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窈定了定神, 刚想对门外等待的父皇说马上就?来?, 可谁知父皇比她想象的还要灵敏。嘉和帝最初是?没有起疑的,天色深了,女儿沐浴安寝很?正?常,可隐卫忽然现身, 迟疑地说屋内好像有陌生人的气息。
嘉和帝当即就?坐不住了,还以为又是?拐子?来?拐走他的宝贝女儿, 急急忙忙想进去, 屋子?就?被打开了。
司羡元理了理衣袍站在门口,淡淡行了个礼。
嘉和帝看到他身后跟着自己乖巧温顺的女儿,她面上有些心虚, 不敢抬头。
再看屋子?里,晚膳还在小炉上热着, 隐隐有皂角香味飘出来?。
嘉和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当即一口老血涌上喉咙口,眼前昏花了一下险些晕过去, 最后在隐卫的帮助和司羡元象征性?的搀扶之下勉强稳住身子?。他站稳后气得发抖甩开司羡元的手,指着他哆嗦道:
“你、你这个禽兽!”
司羡元难得没有开口, 在宫女震惊不解的目光中搀扶着嘉和帝走出来?, 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嘉和帝深呼吸一口气,再次甩开他的手, 冷冷道:“去御书房。”
临近安寝的夜晚,御书房的烛灯再次点燃。
明窈坐在嘉和帝身旁, 小心翼翼地看着司羡元在案几对面落座。现在她有种偷情戳破的感觉,但嘉和帝好像暂时没打算对她算账,他只冷冷看着司羡元。
她担忧地望向司羡元。
他淡定地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在嘉和帝一忍再忍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嘉和帝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冷道:“司羡元!你好大?的胆子?。”
“陛下,您知道我一直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不过这件事情确实是?我有错在先。”他稍稍顿了下,缓缓道:“我是?带着诚意?来?给陛下解释的。”
嘉和帝脸色缓和几分,但还是?隐隐阴沉,道:“行,你解释,朕要看看你能解释出个什么。”
“近日公主因为失踪之事渐渐调查出端倪而心绪不宁,陛下日理万机,自然容易忽略,但我眼里是?看着公主的,注意?到她心情低落有好一阵子?。”
他这般说着,淡淡瞥了嘉和帝一眼。
明窈在案几斜对面瞪大?了眼睛,什么叫心绪不宁,他简直胡说八道,撒谎不打腹稿。
但司羡元却只看着嘉和帝,嘉和帝在他的目光下不由迟疑,火气稍稍下去了些。他确实满心都是?查清真相,没怎么注意?过明窈的心情。
女儿当真是?心绪不宁?嘉和帝偷偷觑了眼明窈,见她躲开目光不肯多话,他心里不由地信了几分,涌上一阵内疚。
他居然连女儿心绪低落都没注意?到,真是?粗心大?意?!
嘉和帝脸色好看了些,但一想到方才两个人一同从屋子?里出来?就?忍不住来?气,压着脾气道:“然后呢?”
司羡元喝了口冷茶,淡淡道:“我不忍公主心情低落,但近期朝务繁忙,忙完一整天的事物才有空来?看望公主。陛下待我如洪水猛兽,我自然不会去触霉头。”
嘉和帝险些都要信了,脸色黑如锅底:“那?皂角味道是?什么!你看望公主看望到沐浴去了?”
司羡元并不接受他的指控,也冷冷一笑道:“臣的衣裳穿在身上好好的,公主想睡觉所以去沐浴,这有什么冲突?能做什么?”
嘉和帝气的半死:“你就?是?在狡辩!”
司羡元冷淡道:“信不信由你。”
嘉和帝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才不信幺幺沐浴而这个禽兽什么都没干,但如他所说,他衣裳穿的好好的,想来?确实是?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事情。
他最了解司羡元,此人心高?气傲,不把朝廷和天子?放在眼里,同样也不屑于撒谎。
嘉和帝稍稍压了压火气,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淡道:“就?算你今日说出花来?,这事也不能轻易揭过。”
司羡元早就?有准备,淡淡点了点头。
嘉和帝道:“从今天起,你的俸禄减半,一年后看你表现再酌情恢复。你的朝务朕不管,你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但除了早朝,其他时间?进宫你都要向上报备,休要再在夜晚靠近昭羽宫。朕的女儿清清白白,你就?算想做驸马也要用光明正?大?的方式。此事若朕再发现,司昭。”
他瞥了司羡元一眼,冷冷说:“朕不会轻饶你。”
司羡元微微蹙了下眉。对于这些惩罚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唯独进宫这一条也太过限制人身自由。
但思?及自己都是?私下里来?去,这条规矩于他来?说无甚影响,司羡元也就?不再放心上,缓声应下来?道:“没问?题。”
嘉和帝冷哼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还有你,明窈。”
嘉和帝目光一转落在明窈脸上,“朕就?当你是?被他骗了,不追究你的过错。但从今天起,你老老实实在昭羽宫反省自己。”
“知道了父皇。”
明窈老老实实地应下来?。余光瞥到司羡元又开始皱眉,她急忙给他使了个眼色。司羡元看她的眼神,片刻后还是?没有开口,明窈微微松了口气。
现在父皇正?在气头上,万事要顺着他,以后她再慢慢让父皇接受司羡元,明窈如是?想。
再一瞥过去。
却见司羡元垂下眸,捏着青瓷茶盏,不知正?在思?索着什么。
明窈被变相地禁了足。
昭羽宫的所有宫人都被嘉和帝罚了一遍,全都状如鹌鹑战战兢兢,寸步不敢离开明窈身边。锦衣玉食、琼浆玉露样样不缺,甚至比往常更奢靡地往昭羽宫送,她想出去玩也没问?题,却不准在早朝的时候接近金銮殿。
明窈知晓父皇是?气狠了,限制自由也是?一时的,只是?想让她长个记性?。那?晚是?司羡元倒也还好,假如换成别人,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嘉和帝限制她也是?应该的。
明窈对此也毫无办法,全盘接受下来?。
司羡元对嘉和帝坦白得也不全对,他虽然衣裳整洁完好,但他们却进行了比较私密的事情。明窈知道,司羡元是?面不改色地撒谎了。
近日司羡元也没再过来?,明窈知晓他不是?不愿意?来?,而是?来?不了。
这还是?贴身伺候的宫女姐姐给她科普的。
她把打探来?的消息悄声告诉明窈:“陛下近日给大?司马安排了许多朝务,整日整夜都处理不完,朝中人都以为大?司马又得了陛下重用,都暗地里玩笑喊他‘司辅国’,称他是?朝堂上的辅国大?人。”
明窈叹了口气,以她对父皇的了解,这怕是?想让司羡元脱不开身。
他被朝务缠住,自然没时间?来?找她。
明窈也不着急,她一边想着怎么让父皇接受司羡元,一边在昭羽宫里山珍海味地养着。乳鸽吃了,烧尾鱼吃了,蟹黄吃了,金丝油塌也吃了。
藩国进贡了几盒初雪清梅味道的香脂,还没往国库里放就?送来?昭羽宫,明窈用香脂膏养了一遍身子?,吃得好睡得好,整个人珠圆玉润粉嫩晶莹的,小脸都圆嘟嘟了一圈。
国宴也要来?了,钦天监说京城这边会有初雪要下。明窈很?期待,整日无事可做,便让宫女寻来?朱红的狐裘做了一身斗篷,准备到时候穿给司羡元看看。
不管怎样,皇宫国宴他们肯定能见面的。
明窈就?这般等着,听闻朝中闲下来?了,也没见司羡元来?。
这边嘉和帝解了她的软禁,到底心疼闺女,舍不得拘着。明窈能随意?进出皇宫了,冬日的京城自有一派风景,以前住在宫外倒不常出门,如今住在皇宫,她倒是?常常想出宫看看。
可是?明窈都等了好几日,司羡元还是?没有来?昭羽宫找她。
难不成他还是?不允许进宫探望?
明窈正?疑惑,谁知嘉和帝来?看望她,暗地里打听司羡元私下里有没有来?。明窈摇摇头说没有,嘉和帝面上有了几分诧异,自言自语道:
“他倒是?老实了。”
送走嘉和帝,明窈就?开始心不在焉了。她不那?么迟钝了,父皇的表现让她意?识到一件事——解了自己的软禁之后,父皇也放松了司羡元进宫的限制。他再讨厌司羡元居心叵测地接近女儿,也不至于这般强势地棒打鸳鸯。
那?么就?是?说,是?司羡元自己没进宫找她。
明窈咬住嘴唇,闷闷不乐地趴在床榻上。
司府的动静,不止明窈和嘉和帝在盯着,朝中的群臣也在盯着。作为养过公主的司府,司羡元对于公主的态度一直都是?京城百官密切观察着的。
这阵子?两人不再见面,不少官员就?发现了问?题,恐怕是?陛下在阻止。
随着国宴来?临,时间?一天天过去,大?司马仍然毫无动静,不少盯着司府的人都开始疑惑了。
难不成……不是?陛下在阻止,而是?大?司马与公主吵架了?
还是?说……大?司马对公主腻味了?
一些人的心思又活跃起来。
大司马腻不腻味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不盯着公主了,他们自家的男儿郎就有机会了。
再者,隆冬渐近, 国宴快要到了。关于公主的驸马一事, 陛下定然要提上一嘴的。今年公主已经十七岁了, 陛下极有可能在国宴上给公主相看驸马, 这是个极好的机会。
一时间,朝堂不少官员们上朝都莫名地积极起来,弄得嘉和帝有?点摸不着头脑。
明窈正?烦心的时候,京城中就?又有?相邀信递到昭羽宫。
嘉和帝对此不做评价, 让明窈自己选择。
明窈翻着看了看,兴致寥寥。
嘉和帝道:“怎么, 没有?喜欢的?”
明窈不想说自己没认真看, 找借口道:“幺幺得仔细看一看。”
嘉和帝道:“行,你慢慢看。国宴快到了,到时候举京男儿都会来进宫赴宴, 你好生看看,喜欢哪个朕就?给你挑谁做驸马。”
那这也太霸道了些, 明窈心里这般想着,口中还?是道:“多谢父皇。”
这些新的相邀帖就?这么留在昭羽宫里, 明窈想等?着司羡元来的时候给他说上一说,可谁知隆冬临近, 他还?是毫无动静。
明窈忍不住向宫女姐姐打探道:“司大人近日没进宫吗?”
宫女低头道:“大司马每日按时上朝。”
明窈顿时不说话了, 闷闷不乐起来。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父皇解了禁足又允许他进宫的情况下, 他怎么不见她了。
宫女小声问道:“公主是想见一见大司马吗?”
“不想。”明窈用锦被埋住脑袋,瓮声瓮气道:“这么多驸马等?着本公主挑, 干嘛要想念他。”
宫女也不再开口了。明窈甚少自称本公主,如今怕是闹性子了。
她是公主的贴身宫女,司大人跟公主的关系也若有?若无地猜到几分,虽然?不可置信,但她觉得大司马是对公主有?情的。
她也想不通大司马为?何突然?杳无音信了,白白给了公主希望又让她苦等?。
明窈道:“你也别?管他了,他不来便?不来吧,许是实在繁忙,国宴上见一见他就?知晓了。”
宫女叹了口气,应了声是。
司府,乌螣堂。
蒲叔公敲门进来,躬身道:“大人,这两日朝中声音又激烈了些。”
“嗯。”司羡元笔尖在奏折上勾了几下,放到旁边淡淡道:“准备得如何了?”
蒲叔公神色微凛。
旁人以为?司府这阵子闭门不出,更有?甚至说大司马与公主闹掰了,注意力都在驸马之位上面。他们不知晓司羡元在准备什么,他可是知晓的。
朝中人皆知司羡元掌握天子诏令,但嫌少知道他同样掌有?军政大权,可调元帅令。只是司羡元不怎么用这个,也就?导致很多人都忘了他实则手握军机。
只是一旦动用军政权,朝廷就?容易乱套。不过司羡元打算直接撂牌子,藏着掖着着实没意思。想要抢在国宴之前?进入皇宫摊牌,那自然?要借用军政的一点小权力。
蒲叔公回?道:“一切已打点妥当。”
“嗯。”司羡元道,“幺幺那里有?什么动静吗。”
蒲叔公迟疑了下,道:“据说公主收了很多相邀帖。”
司羡元笔尖一顿,抬眸淡淡道:“相邀帖?”
蒲叔公道:“从前?京城世家畏惧您的权威,不敢过多掺和驸马之位。如今以为?您与公主生疏,自然?逐渐露出本意。”
司羡元冷笑了一声。这阵子他且容他们觊觎她几日,等?国宴前?夕,他们自然?会知难而退。
蒲叔公拱手退了下去,过了一会又回?来了,道:“大人,府门外有?个木匣。”
司羡元道:“扔了。”
蒲叔公犹豫道:“足有?半人高,还?有?通气孔。”
司羡元微微一顿,起身道:“带我看看。”
他来到司府大门口,如今已经很冷了,明窈当时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冬天。安雀道上一片安然?,唯独门口多了个大木匣十分突兀。
司羡元垂眸盯着箱子。
蒲叔公甚觉奇怪,招来几个护卫,围着箱子看来看去:“方才刚刚出现的。难不成是谁给大人的礼物?”
司羡元道:“打开看看。”
这箱子出现得突然?,让人很难不警觉。
两个护卫谨慎地上前?,一个围在箱子附近拔刀盯着,一个切开封口挑开盖顶。所有?人屏气盯着,匣子砰的一声倒下,一缕头发露了出来。
在场人皆是一愣。
一个衣衫单薄的女子从匣子里慢慢爬了出来。
她乌发很长,几乎过了臀部?,单薄纤瘦,摇摇欲坠。在数道目光之下,她咬着嘴唇,慢慢抬起了头。
蒲叔公当即脸色一变。
这是一张跟明窈像了七八分的脸,小巴掌脸,杏仁眼,眼尾微微翘着,琼鼻樱唇,我见犹怜。
她直直地看向大门口的司羡元,眼尾泛起红晕,又纯又媚,青野白狐一般。
护卫也是面色大变,当即拔刀对准了她,厉声道:“你是何人?!”
女子眼眶立刻就?红了,她顾不得衣衫不整,狼狈地爬到司羡元脚边,抱住他的靴子嘤咛起来,胸口露出一大片。蒲叔公急忙扭过头去,余光瞥见司羡元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女子。
只听她哽咽道:“小女原是本分人家的女儿,怎料昨夜遭到贼人劫身。那人道小女容颜姝丽,听闻公主与大司马关系变得僵硬,所以要把小女献给当朝大司马。小女抵死不从,被一棒子敲晕装进木匣,醒来就?发现已经难以逃脱……”
她无助地哭着,有?点语无伦次,大意就?是她被绑来献给当朝大司马,举目无亲,现在迫不得已求助大司马收留,她想找到自己的家人,回?头定会重金感谢大司马,否则她今日真的要一头撞死了。
司羡元垂眸盯着她,一动不动。
蒲叔公想说点什么最终没敢开口。
这个女子的心机肉眼可见,穿的这般单薄,胸口都摇摇欲坠的,他站在斜处都能?看到一二,更何况站在前?面的司羡元。
这个女子长得这么像明窈,又在明窈与司羡元分开许久的当口被送来司府,柔弱无依,无从归处,背后之人的目的不言而喻,齐心可诛!
女子看到大司马没有?动作,眸里带着希翼。她摇摇晃晃地往前?爬了几步,胸前?春|光晃动着,恍若献身一般。她全然?不知似的,红着眼眶楚楚可怜地望着司羡元。
简直像极了明窈,明窈被欺负的时候也爱这般望着他。
护卫一时没敢动,他们看了眼大司马幽深摄人的眼神,一时拿不定主意。
女子心头微喜。
本来以为?是个苦差事,没想到大司马居然?是这般俊美的人。身高颀长就?不说了,他的五官比女子还?要旖丽几分,不过更重要的是此人身上的气度——
慵懒的,散漫的上挑的瑞凤眼。慢慢朝自己走过来时,居高临下望过来的眼神漫不经心,好像一只倚着白骨宝座的狐狸。
大司马本人居然?有?这般吸引人的,危险迷人的气息。
就?在女子伸出手,颤巍巍去抓司羡元的袍角的时候。
司羡元拔出腰间的长剑,猛地扬起手臂。薄薄森冷的刀尖划过女子纤白的脖颈。顿时鲜血飙出溅开,女子懵然?瞪大眼睛,没来得及尖叫就?当场断了气,尸首分离。
一个脑袋咕噜滚开,司府大门口一片血腥味,场面看着令人作呕。
司羡元神情淡淡地低下头,擦着剑尖。他似是说给女子听,也似是说给背后隐藏的人听:“演技太差了。还?有?——”
他擦干净刀刃上的献血,刀剑归鞘,他嫌恶地瞥了一眼,冷厌漠声道:“你连她的半分都不像。”
蒲叔公反应迅速,面不改色地指挥护卫把尸首收拾走,打扫干净大门口。
司羡元懒得再留,眉骨间带着几分戾气转身回?了司府。
第79章
司府门口出现不?明木匣的事情让整个司府都悚然一惊, 所?有仆从护卫都严阵以?待。这女子被送上门,与其说是礼物,不如说是试探和挑衅。
只是不知是谁送过来的, 也不?知要试探什么。
司羡元第一时间下令封口, 沉着脸令楚让彻查是谁送来的。可是不?知怎的, 有人给当朝大司马送了个?绝色女子的事情还是流传出去。
京城皆是哗然, 沸沸扬扬地讨论起来。
大家皆知大司马不?喜美色,这倒是与大梁宦官不?太一样。这年头宦权当道,除了大司马,其余还有几个?有权有势的内侍, 哪个?不?是被送美色讨好的?唯独大司马不?吃这一套,久而?久之?也就没人白费力气了。
据他们所?知, 上次司府门口被送来?女子还是九年前公主被当作女婢送大司马的时候, 那件事情京城知道的人不?少。而?因为送给大司马美色的人通常都下场凄惨,这几年里也就没人再送了。
这又送来?了美色给司大人,还不?知道是谁送的, 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昭羽宫里,宫人们都在准备国宴事宜。
明窈在国宴穿的衣裳被尚衣局反复推敲量身全年无休更新腾讯群好,奇留六捂灵八爸二捂, 势必要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用的料子是国库里珍藏的江南绣娘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苏锦,极为名贵, 没有几匹。
明窈总觉得父皇是奔着给自己相看?驸马的,所?以?尚衣局如此卖力。她?不?想相看?什么驸马, 看?着旁边言笑晏晏的女官, 闹尽脑汁想着有什么办法能把尚衣局给打发掉。
这时候宫女敲门走进,在明窈身侧停下, 满脸都是欲言又止:
“公主,宫外传来?一个?消息。”
明窈等了一会也没等到?她?开口, 疑惑道:“怎么了?”
宫女犹豫该不?该说,但?思及整个?京城都在讨论?这件事,想必不?是假的,而?公主却仍不?知情……想到?此处,她?倾身在明窈耳边说了几句。
明窈蓦地看?向她?,瞪大了眼?睛道:“美色?献给当朝大司马?何时的事情。”
宫女小声道:“就是今日早上的事情。现在几个?时辰过去,京城都在讨论?。”
明窈感?觉有一瞬间的懵然,美色一直都是与司羡元扯不?上关系的,怎么会突然有人送给他美色了。她?抿了抿唇,道:“那大司马说什么了吗?”
宫女低下头道:“目前还没有消息。”
明窈心如乱麻,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宫女福了福身退出屋子。
明窈在宫女离开后就默默坐在铜镜前,女官还在旁边等着,她?不?该现在思考这件事。但?她?忍不?住地想到?过去这般久了司羡元还是没进宫找自己——原来?他已经有人送美色上门了吗?
可他不?是宦官吗,他素来?不?喜美色,不?爱豢养女伶,大家都知道的呀。
明窈觉得自己应该相信他,等到?国宴与他相见后问问他怎么回事,说不?定司羡元根本没接受这个?美色。可她?有点不?开心,她?知道,自己跟他赌气了。
他怎么这样,她?才从司府离开几个?月,司府就被送了美女。
一旁等待的女官垂下头,默声听着。心里想到?之?前一直有流言说大司马与公主关系亲昵而?惹得陛下不?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她?轻咳一声,道:“公主,国宴上穿的衣裳考虑得如何了?”
陛下嘱咐她?要给公主好生打扮,对于陛下想要给公主相看?驸马的心思,女官心知肚明,她?今日必须完成任务。
明窈回神,看?着铜镜里自己内缄冷淡的面庞,调整了下表情道:“你?觉得怎么好看?就怎么来?吧。幺幺相信尚衣局。”
女官顿时露出放松之?色,有这句话她?就放心了,当场拱手道:“公主放心,尚衣局做的衣裳和首饰定然让您满意。”
明窈轻轻嗯了一声。
女官告辞离开,明窈自己跟自己生了会闷气,很快她?就没时间在意这件事情了,因为晚膳的时间嘉和帝过来?了。
宫女将晚膳摆上桌,嘉和帝从袖内拿出国宴的邀请入宫赴宴名单给明窈,道:“幺幺有没有别的意见。”
除去必须邀请的老臣、新贵等,嘉和帝特意在司羡元呈上来?的名单上面多邀请了一些世家公子来?。
如果明窈有瞩意的人选,趁着名单放出来?之?前还能稍作修改。
明窈兴致缺缺,但?不?好扫了嘉和帝的兴,拿过来?勉强看?了几眼?。
上面很多人名和家族她?都不?认识,但?是不?妨碍明窈猜到?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嘉和帝铁了心想让她?在国宴上见一见这些俊朗优秀的男儿,她?温顺听从道:“幺幺都听父皇的。”
嘉和帝心下满意,晚膳都多给明窈夹了几筷子。
国宴愈发临近,明窈开始收礼物了,她?如今在昭羽宫相当于一宫之?主,又是公主之?身,新年期间进宫权限开放不?少,许多人都来?昭羽宫拜访,提着礼物拜见公主。
这些礼物有的明窈可以?直接收,比如季旻送她?的一堆从波斯商人手里寻来?的“破烂”,但?有的明显是用来?人情交往的礼物,比如皇室长辈的和朝中臣子的,这些就要还礼。
明窈不?操心这些,由昭羽宫的女掌司来?负责。库房里有很多嘉和帝添置给她?的用来?人情交往的珍宝物件。
太子和三?皇子都来?看?望她?,还带了礼物过来?。太子哥哥给了她?一颗夜明珠,笑着说这是他寻来?的宝贝。
明窈自然是收了,但?她?心里没有多少惊喜,因为以?前司羡元送过她?一颗更大更亮的夜明珠,现在正放在昭羽宫库房里。
除此之?外,卫勘也来?拜访了一趟。他瘦了一点,给明窈送了副字画,不?出众也不?跌份儿。许久未见,他仪态周到?,笑容和煦,谈笑间也有分寸,丝毫看?不?出以?前曾经与明窈有过一阵亲近关系的日子。
明窈被他逗笑了好几次,也收了他的礼物。卫勘确实是个?很会逗人开心的人,明窈送他走时居然还有点不?舍。她?许久没有这般开心没烦恼了。
卫勘笑着福身,道:“等国宴到?了,臣还来?与公主打招呼,公主可别嫌弃我。”
明窈摇摇头说不?会。
次日,清早醒来?,宫阙红阁都被素雪覆盖。明窈披着斗篷站在窗边,有些失神。
司羡元还是没送来?一丁点消息,而?明日就是国宴了。
宫女进来?给明窈摆早膳,顺口道:“公主,京城下雪了,金鸾玲珑手炉放在门口,您若出门赏雪记得带上。”
“好。”明窈裹紧了斗篷,感?受到?风吹到?脸上有点冷,于是转身回了屋子。
宫女连忙来?把窗子关上,笑道:“公主怕冷,我们昭羽宫处处都是暖的,公主如果不?出门,倒也不?会被冻着。”
明窈嗯了声,又莫名走了神。
之?前待在司府贝阙阁的时候,她?都是爬到?司羡元床榻上取暖,因为她?知道司羡元会给她?揉搓冰凉的双脚。
她?现在有了泡脚的习惯,这是司羡元数年来?给她?培养的。
明窈觉得自己不?是容易伤感?的人,可她?现在多了很多烦恼。算算时间,她?已经有月余没有见过司羡元了。
距离京城流传出有人给他送了个?倾国美色的消息也过去了好几日,但?她?仍不?知后续如何。她?尝到?了想念的滋味,每当她?想摆脱这种想念的时候,却总会发现自己身上处处都有司羡元的影子。她?是司羡元养大的。
尚衣局也把衣裳送了过来?。
明窈试穿了一下,是一身杏朱色襟裳,腰束宽绦,裙摆曳地,上面绣着很大只的丹顶鹤,裙摆走动间鹤鸟栩栩如生。
明窈没什么意见,尚衣局也很满意,这身衣裳显得公主极为贵气。
女官鼻孔哼了一声,心想,把公主打扮成高?攀不?起的样子,那劳什子大司马必然没有勇气再来?骚扰公主了。
等尚衣局走后,宫女道:“公主今晚可要早些歇息,明日晌午就是国宴,公主一大早就要起来?,可不?许赖床了。”
明窈应了下来?。
午膳是跟嘉和帝一起用的,嘉和帝很是期待明日的国宴,他已经做好了好生挑选一番驸马的准备。
今日他总是眼?皮跳,嘉和帝心里总有隐隐不?安,他觉得不?能再等了。假如惹恼了司羡元,他撂牌子放话要娶幺幺,嘉和帝还真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段时间他太安静了,很像是风雨前的宁静,嘉和帝有种紧迫感?,道:“幺幺,今晚你?早点睡,明日国宴早点来?。”
明窈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应下来?。
天色刚暗,嘉和帝就派人过来?催着她?睡觉,宫女也催着明窈休息,他们都这么重视明日相看?驸马的国宴,明窈被搞得也有点紧张。但?她?紧张是因为明日就能质问司羡元这阵子在做什么了。
于是她?沐浴洗漱完毕就躺在了床榻上。
皇宫夜晚很宁静,为了明日的国宴,宫中到?处都装点上了灯笼,树梢上一串一串得连成热烈的火红。