。
再看师翱,光棍儿一个,不谈也罢。
师翔现在被晒得黑了三四圈不止,刚下工还没有洗澡,浑身脏兮兮的,倒不是当妈的瞧不起这个儿子,他本本分分上工养家,很是了不起,但在景元夏看来,就是不如小儿子让人心里踏实。
这就是社会地位不同带来的不同观感。
至于师翊,那更不用说了,连自己的媳妇都搞不定,简直是四兄弟里最窝囊的一个。
景元夏叹了口气,直接问道:“巾帼啊,做嫂子的先问你一句话,你是希望翊儿和昱儿两口子好呢?还是希望他们散了?”
刘巾帼毫不犹豫的回道:“当然希望他们好啊。”
景元夏笑着看向黄昱:“昱儿啊,做伯母的也得先问你一句话,你是希望跟我家翊儿好呢,还是散呢?”
黄昱没有那么痛快的回答,她撇了撇嘴,看向了师翊。
师翊原打算坐在远离她的对面,被师震骂了一句才坐到她身边来的。
就凭这一个动作,她知道师翊心里开始疏远她了。
所以是和还是散,她也把握不住。
不过,这年头离婚丢人,能和的话,她当然不希望散。
再说,师家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家,她要是离了,未必能找到更好的,而且到时候是二婚,更掉价。
犹豫再三,她只得回道:“我没想散。”
景元夏点点头,看向了师震。
师震会意,问了师翊同样的话:“翊儿啊,组建一个家庭难免磕磕碰碰,有什么问题咱们积极解决就是。你跟大伯说句心里话,你是想跟昱儿和还是想跟昱儿散?”
“我无所谓啊。”师翊的态度一直这么散漫。
师震被气笑了:“那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无所谓?”
“反正家里的事我做不了主,我就听天由命吧。”师翊明显是要摆烂了,放弃所有的选择权和决定权,爱谁谁吧。
师震只得再问:“那你心里对昱儿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那确实没有。”师翊实话实说,“大伯,我就没见过像我这样过日子的男人,整天被媳妇呼来喝去的,像条狗一样没有尊严。我要是有点自己的想法,她立马骂得我狗血喷头。大伯你自己说说,咱家这么多老爷们儿,有谁跟我一样窝囊吗?你看看大伯母对你多好,她可是曾经上阵杀敌的女团长,是大英雄,她对你还不是笑脸相迎,温声细语的。当然,我知道,你对伯母也好,你为了照顾她,主动放弃了大好前程,从一线退到了二线。说实话,我真的很羡慕你们两口子,你们才是天底下夫妻的楷模。不过我没戏了,我这辈子都遇不到大伯母这样好的女人了。”
“那你自己呢?你又能给昱儿提供什么呢?你事业有成了吗?没有。你会哄她开心给她提供情绪价值吗?也不见得。你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你自己首先就拿不出手啊。”师震的话很难听,但这是不争的事实。
师翊自己心里也有数,所以他没有还嘴,只是嘀咕道:“我知道,所以她骂我我也不还嘴,但是大伯,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她自己不也是混日子的,她又比我好到哪儿去?她凭什么对我吆来喝去的?她觉得她老子有背景,那我爸不是比她老子更厉害?”
黄昱下意识想反驳,但她一想到她刚刚连累她老子退回了副职,只好闭嘴,看看师震怎么说。
师震当然明白,所以他没有质疑师翊的不平,而是问道:“可是孩子,你如果放任现状,最后就是你和昱儿一起堕落,一起沦为其他人的笑柄。你想这样吗?”
“那我肯定是不想的。”师翊还是有脑子的,真要是闹成那样,黄坚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师震终于引导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问道:“那你再跟我说说,你到底想和还是想散?”
师翊张了张嘴,差点没转过弯来,好家伙,真是好家伙,难怪他大伯退居二线后他老子还是不敢在大伯面前蹦哒,大伯这拿捏人心的本事,厉害啊。
他只得老老实实说道:“我想和。”
师震满意的点点头,把主场交给了景元夏。
景元夏看看那婆媳两个,再看看如梦初醒的师翊,笑着说道:“既然你们都想和,那就一起商量个让你们和下去的办法。来,开饭,咱们边吃边聊。”
保姆应声把饭菜端上来。
众人拿起筷子,先填肚子。
景元夏瞧着快吃得差不多了,才说道:“巾帼啊,你虽然是长辈,但这婚姻是小辈的事,所以咱们还是先听听他们两口子的意见,等会再让你发言,你看行吗?”
“行,听大嫂的。”刘巾帼没胃口,但还是象征性的吃了一口。
景元夏放下筷子,道:“翊儿和昱儿对彼此有什么要求,不妨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合理的,一大家子都可以督促他改正,不合理的,以后就不许再闹出来惹人笑话了。”
师翊张了张嘴,到底是被黄昱打压怕了,还是把优先权让给了黄昱。
黄昱可逮着机会了,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师翊的错处。
等她说完,师翊才闷闷的开口:“我没什么要求,在家打我骂我我也认了,别在外头丢我的脸就行。”
“那不行,哪有人家做媳妇的天天打自己丈夫的?不行,绝对不行!”刘巾帼一听,恼了,立马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提出不满。
黄昱这臭脾气,立马回怼道:“大伯母说了,让我和师翊互相提要求,妈你能不能别掺和?又不是你跟他过日子!”
刘巾帼气死了,站起来骂道:“你以为我想掺和!你要是改不了,那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我走总可以了吧!我眼不见心不烦!”
“你敢走你就别想抱孙子了!你家师翊可不敢跟我离婚!我这辈子都不生,我看你得意到几时!”黄昱可不是吃素的,筷子一拍,也站了起来,谁怕谁啊!
婆媳俩就这么大眼瞪小眼,没等景元夏开口,两人便默契的踹开凳子。
眼看着两人你扯我的领子我拽你的袖子,即将扭打在一处,一直沉默的老爷子发话了。
前有外孙女闹着分家产, 后有孙媳妇闹着跟婆婆打架。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对子女的教育不是很成功,以至于在他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无事生非。
可是事到如今, 他就算反省自己也来不及了,只得用他的大家长权威把整件事情压下去。
他年纪大了, 经不起今天一吵明天一闹, 所以他说话很不客气。
他拄着拐杖站起来, 道:“闹吧, 使劲闹吧, 幸亏我还没闭眼, 现在改遗嘱还来得及!闹,接着闹!”
说完, 他便在保姆的搀扶下回屋里去了。
黄昱一听, 急眼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说以后分家产没有她和师翊的份儿了吗?
想到这里, 她赶紧追上去, 挽着老爷子的手臂, 刻意讨好:“爷爷, 爷爷你别生气呀,我跟婆婆闹着玩儿呢,一大家子哪有什么隔夜仇, 不信你看,我马上就跟婆婆和好了。”
老爷子不说话, 只是静静地掰开了她的手,叫保姆掩上门, 休息去了。
黄昱闹了个没趣, 却又不敢发作, 只得撅着嘴回到了座位上。
刘巾帼也坐下了。
她还不至于昏了头,主动放弃属于师翊的那一份。
她也知道,自打梁颂雅闹事过后,老爷子改的遗嘱谁也没见过,现在老爷子这么说,那就是在敲打他们,家产原本有他们的份数,可如果他们继续闹下去,老爷子这就改遗嘱。
她赶紧把自己的火气收一收,虽然不至于立马跟黄昱亲如母女,起码在人前做做样子还是可以的。
黄昱也是这么打算的,所以她一坐下,便假惺惺道:“妈,我就是这个狗脾气,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刘巾帼笑笑:“哪能啊,自家人,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两人相视一笑,都知道对方的盘算,都默契的选择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一幕叫景元夏看了,只觉得心寒。
这还真是老爷子的杀手锏了,也难怪梁颂雅会盯着这边的财产,估计老爷子以前带她和师栩的时候,也没少用同样的方式吓唬她们。
那自然就给了她们金钱第一的暗示。
哎,可见凡事有因必有果啊。
现在老爷子这么做,看起来是拿捏住了这对婆媳,其实隐患很大。
不过景元夏也是没办法,做儿媳的总不能去教训公公吧,公公对他们一家不薄啊。
她只能由着老爷子去了。
思来想去,她决定继续把这对婆媳的矛盾摆在台面上说清楚,免得以后再来烦她。
于是她看向了黄昱:“昱儿啊,你还有什么不满,一次都说出来吧。巾帼你不要打断孩子,等会儿有你说话的时候。”
刘巾帼勉强笑笑:“知道了大嫂。”
黄昱深吸一口气,道:“我最不满意的就是这里的生活条件,太差了,我可是我爸妈的心头肉,从小到大什么家务活儿都没做过的,所以我需要婆婆留在这里照顾我和师翊。当然,我知道,她老人家等着抱孙子,所以我会尽快再怀一个,免得她老人家心里不高兴。还有,师翊要对我百依百顺,要不然我图他什么?又没本事,又不会哄人,我也太亏了吧。”
听听,这都什么话。
景元夏不禁感慨,还好自己的两个儿媳妇都不是这样的搅家精。
真要是摊上这么一个作妖的,她只怕要少活十年二十年的。
她不动声色的看向刘巾帼:“巾帼啊,你愿意吗?”
刘巾帼当然不愿意,孙子还没影儿呢,就要把她绑死在这里,她傻呀?
她想拒绝,黄昱赶紧扯了扯师翊,想叫师翊说两句。
师翊自己也享福享惯了,要是指望黄昱洗衣做饭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也觉得他妈留下来最好不过。
犹豫了一下,他便开口道:“妈,你就顺着昱儿吧,她还没出小月子呢。”
刘巾帼听了,不由得心梗,这就是她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好儿子啊,可真孝顺啊。
可是她能怎么办?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她要是置之不理,儿子肯定会恨她,等她老了不能动了,谁养她?
无奈,她只好硬着头皮应下了。
但她也不能无条件的在这里做老妈子,所以她提了一年的限期,要是一年内黄昱怀不上,那到时候谁也不能再强求她留在这里。
事儿就这么定了,不过景元夏还是要叮嘱一句:“现在是你们三个都点头了,没有任何人强求你们。今后再闹起来,我可就不管了,你们也知道,子娴马上一岁了,正是要学走路的时候,特别难带。等子娴周岁了,卓彧又会紧随其后,也要学走路,加上雪儿肚子里这两个很有可能会早产,所以我和孩子爷爷要帮着照顾四个孩子,我们可没空再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时间了。希望你们以后多为彼此着想,别再闹笑话了。”
这等于是说,以后再闹她不会再管了。
都是成年人了,她可没有义务为兄弟家的儿媳妇负责。
刘巾帼没说什么,心里除了羡慕就是羡慕。
还是大嫂有福气,自己生了三个儿子,又一下有了四个孙子孙女,而她呢,就一个儿子,现在孙子还不知道有没有指望。
哎,人比人气死人哦。
唉声叹气中,刘巾帼准备回去了。
不过景元夏还是把她叫住了,让她留下来再说会儿话。
等小辈们都走了,景元夏才叮嘱道:“巾帼啊,你也不要有抵触情绪,你想想,既然黄昱喜欢对翊儿动手动脚的,那你留在这里不是正好可以看着她点吗?翊儿可是你的亲骨肉啊,你就当委屈一下自己,为翊儿保驾护航吧。我毕竟只是大伯母,有些事情也不好管太宽。”
刘巾帼叹气:“哎,大嫂,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这次是我气糊涂了。”
“你也别气,儿媳妇是你自己选的,是苦是甜,都得你自己受着。你总不能既指望人家老子提携翊儿,又指望人家闺女把你们母子当祖宗供着吧?既然你一开始就把这桩婚事当买卖盘算的,不如就拿出商人的心态来,想想怎么做才能不让自己儿子吃亏。”景元夏仁至义尽了。
其实她并不喜欢刘巾帼,虽然师霖跟原配劳燕分飞也有师霖的错,但是刘巾帼也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景元夏并不奇怪,刘巾帼会把婆媳关系搞得一塌糊涂。
失道寡助,这是亘古不变的真谛。
现在她以一个大嫂和大伯母的身份站出来,完全是看在师翊跟她三个儿子是堂兄弟的份上,也是不想看到老爷子跟着着急上火,要不然,她早就装聋作哑了。
刘巾帼也听得出来大嫂的态度里带着些许的疏远和不耐烦,她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
看她态度还可以,景元夏心里稍稍安慰一些,但还是要继续敲打,她眼神一紧,口吻变得严厉起来:“还有,岛上不是来了医疗小组了吗,以后看病就去找他们吧。我说句难听的,敬戎现在可是老爷子最大的指望,你也不想看到公公被人找茬做文章吧?”
刘巾帼张了张嘴,猜到了景元夏想说什么,只得点点头:“当然,老爷子要是出事了,大家都不会好过的。”
“你知道就好,现在师霖退了,敬戎是咱家最后竖着的大山,全家的祸福安危都系在他身上了。他的命是小裴救回来的,谁跟小裴过不去,那就是跟他过不去,谁跟他过不去,就是跟老爷子过不去,跟全家过不去。希望你好好规劝规劝黄昱,就算她再看不上小裴,那小裴也是我家敬戎这辈子唯一的媳妇,是我和你大哥的儿媳妇,是咱们师家长孙的妈。我言尽于此,希望黄昱好自为之。”景元夏句句在说黄昱,实际上却是在敲打刘巾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